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地下基地
这只根最终栽倒在地，庞大的身躯在地面划出巨大的痕迹，尘土飞扬；直到滑行就此停止，那个人将两只手拔了出来，站在那只根逐渐硬化的躯体上。
现在，此人和根的头部，都只距离壹五米。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这个人从根的躯体上走了下来，慢慢靠近壹。
不清楚他是如何杀死根的；不清楚他身上奇怪的电流从何而来；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炸毁大厦。壹紧握的匕首并没有放下。
壹身后的木板挪动了，木板后露出一双褐色眼睛，“妹妹，这下真的是军队的人来救我们了！”男孩说着从洞穴里爬了出来，却被壹挡在身后。
男孩见壹挡住了自己，就开口问道站在他们对立面的人：“你是来救我们的……对吧？”
那个人停下了脚步，说：“是的，我是来救你们的。”说完，再次向壹他们靠近，见此，壹举高了手中的匕首，他这才又停了下来。
男孩不知为何觉得耳朵不舒服，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后从洞穴里出来的女孩，躲在壹的身后，悄悄给手枪上了膛，枪口直直对着对立面的人：“你是谁？报出你的身份。”
那个人站在原地，说道：“我的名字是亥，所属地下人类丙号基地柔兆部第一支队伍。”他从腰间拿出了一颗玻璃球，他的3D模型和数据信息从玻璃球中摄影到了空中，“这是我的军人证。”
女孩相信了他，因为她的爸爸——正躺在洞穴里面的大人——也有一个类似于这样的军人证。女孩放下了枪，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请你先把我家的小妹带回基地吧，她今年就三岁了。”男孩抱着熟睡的小女孩绕过了壹，来到了亥的跟前。
“你晚一点再来接我们也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再等。”拿着手枪的女孩也上前说道。
亥蹲下身，两只手分别触碰到两个孩子的侧下颚，轻捏住了他们的耳朵，“天亮之后，我会把你们一块带回地下基地。”他说完，三个孩子倒进了他怀里，壹的匕首也抵在了他的脖间。
“他们只是睡着了。”橙橘色眸子仰视着墨绿色眸子。
壹的另一只手伸到孩子们的鼻下，依次感受到了他们的呼吸，她才收回了匕首。
安顿好了孩子们，壹看到亥在洞穴周围放置了三个黑色三棱锥，它们分别向彼此发射了蓝色射线，三条线向上向中心蔓延形成了大型的散发着幽蓝光的三棱锥型力场，而这具体的形态就呈现了那一瞬间。
“这是防护罩，进来吧，很安全。”亥对着站在力场外的壹说道。
壹摇了摇头，她最后看了一眼洞穴，然后转过身，背对着比之前亮了一个度的地平线走了。
没有耽误多长时间，还来得及，壹如是想到。
他们肯定会去那个仓库里找她和芙莱雅，她只需要告诉他们芙莱雅现在是安全的；他们肯定会问她去哪儿了，她只需要告诉他们现在她回来了。
脚下的影子逐渐拉长。
终于是看到了一些眼熟的建筑物，它们依旧伫立在风沙中，尽管躯体都是不完整的；路途中突显一块凹地，应是地陷造成的，那块的建筑物整个塌陷进了地下，走进了发现了地上有一处标记——月牙与五角星——正是昨天壹一家发现了疑似有食物与其他物资的无名商场。
没走错，这个方向是对的，壹稍微提了速。
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却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身体周围唯有尘土与凛冽的风缠绕飞舞，眼前的路线却越来越清晰，身体也变得热乎起来；偶尔会有几颗小石子打在脸上、胳膊上、腿上，速度块的几颗还划烂了衣服，刮伤了肌肤，似乎在告诉她走快点，再走快点，一定来得及。
地平线上终是开出了璀璨的花，朦胧阳光下壹看见一片废墟。
万物静谧无声。
壹绕着废墟走了一圈尚未发现人留下的脚印，她踩着凸出碎块，借此攀爬上高顶。她捡起一块又一块碎石，向下丢去；它们彼此碰撞，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天空已经被完全点亮。
壹的身后，有一个黑影离她越来越近，是一个小型飞艇，上面站着的人，是亥。离壹还有五米，飞艇停了下来，亥从上面跳到了高顶上。
他看着壹机械式重复着两个动作——捡碎石、丢碎石——豪不停歇地进行了大约半个小时。
“我很抱歉。”他说。
没得到任何回应，言语被风抹去。
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块从壹的手中滑落，上面沾着血；壹重新把它捡起，向外丢去；她依旧重复着这些行为，直到她突然一头栽倒，她鼻尖距离碎石尖角一厘米时，亥攥住了她的衣服。
将她背上身，亥回到飞艇上，上升到空中，飞向不远处悬停的救援艇。
舱门大敞着，他走了进去，舱门逐渐闭合；舱门外的小型飞艇自动飞到救援艇尾处与救援艇合为一体。
亥将壹平放在地，给她穿上之前未能穿上的恒温服，还有熟悉的救生衣。
“她是在哪儿被埋起来了吗？”侧躺在休息室床上的男人，身上紧身衣与亥的相同，他的银灰色头发垂落到地，右臂环绕着藤曼似的线条，线条来源于驾驶座，它一阵一阵地发着光，像在呼吸，那闪烁着的光一截一截地源源不断从男人手臂向驾驶座传输，“指甲盖都要没了，看着真疼。”
壹被亥抱起，她被吸附到最后一个三角形吸盘上；她右边的另三个三角形吸盘上，各吸附着一个熟睡的小孩。
“又出现不会被探测到的虚根了？”男人起身，走向驾驶座。
“这是样本。”亥丢给男人一颗硬币大小的管制抗生素瓶，“鬼，坐标东经29度34分6，北纬106度33分。”
地图虚拟屏出现，出现两条路线，随后传来电子音：“好的，可是今天是我的休息日，我想回家休息。”
“戌队。”亥向后倒去，整个人瘫在座位里。
“你徒增我和我宝贝的额外任务量，要怎么补偿我俩？”长发男人拿出一条粉红色绳子，给自己扎了个马尾辫。
“今天开始往后三个月，我的积分都算你的。”
“我缺这些积分？”
“实验室免费征用。”
“鬼鬼，出发。”戌的声音相较之前洪亮了许多。
“我想回家休息，再找0240号玩。”
“玩，多玩2小时。”
“立即出发。”电子音相较之前清亮了许多。
壹被芙莱雅晃醒，芙莱雅说有军队来了，说完转身就走，壹拉住了她：“你不是已经被他们接走了吗？”
芙莱雅的小嘴巴一张一合，但是壹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她跟着芙莱雅爬出倾斜的仓库，仓库外晃动着若干束光线，这让她不能完全睁开双眼，这些光线来自空中悬停的若干架救援艇；坡处顶端是已经硬化的巨物，它的气孔不再向外出气，也没有张牙舞爪的触须，现在的它像是被冻住了的发霉的三层蛋糕；熟悉的面孔都在诡异的透明气泡里，他们正缓缓飞向空中的救援艇。
一个穿着怪异的人——他浑身黑漆漆的——映入眼帘，要给她穿救生衣，她礼貌拒绝，道了谢，表示可以自己穿，还询问了他是否见着一个身形似根的人，那个人的嘴巴一张一合，因为离得近，看口型好像在说“抱歉”。
壹穿好了救生衣，突然感觉被人拥入怀里，“你去哪儿了？我们找你好久。”
壹能听到声音了，她抬头看去，对视上温柔的眼眸，是自己的妈妈。
还没来得及去问她“身体怎么样？触须从体内伸出来的时候痛不痛？”，爸爸走了过来，拍了拍壹的肩膀，对她说：“回来就好。”他说完，牵起了妈妈的手，两人向前走去。
他们时不时回头唤壹：“壹，快过来，快来。”
壹向他们追去，脚下步子却像灌了铅，每一步比上一步都走得更慢，每一次抬腿都比上一次抬腿更艰难，就好像脚底生长出了根茎，它们直窜入地底寻找水源，它们向下探寻，蔓延得越来越深，将她死死地牵制在原地，最后根本不得动弹。
壹想大声喊停他们，但是使不上力气，“等一等我”这四个字不断在脑中循环。脚下的地面变得松软，她开始下陷；根茎似乎抽走了她体内氧气，她只感觉呼吸困难；每当她拼命呼吸时，她整个人就会更沉入地面。
眼前一黑，冰冷的电子音反反复复跑进耳内：
“地下人类丙号基地昭阳部第七支队伍，集合。”
“地下人类丙号基地昭阳部第七支队伍，集合。”
“地下人类丙号基地昭阳部第七支队伍，集合。”
壹睁开眼，是一个昏暗的房间，占地面积1平方米，没有门。
房间外人头涌动，人声鼎沸，嘈杂的人声与冰冷的电子音，二者音量不相上下，它们争先恐后地往耳朵里蹿。
她走出房间，跟着人群往同一个方向走动。
走廊很狭窄，最多可以三个人并排走；走廊两边每隔1米一个房间，房间都是口对口；天花板没有灯，唯一光源来自墙根边上的呼吸灯，它们忽闪忽闪地给人群指引前进方向。
走在壹前方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只听前方大约两米处传来吼骂声，壹侧身走进了旁边的某个空房间，就见壹前方那人被更前方飞来的另一个人撞倒，这一撞，原本在壹身后的人也倒了一片。飞来的那个人——寸头——应是十二三岁，他跪在地上，嘴里涌出几次血；没有人扶他起身，都躲得远远的；此时正慢慢接近他的人——矮小精壮——应是与前者同岁，抬起腿就向寸头小孩的头踢去。
小腿离寸头小孩左脸一个手掌的距离时，矮小的小孩整个人飞了起来，直冲天花板，磅一声，紧贴天花板，脸朝天花板；他开始怒吼，无休止地叫骂。
“继续前进。”广播里出现人声，人声结束，又是循环播放的电子音。
壹从房间里出来，再次跟上前方移动的人群。
那个寸头小孩扶着墙站起身，抬头朝贴在天花板上的小个子啐了一口，才笑嘻嘻地埋没进人群。
这个走廊像是没有尽头，壹每走过一对房间就会数一个数，走到现在她数了394次，但她还在走廊里走着。一路上，天花板上贴着好多人——他们有的在尖叫，有的不说话。
“从右到左，1到12号，一个一个走，到你了就去你该去的号，排好队。跟你前面的人保持1米以上的距离。”广播里再次出现人声，这人声离壹目前的位置还有段距离。
壹没有听清，她数到了第793次。
“从右到左，1到12号，一个一个走，到你了就去你该去的号，排好队。跟你前面的人保持1米以上的距离。”广播里人声依旧重复着，现在听得更清楚了。
数到第1024次，壹终于走出了走廊，来到了一个宽阔的广场；广场被纵向分成了12个部分，每部分之间由玻璃屏障间隔开来，玻璃屏障之间有12条纵队。
壹前面的人走向了第10条纵队，她看第11条纵队最后一个人还站在墙边，就稍稍停顿了，没有走，她身后的人突然跑到她身前，先她一步进入了11号纵队，她刚准备走向12号，那个人直直飞向天花板——这个广场的天花板上贴着的人的数量相较于刚刚那条走廊天花板贴着的人的数量不算多。
壹又回到11号纵队。
流动速度很快，人们在玻璃间不断移动，像动态的活体标本。
壹在移动过程中看见大家都陆陆续续走进了一间“小黑屋”，人走进去，门关闭，再开合，里面的人就不见了。
壹摸遍了自己全身上下，发现自己的匕首不见了；她前面的人已经走进了“小黑屋”，她看着黑色的金属制门无声地关闭。
现在，此人和根的头部，都只距离壹五米。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这个人从根的躯体上走了下来，慢慢靠近壹。
不清楚他是如何杀死根的；不清楚他身上奇怪的电流从何而来；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炸毁大厦。壹紧握的匕首并没有放下。
壹身后的木板挪动了，木板后露出一双褐色眼睛，“妹妹，这下真的是军队的人来救我们了！”男孩说着从洞穴里爬了出来，却被壹挡在身后。
男孩见壹挡住了自己，就开口问道站在他们对立面的人：“你是来救我们的……对吧？”
那个人停下了脚步，说：“是的，我是来救你们的。”说完，再次向壹他们靠近，见此，壹举高了手中的匕首，他这才又停了下来。
男孩不知为何觉得耳朵不舒服，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后从洞穴里出来的女孩，躲在壹的身后，悄悄给手枪上了膛，枪口直直对着对立面的人：“你是谁？报出你的身份。”
那个人站在原地，说道：“我的名字是亥，所属地下人类丙号基地柔兆部第一支队伍。”他从腰间拿出了一颗玻璃球，他的3D模型和数据信息从玻璃球中摄影到了空中，“这是我的军人证。”
女孩相信了他，因为她的爸爸——正躺在洞穴里面的大人——也有一个类似于这样的军人证。女孩放下了枪，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请你先把我家的小妹带回基地吧，她今年就三岁了。”男孩抱着熟睡的小女孩绕过了壹，来到了亥的跟前。
“你晚一点再来接我们也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再等。”拿着手枪的女孩也上前说道。
亥蹲下身，两只手分别触碰到两个孩子的侧下颚，轻捏住了他们的耳朵，“天亮之后，我会把你们一块带回地下基地。”他说完，三个孩子倒进了他怀里，壹的匕首也抵在了他的脖间。
“他们只是睡着了。”橙橘色眸子仰视着墨绿色眸子。
壹的另一只手伸到孩子们的鼻下，依次感受到了他们的呼吸，她才收回了匕首。
安顿好了孩子们，壹看到亥在洞穴周围放置了三个黑色三棱锥，它们分别向彼此发射了蓝色射线，三条线向上向中心蔓延形成了大型的散发着幽蓝光的三棱锥型力场，而这具体的形态就呈现了那一瞬间。
“这是防护罩，进来吧，很安全。”亥对着站在力场外的壹说道。
壹摇了摇头，她最后看了一眼洞穴，然后转过身，背对着比之前亮了一个度的地平线走了。
没有耽误多长时间，还来得及，壹如是想到。
他们肯定会去那个仓库里找她和芙莱雅，她只需要告诉他们芙莱雅现在是安全的；他们肯定会问她去哪儿了，她只需要告诉他们现在她回来了。
脚下的影子逐渐拉长。
终于是看到了一些眼熟的建筑物，它们依旧伫立在风沙中，尽管躯体都是不完整的；路途中突显一块凹地，应是地陷造成的，那块的建筑物整个塌陷进了地下，走进了发现了地上有一处标记——月牙与五角星——正是昨天壹一家发现了疑似有食物与其他物资的无名商场。
没走错，这个方向是对的，壹稍微提了速。
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却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身体周围唯有尘土与凛冽的风缠绕飞舞，眼前的路线却越来越清晰，身体也变得热乎起来；偶尔会有几颗小石子打在脸上、胳膊上、腿上，速度块的几颗还划烂了衣服，刮伤了肌肤，似乎在告诉她走快点，再走快点，一定来得及。
地平线上终是开出了璀璨的花，朦胧阳光下壹看见一片废墟。
万物静谧无声。
壹绕着废墟走了一圈尚未发现人留下的脚印，她踩着凸出碎块，借此攀爬上高顶。她捡起一块又一块碎石，向下丢去；它们彼此碰撞，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天空已经被完全点亮。
壹的身后，有一个黑影离她越来越近，是一个小型飞艇，上面站着的人，是亥。离壹还有五米，飞艇停了下来，亥从上面跳到了高顶上。
他看着壹机械式重复着两个动作——捡碎石、丢碎石——豪不停歇地进行了大约半个小时。
“我很抱歉。”他说。
没得到任何回应，言语被风抹去。
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块从壹的手中滑落，上面沾着血；壹重新把它捡起，向外丢去；她依旧重复着这些行为，直到她突然一头栽倒，她鼻尖距离碎石尖角一厘米时，亥攥住了她的衣服。
将她背上身，亥回到飞艇上，上升到空中，飞向不远处悬停的救援艇。
舱门大敞着，他走了进去，舱门逐渐闭合；舱门外的小型飞艇自动飞到救援艇尾处与救援艇合为一体。
亥将壹平放在地，给她穿上之前未能穿上的恒温服，还有熟悉的救生衣。
“她是在哪儿被埋起来了吗？”侧躺在休息室床上的男人，身上紧身衣与亥的相同，他的银灰色头发垂落到地，右臂环绕着藤曼似的线条，线条来源于驾驶座，它一阵一阵地发着光，像在呼吸，那闪烁着的光一截一截地源源不断从男人手臂向驾驶座传输，“指甲盖都要没了，看着真疼。”
壹被亥抱起，她被吸附到最后一个三角形吸盘上；她右边的另三个三角形吸盘上，各吸附着一个熟睡的小孩。
“又出现不会被探测到的虚根了？”男人起身，走向驾驶座。
“这是样本。”亥丢给男人一颗硬币大小的管制抗生素瓶，“鬼，坐标东经29度34分6，北纬106度33分。”
地图虚拟屏出现，出现两条路线，随后传来电子音：“好的，可是今天是我的休息日，我想回家休息。”
“戌队。”亥向后倒去，整个人瘫在座位里。
“你徒增我和我宝贝的额外任务量，要怎么补偿我俩？”长发男人拿出一条粉红色绳子，给自己扎了个马尾辫。
“今天开始往后三个月，我的积分都算你的。”
“我缺这些积分？”
“实验室免费征用。”
“鬼鬼，出发。”戌的声音相较之前洪亮了许多。
“我想回家休息，再找0240号玩。”
“玩，多玩2小时。”
“立即出发。”电子音相较之前清亮了许多。
壹被芙莱雅晃醒，芙莱雅说有军队来了，说完转身就走，壹拉住了她：“你不是已经被他们接走了吗？”
芙莱雅的小嘴巴一张一合，但是壹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她跟着芙莱雅爬出倾斜的仓库，仓库外晃动着若干束光线，这让她不能完全睁开双眼，这些光线来自空中悬停的若干架救援艇；坡处顶端是已经硬化的巨物，它的气孔不再向外出气，也没有张牙舞爪的触须，现在的它像是被冻住了的发霉的三层蛋糕；熟悉的面孔都在诡异的透明气泡里，他们正缓缓飞向空中的救援艇。
一个穿着怪异的人——他浑身黑漆漆的——映入眼帘，要给她穿救生衣，她礼貌拒绝，道了谢，表示可以自己穿，还询问了他是否见着一个身形似根的人，那个人的嘴巴一张一合，因为离得近，看口型好像在说“抱歉”。
壹穿好了救生衣，突然感觉被人拥入怀里，“你去哪儿了？我们找你好久。”
壹能听到声音了，她抬头看去，对视上温柔的眼眸，是自己的妈妈。
还没来得及去问她“身体怎么样？触须从体内伸出来的时候痛不痛？”，爸爸走了过来，拍了拍壹的肩膀，对她说：“回来就好。”他说完，牵起了妈妈的手，两人向前走去。
他们时不时回头唤壹：“壹，快过来，快来。”
壹向他们追去，脚下步子却像灌了铅，每一步比上一步都走得更慢，每一次抬腿都比上一次抬腿更艰难，就好像脚底生长出了根茎，它们直窜入地底寻找水源，它们向下探寻，蔓延得越来越深，将她死死地牵制在原地，最后根本不得动弹。
壹想大声喊停他们，但是使不上力气，“等一等我”这四个字不断在脑中循环。脚下的地面变得松软，她开始下陷；根茎似乎抽走了她体内氧气，她只感觉呼吸困难；每当她拼命呼吸时，她整个人就会更沉入地面。
眼前一黑，冰冷的电子音反反复复跑进耳内：
“地下人类丙号基地昭阳部第七支队伍，集合。”
“地下人类丙号基地昭阳部第七支队伍，集合。”
“地下人类丙号基地昭阳部第七支队伍，集合。”
壹睁开眼，是一个昏暗的房间，占地面积1平方米，没有门。
房间外人头涌动，人声鼎沸，嘈杂的人声与冰冷的电子音，二者音量不相上下，它们争先恐后地往耳朵里蹿。
她走出房间，跟着人群往同一个方向走动。
走廊很狭窄，最多可以三个人并排走；走廊两边每隔1米一个房间，房间都是口对口；天花板没有灯，唯一光源来自墙根边上的呼吸灯，它们忽闪忽闪地给人群指引前进方向。
走在壹前方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只听前方大约两米处传来吼骂声，壹侧身走进了旁边的某个空房间，就见壹前方那人被更前方飞来的另一个人撞倒，这一撞，原本在壹身后的人也倒了一片。飞来的那个人——寸头——应是十二三岁，他跪在地上，嘴里涌出几次血；没有人扶他起身，都躲得远远的；此时正慢慢接近他的人——矮小精壮——应是与前者同岁，抬起腿就向寸头小孩的头踢去。
小腿离寸头小孩左脸一个手掌的距离时，矮小的小孩整个人飞了起来，直冲天花板，磅一声，紧贴天花板，脸朝天花板；他开始怒吼，无休止地叫骂。
“继续前进。”广播里出现人声，人声结束，又是循环播放的电子音。
壹从房间里出来，再次跟上前方移动的人群。
那个寸头小孩扶着墙站起身，抬头朝贴在天花板上的小个子啐了一口，才笑嘻嘻地埋没进人群。
这个走廊像是没有尽头，壹每走过一对房间就会数一个数，走到现在她数了394次，但她还在走廊里走着。一路上，天花板上贴着好多人——他们有的在尖叫，有的不说话。
“从右到左，1到12号，一个一个走，到你了就去你该去的号，排好队。跟你前面的人保持1米以上的距离。”广播里再次出现人声，这人声离壹目前的位置还有段距离。
壹没有听清，她数到了第793次。
“从右到左，1到12号，一个一个走，到你了就去你该去的号，排好队。跟你前面的人保持1米以上的距离。”广播里人声依旧重复着，现在听得更清楚了。
数到第1024次，壹终于走出了走廊，来到了一个宽阔的广场；广场被纵向分成了12个部分，每部分之间由玻璃屏障间隔开来，玻璃屏障之间有12条纵队。
壹前面的人走向了第10条纵队，她看第11条纵队最后一个人还站在墙边，就稍稍停顿了，没有走，她身后的人突然跑到她身前，先她一步进入了11号纵队，她刚准备走向12号，那个人直直飞向天花板——这个广场的天花板上贴着的人的数量相较于刚刚那条走廊天花板贴着的人的数量不算多。
壹又回到11号纵队。
流动速度很快，人们在玻璃间不断移动，像动态的活体标本。
壹在移动过程中看见大家都陆陆续续走进了一间“小黑屋”，人走进去，门关闭，再开合，里面的人就不见了。
壹摸遍了自己全身上下，发现自己的匕首不见了；她前面的人已经走进了“小黑屋”，她看着黑色的金属制门无声地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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