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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照片

    天空缓慢地拉下黑色幕布,五颜六色的灯光在城市各处亮起。

    周以生痴坐在椅子上睁大眼睛,尽管已经没有其他内容进行探索,他依旧在享受游戏带来的新鲜感。

    他现在可以肯定切换界面时的怪叫是从女人嘴巴里发出来的,她们的嗓音相较于男人更加尖锐刺耳。

    所以才会有如此深入骨髓的穿透力,至于是谁还没有答案,也许是国内有名的声优。

    开发者日志中的那扇木门是纯手工打造,它的表面有锉刀开槽与砂纸打磨留下的明显痕迹,厂商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给周以生带来了很大的触动。

    他从来没有见过在细节上做到这种程度的恐怖游戏,以至于同寝的室友开门回来也没有察觉,直到饭菜的香气叫醒饥肠辘辘的肚子。

    “咕噜噜~”他艰难地转过头去。

    隔壁床位的张正义正在品尝他的土豆排骨饭,四只眼睛死盯住手机上美女的跳舞视频,勾起的嘴角都快要流出口水来。

    身后的李想与伟仁共吃一份大盘鸡,浓稠的汁水拌在白花花的米饭上,顺着嗓子眼一下就能滑到胃里面去。

    饿到眼冒金星的周以生连支棱起双腿的力气也没有。

    要说他们宿舍,那也是人才济济,张正义的父亲是退伍军人,所以取了这么一个名字,但他从小到大想的都是如何摆脱单身人士的称号。

    李想、伟仁与理想、伟人谐音,不过两人可没有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抱负,常年徘徊在挂科边缘的他们如今能够顺利毕业已经是上辈子的福报了。

    “你又泡在椅子上打了一天的恐怖游戏?”李想率先打破沉默。

    “如果你的综测高一些,肯定可以评选为优秀毕业生,也不知道你这几年怎么每门考试都拿到那么高的成绩,分明上课不听讲只睡觉,回到宿舍也没有学习,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那么大?老天待人不公啊!”

    伟仁放下筷子,抬头做了一个哭泣的表情。

    张正义沉浸在化妆视频中无法自拔,“她们是怎么做到半个小时换一张脸的?”

    三人同时朝他甩了一个看不起的眼神,似乎在说亏你的名字里还带两个最积极向上的字。

    周以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忘记买饭了...”

    李想早有预料,他从塑料袋里拿出藏好的米饭,然后对不知好歹的伟仁说。

    “你赌输了,欠我十块钱。”

    还没来得及表达感谢,周以生便如同饿狼一样扑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地干掉了一盒米饭,大盘鸡到最后连汤汁也没有剩下。

    他接了一杯水,与室友围坐在一起闲聊。

    “本来今天是我的胜利日,但在下午准备关机的时候,屏幕却弹出了一个游戏广告。”

    “该不会又是恐怖类型的?”

    “你猜的没错。”

    周以生点头说,他凭借脑袋的念头点亮了初始界面,两行血字在眼前浮现而出,它们像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一样不停往下滴血。

    “你们可以看见那里有东西吗?”

    他指向“选择关卡”与“开发者日志”所在的地方,那是阳台门布满灰尘的边角。

    “什么?”李想疑惑地问。

    “两行字。”

    伟仁解释说,“他不是问那里有什么,他是问你在干什么。”

    “你们看不见吗?”

    “你大抵是魔怔了。”

    在旁目睹了一切的张正义抬了一下他的眼镜,而后模仿网络流行的鲁迅文学说。

    周以生用右手抵住下巴思考起来。

    如果情况是这样的话,那么可以确定除他以外的人看不见有关游戏的任何东西,弹窗广告一定对他的视网膜做了些什么东西。

    但它又是如何做到的呢?隔空植入AR眼镜,他现在又不是在某部科幻片里面扮演机器人。

    看来答案只能依靠自己寻找了...

    “没什么。”

    周以生随口敷衍过去,三个室友也没怎么当回事,毕竟他也经常干这些吓唬人的事情。

    比如在大半夜说厕所天花板有脏东西的故事。

    伟仁被吓到整晚不敢下床小便,一直憋到第二天中午,还有阳台闪过的人影与墙壁里的呼吸声。

    所以现在每个人都是准点上床睡觉,生怕耳朵听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时间很快过去,黑沉的夜色,仿佛无边际的浓墨涂抹在天空,就连繁星也没有闪烁微光。

    道路的人潮与车流消失得无影无踪,万家灯火也只有几盏在苦苦支撑,似乎城市也耷拉下了它的眼皮。

    躺在床上的周以生辗转反侧,但并不是因为张正义抑扬顿挫的呼噜声。

    而是从弹窗广告下载的游戏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先前忽略的问题此时像雨后春笋一个接一个地长了出来。

    那股无法忍受的疼楚是怎么回事?

    而且不可能有哪家厂商会投入这么大的成本去做一个受众面小的恐怖游戏。

    难道是手游没落了?

    他进入到“选择关卡”的界面,摇曳绿火的头骨愈发惊悚,那个窗户里的黑影像长了一双眼睛似的。

    他想起一个很久以前看到的恐怖故事,说不上诡异与可怕,但也有令人发毛的地方。

    一个人总是路过一条路,他偶然发现旁边居民楼的二层总有一个女人从窗户盯住他,不论白天还是黑夜。

    他有一天实在忍耐不住好奇上去敲门,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拨打报警电话以后才知道真相。

    原来那个女人很早就吊死在了天花板上,盯住他这么长时间的是一具死去的尸体。

    睡意始终不来做客,周以生只好爬下床铺。

    他小心地打开电脑,准备在网上搜索关于“长寿路五山街4座3号”的信息,“死者因未知原因上吊自杀”几个字映入眼帘。

    而相较于先前故事触目惊心的地方在于,这个男人把自己挂在一台吊扇上。

    他的尸体跟随扇叶不停地转动,家里几个月大的孩子当时在房间里睡着了,他将父亲的尸体当成了哄睡的玩具。

    直到现在房东也找不到下一任租户。

    “未知原因?”周以生闭上眼睛,手指在太阳穴用力按压。

    他临时起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现在出发到那间出租屋一探究竟,听起来很像恐怖片里作死的主角,但他却怎么也按捺不住这个想法。

    曾经有一位外国文学家说过:唯有黑夜与幽魂可以抚慰失眠的心灵。

    他拿上很久以前买来一直吃灰的数码相机,有两颗可以使用大概三个小时的电池。

    到了那会太阳也应该从远处的山峰升起,散发出鱼肚白的光亮。

    之后是室友放在桌面的十字架项链,虽然不知道能否发挥作用,但耶稣不是总说会拯救迷失的人走上归家的路吗?

    他可是看了不少有关宗教信仰的电影,可惜现在没有时间去寺庙请佛祖出山。

    照明的手电筒、防身的健身哑铃以及必要的食物与水...

    周以生也不清楚具体要携带什么东西,总之可以想到的都塞进了挎包里,直到它的肚子鼓成了气球状,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才肯善罢甘休。

    确定重量不会影响到动作的流畅,他做贼心虚般地走出了宿舍。

    凌晨三点的走廊没有活人,冷风刮过耳边像尖锐的刺刀,左右摇摆的树木发出刺耳的哀嚎。

    几盏路灯孤零零地立在道路边上,它们打在地面的亮光也有了形状,仿佛一个人削尖的脑袋。

    周以生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宿管睡死在了她的椅子上,离开的过程十分轻松,距离长寿路五山街4座3号有十五分钟的脚程。

    他把自己的面容埋在兜帽下面,像一个形单影只的流浪汉,只差扛在肩膀上的一袋踩扁的塑料瓶。

    他很享受这种无人的寂静,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当内心陶醉于奇妙的感受中,时间的流逝便犹如白驹过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长寿路”的牌子就立在了眼前。

    周以生几乎没怎么花费功夫就找到了那间夹在两栋二层平房的出租屋。

    他站在马路牙子上点亮了初始界面并进入到“选择关卡”,小心且缓慢地移动步伐,直到照片与现实所见重合在一起,除了那个窗户映出诡异的人影。

    “太完美了。”游戏带来的真实感是难以言明的,他再次感叹起厂商无与伦比的制作水平。

    周以生径直穿过马路,他发现这是一栋专门对外出租的楼房。

    一层的墙壁贴满了房东招租的红底黑字广告,价格只需要每个月五百且不收取押金,看来那件事的发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一层的进户门已经断掉了电源,可想而知就连小偷也不愿意光顾这种地方。

    周以生穿过一排水表与电箱,走上楼梯来到二层的廊道,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墙角的蜘蛛网清晰可见。

    脚边还时而窜过觅食的蟑螂,他捂住鼻子仔细观察起来,廊道左右共有四扇房门。

    但除却最尽头的那间门口摆放了鞋子,其它的屋子已经没有了任何居住的痕迹。

    估计是一位大心脏选手,又或者穷到内裤都穿洞了,否则怎么可能还在这里住下去?

    当然还有一种说话,那个人也是变态,就喜欢往奇怪的地方钻。

    周以生没有过多停留,出事的房子在三楼朝外,他只是拿起数码相机象征性地拍了张照片。

    似乎太久没有用过,拍出来的照片上面有许多白色的噪点,就像蒙了一层毛玻璃。

    他眯起眼睛看了好一会,没有发现任何特别的地方,于是放下相机不作理会。

    却不知道在白色噪点的遮掩下,一个用破布缠住全身的人像一只蛆虫在天花板上爬动,它的身体很长。

    据说因为吊扇不停转动,死去的男人被发现时,脖子被拉长了十几厘米...

    周以生斜背挎包来到三层,手电筒照射到的地方墙皮脱落了大半,地上堆满了各种垃圾。

    不同于二层的是,这里的四扇房门被拆除了三扇,唯独留下那间出事的房子没有变动,门边有一个上香的灰坛。

    他探头往拆除了房门的屋子内看去,仿佛没有装修的毛坯房,所有的家具与电器被搬得一干二净。

    看来房东也是一个精打细算、勤俭持家的人,再拍一张照片记录,而这次却没有噪点。

    “奇怪了。”他来回切换两张照片,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归结于光线原因。

    一间、两间、三间,全部是毛坯房,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现在只剩下那个死过人的屋子。

    周以生的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电子游戏与现实世界终究存在了第四道墙。

    如今耳朵、鼻子、眼睛与皮肤都真正地沉浸在恐怖的氛围当中,他才知晓人在面对未知时是多么地无助与恐惧。

    他忽地笑出声来,难道这样不刺激吗?

    身体逐渐靠近,那扇斑驳的房门在瞳孔不断放大,直到双手举直就可以触碰到,恢复清醒的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我没有钥匙该怎么进去?”

    在门把手上用力地拧了几下,房门却纹丝不动。

    周以生拍打他的脑袋,脸上尽是懊悔的表情。

    “我也太笨了...”

    果然爱情使人愚蠢。

    他还尝试在地毯下与窗户边的花盆寻找可能存在的钥匙,但并非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坏习惯。

    至少这栋楼的房东不是一个健忘的人,所以今天只能白跑一趟了。

    失去了探索未知的欲望支撑,困意像决堤的大坝涌入了脑海。

    周以生打了好几个哈欠,他恨不得现在倒头就睡,但这个地方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他败兴而归。

    但在穿过第二间被拆除了房门的屋子时,一个用绳子吊在天花板上的尸体从余光闪过。

    周以生顿时瞪大了眼睛,他不可置信地站定了脚步,脑袋丝毫不敢转动。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的声响让他彻底清醒过来,他脖颈僵硬地回过头去。

    那扇紧锁的房门打开了一条半大的缝隙,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