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来得及
其实他们只是在通往顶楼的双扇门跟前，门是闭合的。
楼梯口正对着门的右扇门，他们在门的左侧，碎者景铺上了俩人的地铺，他们坐在墙根。肩并肩，挨得很近，伸手关掉了手电筒，一片暗沉沉。
他们只是这样坐着，两人的手紧紧相扣，温度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舞蹈，生怕一个舞步跳错就跳出了掌心。
不一会儿，他们躺下了，还是沉默依旧。彼此的气息在呼与吸之间缠绕，化作成缕缕烟雾，它们在黑暗中勾勒着画，而画里有光。
可光很快就散了。
虚愿整个人蜷缩在一块，她的膝盖已经触碰到了她的额头，她在无规律地颤抖，她在急促地呼吸。碎者景打开手电筒放在一旁，而他在起身的时候被虚愿拽住了胳膊，他一个踉跄栽倒，俩人抱在了一块。
她本来是什么都不会憋在心里，什么都会和碎者景说的。说得通俗一点，她不会对碎者景撒谎，她本该是骗谁都不会骗碎者景的。她偷偷藏起来口服镇定剂，不是为了防患未然，是她自己需要，她需要被控制；她时常在很少有人去的卫生间待着，不是她解释的肠胃系统紊乱，是她自己害怕，她害怕她失控。
情况出现得突然，却又像是必然。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她也清楚最有可能有机会接近她现在所面临的问题的答案的人已经死于这个问题，她更清楚她一个人绝对没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
“我没事。”
唇齿之间发生了战争，赢的一方放出了谎言。
我早该意识到的。我为什么没有意识到呢？男人手中的步枪才装上满当的一排弹夹，却一发子弹也打不出去，他只是望着面前巨物身上除稻之外的另一个唯他熟悉的身影。
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抓着门边，芙莱雅滑落到了屋子的另一边，她向角落慢慢爬去，然后迅速裹上了毯子，最后面向门口，盯着门口，等壹回来找她。
气流碰撞在屋外屋内会发出声响，随着其音量大小，芙莱雅听出了规律，6/8拍旋律从嘴里被哼了出来，就这样十六节小拍之后，气流的旋律变化了，芙莱雅立即丢下毯子，向门口爬去。
一定是壹回来找她了，芙莱雅如是想到。
芙莱雅扒拉到门边了，她猛地将身子探出门口，面对的却是半径15厘米的圆形吸盘，吸盘闪烁着绿光，逐渐放出正方体气泡。见此，芙莱雅松开了抓着门边的手，整个人向后倒去，而气泡增长速度极快，此时已经完全包裹了芙莱雅。
气泡内充满了透明液体，芙莱雅在里面漂浮，她不敢呼吸，手脚并用，胡乱扑腾，小脸涨红。
终于是憋不住气了——发现可以呼吸。
她保持下半身不动，只是挥动胳膊，让自己从倒立变成了相对直立。眼见着身旁的仓库在自己脚下变得越来越小，她也看到了那个在黑夜中耸动的庞然大物，看到了跪在楼顶巨大裂缝旁的壹。
“壹！”
芙莱雅大声喊叫着，尽管动作缓慢，她还是用力拍打这个气泡。
最后，无论是壹还是巨物，都缩小在她的脚下，离她越来越远。突然她的余光察觉到了若干个一闪而过的亮光，那些光束统统飞向那个巨物，随后无声的烟花绽放在巨物身上各处。
这段时间内她被带到了一个“房间”里，她环顾四周，她的右边2米处有两个驾驶座，驾驶座上方有若干个五颜六色的虚拟屏，她的左边堆积着深色物品，隔着液体，她看不太清。
一张模糊的人脸在这时挡住了芙莱雅的视线，芙莱雅往后仰的同时捂住了嘴，恰巧气泡破碎了，她跌倒在地上，嘈杂的声音涌进耳内。
“我刚刚是不是吓到她了？”拥有那张模糊人脸的主人身材魁梧，身穿银色连体紧身衣，衣服的衣领包裹着他的下巴甚至耳朵还有整个后脑勺，衣领有个宽1厘米的边沿，颜色是天蓝色的。
是摩坎塔，他挠着自己的方形下巴，和芙莱雅互相盯着。
“感谢你有自知之明。”忙碌着给芙莱雅穿一件白色外套的男人轻轻笑道，他动作轻柔，完后，他蹲到芙莱雅面前，又给芙莱雅轻松套上了一件深色救生衣。
芙莱雅眼前这个男人面容干净清爽，脸颊血丝微微泛红，他也穿着相同款式的银色连体紧身衣，但是衣领是粉红色的，是伊斯珂兰。
她伸手抓住了伊斯珂兰的胳膊，嘴巴大张，嘴型摆好了，字还未蹦出来，伊斯珂兰一把将她抱起，走到了堆积着深色物品的地方。
离近了看，原来是一个个紧贴着墙壁的三角形吸盘，它们在芙莱雅靠近时集体闪烁红光，直到芙莱雅被其中一个吸上去，光才熄灭。
请你们救救……！
明明已经说出了口，却听不到一个字，芙莱雅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右手捏了捏自己的脖子。
“不要怕，三个小时后你就可以说话了。”这个声音极其清晰，清晰得使芙莱雅耳膜不适，芙莱雅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小耳朵，并看向了声源——具备特殊声音的男人，他的紧身衣和他的发色一样都是漆黑的，就像是他被无光泽的黑色金刚石包裹了全身，衣领边沿是金黄色的，像是被泼洒在上面的蜂蜜凝固了；是亥。
很快芙莱雅被飞进来的正方体气泡吸引了目光：气泡破碎，摔出来一个熟悉身影——芙莱雅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但是认识他，因为他那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
少年头顶的护目镜因短暂的碰撞，伸出了机械头，它正对着那个声音特殊的男人，刹那间，身材魁梧的男人给了少年一记手刃的同时，面容清爽的男人用手斩断了机械头，机械头掉落的过程中，射出的激光打到了休息室的门，虽只是留下了焦黑的痕迹，但是门被开启了，里面滚出来一个顶着鸟窝头的男人，他的衣领也是粉红色的，这是恩威。
恩威滚了一圈撞到了正在给晕厥少年穿白色外套的伊斯珂兰，给撞醒了，醒来之后，他一边用家乡语高声叫骂着，一边还不忘给伊斯珂兰手里递一件深色救生衣。
伊斯珂兰抱起少年向着芙莱雅那个方向走去时，有两个正方体气泡一前一后飞了进来。
先进来的那个破碎后掉出来一个小男孩，从模样看大概有三岁，他身上是黏糊糊的紫色粘液，他的眼睛紧闭，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嘴巴一张一合，从口型看来好像是“奥利维亚”；后进来的带回来的小孩，应是和芙莱雅差不多大，八岁左右，他左小腿内侧和右脚腕都缠绕着绷带。
恩威在一旁传递救生衣和白色外套，他嘴角上扬，嘴里哼着欢快的家乡小调。
他刚坐到休息室的床上时，又一个正方体气泡飞了进来。
这气泡还未破碎，芙莱雅眯成月牙的眼睛已经湿润了，不知是泪光的原因还是瞌睡导致的，眼前所有景象拧成了一团五彩飓风，吹进了温暖的黑暗。
每个救援艇上只有两架罗刹机，罗刹机一次只能带回来一个活皿。
罗刹二号机再吐出了那个左小腿与右脚腕都绑着绷带的小孩后就自动回归了充电处，所以罗刹一号机带回来的这个人——属于它今天完成的第三个救皿任务——就是这片它们探测过的区域里最后一个活皿。
“失礼了。”
说着，亥迅速给眼前的人穿起救生衣——因为目前救援艇上面没有多余的恒温服了，而这个人只是歪头望着舱门外，意外得配合地张开了双臂。
他系到救生衣的倒数第二根腰带，看见了她腰间的伤口，手劲放缓了些，准备系最后一根腰带时，她突然向大敞着的舱门纵身跃去。
这一跃，大半个身子探出了机身。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左脚腕，一只手抓着舱门边；她整个人悬空，他上半身的右半边跟着她摇晃。
驾驶座上的二人背对着他们；恩威坐在休息室的床上，正对着他们。
一股莫名的气流试图将亥卷出去。
舱门边上开始出现裂纹，亥见此，松开了抓着舱门边的手，飞出了救援艇。
他回头只看见缓缓关闭的舱门和门边站着的面带微笑的恩威。
“拉出两侧白绳！”
虽然很模糊，但是在下坠过程中壹还是听到了有人这么说，她照做了，救生衣膨胀起来，变成了乳白色胶囊，完全包裹住了她。
她见着导弹打在巨物身上，她相信是军队来了，他们可以得救了；被诡异的绿色吸盘带到了飞艇上，她还看到了安然无恙的芙莱雅；她想拜托他们——如果他们看到了一个长得像根的人，请不要伤害她——但是说不出话；最后她看到导弹炸塌了那座大楼。
飞艇没有飞出去多远，等她落地后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壹如是想到。
胶囊触碰到地面，开始放气，壹踉踉跄跄地从里面爬了出来，脱掉了救生衣，她站起身，正前方刚刚好能看见冒白头的地平线。
要天亮了。
她现在所处的周围没有高物，向着日出的相反方向，便迈开了步子。她掏出匕首紧握在手里，眼睛直视远方，脚下保持平稳步调。
突然左侧余光里出现一个耸动的身影，她举刀转身看去：是一个男孩。
男孩衣衫褴褛，怀里抱着一个烂箱子，他直勾勾地看着壹，脸上的眼睛仿佛辰星，“你是来救我们的吧？”干裂的嘴唇流出了血，血流到了他的牙上。
壹摇了摇头，不再看他，低下头准备离开。
未曾想男孩丢下怀里的烂箱子就扑向壹，他抱住了壹的左腿，“求求你……我家里还有两个妹妹……我把那些吃的都给你……。”烂箱子里掉出两包压缩饼干。
壹跟着男孩来到了他口中的居住地——一个从地面隆起的洞穴，洞穴门口只是个木板子挡着。他先是轻敲了一下木板，再是重敲了两下，里面的人反着顺序敲了一遍，然后男孩推开了木板，他向里面大声说道：“妹妹！军队的人来救我们了！”
壹看见了洞穴里面：有一个躺着一动不动的大人，有两个女孩。小一点的女孩坐在大人身边，紧贴着大人；大一点的女孩在洞穴门口，躲在木板后面，只露了半张脸。
“你被骗了，你这个大笨蛋，她穿的是便衣。”木板后面的女孩站了出来，举着手中的手枪，枪口对准了壹，“我们什么也没有，你走吧！”
壹看了看冒白头的地平线，向着其相反方向走了。
没走出几步，她的胳膊被男孩拽住的同时，那女孩也开口说：“等等，你换完绷带再走吧，过来。”
壹走过去，女孩示意她进洞穴，但她只是蹲在洞口。
女孩的哥哥帮壹掀起了衣服，露出腰部。女孩面无表情地一圈圈解开了旧绷带，又一圈圈缠上了新绷带，她哥哥自从看到了那血淋淋的伤口就闭上了眼睛。
女孩帮壹放下了衣服，壹转身轻握女孩的手，给了女孩六颗子弹；壹又面向女孩的哥哥，给了他一袋五十毫升的水。
这时，地面微微震动，洞穴里面的小女孩把头埋进了身旁大人的怀里，壹将洞口旁俩小孩搡进了洞穴里，然后她在外边给洞口盖上了木板。
震动越来越大，周边飞沙走石，壹只见距离自己二十五米远的西北方向，一只她从未见过的根从地下窜出来，直向天际。
只是目测，它的长度应该有十几米，到了空中大概七米高的位置，它的头部位置开始往下俯冲，整个躯体呈现倒U型；只是这个头部位置居然在发光，再仔细一看，上面趴着一个人。
那个人两只手嵌在根的体内，任那只根上下左右摇摆晃动，他都不曾被甩下来；视野里，壹与他们之间距离越来越近，而他身上的光，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竟是来回蹿动的电流。
楼梯口正对着门的右扇门，他们在门的左侧，碎者景铺上了俩人的地铺，他们坐在墙根。肩并肩，挨得很近，伸手关掉了手电筒，一片暗沉沉。
他们只是这样坐着，两人的手紧紧相扣，温度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舞蹈，生怕一个舞步跳错就跳出了掌心。
不一会儿，他们躺下了，还是沉默依旧。彼此的气息在呼与吸之间缠绕，化作成缕缕烟雾，它们在黑暗中勾勒着画，而画里有光。
可光很快就散了。
虚愿整个人蜷缩在一块，她的膝盖已经触碰到了她的额头，她在无规律地颤抖，她在急促地呼吸。碎者景打开手电筒放在一旁，而他在起身的时候被虚愿拽住了胳膊，他一个踉跄栽倒，俩人抱在了一块。
她本来是什么都不会憋在心里，什么都会和碎者景说的。说得通俗一点，她不会对碎者景撒谎，她本该是骗谁都不会骗碎者景的。她偷偷藏起来口服镇定剂，不是为了防患未然，是她自己需要，她需要被控制；她时常在很少有人去的卫生间待着，不是她解释的肠胃系统紊乱，是她自己害怕，她害怕她失控。
情况出现得突然，却又像是必然。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她也清楚最有可能有机会接近她现在所面临的问题的答案的人已经死于这个问题，她更清楚她一个人绝对没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
“我没事。”
唇齿之间发生了战争，赢的一方放出了谎言。
我早该意识到的。我为什么没有意识到呢？男人手中的步枪才装上满当的一排弹夹，却一发子弹也打不出去，他只是望着面前巨物身上除稻之外的另一个唯他熟悉的身影。
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抓着门边，芙莱雅滑落到了屋子的另一边，她向角落慢慢爬去，然后迅速裹上了毯子，最后面向门口，盯着门口，等壹回来找她。
气流碰撞在屋外屋内会发出声响，随着其音量大小，芙莱雅听出了规律，6/8拍旋律从嘴里被哼了出来，就这样十六节小拍之后，气流的旋律变化了，芙莱雅立即丢下毯子，向门口爬去。
一定是壹回来找她了，芙莱雅如是想到。
芙莱雅扒拉到门边了，她猛地将身子探出门口，面对的却是半径15厘米的圆形吸盘，吸盘闪烁着绿光，逐渐放出正方体气泡。见此，芙莱雅松开了抓着门边的手，整个人向后倒去，而气泡增长速度极快，此时已经完全包裹了芙莱雅。
气泡内充满了透明液体，芙莱雅在里面漂浮，她不敢呼吸，手脚并用，胡乱扑腾，小脸涨红。
终于是憋不住气了——发现可以呼吸。
她保持下半身不动，只是挥动胳膊，让自己从倒立变成了相对直立。眼见着身旁的仓库在自己脚下变得越来越小，她也看到了那个在黑夜中耸动的庞然大物，看到了跪在楼顶巨大裂缝旁的壹。
“壹！”
芙莱雅大声喊叫着，尽管动作缓慢，她还是用力拍打这个气泡。
最后，无论是壹还是巨物，都缩小在她的脚下，离她越来越远。突然她的余光察觉到了若干个一闪而过的亮光，那些光束统统飞向那个巨物，随后无声的烟花绽放在巨物身上各处。
这段时间内她被带到了一个“房间”里，她环顾四周，她的右边2米处有两个驾驶座，驾驶座上方有若干个五颜六色的虚拟屏，她的左边堆积着深色物品，隔着液体，她看不太清。
一张模糊的人脸在这时挡住了芙莱雅的视线，芙莱雅往后仰的同时捂住了嘴，恰巧气泡破碎了，她跌倒在地上，嘈杂的声音涌进耳内。
“我刚刚是不是吓到她了？”拥有那张模糊人脸的主人身材魁梧，身穿银色连体紧身衣，衣服的衣领包裹着他的下巴甚至耳朵还有整个后脑勺，衣领有个宽1厘米的边沿，颜色是天蓝色的。
是摩坎塔，他挠着自己的方形下巴，和芙莱雅互相盯着。
“感谢你有自知之明。”忙碌着给芙莱雅穿一件白色外套的男人轻轻笑道，他动作轻柔，完后，他蹲到芙莱雅面前，又给芙莱雅轻松套上了一件深色救生衣。
芙莱雅眼前这个男人面容干净清爽，脸颊血丝微微泛红，他也穿着相同款式的银色连体紧身衣，但是衣领是粉红色的，是伊斯珂兰。
她伸手抓住了伊斯珂兰的胳膊，嘴巴大张，嘴型摆好了，字还未蹦出来，伊斯珂兰一把将她抱起，走到了堆积着深色物品的地方。
离近了看，原来是一个个紧贴着墙壁的三角形吸盘，它们在芙莱雅靠近时集体闪烁红光，直到芙莱雅被其中一个吸上去，光才熄灭。
请你们救救……！
明明已经说出了口，却听不到一个字，芙莱雅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右手捏了捏自己的脖子。
“不要怕，三个小时后你就可以说话了。”这个声音极其清晰，清晰得使芙莱雅耳膜不适，芙莱雅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小耳朵，并看向了声源——具备特殊声音的男人，他的紧身衣和他的发色一样都是漆黑的，就像是他被无光泽的黑色金刚石包裹了全身，衣领边沿是金黄色的，像是被泼洒在上面的蜂蜜凝固了；是亥。
很快芙莱雅被飞进来的正方体气泡吸引了目光：气泡破碎，摔出来一个熟悉身影——芙莱雅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但是认识他，因为他那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
少年头顶的护目镜因短暂的碰撞，伸出了机械头，它正对着那个声音特殊的男人，刹那间，身材魁梧的男人给了少年一记手刃的同时，面容清爽的男人用手斩断了机械头，机械头掉落的过程中，射出的激光打到了休息室的门，虽只是留下了焦黑的痕迹，但是门被开启了，里面滚出来一个顶着鸟窝头的男人，他的衣领也是粉红色的，这是恩威。
恩威滚了一圈撞到了正在给晕厥少年穿白色外套的伊斯珂兰，给撞醒了，醒来之后，他一边用家乡语高声叫骂着，一边还不忘给伊斯珂兰手里递一件深色救生衣。
伊斯珂兰抱起少年向着芙莱雅那个方向走去时，有两个正方体气泡一前一后飞了进来。
先进来的那个破碎后掉出来一个小男孩，从模样看大概有三岁，他身上是黏糊糊的紫色粘液，他的眼睛紧闭，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嘴巴一张一合，从口型看来好像是“奥利维亚”；后进来的带回来的小孩，应是和芙莱雅差不多大，八岁左右，他左小腿内侧和右脚腕都缠绕着绷带。
恩威在一旁传递救生衣和白色外套，他嘴角上扬，嘴里哼着欢快的家乡小调。
他刚坐到休息室的床上时，又一个正方体气泡飞了进来。
这气泡还未破碎，芙莱雅眯成月牙的眼睛已经湿润了，不知是泪光的原因还是瞌睡导致的，眼前所有景象拧成了一团五彩飓风，吹进了温暖的黑暗。
每个救援艇上只有两架罗刹机，罗刹机一次只能带回来一个活皿。
罗刹二号机再吐出了那个左小腿与右脚腕都绑着绷带的小孩后就自动回归了充电处，所以罗刹一号机带回来的这个人——属于它今天完成的第三个救皿任务——就是这片它们探测过的区域里最后一个活皿。
“失礼了。”
说着，亥迅速给眼前的人穿起救生衣——因为目前救援艇上面没有多余的恒温服了，而这个人只是歪头望着舱门外，意外得配合地张开了双臂。
他系到救生衣的倒数第二根腰带，看见了她腰间的伤口，手劲放缓了些，准备系最后一根腰带时，她突然向大敞着的舱门纵身跃去。
这一跃，大半个身子探出了机身。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左脚腕，一只手抓着舱门边；她整个人悬空，他上半身的右半边跟着她摇晃。
驾驶座上的二人背对着他们；恩威坐在休息室的床上，正对着他们。
一股莫名的气流试图将亥卷出去。
舱门边上开始出现裂纹，亥见此，松开了抓着舱门边的手，飞出了救援艇。
他回头只看见缓缓关闭的舱门和门边站着的面带微笑的恩威。
“拉出两侧白绳！”
虽然很模糊，但是在下坠过程中壹还是听到了有人这么说，她照做了，救生衣膨胀起来，变成了乳白色胶囊，完全包裹住了她。
她见着导弹打在巨物身上，她相信是军队来了，他们可以得救了；被诡异的绿色吸盘带到了飞艇上，她还看到了安然无恙的芙莱雅；她想拜托他们——如果他们看到了一个长得像根的人，请不要伤害她——但是说不出话；最后她看到导弹炸塌了那座大楼。
飞艇没有飞出去多远，等她落地后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壹如是想到。
胶囊触碰到地面，开始放气，壹踉踉跄跄地从里面爬了出来，脱掉了救生衣，她站起身，正前方刚刚好能看见冒白头的地平线。
要天亮了。
她现在所处的周围没有高物，向着日出的相反方向，便迈开了步子。她掏出匕首紧握在手里，眼睛直视远方，脚下保持平稳步调。
突然左侧余光里出现一个耸动的身影，她举刀转身看去：是一个男孩。
男孩衣衫褴褛，怀里抱着一个烂箱子，他直勾勾地看着壹，脸上的眼睛仿佛辰星，“你是来救我们的吧？”干裂的嘴唇流出了血，血流到了他的牙上。
壹摇了摇头，不再看他，低下头准备离开。
未曾想男孩丢下怀里的烂箱子就扑向壹，他抱住了壹的左腿，“求求你……我家里还有两个妹妹……我把那些吃的都给你……。”烂箱子里掉出两包压缩饼干。
壹跟着男孩来到了他口中的居住地——一个从地面隆起的洞穴，洞穴门口只是个木板子挡着。他先是轻敲了一下木板，再是重敲了两下，里面的人反着顺序敲了一遍，然后男孩推开了木板，他向里面大声说道：“妹妹！军队的人来救我们了！”
壹看见了洞穴里面：有一个躺着一动不动的大人，有两个女孩。小一点的女孩坐在大人身边，紧贴着大人；大一点的女孩在洞穴门口，躲在木板后面，只露了半张脸。
“你被骗了，你这个大笨蛋，她穿的是便衣。”木板后面的女孩站了出来，举着手中的手枪，枪口对准了壹，“我们什么也没有，你走吧！”
壹看了看冒白头的地平线，向着其相反方向走了。
没走出几步，她的胳膊被男孩拽住的同时，那女孩也开口说：“等等，你换完绷带再走吧，过来。”
壹走过去，女孩示意她进洞穴，但她只是蹲在洞口。
女孩的哥哥帮壹掀起了衣服，露出腰部。女孩面无表情地一圈圈解开了旧绷带，又一圈圈缠上了新绷带，她哥哥自从看到了那血淋淋的伤口就闭上了眼睛。
女孩帮壹放下了衣服，壹转身轻握女孩的手，给了女孩六颗子弹；壹又面向女孩的哥哥，给了他一袋五十毫升的水。
这时，地面微微震动，洞穴里面的小女孩把头埋进了身旁大人的怀里，壹将洞口旁俩小孩搡进了洞穴里，然后她在外边给洞口盖上了木板。
震动越来越大，周边飞沙走石，壹只见距离自己二十五米远的西北方向，一只她从未见过的根从地下窜出来，直向天际。
只是目测，它的长度应该有十几米，到了空中大概七米高的位置，它的头部位置开始往下俯冲，整个躯体呈现倒U型；只是这个头部位置居然在发光，再仔细一看，上面趴着一个人。
那个人两只手嵌在根的体内，任那只根上下左右摇摆晃动，他都不曾被甩下来；视野里，壹与他们之间距离越来越近，而他身上的光，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竟是来回蹿动的电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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