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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一对小人儿

    夜空中飞过一道流影,突破风雪而去。

    修者有五境,一境乃造化,得此造诣者,可感知天地间元气的流动,提炼精魄,从而脱胎换骨,与普通人达到一定差异。二境为知凡,可明悟剑道,感知剑胎,知道自身情况,培养本命飞剑,剑刺百米。凡间武夫达到巅峰者可与之匹敌。所谓知凡知凡,凡道三千,玄之又玄,妙之又妙,不少修者得造化后穷其一生皆停留在此,难再向前。

    三境为神秀,达到此境者则是更上一层楼,可挥剑捕风,可挥刀断水,是为高人。第四境便是剑仙,可踏剑飞行,越河游川,平时虽与常人无异,然却已得道真髓,当今天下得此造诣者不出五位。

    五境曰天人。天人者,难于上青天,到达此境者可在一息之间纵剑万里,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已凌驾于世俗之上,寿元自然有所突破,天地间得此造诣者不会超过两人。

    天人境由于到达人数稀少,难明真意,故不做深究,其余四境又分上中下三品,巅峰期突破瓶颈,方能有所突破。

    ……

    风雪之中,梨花剑仙一路追寻,那道黑影却已隐匿风雪,销声匿迹。

    以他剑仙之躯,竟也一时难觅踪影?

    他追到了稷峰镇,越过明月楼,想起了那夜的谈话,明月楼中的高台与景。

    ……

    “公子从何而来?欲往何处而去?”

    “我从远方来,自往远处去。”

    “天黑如此,公子何不寻个住处?”

    “哦?何处?”

    “公子请随我来。”

    ……

    一把古琴,一曲曼莎,一个女人。

    让人心动的女子,十分美丽的女人,她的身上有杏花独特的香味。

    当时的自己卖掉配剑,只为换得一醉,半醉半醒中被她引至归家,赎回配剑相赠。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有如今的成就,他的剑才能依旧握在手中!

    抵达杏花村,他想起了杏花村的杏花酒,想起了自己流浪的一生,浪荡的一世。错过的景,辜负的人。

    过往种种,早已是过眼云烟,却被她烙印心海,不时忆起。

    他在杏花湖畔驻足而立,于是,便又忆起了身后的这位女人。

    他的身后有女人?

    是的,是女人,亦是妇人,一个早已四十出头的老女人。然她风韵犹存,好似天女。

    只是可惜,身前这人已然再也不能看到她的人,不知可否能够感受她的心!

    她们的相遇就只是一场意外,她们的纠缠就只因一枚金锭。

    爱恨情仇,来自一息。

    她走了上去,用自己的脸紧贴着这个男人后肩,似要将自己融入他的躯体。

    李花并没有动作,因为他亏欠这个女人。这个妩媚动人的女子,风情万种,就只值他的那枚金锭。

    即便有人曾出手黄金万两,她也只要他的一枚金锭。

    用情至深,怎奈岁月无情。

    那年她年芳二八,风华正茂,却将自己以一枚金锭的价格卖给了这人,成为了他的女人,因此结情,也是因此而生恨。

    莫非情至深时,便是恨?

    二者纠缠数载,最后,她于风雪之中挖掉了他的眼睛。并非是因为心狠,而是她不希望这个男子再去看其它的女人。

    她上武当,拜真人,最终却依旧忘不掉他的脸,忘不掉这个人。

    许久许久,风雪稍停,夜空深邃。

    李花道:“我早该想到是你的。”

    是的,也正因为是这传说中眼能杀人,话欲能杀人的小小阿狸,才能让人于睡梦中安详死去。不知痛苦,一如往昔。此乃魅惑技能,不分男女。

    身后传来无比轻柔的声音:“我杀的都是该杀的人。”

    李花不语,她继续说下去。

    “那些女子,明明榻前就有男人,却依旧不忘勾引别人。”

    李花问:“她们也勾引了你?”

    她“嗯”了一声,道:“当我身着男装时,她们便不忘勾引。因此我挖掉她们的心,让她们来世不再做人。”

    这是最大的惩罚?还是最恶的魔鬼?

    “那么那些死去的男子呢?”李花问。

    她道:“妻子既然已去,又岂能独活?自然是要跟着一道前去的。至于那田鹏,他实在是个好人,并未伤天害理,却不时救济他人,我于心不忍。”

    那男人长相普通,虽喜酒如命,却从未想过要去霍霍她人。那日她一身素衣出现在那人身前,魅惑技能发动,他却说他已经有了女人。于是给了她几件衣服,一枚银锭,教她去好好生活,好生做人。

    而他并不清楚,他口中的女人是一个风月女人,一个十分不检点的女人。

    一念之差,结果却是翻天覆地,李花知道她的心早已扭曲,因自己而扭曲。

    他因而自责,因此心有不忍。

    她继续道:“你现在一定不想看到我,不过没关系,因为你原本就没有了眼睛。”

    拜他所赐,她于红尘一路伤心断肠,早已心如死灰。也是拜她所赐,他才失去双眼,造就如今的这番光景。

    若是相爱之人?又何故相杀?何故相气?

    本以为自此之后一世无缘,然人生又是何其的戏剧性,这对冤家,终究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再次相遇。

    不同的是她已不能再视他的眼,他也不能再看她的脸。

    遗憾,还能弥补?

    时间无法倒退,遗憾自然也是无从弥补。

    “听闻你曾上过武当?”李花问。

    她会心一笑,道:“果然,你一直关注着我。”

    李花却道:“你竟去过武当,修过大道,为何心肠还会如此之狠?”

    刨心挖腹,封于陶罐,用于封魂,这本就非常人能做,非常人能及。况且那些女子本就风尘,她们只是犯了一般女子都会犯的错。女子皆有骚骨,以体态勾引它人,同样身为女子,又为何要苦苦相逼?

    她没有再说话了,原来此番前来,他只是问责,别无其他。

    她的脸离开了他的后肩,后肩处热脸不再,体温散去,突然一阵冰冷。

    “所以,此番你的剑会出鞘?”她问,心再次灰,意再次冷。

    如冰雪一般的冷。

    对于她而言,这本就是一个尖酸刻薄的男人,他对世间万物皆具有同情心,却唯独不对自己!

    李花叹息一声,转身面向这个女人,道:“别再这样了,好么?”

    随后,他加上了一句:“以后我陪着你,如有违背,你便挖掉我的心。”

    曾经的她挖掉他的眼,今后的她是否还能挖出他的心?

    她闻言微微一愣,随后甜甜的笑了起来,笑得从未有过的舒心,笑得风雪不再单单只留冰冷。

    “当然,你说的话,我一向会听。”

    这是个苦命的女人,一世可悲。

    这是个孤独的男人,一世流浪,放荡不羁。

    这样的二人重新结合在一起,孤苦浪荡是否能够相互抵消?结就甜蜜温暖的果实?

    无人知晓,然而起码又多了一丝丝幻想。

    人生不能缺失梦想,亦不能没有了幻想。

    ……

    数日后,天阴。

    大雪终将停下,一对奇怪的夫妇进入一家酒楼,大请周遭宴客,大办婚礼。

    ……

    “那瞎子剑客去了何处?”

    “不知道,估摸着还在继续追查那挖心之人吧!”

    “那家伙当真是个变态?”

    “不确定。”

    “瞎子剑客能够追到?”

    “一定。”

    ……

    桃源镇,桃花湖已被冰封,可以行马,亦可以行人。

    杨青山凿开湖面冰块,于湖心垂钓。

    所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正午十分,齐铭来了,与他送来了份食盒,这次自然是洛洛做的饭菜。

    不知何时,齐铭,薛郎包子铺与刘府,这三家便轮流与他送上吃食,却是没有酒水。

    因为他这里不差酒水。

    将食盒放下,齐铭道:“薛小鬼情况已有好转,你可以放心了。”

    老杨头扒拉开食盒,嗅着盒中饭香,满意的笑了笑,道:“我本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是看到一颗心脏而已,他若是连这关都过不了,便没有资格做我的徒弟。”

    由始至终,他终究还是没能见到那瞎子剑客一眼,他知道他是谁,而他呢?是否又知道他是谁?

    齐铭点了点头,却道:“不过小鬼头真的变了。”

    老杨头不以为意,道:“是个人都会变,你我也一样,每时每刻都在变。”

    有的人变得乖了,有的人变得成熟了,有的人变得好了,而有的人却变得坏了!

    小鬼头是变得越来越好?还是越来越坏?

    齐铭道:“好似真的测底换了个人,无论是目光,还是语气。”

    这叫面目全非?

    也不尽然吧!

    老杨头来了兴致,道:“待他测底稳定下来了,叫他来与我瞧上一瞧。”

    “为什么不是你去?”齐铭问。

    他很是好奇。

    老杨头将食盒放与膝盖之上,夹出一片姜片吃了,闭上眼发出满足的感叹:“你家媳妇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你小子有福。”

    齐铭闻言有些得意,找另一半,就是要找一个拿得出手的:“那是。”

    即便美酒不上桌,他依旧觉得自己有福。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齐铭继续问。

    老杨头道:“除了买酒买醉以外,我是不会离开这片湖的。”

    因为不能离开,不能长时间离开。

    “为什么?”齐铭不太理解:“莫不是湖下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需要你加以震慑不成?”

    杨青山闻言笑颜开怀:“你猜。”

    猜?猜你二大爷的猜。

    齐铭没好气的走了,他没有猜。

    今天是他们两家搬离薛郎包子铺的日子,剑客走了,似乎也带走了一切阴霾,没有剑客的小镇便不再是江湖,自然重归平静,重归安好。

    薛郎包子铺在隆冬时节还是会做包子,做少部分的包子,分给那么几家关系较好的人吃食。

    不过除了齐铭以外,其余几家不好意思,终究是会给铜钱的便是了。

    薛黎不收,说让他们记下来,筹够了数下次小聚用,几家也乐见其成。

    除了刘府家大业大以外,各家皆是普普通通的小小家庭,虽吃穿不愁,却也不会有余。

    薛子夜依旧在床头,只不过从最初的卷缩,又变成了如今的炼体。

    “唉,小鬼,你素素姐要走了,你就不出来送一送?”

    挖心事件一过,他们自然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那书生离开了小镇,那对年青的夫妻则是测底安下家来。

    也不再闭门不出,忙于造人,而是开始左右走动,熟悉小镇,熟悉人情。

    那妇人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她曾经近距离见过一位剑仙,还对他下过药。

    薛子夜闻言终究是下了床。

    刘府有来人帮忙他们搬东西,所以几人倒也不会劳累辛苦。

    他好似真的换了一个人,从一开始的安静小鬼变成调皮小鬼,到现在,似乎是一个比较成熟的小鬼。

    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异于常人?

    他看着素素小姐姐的眼睛,很认真的问:“你能和我约会么?”

    这一说,所有人皆是一愣,随即偷偷笑了出来。

    人小鬼大。

    不过这样也挺好,起码他是真的从阴影中走出来了!

    “啊?”吴素素一脸懵逼,他看着薛子夜,有一瞬间就好似在看白痴一样,然而当她注意到薛子夜的目光时,却是情不自禁的说了一句:“好哇。”

    紧接着,在一众人目光的注视之下,一高一矮,彼此相差六岁的两个小鬼出门约会去了。

    二人走去的方向,是桃花湖。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吴素素问。

    薛子夜道:“我变成哪样了?”

    吴素素思索了片刻,她在薛家也住了好些天,感到这个小鬼每天都在变,此时此刻,似乎是成熟了不少。

    嗯,成熟,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不是行为,也不在话语,而是目光。

    他以前的目光清澈明亮,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小机灵,现在的目光却是有些沧桑,不应该在一个六岁大的孩子身上体现出来的沧桑。

    是因为那次事件么?

    吴素素道:“我说不出来。”

    薛子夜道:“那就是没变咯。”

    “不是这样的。”

    薛子夜感叹一声,突然道:“谢谢你在我情绪不稳定的那些天照顾我。”

    然也不过是喂他喝了两勺汤药镇定心神而已。

    “看吧,一个月前的薛小鬼才不会说谢呢。”

    这是实话。

    “你似乎很了解我的样子?”薛子夜问。

    吴素素“呸”了一声,她突然感到与这小鬼头相处有一种很是奇妙的感觉。

    可她也才十二岁,情窦初开?完全没有可能。

    “你要带我去哪里?”吴素素问。

    薛子夜道:“去桃花湖,看老家伙钓鱼。”

    吴素素不明何意的点了点头:“嗯,你还记得老家伙,看来脑袋并没有坏掉。”

    薛子夜道:“我记得的东西可多了。”

    “比如?”吴素素好奇问。

    “你很漂亮。”薛子夜脱口而出。

    吴素素闻言刷的一下小脸就红了,低着头,不敢看他。

    她突然觉得这小鬼有些可怕。

    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二人去看老家伙钓鱼,却是完全没有现身,小鬼头似乎是不想让人打扰到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然而很无聊,看老家伙钓鱼真的是很无聊,不管钓多久都不会有鱼。毕竟他钓的也不是鱼,而是钓的无聊,钓的寂寞,钓的时间。

    他似乎还想钓上来一位美妇,光是想着,那画面都会很美!

    “真是无聊,我要回去了。”吴素素说。

    这个时间,东西也应该快搬完了,她可以直接回家去照顾小白猫,不用再回薛子夜的家了。

    至于那两只小白兔,被齐铭那厮几天前趁她不注意给宰了,炖了一大锅兔子肉,这小鬼当时吃得可香了。

    因此她哭,对那厮拳打脚踢,对这小鬼横眉以对,然如今却是在与他约会?

    不可理喻,简直是不可理喻。

    这分明是仇恨。是的,仇恨,深深的仇恨,她不应该这么快就忘记。

    薛子夜一把拉住了她。

    “你干嘛?”她挣扎了一下,却是挣扎不开:“你再对我耍牛氓当心我告诉薛叔叔,让他揍你。”

    “聒噪。”薛子夜无来由的说。

    “什么?”

    不等吴素素发火,小小的他便自怀中掏出那根长长的孔雀鸟尾部羽毛,交到她的手上。

    他很是小心翼翼,她看罢却是一惊,“哇啊”的叫唤了一声。

    “你从哪里弄来的?”

    薛子夜实话实说:“那天我坑温和温暖与我上山,本就是为了与你抓一只这个回来。那两个胆小不敢上去,我呢也在找到这个的同时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萎靡了一阵。”

    “因为我?”她问。

    薛子夜摇头,道:“这个是为你寻,萎靡却不是因为你,是我不听话,自找的。”

    是与非,黑与白,小鬼头似乎分得特别清楚。

    “谢谢,”她说:“不过你吃了我的兔子,咱算两清。”

    薛子夜有些无奈,心想那两只小兔子又不是我杀死给做了兔子肉的,这也能怪到我的头上?

    他道:“行吧,到时候我赔给你两只。你先回去吧,我去陪老家伙钓鱼去。”

    说罢,他放开她的手,转身便走。而她将那片美丽的羽毛轻握手中,看着他小小的背影,不知何故却是微微笑了起来。

    “谢谢你,真的。”

    他挥了挥手,并未转身,也并未回头。

    这样是不是很能装逼,是不是很为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