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照片
因为夕阳太亮而房内相对昏暗，老人又背着光，江涛一时看不到他面容，自然也无法判断年龄。
秦又方已经躬身行礼：“谭老师您好。盛岳峰是我妹夫，我们前年在上海见过，您还记得吗？”
他们认识这件事让江涛很意外，此时也无暇细想，跟着表哥行礼。
一个平静但有力的声音传入耳中：“是……小秦吧，你们请坐。”
江涛抬起头。面前的老人须发尽白，正慢慢坐到客厅沙发上，示意二人也坐下。
老人行动已经不大方便，加上听说已经退休了十多年，江涛猜他起码已经接近八旬。这个年纪的老人还住在如此简陋的老小区，江涛不太能想象。
秦又方陪笑着将两个礼品袋放在了桌边：“您还记得，真是太好了。这是岳峰的一点心意。他知道您不收重礼，所以也没敢违了您老人家的意，只带了您最爱的1618和一点小特产，请您务必笑纳。”
老人还没待说话，秦又方已经指着江涛道：“这是我表弟江涛，这次跟我来云岭出差。小涛，这就是你姐夫经常提到的谭老师。”冲后者努努嘴。
江涛心说你可真会讲。
从上楼到现在他基本搞明白了状况。眼前这须发皆白的老人，与老板盛岳峰肯定有不薄的交情，不然秦又方也不会特地为了他赶来拜访。
他恭敬地又行了一礼：“我们小辈有机会拜访到您，真是深感荣幸。”
老人指着两个礼品袋子正要说话，方才开门的老太太若有感叹地说：“老谭的这些学生啊，岳峰是他最喜欢的一个。这二十多年不管有没有空，人不来礼也到，真是个好孩子。”
她缓慢却又稳稳地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给三人各上一杯茶，然后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谭家彬虽然须发皆白，脸上皱纹却并不多。他被打断了拒绝受礼的时机不是很开心，闻言嗔道：“老婆子别管不住嘴，让后生笑话。”
“不过说起岳峰，确实是位好学生。聪明的孩子我这辈子教过不少，论天分、勤奋在他之上的也不在少数，但他这样有毅力和执行力的娃，真的没有能比的，一个也没有。”老人轻轻摇着头，似乎在回忆过去。
他对盛岳峰毫不吝惜的赞美，让江涛颇为惊讶。
江涛跟老板虽然是亲戚，但两人私下交集并不多，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自己所处的公司。
盛岳峰三十五岁就可说已基本财务自由，江涛很敬佩他。但一个起码教过几千、见过几万学生的老校长，对他也如此推崇，可见老板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过去。
老太太说他二十多年对自己恩师从未相忘，他们肯定经历过什么。但即使如此，江涛也是深感佩服，光这份感恩之心就足以能碾压绝大多数人。
比如江涛自问就办不到，当然也许是他没遇上一个这样的好老师。
他忽然意识到，秦又方可能早就得到老板指示，要顺路来拜访昔日恩师。毕竟是自己姐夫，这事托给他相当合理。
“岳峰也常提起您二老。谭老你的一言一行都是他学习的榜样，他的人生路上如果没有谭老您，必定是另外一番景象。”秦又方语气诚恳，江涛之前从未见过，让他颇感讶异。
以他们相处的时间来判断，表哥这态度是真的掏心掏肺了。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嘴角都浮起笑容。
谭家彬冲二人摆摆手：“正己正人，师德之本。”又对老太太说：“对了老婆子，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菜，不够就再去买点。”转头望向秦江二人：“你们还没吃饭的吧，留下来吃个晚饭。”
老太太听他说话就慢慢起身，看样子是打算去忙。
秦又方赶紧站起，一边拦住老太太：“师母请等一下。”转头又向老人道：“谭老，我们小辈就是来看看您二老，已经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原本打算请二老吃个便饭，但初来乍到真不敢随便找地方，这本来就十分过意不去，怎么还能让师母劳累呢？使不得使不得。”一边向江涛使眼色。
江涛明白他意思，也忙跟着站起：“是啊，您二老请别客气。我和表哥也还有工作在身，真是太失礼了。”
想到这对七八十岁的老夫妇要给自己做晚饭，他深感惶恐。
他也为表哥上门的时机深感佩服。
此刻大约不到五点，一般而言肯定还没开始做饭。而主人却很容易留饭，选这个时机告辞正是好时候。
不止谭家彬出言挽留，老太太也颇不高兴：“这哪行。这大老远的来了饭都不吃就走，成何体统。你们别看我这把年纪，手脚可不比你们年轻人慢。”
她似乎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秦又方陪笑道：“师母说的是。听岳峰说过，您的西湖醋鱼别有特色，比起杭州大厨也不遑多让，他学生时代可馋坏了，我都慕名好久。可这次真的不行，我们得赶回去了，接下来还要去见个重要客户，请二老见谅。”
老太太还要说什么，老爷子止住了她：“算了老婆子，随他们去吧。你帮我把前些天幸之送来的相册拿来，正好让他们带一份给岳峰。”
他倒是个爽快人。江涛开始感受到与这位老板恩师相处的愉快。
老太太不悦地瞪了丈夫一眼，却也没再坚持。她依言走到客厅一侧，打开柜子拿出一个二尺见方的金色盒子，放在了三人沙发前的木桌上。
谭家彬将盒子抽了开，里边有一叠宽大的相片他抽出一张递给了秦又方，后者有些疑惑地望着他：“这是……”
“是岳峰他们的高中毕业照。我有个学生搞摄影的，前些日子把他们那届毕业照重新修复洗了几版，给我送来了几张。我想要是学生有需要的话，给他们留个纪念也好。”老人指指照片，“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帮我带给岳峰一张。”
那是张大约二十三四寸的毕业照。秦又方双手捧住，江涛也凑上来看。
照片似乎被压膜塑封过。上面的年轻学生站了四五排，个个朝气蓬勃，表情大致可辨。确实不像是二十多年前的照片。
这技术不错。
江涛也有十多年前的旧照片，但一看就是上世纪的产物，不光相纸，连照片质量也不能与眼前这东西相比。
很快就在其中找到了熟悉的两人。
眼前这位须发皆白的老校长，当年还是满头黑发，神采奕奕。
正当年少的盛岳峰，也不全是江涛熟悉的那个姐夫。他朝气逼人，微锁的表情里，透出和年龄不太相称的忧郁。
看来这气质从高中时代就已经是他的标配了。
秦又方连连道谢。他没有带公文包，这么大的照片也不可能放进公文包，便交给了背着双肩包的江涛：“回去带给你姐夫。”
一面向二老告辞：“谭老，师母，这次多有打扰。岳峰回来一定会再来看二老的，您二位请多保重身体。”
他语气的恳切江涛很少见到。江涛从没有把细腻和这表哥联系起来过，但今天秦又方的表现让他觉察不到是在说场面话，而是真的替妹夫在为他的老师关心。
秦又方平时就对妹夫言听计从，江涛从未见二人有过争执，盛岳峰对这位舅兄也颇为敬重。
江涛虽然社会阅历并不丰富，但这样和谐的舅兄与妹夫的关系，他闻所未闻。
所以他对妹夫的老师这样恭敬，也并未让江涛感到太意外。
秦又方已经躬身行礼：“谭老师您好。盛岳峰是我妹夫，我们前年在上海见过，您还记得吗？”
他们认识这件事让江涛很意外，此时也无暇细想，跟着表哥行礼。
一个平静但有力的声音传入耳中：“是……小秦吧，你们请坐。”
江涛抬起头。面前的老人须发尽白，正慢慢坐到客厅沙发上，示意二人也坐下。
老人行动已经不大方便，加上听说已经退休了十多年，江涛猜他起码已经接近八旬。这个年纪的老人还住在如此简陋的老小区，江涛不太能想象。
秦又方陪笑着将两个礼品袋放在了桌边：“您还记得，真是太好了。这是岳峰的一点心意。他知道您不收重礼，所以也没敢违了您老人家的意，只带了您最爱的1618和一点小特产，请您务必笑纳。”
老人还没待说话，秦又方已经指着江涛道：“这是我表弟江涛，这次跟我来云岭出差。小涛，这就是你姐夫经常提到的谭老师。”冲后者努努嘴。
江涛心说你可真会讲。
从上楼到现在他基本搞明白了状况。眼前这须发皆白的老人，与老板盛岳峰肯定有不薄的交情，不然秦又方也不会特地为了他赶来拜访。
他恭敬地又行了一礼：“我们小辈有机会拜访到您，真是深感荣幸。”
老人指着两个礼品袋子正要说话，方才开门的老太太若有感叹地说：“老谭的这些学生啊，岳峰是他最喜欢的一个。这二十多年不管有没有空，人不来礼也到，真是个好孩子。”
她缓慢却又稳稳地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给三人各上一杯茶，然后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谭家彬虽然须发皆白，脸上皱纹却并不多。他被打断了拒绝受礼的时机不是很开心，闻言嗔道：“老婆子别管不住嘴，让后生笑话。”
“不过说起岳峰，确实是位好学生。聪明的孩子我这辈子教过不少，论天分、勤奋在他之上的也不在少数，但他这样有毅力和执行力的娃，真的没有能比的，一个也没有。”老人轻轻摇着头，似乎在回忆过去。
他对盛岳峰毫不吝惜的赞美，让江涛颇为惊讶。
江涛跟老板虽然是亲戚，但两人私下交集并不多，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自己所处的公司。
盛岳峰三十五岁就可说已基本财务自由，江涛很敬佩他。但一个起码教过几千、见过几万学生的老校长，对他也如此推崇，可见老板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过去。
老太太说他二十多年对自己恩师从未相忘，他们肯定经历过什么。但即使如此，江涛也是深感佩服，光这份感恩之心就足以能碾压绝大多数人。
比如江涛自问就办不到，当然也许是他没遇上一个这样的好老师。
他忽然意识到，秦又方可能早就得到老板指示，要顺路来拜访昔日恩师。毕竟是自己姐夫，这事托给他相当合理。
“岳峰也常提起您二老。谭老你的一言一行都是他学习的榜样，他的人生路上如果没有谭老您，必定是另外一番景象。”秦又方语气诚恳，江涛之前从未见过，让他颇感讶异。
以他们相处的时间来判断，表哥这态度是真的掏心掏肺了。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嘴角都浮起笑容。
谭家彬冲二人摆摆手：“正己正人，师德之本。”又对老太太说：“对了老婆子，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菜，不够就再去买点。”转头望向秦江二人：“你们还没吃饭的吧，留下来吃个晚饭。”
老太太听他说话就慢慢起身，看样子是打算去忙。
秦又方赶紧站起，一边拦住老太太：“师母请等一下。”转头又向老人道：“谭老，我们小辈就是来看看您二老，已经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原本打算请二老吃个便饭，但初来乍到真不敢随便找地方，这本来就十分过意不去，怎么还能让师母劳累呢？使不得使不得。”一边向江涛使眼色。
江涛明白他意思，也忙跟着站起：“是啊，您二老请别客气。我和表哥也还有工作在身，真是太失礼了。”
想到这对七八十岁的老夫妇要给自己做晚饭，他深感惶恐。
他也为表哥上门的时机深感佩服。
此刻大约不到五点，一般而言肯定还没开始做饭。而主人却很容易留饭，选这个时机告辞正是好时候。
不止谭家彬出言挽留，老太太也颇不高兴：“这哪行。这大老远的来了饭都不吃就走，成何体统。你们别看我这把年纪，手脚可不比你们年轻人慢。”
她似乎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秦又方陪笑道：“师母说的是。听岳峰说过，您的西湖醋鱼别有特色，比起杭州大厨也不遑多让，他学生时代可馋坏了，我都慕名好久。可这次真的不行，我们得赶回去了，接下来还要去见个重要客户，请二老见谅。”
老太太还要说什么，老爷子止住了她：“算了老婆子，随他们去吧。你帮我把前些天幸之送来的相册拿来，正好让他们带一份给岳峰。”
他倒是个爽快人。江涛开始感受到与这位老板恩师相处的愉快。
老太太不悦地瞪了丈夫一眼，却也没再坚持。她依言走到客厅一侧，打开柜子拿出一个二尺见方的金色盒子，放在了三人沙发前的木桌上。
谭家彬将盒子抽了开，里边有一叠宽大的相片他抽出一张递给了秦又方，后者有些疑惑地望着他：“这是……”
“是岳峰他们的高中毕业照。我有个学生搞摄影的，前些日子把他们那届毕业照重新修复洗了几版，给我送来了几张。我想要是学生有需要的话，给他们留个纪念也好。”老人指指照片，“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帮我带给岳峰一张。”
那是张大约二十三四寸的毕业照。秦又方双手捧住，江涛也凑上来看。
照片似乎被压膜塑封过。上面的年轻学生站了四五排，个个朝气蓬勃，表情大致可辨。确实不像是二十多年前的照片。
这技术不错。
江涛也有十多年前的旧照片，但一看就是上世纪的产物，不光相纸，连照片质量也不能与眼前这东西相比。
很快就在其中找到了熟悉的两人。
眼前这位须发皆白的老校长，当年还是满头黑发，神采奕奕。
正当年少的盛岳峰，也不全是江涛熟悉的那个姐夫。他朝气逼人，微锁的表情里，透出和年龄不太相称的忧郁。
看来这气质从高中时代就已经是他的标配了。
秦又方连连道谢。他没有带公文包，这么大的照片也不可能放进公文包，便交给了背着双肩包的江涛：“回去带给你姐夫。”
一面向二老告辞：“谭老，师母，这次多有打扰。岳峰回来一定会再来看二老的，您二位请多保重身体。”
他语气的恳切江涛很少见到。江涛从没有把细腻和这表哥联系起来过，但今天秦又方的表现让他觉察不到是在说场面话，而是真的替妹夫在为他的老师关心。
秦又方平时就对妹夫言听计从，江涛从未见二人有过争执，盛岳峰对这位舅兄也颇为敬重。
江涛虽然社会阅历并不丰富，但这样和谐的舅兄与妹夫的关系，他闻所未闻。
所以他对妹夫的老师这样恭敬，也并未让江涛感到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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