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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虚愿

    弗拉基米尔将视线转移到宋俱安身上,发现他的身上有墙壁掉落的碎片。

    将碎片清理,弗拉基米尔右手伸到座椅右轱辘内侧按下了黑色手柄,座椅的身体生长起来,向空中蔓延,逐渐趋于树状,最后顶住了已经有了裂缝的天花板。

    壹突然惊醒,像是浮潜上岸后一样。

    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换来腰部伤口的拉扯,她立刻调整呼吸深度以及频率以缓解疼痛,在这个过程所有感官一一到位,口腔极度干燥,张嘴试图发出声音;手掌心里的温热;金属断裂的刺耳声和土块碰撞的浊蒙声,紧接着短暂的枪声和朦胧的爆炸声,然后距离自己很近的隐隐约约的抽泣声;最后看到了身旁模糊的小小的身影,还有从门缝窜进来的时有时无的光。

    芙莱雅感受到壹在紧握她的手,深埋在膝盖里的小脑袋钻了出来,露出了那红彤彤的脸蛋,绿色眸子里摇晃着烛光;她立刻松开自己的小手,转身去拿身旁的水瓶,打开了盖子,慢慢向盖子里倒水,再将盛满水的盖子举到壹的嘴边,紧贴着裂口的唇缓缓改变盖子角度,至到水完全流进壹张开的嘴。

    喂水的动作才要开始进行第三次,壹先伸出手拦住了芙莱雅,再是由左向右掀开了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然后她向左翻过身,整个人完全趴在地面时,她尝试用胳膊将自己撑起来,先是左腿向胸内蜷缩,左小腿贴合地面,再是上半身向后仰起和右膝趋于跪姿同时进行;紧接着左腿向前迈出,右手扶着墙面,准备一股气站起来的时候,动弹不了了,她看向在一旁泪眼婆沙的芙莱雅。

    她还未开口寻求帮助,芙莱雅上前搀扶着她的左胳膊,给她借了力,她很快站了起来。

    脖子上的汗浸湿了衣领,发迹间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壹小心转身,向着门走去。

    与门还有一步之遥,突如其来的振聋发聩的吼叫频频传来,声音之后有强烈气流强迫门反复开合,门轴发出了悲鸣,刹那之间,壹突然整个人向房屋右边倾倒,她猛得抱住了紧贴着自己的芙莱雅,然后二人一块滑向房屋右侧,砰的一声撞上了墙壁。

    地面不再倾斜,吼叫还在持续,气流来回往复,门轴不再悲鸣。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门框两侧,一人扒住门框的一边。

    “你抓着门框!头不要探出去!”壹说完,借着旋出的气流爬出了仓库。

    这个上坡的尽头是个看不清的巨物,颜色比黑夜稍浅一点,目测高度不超过二十米。借着打在它身上的零零散散的子弹与它身体摩擦出的电火花和四射的细长光束,还能看见一个敏捷的黑影在它身上来回蹿动。

    壹让自己尽量紧贴地面,她的余光能捕捉到时不时有大型块状物体从她的左右侧还有上方一闪而过,竟有一块距离她的右肩仅仅三十厘米直直向下飞去,经过她身边时甩了她一身液体,然后磅的一声砸在了仓库房上。

    壹借着能将她向上带去的气流一刻不停地向顶端爬去,每一口呼吸带来的窒息感使下一次呼吸变得更加通畅。

    距离巨物越近,身旁的气压的改变变得越迅速,她逐渐偏向左侧爬去,眼看着离闪闪亮光更近时,一阵乱了之前规律的气流向她冲击而来,她的右腿突然无力,没有踩住地面,右手紧抓地面的同时左手尽力地向左侧伸去,右腿重新蹬着地面时她抓住了一根绳子。

    固定在楼顶另一端的绳子因绳身很长,这时还并没有被扯断,在绳子的辅助下,壹爬上了顶端。

    巨物露出来的部位,到处分布着气孔,它们大小不一,这一块部位没有触须伸出来;巨物撑破了这栋楼的顶楼层,顶楼层下那一层楼的天花板也不均等地裂成了两半,与其说它的大部分身体依旧卡在楼里,不如说是它的身体充当着断层之间的链接器;它又像是不断生长的苔藓,正肉眼可见地侵蚀着整个顶楼。

    那个巨物身上飞窜的黑影,呈现出的是根的摸样,但比根更加瘦小,它不断地躲避着巨物触须对它的攻击,也一次比一次更凶狠地分解着巨物;站在楼道里的人,除开不断扫射巨物的壹爸、阿默尔和尝试向巨物气孔里投射手雷的叶甫盖尼,其余人都在攻击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根。

    壹紧抓着绳子尝试站起身,她右方大约五米处的地面在这时赫然隆起,抬手遮挡向她飞来的碎块时,她看见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爬出来了,仅是刹那间,竟看得她失了神。

    “妈妈?”

    距离天亮还有3小时。

    恩威在救援艇上已经一夜未闭眼,除了一直盯着显示屏上闪烁着的不同颜色的标记点,还要抽空出来定时查看总是徘徊在空与满之间的油箱,其中还要见缝插针必须调出来另一个虚拟屏幕来看是否需要给加油机以及加油机二号及时充电,最重要的是随机应变地调整救援艇飞行的高度以防止仓库间备用氧气箱接二连三地爆炸。

    他尤其看不惯的就是这次救援队伍里的那个所谓地队长——现在坐在他左方的人——和他一起一直重复着他重复着的工作甚至在这同时做得工作还比他再多一点,比如其中一个工作听着就让他头疼——救援艇现在处于半自动驾驶状态,只有与人的觉产生联结才能使这个状态持久维持,正是这个队长担起了此重任,因为上一个干这活的人从被接班到现在还在只有两平方米的密闭休息室里酣睡。

    原本12个小时前他们小队就应该返回基地——那可是明文规定的任务结束的时间,也是他们小队一直以来的作风——无论出任务能不能成功救援到皿,到了任务结束时间必须回营地,美名其曰“为人类节约能源”。

    但是三个月前队伍里的队长被调走了,恩威也再没有见过原来的队长,可能是升职了吧,他一直这样认为,毕竟他们小队每次任务都是全员存活,达到全员存活这一条件获得的积分也是丰厚的。他现在时常——累到极致的时候——偶尔会想念原来队长,是因为他没想明白为什么当时自己没有跟着升个军衔。

    如果他也被调走了,可能会被调去管理部吧,他在平常分支性测试中的管理方面阶段性测试里可没有少下功夫,而目前他在团队救援中得到的积分——大部分都是因满足了全员存活这一条件——够他今后在管理部里正大光明地浑水摸鱼。

    屏幕上显示油箱还有三分之一的格子,系统发出警告音,恩威的思绪重新返回现实,这三个月来的每次任务都是令人满意的全员存活,也只有这一点令人满意。细想,出任务的频率直线式递增,执行任务的时间与出任务的频率成正比,前往的地点随着愈来愈偏远——例如一些被所有人默认为“不会有幸存者”的区域,他们基本都光临过,且都验证成功。

    被恩威称为队长的人见恩威迟迟没有操作,就自己调出了虚拟屏,重新给油箱加满了油,然后他看了眼备用油箱的指标数,不够直接回营地了,中途还需要找个最近的储油点加油,再抬头看看显示屏:只有象征着根的红色标记点忽闪忽闪,有的接近于粉红,有的红得发黑,而象征着皿的白色标记点一个也找不到。

    “伊斯珂兰,”队长打开了对讲机,“我们正在接近W-83西区边界,你可以回来了。”他说完没等对方回应就又关闭了,然后他看了眼坐在右边驾驶座的恩威,“恩威,你可以去休息了,顺便把摩坎塔叫醒。”

    恩威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队长远程打开了休息室的门,并喊道:“摩坎塔。”

    休息室内的人因门被突然打开,整个人就蜷缩着滚了出来,完整地画了两了圈之后稳稳地停了下来,他口齿不清地嘟囔着:“我来了我来了……。”站起身时还不停用手擦拭自己嘴边口水留下的痕迹,但其实他额头上与鼻尖上的压痕更加明显。

    他晃晃悠悠来到恩威旁边,途中使劲地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脸蛋,然后还上下左右地摇头,像极了出故障的机器。

    恩威紧皱的眉头在这时快要撞上自己的发际线,他终于是赶在二者碰撞之前开口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摩坎塔是个大傻个,伊斯珂兰是条不咬主人的狗,可我不像他们那么好糊弄。你名声在外谁不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在个人积分列表第一,自我感觉很良好吧?很舒服吧?

    “赶着趟到处、到处救援!救援、救援……救皿!你放弃调去管理层的资格主动要求来我们这个队伍还不都是为了那些破积分……是啊,说好听点是去寻找幸存者,其实谁都知道成功带回一个皿能得到不少的积分……。

    “只有如此,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保持在排名第一的位置……不,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应该是让赚取的积分一步到位!往后,申请各个部门的职称就如鱼得水般轻松!”

    “摩坎塔。”队长设置完飞行高度之后顺手打开了恩威所在驾驶座的安全带。

    摩坎塔瞬间架起恩威,对他而言恩威就像个大型玩偶。一步并两步,他将恩威丢进了休息室并带上了门。

    救援艇的舱门在这时自动打开了,是伊斯珂兰骑着小型飞艇回来了。

    “亥队,东经30.67度,北纬104.06度,有情况。”

    她本来是什么都不会憋在心里,什么都会和我说的。说得通俗一点,例如平常的排泄物出现了不同以往的异常颜色,她也会偷偷告诉我的——尽管我不是专业的医生。碎者景看着虚愿的背影,自己在心里浮想联翩。

    本来二人在帮忙搭配这个星期的一人份的食物,一旁的碎者景突然停了下来,也打断了虚愿的进程,虚愿回头去看他,四目相对。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都处于现在这种环境了、他们也一块走过这么长的路了,但是只要正视男人那总是闪耀着星光的咖色眸子,她便会觉得耳根炽热,脸颊微烫,“你傻看着我做什么?快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她将手伸到男人面前。

    男人注视着她,慢悠悠地将自己的脸凑了上来,最后贴上她的手掌心,“以我们每装配一份口粮所花费的15秒为一节时间段,距离我们上次拥抱已经过去480节时间段了,我现在需要一个拥抱用来重启我所做过的工作行为。”他这样说着,缓缓眯上了双眼,途中一直在偷瞄虚愿。

    女人的嘴角肉眼可见地微微上扬,她收回了手,对着碎者景张开了双臂,“起来,拥抱时间到了。”

    碎者景的动作之迅猛,险些扑倒了虚愿。

    忘记了自己脸上新生的胡渣,碎者景的下巴紧靠虚愿的脖颈时,脖颈传来的酥麻感让虚愿整个人颤抖了一下,所以她的身体更加前倾,而碎者景为了能让自己的下巴抵在虚愿的肩上,去追寻她。两人相拥得更充实了。

    “晚上,我们说说话吧。”碎者景在虚愿耳边呼出的气息让虚愿的耳朵一颤一颤的,虚愿一言不发,只是轻咬碎者景的耳垂作为了对他的回应。

    分装完食物和水,他们又分别被叫去作不同的活:碎者景去帮忙搬卸机械器材;虚愿则因正是太阳高照之时去帮忙侦查各层楼道情况,但是其中并不包括顶楼,就好像这是大家不约而同达到认识的一件事情。

    和以往不用出去执行“拾荒”任务的每一天一样,非常忙碌的同时又是绝对的充实的一天悄无声息地临近夜晚。

    众人回到各自的各具特色的地铺。

    有说悄悄话的,有小声歌唱的,有轻声为歌唱者适当伴奏的,有正儿八经倒头就睡着了且鼾声大作的,有在熟睡者脸上涂涂写写的,有作着舒服姿势聚在一块彼此克制彼此小声地各抒已见的,……。

    最后有准备约会的,就如虚愿与碎者景这两个人正路过以上所有友情出演者,他们的目标是绝不会被人打扰的顶楼——仅仅只是绝不会被人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