第3章 旧友
马车平稳地驶向远方，轮毂和地面的碰撞声以及马蹄的哒哒声构成了相得益彰的白噪音。
轻微晃荡的马车车厢内，艾瑞汀和他的车友各自靠在一侧的窗边。
“总而言之，你得和我先回一趟净蚀机关。”
车友冷哼一声。
“你知不知你惹出了多大的乱子。”
艾瑞汀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今天做过的所有事情，总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犯什么事。
“我又有哪里违反保密条例了？”
“就在刚刚。”
车友白了他一眼。
“奥尔弥尔教会的一位枢机主教几小时前抵达伦丁尼，然而就在他乘专列前往法王厅时，他在窗户外面目击了一只肆意妄为的恶魔。此怪物身形瘦削，脸上不规则地分布着深紫色的眼珠，手里还拿着一根疑似手杖的东西，正在离铁路不到一千米的地方一路狂奔......”
“伊勒瑞斯，你要相信我不是故意的。”
艾瑞汀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我能有什么办法，下岗猎魔人的的生活很难的好吧！房租和水电欠了三个月没交，连我自己都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要不是我那亲爱的房东太太大发慈悲，我现在早就流落街头了！”
“得了得了，还不是你成天抱着你那破小说不放。”
伊勒瑞斯无情地戳穿了他的谎言。
“你一个下岗猎魔人能接什么委托，无非就是一些恶魔器官的买卖，或者收藏，最多再加上一点抓小三之类的侦探委托。你要是专心干活，而不是整天窝在房子里写你那无人问津的小说，挣的钱和净蚀机关的职员相比只多不少。说起来到现在为止有任何一家出版社收你的稿子吗？”
“这只是时候未到，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承认我的惊世大作......”
艾瑞汀哼哼唧唧地说，声音倒是越来越没底气了，于是他岔开了话题。
“你这家伙是怎么找到我的？”
“是安帮的忙。”
伊勒瑞斯说。
“虽然你和一般的恶魔不一样，不会触发盖革计数器的警报，但是深渊辐射的指数也是会比一般区域高一点的，只是在正常的波动范围内。我委托她调出了今天盖革计数器的所有数据，从那些略高但又正常的地方里一个个搜查，方法笨，但有效。”
“你这直来直去的性格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艾瑞汀忍不住在一旁评论道。
“当初老大是怎么评价你的来着？‘倘若伊勒瑞斯面前有个绳结，他一定会一剑把绳子劈成两段而不会去解绳结，即使那绳结轻轻一拉就会开’。”
他的旧友尴尬地笑了笑。“如果它真的一拉就会开的话，我还是会去解的。”
“......我觉得你还是直接用剑劈开比较好。”
多年不见的老友之间总会有许多东西可以聊，随着双方交谈的渐渐深入，车厢里原本紧张的气氛也稍稍松弛了下来。艾瑞汀抱怨自己悲惨——伊勒瑞斯称之为摆烂——的下岗生活，并暗戳戳地表示净蚀机关开除他还不帮他与社会接轨的行为相当不人道。而伊勒瑞斯则引用条例中“非在职的非人生物不享有一般的人权待遇”的原文反驳，同时吐槽了一下艾瑞汀极其夸张的行事风格。
“我出来前刚收到一个新人的报告，他声称在执行任务过程中被一名一阶恶魔击败，但随后那个恶魔又被另一个拿着手杖的家伙干掉了，此人自称是净蚀机关前任首席猎魔人，并持有假证件。”
“那家伙是你的学生？难怪反应迟钝。”
“这不能怪他，四组的人提供了错误的情报，否则我绝对不会让一个新兵独自处理恶魔事件。”
伊勒瑞斯辩解道，旋即正色起来。
“算了，不和你扯这些了，回到开始的话题。就在伦丁尼之内，却有恶魔招摇过市，这让那位枢机主教极为恼火，连夜派人上门兴师问罪。老大现在让那帮神棍搞得焦头烂额，毕竟伦丁尼的治安由净蚀机关全权负责，捅了那么大的篓子，不给个解释实在是说不过去。”
伊勒瑞斯解释道。
艾瑞汀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了自己昔日的搭档一眼。
“你们不会要把我直接交出去吧。”
“按照净蚀机关的条例，现在的我不是‘不规则调查科’的一员，异类成员保护条例对我不适用，再加上我还是个恶魔，最合规章制度的做法就是把我直接扔给奥尔弥尔教会了。”
车厢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沉默之间，艾瑞汀的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放在了一旁的手杖上。
净蚀机关，直属于女王陛下的秘密暴力机构，它既是隆顿王国科学技术的中心，亦是官方唯一的猎魔人组织。小到在黑影里捕杀恶魔的猎魔人，大到遍布伦丁尼每一寸土地的蒸汽锅炉和管道，都是出自净蚀机关之手。
而身为净蚀机关的前任首席猎魔人，艾瑞汀非常清楚净蚀机关的作风。
条例高于一切，不论你有多大的贡献，不论你有多高的世俗地位，在净蚀机关面前，这些都不顶用。这种做派甚至称得上教条主义，但也正是靠着这样的作风，这台庞大的特殊官僚机器才能高效运转，成为和三大教会一样的人类之光。
当然，对于特殊情况，净蚀机关也配备有相应的特殊条例，这使得在实际执行过程中，倘若确实遇到特殊情况，职员们也可以在条例范围内获得一定特权。
特殊条例与一般条例发生冲突后，以特殊条例为先。在这样的背景下，净蚀机关的运作才不显得老旧、僵硬。
艾瑞汀熟读条例，就算已经下岗多年，那些条条框框他依旧烂熟于心。可据他所知，那些特殊条例里没一个能护他周全，而按一般条例来说......
伊勒瑞斯此行的目的，应该是来逮捕他的！
艾瑞汀不希望与曾经的好友刀兵相向，但倘若真的到了那一步，他也不会有多少心慈手软。
他凝视着坐在另一头的伊勒瑞斯，等待着旧友的答复。
伊勒瑞斯看起来心事重重，他从怀里取出烟斗，又划了一根火柴。火光闪烁间，袅袅青烟升起。他冲窗外吐出一口浊气，像是陷入沉思之中。
“抽烟伤骨头，就算是猎魔人也一样。”
艾瑞汀忍不住提醒道。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长点记性吗。”
“没人提醒，抽的自然多了。”
他幽幽的说，像是下定了决心。
“关于你的事情，老大专门开会讨论过了，投票结果显示是四比七。赞成保护你的组长只有老大、安、代达罗斯和我，最后我被推举为执行人，奉命前来逮捕你，因为我最了解你。”
“还因为你是净蚀机关最优秀的剑刃。强者里你是最老实的，老实人里你是最强的，更何况你从小生活在净蚀机关里，你绝不会违背自己的职责。”
艾瑞汀的声音无喜无悲，平静如湖，只是手指不由得扣紧了螺纹手杖。
“所以，准备动手吗？前面的车夫，应该也算不得无关人员吧。”
“不，艾瑞汀.格尔曼，我现在不是以净蚀机关第十组组长伊勒瑞斯.提斯塔斯的身份，而是以净蚀机关总长勒迦德.米凯拉的特使身份和你讲话！”
伊勒瑞斯猛地站了起来，话语掷地有声。
“奉勒迦德总长之命，我向你宣布，你已被编入总长麾下特别行动组‘黑昼进行旅’，以被征兆的临时成员身份，具体行动内容由总长向你亲自说明。”
“在此期间，一般条例对于特别行动组的效力作废，一切指令全权来自勒迦德总长。在特别行动组被裁撤之前，除女王陛下以外，任何人，任何组织无权对你实施任何伤害、监视以及监禁，即使是奥尔弥尔教会的教宗一样不行。”
他从怀里取出一份纯黑的卷轴，手腕一抖将其展开，熟悉的优美字迹展现在艾瑞汀面前，在黑暗中发着幽幽的白光。
“艾瑞汀.格尔曼，你，是否接受？”
答案显而易见。
“但是等等，我亲爱的伊勒瑞斯，在前往净蚀机关前，我还要办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得去把那该死的账单交了。”
“净蚀机关又不是没有宿舍，食堂的饭也管够......”
“重点不是这个。”
艾瑞汀一副抓狂的样子。
“重点是我的小说！要是我没交房租，他们准会把我的大作当成废纸扔掉的！”
轻微晃荡的马车车厢内，艾瑞汀和他的车友各自靠在一侧的窗边。
“总而言之，你得和我先回一趟净蚀机关。”
车友冷哼一声。
“你知不知你惹出了多大的乱子。”
艾瑞汀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今天做过的所有事情，总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犯什么事。
“我又有哪里违反保密条例了？”
“就在刚刚。”
车友白了他一眼。
“奥尔弥尔教会的一位枢机主教几小时前抵达伦丁尼，然而就在他乘专列前往法王厅时，他在窗户外面目击了一只肆意妄为的恶魔。此怪物身形瘦削，脸上不规则地分布着深紫色的眼珠，手里还拿着一根疑似手杖的东西，正在离铁路不到一千米的地方一路狂奔......”
“伊勒瑞斯，你要相信我不是故意的。”
艾瑞汀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我能有什么办法，下岗猎魔人的的生活很难的好吧！房租和水电欠了三个月没交，连我自己都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要不是我那亲爱的房东太太大发慈悲，我现在早就流落街头了！”
“得了得了，还不是你成天抱着你那破小说不放。”
伊勒瑞斯无情地戳穿了他的谎言。
“你一个下岗猎魔人能接什么委托，无非就是一些恶魔器官的买卖，或者收藏，最多再加上一点抓小三之类的侦探委托。你要是专心干活，而不是整天窝在房子里写你那无人问津的小说，挣的钱和净蚀机关的职员相比只多不少。说起来到现在为止有任何一家出版社收你的稿子吗？”
“这只是时候未到，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承认我的惊世大作......”
艾瑞汀哼哼唧唧地说，声音倒是越来越没底气了，于是他岔开了话题。
“你这家伙是怎么找到我的？”
“是安帮的忙。”
伊勒瑞斯说。
“虽然你和一般的恶魔不一样，不会触发盖革计数器的警报，但是深渊辐射的指数也是会比一般区域高一点的，只是在正常的波动范围内。我委托她调出了今天盖革计数器的所有数据，从那些略高但又正常的地方里一个个搜查，方法笨，但有效。”
“你这直来直去的性格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艾瑞汀忍不住在一旁评论道。
“当初老大是怎么评价你的来着？‘倘若伊勒瑞斯面前有个绳结，他一定会一剑把绳子劈成两段而不会去解绳结，即使那绳结轻轻一拉就会开’。”
他的旧友尴尬地笑了笑。“如果它真的一拉就会开的话，我还是会去解的。”
“......我觉得你还是直接用剑劈开比较好。”
多年不见的老友之间总会有许多东西可以聊，随着双方交谈的渐渐深入，车厢里原本紧张的气氛也稍稍松弛了下来。艾瑞汀抱怨自己悲惨——伊勒瑞斯称之为摆烂——的下岗生活，并暗戳戳地表示净蚀机关开除他还不帮他与社会接轨的行为相当不人道。而伊勒瑞斯则引用条例中“非在职的非人生物不享有一般的人权待遇”的原文反驳，同时吐槽了一下艾瑞汀极其夸张的行事风格。
“我出来前刚收到一个新人的报告，他声称在执行任务过程中被一名一阶恶魔击败，但随后那个恶魔又被另一个拿着手杖的家伙干掉了，此人自称是净蚀机关前任首席猎魔人，并持有假证件。”
“那家伙是你的学生？难怪反应迟钝。”
“这不能怪他，四组的人提供了错误的情报，否则我绝对不会让一个新兵独自处理恶魔事件。”
伊勒瑞斯辩解道，旋即正色起来。
“算了，不和你扯这些了，回到开始的话题。就在伦丁尼之内，却有恶魔招摇过市，这让那位枢机主教极为恼火，连夜派人上门兴师问罪。老大现在让那帮神棍搞得焦头烂额，毕竟伦丁尼的治安由净蚀机关全权负责，捅了那么大的篓子，不给个解释实在是说不过去。”
伊勒瑞斯解释道。
艾瑞汀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了自己昔日的搭档一眼。
“你们不会要把我直接交出去吧。”
“按照净蚀机关的条例，现在的我不是‘不规则调查科’的一员，异类成员保护条例对我不适用，再加上我还是个恶魔，最合规章制度的做法就是把我直接扔给奥尔弥尔教会了。”
车厢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沉默之间，艾瑞汀的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放在了一旁的手杖上。
净蚀机关，直属于女王陛下的秘密暴力机构，它既是隆顿王国科学技术的中心，亦是官方唯一的猎魔人组织。小到在黑影里捕杀恶魔的猎魔人，大到遍布伦丁尼每一寸土地的蒸汽锅炉和管道，都是出自净蚀机关之手。
而身为净蚀机关的前任首席猎魔人，艾瑞汀非常清楚净蚀机关的作风。
条例高于一切，不论你有多大的贡献，不论你有多高的世俗地位，在净蚀机关面前，这些都不顶用。这种做派甚至称得上教条主义，但也正是靠着这样的作风，这台庞大的特殊官僚机器才能高效运转，成为和三大教会一样的人类之光。
当然，对于特殊情况，净蚀机关也配备有相应的特殊条例，这使得在实际执行过程中，倘若确实遇到特殊情况，职员们也可以在条例范围内获得一定特权。
特殊条例与一般条例发生冲突后，以特殊条例为先。在这样的背景下，净蚀机关的运作才不显得老旧、僵硬。
艾瑞汀熟读条例，就算已经下岗多年，那些条条框框他依旧烂熟于心。可据他所知，那些特殊条例里没一个能护他周全，而按一般条例来说......
伊勒瑞斯此行的目的，应该是来逮捕他的！
艾瑞汀不希望与曾经的好友刀兵相向，但倘若真的到了那一步，他也不会有多少心慈手软。
他凝视着坐在另一头的伊勒瑞斯，等待着旧友的答复。
伊勒瑞斯看起来心事重重，他从怀里取出烟斗，又划了一根火柴。火光闪烁间，袅袅青烟升起。他冲窗外吐出一口浊气，像是陷入沉思之中。
“抽烟伤骨头，就算是猎魔人也一样。”
艾瑞汀忍不住提醒道。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长点记性吗。”
“没人提醒，抽的自然多了。”
他幽幽的说，像是下定了决心。
“关于你的事情，老大专门开会讨论过了，投票结果显示是四比七。赞成保护你的组长只有老大、安、代达罗斯和我，最后我被推举为执行人，奉命前来逮捕你，因为我最了解你。”
“还因为你是净蚀机关最优秀的剑刃。强者里你是最老实的，老实人里你是最强的，更何况你从小生活在净蚀机关里，你绝不会违背自己的职责。”
艾瑞汀的声音无喜无悲，平静如湖，只是手指不由得扣紧了螺纹手杖。
“所以，准备动手吗？前面的车夫，应该也算不得无关人员吧。”
“不，艾瑞汀.格尔曼，我现在不是以净蚀机关第十组组长伊勒瑞斯.提斯塔斯的身份，而是以净蚀机关总长勒迦德.米凯拉的特使身份和你讲话！”
伊勒瑞斯猛地站了起来，话语掷地有声。
“奉勒迦德总长之命，我向你宣布，你已被编入总长麾下特别行动组‘黑昼进行旅’，以被征兆的临时成员身份，具体行动内容由总长向你亲自说明。”
“在此期间，一般条例对于特别行动组的效力作废，一切指令全权来自勒迦德总长。在特别行动组被裁撤之前，除女王陛下以外，任何人，任何组织无权对你实施任何伤害、监视以及监禁，即使是奥尔弥尔教会的教宗一样不行。”
他从怀里取出一份纯黑的卷轴，手腕一抖将其展开，熟悉的优美字迹展现在艾瑞汀面前，在黑暗中发着幽幽的白光。
“艾瑞汀.格尔曼，你，是否接受？”
答案显而易见。
“但是等等，我亲爱的伊勒瑞斯，在前往净蚀机关前，我还要办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得去把那该死的账单交了。”
“净蚀机关又不是没有宿舍，食堂的饭也管够......”
“重点不是这个。”
艾瑞汀一副抓狂的样子。
“重点是我的小说！要是我没交房租，他们准会把我的大作当成废纸扔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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