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残响
真是对奇怪的恋人，上杉樱坐下暗想，在灵曦，她也见过形形色色的情侣，可没有哪对像洛胭他们一样特殊。
身份高贵的富家千金，出身卑微的平民子弟，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个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他们之间还有着随从与主人身份上的梗隔，在这种跨越巨大身份差距之下所诞生的爱情应当是热切而强烈的，可在他们之间却丝毫没有体现。
不过之前听说的也都是他们二人的事迹，并没有谁为谁做了什么的传闻，或许这是“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不清楚，只是...上杉樱回想起林业的那空洞无神的眼睛。
林业同学的状态似乎不太正常，有点像“灵基”被人操控了，不过也不应该，先不说长时间操控一名“真君”的难度，林业同学的主动伸手也不像是被完全操控的样子。或者说，是“实验品”？
自灵力出现已经近一百年了，人类对于灵力有着诸多探索，其中，自然有“人造觉醒者”的尝试。只不过，由于这种研究过于黑暗残酷，不为大众所接受，一直被明令禁止。
但即便如此，许多人都无法拒绝控制觉醒者的诱惑，暗中研究着“量产”觉醒者的方法，就比如樱岛王族暗地里的护卫，“忍者”。
这是樱岛王族慢慢收养流离失所的孤儿，加以特殊而系统的培养、洗脑、锤炼、扭曲，最终在生死考验之间强行逼迫其觉醒的残酷觉醒之路，通过这条路觉醒的觉醒者即被称为“忍者”。
只是，饶是以王族之力，至今也不过培养了几百名“外像”级的“忍者”，而且这些“忍者”由于培养过程中的扭曲，“灵基”基本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算是潜力耗尽，再无晋升之机了。而林业若是“实验品”，“灵基”受损的情况下，眼睛作为心灵的窗户自然也是暗淡无神。
若真的是这样，那主动伸出的手是向自己求助吗？只是，身为难民的我们也无法承受招惹耀都五大家的代价啊，能够诞生“真君”的觉醒之路有多么重要不会有人不清楚，恐怕洛家会倾尽一切代价斩断敢于伸出的手吧。
不过，真会有能达到“真君”的人工觉醒之路吗？如果在“灵基”受损的情况下还能达到“真君”，那这个人原本的潜力该有多么恐怖啊。
上杉樱一边不断思索猜测着隐藏在林业背后的真相，一边举起茶杯送至唇边。
而且，洛家会这么放心将一位“真君”的“实验品”公然放在外面吗？还是说，就连“真君”也算不上什么了？要试探一下洛家吗？如果他们这条觉醒之路如此成功，是否有合作的可能呢？
正如洛胭所想那般，个人的善恶在领导者面前不值一提，在合格的领导者眼中，利益与得失才是值得再三衡量的标准。
突然，上杉樱一个机灵，些许暗红的茶汤洒落在娇嫩的肌肤与大腿的裙子上，只见她黛眉浅蹙，樱唇微嘟地盯着放回茶几仍冒着热气的茶杯。
毕竟之前的谈判虽然曲折，但也不过几分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尽管滚烫的茶水已有一定的冷却，但那也不是娇嫩的口舌所能忍受的温度。
都怪她，上杉樱愤愤地暗想着，应该是对洛胭喝茶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我潜意识中以为这茶已经可以喝了，这才烫到了自己。
上杉樱并非娇生惯养之人，但烫伤的滋味毕竟不好受，左右附近没人，她意念一动，却是从面前的虚空中浮现出一面古朴典雅的青铜古镜。镜子中有着一道上杉樱的身影，镜中的她缓缓张开双眼，如同刚从沉睡中醒来一般。
上杉樱望着镜中的自己，吐了吐已然红彤彤的雀舌，半是委屈半是抱怨道：“烫伤了。”说罢，又向其伸出右手，沾上茶汤的部位在那白皙水嫩的肌肤上泛起点点樱红，恰似一朵樱花徐徐绽放。“还有这。”竟是像在向镜中的自己撒娇。
而镜中的上杉樱面地微微侧头，一股淡淡的疑惑不解、无可奈何的情绪从那蹙起的眉间油然而生。古朴镜面清光流转，无声无息间，上杉樱的烫伤却已全部消失，就连沾染水渍的裙子也完好如初，整个人变得如同镜中的身影一样。
上杉樱伸出手来，骨肉匀亭的手指似乎弹钢琴般轻巧地虚敲着空气，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显然烫伤已经不成问题。随后她向镜子挥了挥手，镜中的上杉樱虽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却还是慢慢闭上双眼，随镜子消散了。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上杉樱却丝毫不觉得孤单，无人的环境反而给了她自由的放松空间，克服困境的庆幸与喜悦给了她几分满足的懒散，她一边轻轻哼着故乡的小调，一边收拾着洛胭二人的茶具。
这次所有能召集的觉醒者都已经交谈过了，接下来等天阁行动组的负责人过来谈谈，然后就要去顶楼那边制定好作战计划，慢慢尝试了，希望今晚就能找到开门的“钥匙”，尽快消灭灵灾，要是拖到明天，恐怕还要头疼。
昨天也有新的受害者了，“猎杀者”最近越来越活跃了，如果不能尽快找出来处决他，不仅会让人心溃散，还会让外人察觉到我们的虚弱。不过他真的是一位“堕落者”吗？还是说，是哪方的试探？
过几天还要再开展次民间访问和物质发放，目前还有不少樱岛人处于底层，不给他们一定的关注与帮助会破坏王族的形象，同时还能尽可能挽回“猎杀者”事件带来的不良影响。
还有和薛家的合作，这是第一次和他们搭上线，宁愿吃点亏也一定要维持好关系......
真是的，怎么总是那么多麻烦，偶尔还是想稍稍休息下啊......
双手捧起热气腾腾的茶杯，对着其缓缓吹气，然后轻轻抿上一口，温热的茶汤滋润了身心，上杉樱发出了满足的吟叹。
放下茶杯，足尖轻点脚踝的鞋跟，裹着黑丝的小脚便轻盈地从中滑出，上杉樱懒散地抱膝侧倚在沙发上，柔软而厚实的依靠给了她如同小时身处父亲温暖怀抱里的惬意，她像小猫一样蹭了蹭幻想中父亲宽广的胸膛，上扬的嘴角不由露出舒适而愉悦的笑意。
“小樱，不要再让你妈妈操心了，以后要成为一个比我更加优秀强大的人啊，你一定要幸福啊！”
回忆中的幻影冻结了她那偷偷溢出的些许情感，上杉樱猛然坐起，如同从噩梦中惊醒般。运用灵力将茶水迅速冷却，上杉樱将其一饮而尽，急促的动作甚至使几滴水珠沿着嘴角滑落至白皙纤细的脖颈，显得几分脆弱与狼狈。
而上杉樱却丝毫不顾，她面无表情地再次给自己倒茶，端着茶杯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把自己投进繁忙的工作中，安静的会长室内只有沙沙的书页声述说着谁的寂寥。
......
昏色渐沉，黯默的暮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入走廊，为其增添了一丝微弱的暖意，然而呼啸的冷风扑打着玻璃，于狭窄的罅隙中厉声尖叫，似乎想要夺去所有温度。
空无他人的走廊中，林业二人相对而立，洛胭用双手紧紧地包裹住林业的右手，似乎想要驱逐沾染其上的别的气味。
“夜娘，看着我。”洛胭突然说道，随着这一句话，林业的双眼却是逐渐出现了神采，他默默盯着洛胭。
“夜娘，你为什么要和那个女人握手？”洛胭没有一丝抓到出轨的愤怒，她只是紧张兮兮地盯着林业，像是怕失去心爱之物的小女孩一般。
“她并非真人，”林业面色淡漠地给出个匪夷所思的答案，“握手可能会有危险。”
洛胭却毫不犹豫地相信了他，她不禁松了口气，之前的冷傲与睿智再次回到她身上。“不是真人？不应该啊，和我交谈的她本质上应该还是上杉樱，只是存在形式上并非真正的身体吗？“心相”？“灵具”？“诡物”？”
在当今世纪，变成他人模样有着太多种方法，觉醒者的“心相”千奇百怪，每时每刻都可能会有研发出的新“灵具”，而诡物型灵灾一个“诡”，便足矣说明一切。这一点，放在转换人的存在形式上也一样。
“应该是【天照镜】的【固有灵术】塑造了这一躯体，本体藏起来遥控。”林业解释着，不得不说，这一灵术十分的实用，重点在于隐藏了灵力波动，如果不是其使用了【同感】，自己也无法察觉。
“也就是说，本质上仍是上杉樱。”洛胭抓住了重点。
是的，身体构造可以转换，五感上可以伪装，精神上可以欺骗，乃至心灵层面都可以被扭曲改变，但是，灵魂与思想上是绝然无法统一的。虽然林业说身体不是真人，但当她用上杉樱的思维模式思考着，以上杉樱的视角立场行动着，为上杉樱的得失利益争取着的时候，她便是上杉樱。
而洛胭只需要知道这点就行了，只要她还注重上杉樱的利益，那便不会违背交易，至于她是什么状态，与自己何干？终归目的达成了，至于由退学变成换班，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洛胭早已清楚唐凌雨的身份，知道令其退学是不可能的，这一步仍只是以退为进罢了。
不过她也能猜出点那个躯体的来历，毕竟等下就要去面对一个完全未知的“迷境”了，大概是某种保命的手段吧。
对洛胭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林业的态度，在洛胭当面对付唐凌雨时，林业仍没有任何异常，主动与“上杉樱”的握手也是为了保护她，这便让洛胭欣喜万分了。
既然解决掉自己的心头大患，洛胭便有心情去关心其他事了，她牵起林业的手准备离开，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走廊的装饰，一边点评着。
“以前我们来这里时好像不是这样的啊，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又装修一次，是学校给学生会的经费太过充足，还是说，油水太重了呢？”
“二十三年前，王陆向校方提出申请，学生会的办公楼层应由学生会自主负责，自那以后，每届学生会会长都有权利向校方申请楼层装修的权利。而这些装修所需的费用，皆由学生会成员出，这也是每一届学生会会长展现自己实力与风格的一种途径。”林业轻易地抛出一大段资料。
“二十三年前？爸爸妈妈那时好像也在灵曦？王陆？王家的吗？既然能当上灵曦学生会会长，为什么到现在还默默无名？”洛胭不解道。
“王陆，王阴阳次子，二十三年前，王陆在一次外出中遭遇袭击，不幸身亡，后由洛正阳接替会长之位。”林业补充道。
“爸爸？他当初是接替别人的？”洛胭惊道，在她印象中，父亲一直是世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却没想到曾经他的会长之职却是从他人手中接替的，这也就是说明，他在初次竞选上败给了这个王陆，有点不可思议。“而且王阴阳不是王家家主吗？当初是谁胆敢杀害他的孩子？”
“袭击者至今尚未清楚，也有说是因为遭遇了某个灵灾而遇害。”
洛胭若有所思，说是尚未清楚，可这恰恰说明了某些事情，在耀都，能让一个五大家的嫡系后代突然消失的势力可没有几个。至于因此获利的父亲，洛胭倒没有丝毫怀疑，毕竟洛家崛起成为耀都五大家之一是父亲这些年掌家的成果，曾经的洛家，是绝对无法招惹王家的。
张、薛、萧家？还是说某个隐藏的势力？或者说，王家自己？王阴阳当上王家家主也就这一二十年内的事，当初若是有竞争对手为了打击他，的确有动机去袭杀其天赋异禀的次子。
至于说遭遇灵灾，洛胭是绝然不信的。毕竟像王陆这样重要的权贵子弟当离开灵曦时，必然会有觉醒者护卫陪同，好比林业之于自己，这些护卫不说能消灭一切危险，但是，他们至少会有独特的能力保障主人的安全。
如果遭遇了灵灾，过于强大的灵灾会被“圣者”察觉，而一般的灵灾可不会让他们无声无息地消失，因此，大概率还是被人所袭击。至于灵灾之说，有可能是找不到凶手或是找到凶手却无法直白揭露而借此遮掩颜面的借口。
洛胭一时间思绪纷纷，这些事情看似和不过学生的她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她毕竟是洛正阳的嫡女，洛家的发展是从她父亲开始的，没有其他大家族那般枝繁叶茂，也就是说，没有夺嫡之争。除去离家出走的姐姐，她大概率是下一任洛家家主，这样的话，她便必须去主动关心这些。
虽说这是二十三年前的事，但利用好了也是一种资源，毕竟事关耀都五大家的王家，洛胭决定回家之后再查查有关这件事的情报。
“也就是说，这里的装修都是上杉樱做的喽？”舍下思绪，洛胭轻笑道，“明明不过一个樱岛的难民，品味倒还不错，有几幅画的风格看起来有点眼熟，像是给家里画过的那几位大师的作品，没想到这里竟然也会有。”
“姐姐她从小就是喜欢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来到耀都后更是向诸位大师求学，有了几分成果，这里有许多都是她的作品，倒是让二小姐见笑了。”突然，一位不知何时出现的男子插入了对话，简简单单的黑裤白衬衫却在他身上有了种慵懒而放荡的帅气，明明天气寒冷，他却仍是一副清凉休闲的样子，正是灵曦内“名气十足”的上杉菊。
林业默默上前一步，像是把洛胭护在身后，上杉菊冲他笑了笑，倒是有几分冷漠与忌惮。
背后说人坏话被当场抓住，即便是洛胭也不由有些尴尬，不过对方那似曾相识的话还是让她产生了几分丢了面子的恼怒，她冷笑道：“呦，这不是“花王子”吗？今天怎么没有祸害别人啊？是不是被人抛弃了？正好我这有个狐狸精需要处理，不如你来帮我一下？”
“这不是来探望一下我可爱的姐姐大人吗，带着我的小可爱们总归别扭，就没让她们陪我。”上杉菊无奈地摊了摊手，“不过，能和二小姐你掰手腕的狐狸精，恐怕我还无福消受。”
洛胭冷哼一声，也没多纠缠，随口道：“我觉得如果你展现真实实力去帮你姐姐，比那无济于事的关心有用多了。”
“还请二小姐为我保密，暂时我还不想暴露自己。”上杉菊正色请求着。
“都是老隐蔽...”洛胭轻声嘟囔着。
上杉菊爽朗一笑，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不过二小姐来到这是为了今晚的事吗？终于要让林业同学出手了吗？”
洛胭骄傲地昂了昂下巴，理所当然道：“也许是我家夜娘最近太过低调，竟有人痴心妄想去觉得自己能得到他，就趁这次机会，彻底让她认清自己的差距吧。”
上杉菊回想起最近的传闻，便清楚洛胭在指什么，不过，他倒是不清楚洛胭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以洛胭的性格来看，自己的恋人被其他人所倾心追求，应该是十分得意骄傲的样子啊，毕竟这证明了自己眼光的优秀，而且也无形中说明了其魅力更胜一筹。
为什么会是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呢？是自己琢磨错了洛胭的性格，还是说唐凌雨有什么特别之处呢？一时之间也想不通，上杉菊笑道：“那便祝洛胭小姐得偿所愿喽。”
洛胭没有再搭理这个油嘴滑舌的花花公子，冷哼一声便拉着林业离开了，再次空荡的走廊只余下上杉菊一人。
衰黄的日光穿过玻璃在其身上切割成光影分明的交界线，上杉菊默默地注视着洛胭二人远去，处于昏沉黑暗中的那双眸子格外清冷明亮。
“难民吗......”一片寂静中回荡着异国语言的低喃，走廊中，漆黑的影子在一瞬间扭曲成狰狞的恐怖又转瞬平静，他嗤笑一声，却不知为谁，抬手伸个懒腰，他顺势双手抱头，哼着异国的小调行走在幽暗中......
身份高贵的富家千金，出身卑微的平民子弟，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个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他们之间还有着随从与主人身份上的梗隔，在这种跨越巨大身份差距之下所诞生的爱情应当是热切而强烈的，可在他们之间却丝毫没有体现。
不过之前听说的也都是他们二人的事迹，并没有谁为谁做了什么的传闻，或许这是“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不清楚，只是...上杉樱回想起林业的那空洞无神的眼睛。
林业同学的状态似乎不太正常，有点像“灵基”被人操控了，不过也不应该，先不说长时间操控一名“真君”的难度，林业同学的主动伸手也不像是被完全操控的样子。或者说，是“实验品”？
自灵力出现已经近一百年了，人类对于灵力有着诸多探索，其中，自然有“人造觉醒者”的尝试。只不过，由于这种研究过于黑暗残酷，不为大众所接受，一直被明令禁止。
但即便如此，许多人都无法拒绝控制觉醒者的诱惑，暗中研究着“量产”觉醒者的方法，就比如樱岛王族暗地里的护卫，“忍者”。
这是樱岛王族慢慢收养流离失所的孤儿，加以特殊而系统的培养、洗脑、锤炼、扭曲，最终在生死考验之间强行逼迫其觉醒的残酷觉醒之路，通过这条路觉醒的觉醒者即被称为“忍者”。
只是，饶是以王族之力，至今也不过培养了几百名“外像”级的“忍者”，而且这些“忍者”由于培养过程中的扭曲，“灵基”基本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算是潜力耗尽，再无晋升之机了。而林业若是“实验品”，“灵基”受损的情况下，眼睛作为心灵的窗户自然也是暗淡无神。
若真的是这样，那主动伸出的手是向自己求助吗？只是，身为难民的我们也无法承受招惹耀都五大家的代价啊，能够诞生“真君”的觉醒之路有多么重要不会有人不清楚，恐怕洛家会倾尽一切代价斩断敢于伸出的手吧。
不过，真会有能达到“真君”的人工觉醒之路吗？如果在“灵基”受损的情况下还能达到“真君”，那这个人原本的潜力该有多么恐怖啊。
上杉樱一边不断思索猜测着隐藏在林业背后的真相，一边举起茶杯送至唇边。
而且，洛家会这么放心将一位“真君”的“实验品”公然放在外面吗？还是说，就连“真君”也算不上什么了？要试探一下洛家吗？如果他们这条觉醒之路如此成功，是否有合作的可能呢？
正如洛胭所想那般，个人的善恶在领导者面前不值一提，在合格的领导者眼中，利益与得失才是值得再三衡量的标准。
突然，上杉樱一个机灵，些许暗红的茶汤洒落在娇嫩的肌肤与大腿的裙子上，只见她黛眉浅蹙，樱唇微嘟地盯着放回茶几仍冒着热气的茶杯。
毕竟之前的谈判虽然曲折，但也不过几分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尽管滚烫的茶水已有一定的冷却，但那也不是娇嫩的口舌所能忍受的温度。
都怪她，上杉樱愤愤地暗想着，应该是对洛胭喝茶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我潜意识中以为这茶已经可以喝了，这才烫到了自己。
上杉樱并非娇生惯养之人，但烫伤的滋味毕竟不好受，左右附近没人，她意念一动，却是从面前的虚空中浮现出一面古朴典雅的青铜古镜。镜子中有着一道上杉樱的身影，镜中的她缓缓张开双眼，如同刚从沉睡中醒来一般。
上杉樱望着镜中的自己，吐了吐已然红彤彤的雀舌，半是委屈半是抱怨道：“烫伤了。”说罢，又向其伸出右手，沾上茶汤的部位在那白皙水嫩的肌肤上泛起点点樱红，恰似一朵樱花徐徐绽放。“还有这。”竟是像在向镜中的自己撒娇。
而镜中的上杉樱面地微微侧头，一股淡淡的疑惑不解、无可奈何的情绪从那蹙起的眉间油然而生。古朴镜面清光流转，无声无息间，上杉樱的烫伤却已全部消失，就连沾染水渍的裙子也完好如初，整个人变得如同镜中的身影一样。
上杉樱伸出手来，骨肉匀亭的手指似乎弹钢琴般轻巧地虚敲着空气，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显然烫伤已经不成问题。随后她向镜子挥了挥手，镜中的上杉樱虽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却还是慢慢闭上双眼，随镜子消散了。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上杉樱却丝毫不觉得孤单，无人的环境反而给了她自由的放松空间，克服困境的庆幸与喜悦给了她几分满足的懒散，她一边轻轻哼着故乡的小调，一边收拾着洛胭二人的茶具。
这次所有能召集的觉醒者都已经交谈过了，接下来等天阁行动组的负责人过来谈谈，然后就要去顶楼那边制定好作战计划，慢慢尝试了，希望今晚就能找到开门的“钥匙”，尽快消灭灵灾，要是拖到明天，恐怕还要头疼。
昨天也有新的受害者了，“猎杀者”最近越来越活跃了，如果不能尽快找出来处决他，不仅会让人心溃散，还会让外人察觉到我们的虚弱。不过他真的是一位“堕落者”吗？还是说，是哪方的试探？
过几天还要再开展次民间访问和物质发放，目前还有不少樱岛人处于底层，不给他们一定的关注与帮助会破坏王族的形象，同时还能尽可能挽回“猎杀者”事件带来的不良影响。
还有和薛家的合作，这是第一次和他们搭上线，宁愿吃点亏也一定要维持好关系......
真是的，怎么总是那么多麻烦，偶尔还是想稍稍休息下啊......
双手捧起热气腾腾的茶杯，对着其缓缓吹气，然后轻轻抿上一口，温热的茶汤滋润了身心，上杉樱发出了满足的吟叹。
放下茶杯，足尖轻点脚踝的鞋跟，裹着黑丝的小脚便轻盈地从中滑出，上杉樱懒散地抱膝侧倚在沙发上，柔软而厚实的依靠给了她如同小时身处父亲温暖怀抱里的惬意，她像小猫一样蹭了蹭幻想中父亲宽广的胸膛，上扬的嘴角不由露出舒适而愉悦的笑意。
“小樱，不要再让你妈妈操心了，以后要成为一个比我更加优秀强大的人啊，你一定要幸福啊！”
回忆中的幻影冻结了她那偷偷溢出的些许情感，上杉樱猛然坐起，如同从噩梦中惊醒般。运用灵力将茶水迅速冷却，上杉樱将其一饮而尽，急促的动作甚至使几滴水珠沿着嘴角滑落至白皙纤细的脖颈，显得几分脆弱与狼狈。
而上杉樱却丝毫不顾，她面无表情地再次给自己倒茶，端着茶杯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把自己投进繁忙的工作中，安静的会长室内只有沙沙的书页声述说着谁的寂寥。
......
昏色渐沉，黯默的暮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入走廊，为其增添了一丝微弱的暖意，然而呼啸的冷风扑打着玻璃，于狭窄的罅隙中厉声尖叫，似乎想要夺去所有温度。
空无他人的走廊中，林业二人相对而立，洛胭用双手紧紧地包裹住林业的右手，似乎想要驱逐沾染其上的别的气味。
“夜娘，看着我。”洛胭突然说道，随着这一句话，林业的双眼却是逐渐出现了神采，他默默盯着洛胭。
“夜娘，你为什么要和那个女人握手？”洛胭没有一丝抓到出轨的愤怒，她只是紧张兮兮地盯着林业，像是怕失去心爱之物的小女孩一般。
“她并非真人，”林业面色淡漠地给出个匪夷所思的答案，“握手可能会有危险。”
洛胭却毫不犹豫地相信了他，她不禁松了口气，之前的冷傲与睿智再次回到她身上。“不是真人？不应该啊，和我交谈的她本质上应该还是上杉樱，只是存在形式上并非真正的身体吗？“心相”？“灵具”？“诡物”？”
在当今世纪，变成他人模样有着太多种方法，觉醒者的“心相”千奇百怪，每时每刻都可能会有研发出的新“灵具”，而诡物型灵灾一个“诡”，便足矣说明一切。这一点，放在转换人的存在形式上也一样。
“应该是【天照镜】的【固有灵术】塑造了这一躯体，本体藏起来遥控。”林业解释着，不得不说，这一灵术十分的实用，重点在于隐藏了灵力波动，如果不是其使用了【同感】，自己也无法察觉。
“也就是说，本质上仍是上杉樱。”洛胭抓住了重点。
是的，身体构造可以转换，五感上可以伪装，精神上可以欺骗，乃至心灵层面都可以被扭曲改变，但是，灵魂与思想上是绝然无法统一的。虽然林业说身体不是真人，但当她用上杉樱的思维模式思考着，以上杉樱的视角立场行动着，为上杉樱的得失利益争取着的时候，她便是上杉樱。
而洛胭只需要知道这点就行了，只要她还注重上杉樱的利益，那便不会违背交易，至于她是什么状态，与自己何干？终归目的达成了，至于由退学变成换班，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洛胭早已清楚唐凌雨的身份，知道令其退学是不可能的，这一步仍只是以退为进罢了。
不过她也能猜出点那个躯体的来历，毕竟等下就要去面对一个完全未知的“迷境”了，大概是某种保命的手段吧。
对洛胭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林业的态度，在洛胭当面对付唐凌雨时，林业仍没有任何异常，主动与“上杉樱”的握手也是为了保护她，这便让洛胭欣喜万分了。
既然解决掉自己的心头大患，洛胭便有心情去关心其他事了，她牵起林业的手准备离开，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走廊的装饰，一边点评着。
“以前我们来这里时好像不是这样的啊，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又装修一次，是学校给学生会的经费太过充足，还是说，油水太重了呢？”
“二十三年前，王陆向校方提出申请，学生会的办公楼层应由学生会自主负责，自那以后，每届学生会会长都有权利向校方申请楼层装修的权利。而这些装修所需的费用，皆由学生会成员出，这也是每一届学生会会长展现自己实力与风格的一种途径。”林业轻易地抛出一大段资料。
“二十三年前？爸爸妈妈那时好像也在灵曦？王陆？王家的吗？既然能当上灵曦学生会会长，为什么到现在还默默无名？”洛胭不解道。
“王陆，王阴阳次子，二十三年前，王陆在一次外出中遭遇袭击，不幸身亡，后由洛正阳接替会长之位。”林业补充道。
“爸爸？他当初是接替别人的？”洛胭惊道，在她印象中，父亲一直是世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却没想到曾经他的会长之职却是从他人手中接替的，这也就是说明，他在初次竞选上败给了这个王陆，有点不可思议。“而且王阴阳不是王家家主吗？当初是谁胆敢杀害他的孩子？”
“袭击者至今尚未清楚，也有说是因为遭遇了某个灵灾而遇害。”
洛胭若有所思，说是尚未清楚，可这恰恰说明了某些事情，在耀都，能让一个五大家的嫡系后代突然消失的势力可没有几个。至于因此获利的父亲，洛胭倒没有丝毫怀疑，毕竟洛家崛起成为耀都五大家之一是父亲这些年掌家的成果，曾经的洛家，是绝对无法招惹王家的。
张、薛、萧家？还是说某个隐藏的势力？或者说，王家自己？王阴阳当上王家家主也就这一二十年内的事，当初若是有竞争对手为了打击他，的确有动机去袭杀其天赋异禀的次子。
至于说遭遇灵灾，洛胭是绝然不信的。毕竟像王陆这样重要的权贵子弟当离开灵曦时，必然会有觉醒者护卫陪同，好比林业之于自己，这些护卫不说能消灭一切危险，但是，他们至少会有独特的能力保障主人的安全。
如果遭遇了灵灾，过于强大的灵灾会被“圣者”察觉，而一般的灵灾可不会让他们无声无息地消失，因此，大概率还是被人所袭击。至于灵灾之说，有可能是找不到凶手或是找到凶手却无法直白揭露而借此遮掩颜面的借口。
洛胭一时间思绪纷纷，这些事情看似和不过学生的她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她毕竟是洛正阳的嫡女，洛家的发展是从她父亲开始的，没有其他大家族那般枝繁叶茂，也就是说，没有夺嫡之争。除去离家出走的姐姐，她大概率是下一任洛家家主，这样的话，她便必须去主动关心这些。
虽说这是二十三年前的事，但利用好了也是一种资源，毕竟事关耀都五大家的王家，洛胭决定回家之后再查查有关这件事的情报。
“也就是说，这里的装修都是上杉樱做的喽？”舍下思绪，洛胭轻笑道，“明明不过一个樱岛的难民，品味倒还不错，有几幅画的风格看起来有点眼熟，像是给家里画过的那几位大师的作品，没想到这里竟然也会有。”
“姐姐她从小就是喜欢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来到耀都后更是向诸位大师求学，有了几分成果，这里有许多都是她的作品，倒是让二小姐见笑了。”突然，一位不知何时出现的男子插入了对话，简简单单的黑裤白衬衫却在他身上有了种慵懒而放荡的帅气，明明天气寒冷，他却仍是一副清凉休闲的样子，正是灵曦内“名气十足”的上杉菊。
林业默默上前一步，像是把洛胭护在身后，上杉菊冲他笑了笑，倒是有几分冷漠与忌惮。
背后说人坏话被当场抓住，即便是洛胭也不由有些尴尬，不过对方那似曾相识的话还是让她产生了几分丢了面子的恼怒，她冷笑道：“呦，这不是“花王子”吗？今天怎么没有祸害别人啊？是不是被人抛弃了？正好我这有个狐狸精需要处理，不如你来帮我一下？”
“这不是来探望一下我可爱的姐姐大人吗，带着我的小可爱们总归别扭，就没让她们陪我。”上杉菊无奈地摊了摊手，“不过，能和二小姐你掰手腕的狐狸精，恐怕我还无福消受。”
洛胭冷哼一声，也没多纠缠，随口道：“我觉得如果你展现真实实力去帮你姐姐，比那无济于事的关心有用多了。”
“还请二小姐为我保密，暂时我还不想暴露自己。”上杉菊正色请求着。
“都是老隐蔽...”洛胭轻声嘟囔着。
上杉菊爽朗一笑，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不过二小姐来到这是为了今晚的事吗？终于要让林业同学出手了吗？”
洛胭骄傲地昂了昂下巴，理所当然道：“也许是我家夜娘最近太过低调，竟有人痴心妄想去觉得自己能得到他，就趁这次机会，彻底让她认清自己的差距吧。”
上杉菊回想起最近的传闻，便清楚洛胭在指什么，不过，他倒是不清楚洛胭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以洛胭的性格来看，自己的恋人被其他人所倾心追求，应该是十分得意骄傲的样子啊，毕竟这证明了自己眼光的优秀，而且也无形中说明了其魅力更胜一筹。
为什么会是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呢？是自己琢磨错了洛胭的性格，还是说唐凌雨有什么特别之处呢？一时之间也想不通，上杉菊笑道：“那便祝洛胭小姐得偿所愿喽。”
洛胭没有再搭理这个油嘴滑舌的花花公子，冷哼一声便拉着林业离开了，再次空荡的走廊只余下上杉菊一人。
衰黄的日光穿过玻璃在其身上切割成光影分明的交界线，上杉菊默默地注视着洛胭二人远去，处于昏沉黑暗中的那双眸子格外清冷明亮。
“难民吗......”一片寂静中回荡着异国语言的低喃，走廊中，漆黑的影子在一瞬间扭曲成狰狞的恐怖又转瞬平静，他嗤笑一声，却不知为谁，抬手伸个懒腰，他顺势双手抱头，哼着异国的小调行走在幽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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