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日落前还能回家 » 第四章 步入红墨

第四章 步入红墨

    “现在反悔,走回头路还来得及。”

    盖里亚脚下的根停止了挣扎,他换上他仅有的三个弹夹中的第二个弹夹,然后和他的黑衣同伴交换了枪。

    “你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你这样说也算对。”

    两个人走上通向顶楼的楼梯,没有什么不对劲。

    这一层是顶层,自从被探索完就一直没有被使用过,也很少有人会上来到这里走动,但是两人走在这里,不见蜘蛛网,地板也干净得不可思议,盖里亚和同伴相互看了一眼,“稻,身上子弹给我,你走吧。”盖里亚向同伴伸出手。

    黑衣同伴从自己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两只弹夹,放进了盖里亚的弹夹包里。盖里亚伸出的手向上举到了稻的肩膀旁,拍了拍他。手还未收回,见稻的背后蹿出了无数支黑刺向茫然的盖里亚刺去。

    它们迅速刺穿了盖里亚身后的根又迅速抽离了出来,回到了稻的周围。此时稻的衣服被自身的黑刺撕破,露出了和根一种颜色的身体,头发里长着树叶甚至还盛开着花。

    “既然如此,把枪也给我吧。”

    稻把手中的枪给了盖里亚,盖里亚将其背到了背后,然后端起自己手中的枪朝稻的右边,对准了一只来势汹汹的根扫射。

    弹壳颗颗落地,直到对面的根不再动弹,两人开始向这层楼的深处前行。稻顺势爬上了墙壁,方便更好地进行攻击。

    恶臭的气味浮出水面,像是燃烧塑料的味道,又像是玻璃融化的味道,还夹杂着浓重的铁锈味。

    谁也不知道这群根什么时候在这层楼筑的巢,也不知道在这里筑巢的时间有多长,而且驻扎在这的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件事。

    那么为什么是在今天才选择展开攻击呢?

    枪坏了一支,弹夹包已空,盖里亚手中的枪还卡了壳,咒骂着放下枪的瞬间余光里出现一个熟悉身影,撇头望去约三十米开外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向他奔来。

    他们之间距离只剩九米。

    两旁墙体破碎,金属发出悲鸣,碎块乘风飞扬,逆着风浪盖里亚冲上前将奥利维亚从即将要包裹住她的由烂肉构成的血盆大口里拽出。

    这不是她第一次与根打照面,身边旧人离新人来,她应该也习惯了这样去生活,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直到眼前那张挂着坏笑的嘴脸要被黑色浸没,也反应过来身体不由自主跃起抱住了惊诧的人,与他一起步入红墨。

    目前时间距离天亮还有5个小时。

    器械制造室内。

    楼顶响起巨大声响,天花板开始向下掉落碎块,明显感到楼层在晃动。

    “这楼该不会要塌了吧?”

    不知是谁问了这么一嘴,往平静的水面砸去一颗石子,引起了层层恐惧,速度快的人已经夺门而出,见门被打开,人们争先恐后地往门外挤,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小孩——稻曾帮他处理伤口——在涌动的人流中被撞倒在地,阿默尔费劲地将他从人群中抱起,小孩两只手上已经各有不同的鞋印。

    在楼道闻声爬行的根,数量最少有八只,它们一致改变了方向,朝向制造器械室。挤出门外的人们向不同方向跑去,没有武器的人就跟着有武器的人跑。

    埃里克终于是在门口拦下了三个人,刚缓了口气,抬起脸准备说些什么,突然视线位置发生改变,眼前模糊,鼻子阵阵刺痛,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涌出。

    “阿摩沙不在,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副老大了?”一个有着魁梧身材的男人对着埃里克啐了一口,转身走了,他手里的步枪,握柄上沾着血。另外两个人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埃里克,其中一个伸手想去扶起埃里克,被他身边的人拦下了,拦住他的人一只手拽着他另一只手还不忘捡起从埃里克身上摔出去的弹夹,二人绕过埃里克跟着那个魁梧男人走了。

    “不行,不能分散行动……”埃里克喃喃自语,吐出了淌进嘴里的血,视线逐渐清晰,但是撑起的身子又被后面从器械制造室出来的两三人撞倒。

    最后才出来的阿默尔和一个小孩将埃里克架了起来。

    这时,枪声从他们的左边传来,紧接着可以看到那第三个丁字路口出现了越来越亮的四处摇晃的光束,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从里面冲了出来,在他准备拐弯向着阿默尔的方向跑去时,枪声停了,若干支触须穿透了他的身体,喷出的血还未落到地面,爆炸声响彻整个楼层,三只根在火光中飞了出来,撞在墙面上。

    阿默尔见此将步枪转于身前挎着,右手牵起小孩,想要去背埃里克,被拒绝了,埃里克推了阿默尔一把,示意快走,三人往反方向跑了起来,埃里克殿后。

    苏醒过来的三只根向埃里克他们追去,里面体型最大的那只根进入了门大敞着的器械制造室,里面靠墙躺着三个人,他们双眼紧闭:一个老人,一个小孩,一个男人,男人摊开的手掌里放着一把枪口冒烟的手枪。

    速度很快,埃里克他们距离楼梯口还有六十米,当他们正要通过一个十字路口,楼梯口的人,将两扇门紧紧关上了,与此同时,埃里克端起枪向着他们右边的路口扫射起来,掉落的弹壳砸在小孩身上,小孩捂住了脑袋,下一秒他裸露的右腿脚踝被一支触须划过,血液随着触须的离开喷洒出来。

    小孩赶忙甩开了阿默尔的手,捂着头跌倒在地,眼泪夺出眼眶,自始至终一声未吭。右边路口的根只有一只,体型较小只有一米宽,在埃里克的攻击下逐渐硬化。

    埃里克迅速换完弹夹,与阿默尔一起正对着他们身后紧追不舍的两只根开起了枪。其中一只已停滞不前,另一只增快了追击速度且凶狠地刺出了触须,它们身后,那只大型根也从房间里爬了出来。

    在二人共同攻击下触须停在了半空中,此过程中一道黑影来到二人旁边抱起了躺在地上的小孩,“跟我来!”他说着,腿上向楼梯口左边路口跑去。

    二人收枪跟了上去。

    抱着小孩的人戴着一副黑色边框的厚扁眼镜,左镜框里镜片有裂纹,右镜框里已经没有镜片了。他们已经跑过了三个丁字路口,最后停在了第四个和第五个路口中间那片墙壁旁边,三人蹲下在墙根摸索,突然阿默尔手边出现了从墙内推出的密码按键箱,埃里克探身过来输入密码,他脸上的血滴在了他手上也滴在了密码箱上。

    “咯嗒”一声,一扇门从上到下缓缓显现出来。

    门完全展开在他们面前——是正方形的门,此时,他们身后那只大型根距离他们已有三个路口,前方突然出现的两只小型根距离他们只有两个路口。

    阿默尔将小孩抱了上去,让他往里面先爬,然后他自己也爬了进去,埃里克推了推眼镜男,叫他先上,眼镜男摇了摇头,让开了路:“它们会追上来的,你们走吧。”说着,他拉开了自己外套的拉链:里面挂满了拉坏手雷。

    埃里克见此,用右胳膊环抱着眼前人,拍了拍他的背,随后转身进入了暗门,眼镜男也转身走到了道路中央。

    埃里克在暗道里寻找到了开关,关上了暗门,他灰白色的眸子里倒映出的画面——戴着黑框眼镜的人从容地伫立在荆棘丛里。

    暗门彻底关闭,暗道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前方微弱的灯光。

    应急室内。

    躺在诺埃尔身边的老人闭上了眼,他的胸脯不再起伏。

    两个姐姐的死是从他人口中得知,眼前人的死确确实实地发生了,诺埃尔突然觉得两个姐姐在这时会从天而降,然后告诉他,她们回来晚了,而宋爷爷也不过是睡着了,明天去机械制造室依然能找到偷偷喝酒的他。

    “宋?”

    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没有双腿,轻轻对着在地上躺着的老人唤了一声,见对方没有回应,这个老人就按下了轮椅把手上的绿色按钮,轮椅的坐垫缓缓下降到了地面,他就刚好坐在了被他称为宋的老人的旁边。

    “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他看了看诺埃尔,然后说道。

    诺埃尔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像一具干尸,是的,你没听错,就是一具干尸。”他继续道,“死的人是卡米,是克洛艾,是宋俱安,为什么失去生命力的人却是你呢?”

    诺埃尔抬起头,他想看着对面的人,他知道是弗拉基米尔,但是他看不清,他使劲眨眼睛、揉眼睛,视线还是模糊;他想说话,但他不敢张嘴;像是整个人都浸在水中。

    突然他感觉到左手里被塞进了一个东西,布制的,很软,主体蓝色的,又掺了点银黄色,他没有再用这只手揉眼睛。

    “宋俱安擅作主张地给我过了两次生日。第一次生日,他给我送了个香囊,说是祈福平安的,我不喜欢这种小物件,就送给塔斯汀了。你肯定猜不到,塔斯汀早就有这小玩意了。塔斯汀,你应该认识,一个疯疯癫癫的人,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现在给你的这个香囊是他给我过第二次生日的时候,他送的,同样作用。说实话,以我对他手工能力的了解,已经算是绣得很精致了。没想到他还会这些吧?他原本也想给你还有你两个姐姐各作一个的,但是他自己觉得作得丑,就都藏起来啦。”

    诺埃尔摇头,他想表示作得不丑。

    “你可能不知道……。”

    震耳欲聋的声响在这时从楼顶传来,用于通讯的机器也开始刺啦刺啦地叫,人们完全不知道外界的任何消息,但能感受到强烈的震感。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阿摩沙——我们曾经的老大,他已经抛弃我们了!”一个左手缠满了绷带的男人起身喊道,他的目光从门口转移到了弗拉基米尔身上,“老先生,您一定有底牌吧?”他逐渐向弗拉基米尔走去,语调由高变低。

    诺埃尔站起身,挡住了男人,男人举起右胳膊欲将诺埃尔搡开,一个激光点出现在男人的额头上,射线来自一支从诺埃尔戴着的护目镜里伸出的机械头,男人见此不敢动弹。

    “去器械制造室吧,那儿有你需要的东西。”弗拉基米尔说道。

    话音才落,男人转身走向门口,拿起了墙边木支架上的手电筒、步枪和三支弹夹,开门离去。

    在场包括宋俱安、诺埃尔和弗拉基米尔共有十一人,除开他们和一个身穿工装的壮汉之外,都选择离开了应急室,他们将木支架上的物资一一拿走,什么也没留。

    此时不知楼上发生了什么,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枪声突然静止,而轰然响起的爆破声音里参杂着各种物体碰撞的声音。

    “半个小时前是不是有位女士进洗手间了?瓦列里安,你去询问一下。”弗拉基米尔看了一眼身穿工装的壮汉,壮汉走向位于房间拐角处的卫生间。

    他敲门,无人回应,他扳动把手,没有锁,他稍稍推开了门,门身上半体向他倒去,门内景象展开:新鲜的血迹和清晰的大型划痕在洁白的墙面、地面上格外显眼,镜子被尖锐物刺穿裂成了飞镖盘,洗手台和马桶被不规则割裂,暴露在外的水管向室内灌着水,忽闪忽闪的灯光下彩虹时隐时现,水里漂着两三块衣料布,正对着门的墙体破了一个大窟窿。

    他向窟窿里探进身,弯弯曲曲的道路向上被打通,时不时还掉落下来几颗小碎石。

    他离开了卫生间,走到弗拉基米尔跟前,蹲下身子说:“老先生,和我们一块走吧。”

    “趁着事态发展正处于无序运动逃命,生存几率能够得以提升,不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弗拉基米尔拍打了一下瓦列里安的背,“我和宋俱安就留在这了。”

    瓦列里安沉默不语,起身,一边给自己的手电筒按电池,一边向门口走去。

    诺埃尔背对着两个老人,他没有回头告别,跟上了瓦列里安的步伐。

    二人的身影很快融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