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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定式无常

    风波洞位于楚天宫和玄妙庵的下方,即使如此洞口常年被流云包裹,从这可以看出风波洞其实距离地面也是很高的所在。洞的所在相对于云台山其实是个孤岛般的存在,有条长长的锁链连接着彼此。此时的公孙成对“雁行步”领悟渐趋成熟,即使黄一清跑得飞快,他也能毫不吃力的跟上。俩人在山体上象燕子一般滑掠而过,哪怕铁索横云也是飞驰而过,毫无滞碍。公孙成远远望见桥那头有个清瘦道童端坐在地,背上悬一把三尺青竹剑,待得他们奔近时打一稽首,口中说道:“师父回来啦。”黄竹清应一声,自他头上飞驰而过。

    公孙成也想依法炮制,却见道童已然出剑。说来道童那把竹剑甚是神奇,出剑也不见得快,然而剑芒已然逼上鼻尖,公孙成大惊,身上铜球应急射出,但听得四声脆响,四个铜球全被弹开,并且连接铜球的线也被斩断。公孙成不及细想,伸手急抓,空手入白刃。道童微微一笑,但见竹剑已然消失。公孙成手上落空,脚下虚浮,人朝崖下急坠,所幸他反应急快,气息断得只一瞬,立时双脚一错,气息又自气海升腾,他手脚并用,宛如一只游走壁虎,走侧崖翻上了桥头。

    道童站在桥头一侧也不相逼,只是淡淡说道:“本门大道规:剑守本心,英雄退甲入玄门。方内铁器禁止夹带,小友莫怪。”

    公孙成呵呵一笑:“小师傅好功夫,你那竹剑藏哪里去了,借来给我玩玩。”

    道童回道:“小友想来便是公孙道友了。昨日师父已然交待过,今天的接引童子由我来做。方内人士入我太虚道有诸多接引条陈,万般疑惑皆由我解惑,在下姓王单名一个竹字。”

    公孙成见这个王竹说话慢条斯理,不疾不徐,脸上一本正经,年岁与自己差不了多少,怎么也不象什么得道的高士。心想:这个风波洞人丁凋零,听说的就这俩人,除了个方正,就是这个假正经王竹。还玄乎巴巴弄个接引仪式,搞得神秘兮兮,黄道人看上去还是很追求排场的,徒弟收得老金贵了,哈哈。

    王竹自然不知他小子心里想些什么,只是带他走到了风波洞口,那里竖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大圆盘子。王竹指着那个圆盘说道:“云台至宝之一‘八宝琉璃镜’。此法宝专门鉴定修士的气息,从而选定适合自己的修行方向。只要把手放在镜面上,运动身体气息,宝镜就会给出答案。公孙小友现在可以测试了。”

    公孙成听着挺兴奋,这么快就能知道自己潜力多大,高兴,测一下说不定吓死旁边的王竹,马上就能让他知道自己有多牛,哈哈。想着,公孙成就伸手,运气摸上镜子,只见这个镜子立时反应起来,本来象透明水晶的镜子变成了七彩颜色,并且彩色的光晕铺满了整面镜子。

    王竹凝神看了看镜子,却连说可惜:“公孙小友的初始气圈居然达到了五十丈满格,而且极其少有的五元色配风雷,这两种都是奇迹。”

    公孙成听了他的话还挺得意,满格,七彩,奇迹你说牛不牛吧?可是王竹一点羡慕的表情都没有,还说可惜就叫人费解了。

    王竹看出了公孙成的疑惑,继续解释道:“修行的气圈是越小越好的。因为气越集中攻防才能强,如果太分散攻不破也防不住。如果初始气圈有五十丈,那么想修炼至一尺大约需要十万年。五元色指金、木、水、火、土。如果都有,全修行基本不可能,因为这五种循环克制。光有这五样还罢了,再加上外圈风、雷,七种糅杂,唉,练起来太难了。”

    王竹一番话听得公孙成心拨凉拨凉的,意思就是说检测下来自己是个没前途的菜鸟。但是心有不甘,又继续问道:“有没有特例,象我这样的,通过修行,后来却非常厉害。”

    王竹想了想,舔了舔嘴唇:“倒是有个挺有名,绰号‘十全老人’叫谷鸿铭,他比你还夸张,五色加外圈五种都有,就是气圈才十丈。在道家修仙名册能排到一千名附近。”

    公孙成一听差点气死:“什么?才一千名,还是仅仅道家的修仙名册。不用说还有佛家名册,各种妖魔鬼怪名册,那么这个谷鸿铭不知排到哪个爪哇国去了,还厉害个屁。他有名估计是颜色弄全的缘故,并不是有多厉害倒是真的。”

    王竹道:“能上名册都是真修士,象我们这种连评定会都没参加,不入册的还有好多呢。”

    公孙成回道:“按你这意思,排个几万名也没啥,只要有个修士身份便已是烧了高香,心里还应该美滋滋,对不对?”

    王竹道:“公孙小友说得不错。能够位列仙班那还不够臭屁的,芸芸众生何止千千万,不是路边的草都可以混进来的。你看我派风波洞玄门,如是普通人进门则化成血水,立时投胎往生。”

    公孙成听了这话,瞄了一眼风波洞口,但见云雾缭绕,与寻常山洞比没啥特别之处。王竹急踏几步飞纵而入,在里面喊道:“风波云起入仙道,从此不是烂柯人。公孙小友还不进来更待何时?”

    公孙成低头一纵也进了洞,只见王竹笑咪咪站在洞口,手里持柄拂尘:“恭喜小友,银子拿来。”

    公孙成瞬间石化,心想这进个洞也要交银子?难道是入道仪式?他走的匆忙,早年间赚的黑金有些偷摸埋在芜城地下,身上就带了几两碎银,只好摸出一锭小的递给王竹。

    王竹一看银子小得可怜,连一两也不足,不觉失望:“小友之前不是边城大盗,怎么如此小气,入个仙门这么喜庆的事,居然给我接引童子这么点喜钱?”

    公孙成干咳一声:“喜庆个屁。老子本来不想来得,是黄老道硬拖着我入伙,说什么风波洞如何如何好,日子如何如何逍遥,每月还有例钱拿。本来还幻想着再也不用干偷鸡摸狗的事,老子走上正道呢,未曾想,进个洞先被你讹一把。不用说,等下拜师,那黄道长也等着我孝敬他。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们都位列仙班,本事个个通神,难道会愁没银子花?别告诉我,这他妈是个骗子窝,你们根本没啥真本事,动不动在外面被人追打,搞得如此凄惨。”

    公孙成一番话怼得王竹脸都涨成猪肝色,想要反驳却又欲言又止,顿得一顿,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小友随我来吧。”

    公孙成跟在王竹后面,气拐八弯在洞里行走。这个洞府跟玄妙庵和楚天宫的格局又自不同。人家不是八宝琉璃灯,金玉的佛像,就是超大的庭院,巍峨的主殿。这个洞里的物件全是石头磨制的,处处透出穷酸气。唯一值得赞叹的是,洞壁上镶嵌的负责照明的天然矿石可能还值点小钱。落差这么大,黄道人应该是他们师兄妹三人中混得最差的了。公孙成心里已经在打他自己的小九九。

    风波洞内里还真不小,走了有好一小会,终于来到洞心中庭。但见黄一清盘坐在一张云雾缭绕的床上,床离地面有点距离,由石阶连起。黄道人小眼微闭,缓缓说道:“阶下何人?”

    王竹回道:“方内人士,芜城公孙成今入我风波洞府,望师尊收留。接引童子王竹拜下。”

    公孙成见这架势,差点笑出来。道家入门都这德行?而且他环顾四周,一尊三清的像都没有,莫不是假的道门弟子?

    黄一清清了清嗓门说道:“既如此,公孙成跪下拜师吧,三跪九拜礼就成了。”

    公孙成应了一声,心想拜一拜也不吃亏,好歹这个黄道人也教了自己一招“雁行步”,这道人傻了吧唧的居然拜师仪式这么随意,哪天徒弟叛出师门还真有话说。于是跪下三次,磕了九个头。

    王竹在边上喊道:“礼成,公孙师弟请起。从现时起,你就是我风波洞传人了。”

    黄道人立时从那张床上跳下来,拉住公孙成的手说道:“好徒儿,人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现今师父有难,你是救与不救?”

    公孙成听得有点懵,这道人功夫比自己高得多,如何要自己救他?下意识回道:“当然救啦,可是师父杀人于无形,徒儿感佩莫名,我想不出我能救师父什么呢?”

    王竹在边上叹声道:“我们欠‘三元坊’太多钱了,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更别说是五万两银子了。”

    公孙成听罢差点一口老血喷地上。老小子欠那么多钱,哪怕把他挫骨扬灰也还不上啊。但是想想又笑道:“不怕不怕,哪怕欠十万两也不打紧。”

    黄一清立时喜上眉梢:“这么说徒儿愿为老夫分忧?”

    公孙成回道:“师父神剑无敌,谁是你债主,你把他杀了不就完事了。杀得时候我们替你望风,杀完撒点消尸粉,清清爽洁不紧绷。”

    黄一清听完,变回了满面愁容,空叹一声。

    王竹道:“要有这么简单倒好了,你当‘三元坊’是何所在?它是修仙界公认的唯一大赌坊。坊主独孤不慌位列修仙总榜第十位,师父能不能打过他还要打个问号。再加上手下弟子打手众多,就我们风波洞这几个毛人如何能把人家杀得干干净净?”

    公孙成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难度就有点大了。可是就算把我这几年的老本都拿出来也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赌博的事还是得靠赌博来解决。我在芜城的时候人送绰号‘赌见愁’,逢赌必赢,想来在修仙界也是无往而不利,你们算是找对人了。”

    黄一清与王竹听罢面面相觑,一脸狐疑。公孙成哈哈一笑:“知道芜城为什么没赌场?因为都给我赌破产了,逃之夭夭。这帮鳖孙,本也忒少,根本玩不起,想靠他们养我一辈子是没戏了,不过听你们所说那个‘三元坊’定然是钱财无数,看来我后半辈子不用为钱发愁了。”

    公孙成说得越轻松,那俩人越是不信,黄一清道:“你可知修仙界赌场的规矩?”

    公孙成回道:“难道不是比谁耍老千厉害?”

    王竹奇道:“难道你去‘三元坊’赌过?居然知道规矩。”

    公孙成道:“去你姥姥。天下赌博不靠出千,难道都凭天运赢?谁出千厉害才能成为赌王之王,靠运道赢的,那叫大头喜。”

    黄一清与王竹深以为然,频频点头。

    此时,方正背了包自外洞进来,想来是在楚天宫上完课回来了。人未到声却到:“什么叫做大头喜呢?”

    公孙成笑道:“金元宝从天上掉头上,小头都被砸肿成猪头,自然叫做大头喜了。我那义弟鲁仲莲最后却是如何下场?”

    方正肥嘴一撇:“你别说,你那义弟有两把刷子。韩夫子居然让他当老师在那里讲学。听得我们一众人等肚子都笑疼了。”

    公孙成却道:“大事不妙。他三脚猫的学问哪里能讲得了学,只消三两天肚中空憋自然便讲不出什么来。铁琴先生在时,我和他只是学点皮毛学问,没有用心苦读,只有我那三弟是实打实的真学问,当个小老师绰绰有余。”

    黄一清问道:“这铁琴先生又是何人?怎会教你们学问。”

    公孙成道:“应该是我三弟的家臣,姓俞。因为他称呼我三弟为小主人。我的武艺是铁琴先生指导的,说是他不在时照顾他小主人周全。平时也会教导些诸子百家的学问,偷里忙闲随便学学而已。他们是从吴越地方来的人,师傅可知铁琴先生来历?”

    黄一清摇了摇头:“方内的事,我是不大过问的,只是知道吴越的‘蓬莱派’确是修仙道家第一大派,门主龙朝宗位列道家仙册榜首,非常厉害,只是已经好多年不出来走动了,一直窝在蓬莱岛上。”

    公孙成道:“我们风波洞一派真的是道家门派吗?怎么不尊三清的吗?好像洞里神像不见一尊,不会全给赌坊拿去还债了吧。”

    黄一清哈哈一笑:“你可能对我们穿道袍有什么误解。其实,穿道袍只是为了遮掩我的武器,而且在世间行走,坑蒙拐骗,道士是个容易得手的身份。还有,韩夫子和白尼姑他们是真信徒,我为了给云台山凑个儒、释、道,只好屈尊穿穿道装了。所以,你可以认为我们是道教的人,也可以认为我们不是。道教的那些,我们需要的时候可以遵从一下,不需要的时候完全不用顾及。我当初对你说我这派自由,无拘束那是没一句假话的。”

    公孙成嘿嘿一笑,心道:可是你没告诉我欠了五万两赌钱没法还,还每月发例钱,发你个大鬼。于是又问道:“假如不还赌债会如何?会不会被‘三元坊’的人追砍而死呢?”

    黄一清道:“那也不会,就是先人们留下的宝贝要拿去抵债了,什么‘八宝琉璃镜’啦,‘流云异风床’啦,这些物件就不属于风波洞了,有些可惜而已。”

    公孙成于是知道,那石阶上的估计就是‘流云异风床’。他有些好奇,于是三两步走上前去,一仰面就躺那床上。但觉得身子不受控制,如同躺在摇篮里,晃晃悠悠好生舒服。心想,这么好玩得一张床拿去抵债的确有些可惜。如果所有宝贝都抵债了,风波洞就剩下那些破石头桌椅,这个门派离倒也就不远了。估计别人一问修仙界最破落的门派是什么?不用说,云台“风波洞”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