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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凶手

    大难不死的人们昏迷不醒。

    污秽之脸正在缓慢地痊愈身体的伤口。

    周以生浑身是血地坐在地上,树精的叶片切去了他的半边刘海,杂乱的头发像是流浪汉。

    “我可真丑。”他捡起一块反光的玻璃碎片说。

    跳进湖水的人在这初秋之季已经快要被冻成了冰人,可四肢颤抖不已的他们依旧没有上岸的打算,眼见泰坦尼克号沉没导致的悲剧即将再次重演。

    “你们还呆在那儿干什么?”他走到岸边大声叫喊。

    “有吃人的东西!”隐约可以听见人们的回答。

    “没事了,快上来!”周以生说。

    但人们在这种时候怎么会那么轻易地交出信任,沉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也许他说的是真的,我很久没听见有人惨叫了。”

    一个男人决定做一次出头鸟。

    即便上岸后被暗中的冷枪一下打死,也好过在湖水里被憋屈地冻死。

    一石激起千层浪,随波逐流的人们都跟随他游向了岸边。

    上岸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捂住了嘴巴,惊讶的瞳孔中映射了不可思议的画面。

    “我的天啊!”

    近百只丧尸双腿折断无力地躺倒在地,一个遍体鳞伤的家伙拿着一把菜刀坐在桌上,不远处有一个树根拔出土壤而出现的深坑,一棵被一分为二的大树中间流出了一滩金黄色的汁液。

    周以生扫过众人的目光像在看一具又一具尸体,他的怒火犹如一只怪叫的乌鸦在心中不停地扑腾翅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藏在这群人之中,他的恶意只针对于披上了一层人皮的怪诞。

    “即便是将它碎尸万段也死不足惜。”他想。

    今天死去了太多无辜的人,也不知道明天又会多出几个支离破碎的家庭?生命的价值不只是体现在个人身上,也包括了它背后看不见的的纽带关系。

    “我很难解释发生的一切。”周以生对活下来的人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口敲响的丧钟,“但我需要你们克制住内心的恐惧,帮助我找到某个见不得光的家伙。”

    “你是类似于林正英的茅山道士吗?”一个人举手问。

    “你可以这么理解。”他回答。

    “你想让我们怎么做?”率先游向岸边的男人站了出来。

    “你们必须互相指认彼此熟悉的人,并说出三件共知的事情才能排除嫌疑。”

    周以生的想法经过了充分的深思熟虑,首先他不清楚怪诞的人皮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彼此指认不会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性,其次说出三件共知的事情是吃准了它无法获取人类记忆的事实。

    又或者它真的像无头女一样吸取了零碎的部分,也不可能描述太过具体且清晰。

    “我们也是受害者,你的态度不能像对待犯人一样。”

    也许是排除嫌疑几个字太过刺耳,一个人打断说。

    周以生极力压抑内心的不满,他之前不仅亲手敲断了恐龙装束的丧尸,还从树精流淌而出的汁液中看见了两张熟悉的面孔,那是他同寝的三位舍友。

    “如果你认识的人都因为这件事情生死不知,我想你就不会站在这里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话语指责我了,我现在只想找出凶手,你最好识趣地闭上嘴巴。”

    众人见状面面相觑,也不敢再开口提出什么反对意见,毕竟周以生浑身染血的模样确实可怖,谁也不知晓他会不会突然发狂在自己的身体用力地砍上一刀。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开始了。”他跳下桌子说。

    “我们先。”一对浑身湿透的情侣站了出来。

    “对方的名字。”周以生问。

    “贺生。”女孩说。

    “方雅。”男孩说。

    “对方的生日。”他继续说。

    “01.05.13。”

    “02.01.22。”

    “你们当初是怎么表白的?”

    “在学校的花园里,我和她坐在一张长椅上,从口袋拿出一封写了很久的情书。”

    “总共有三页纸,他记录我们之间快乐美好的事情,最后一句话是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

    似乎是为了肯定说过的话,他们拥抱在一起还亲吻了一下。

    周以生表面上不露声色,实则内心奔腾过一万只草泥马。

    他们对视了一眼说,“我们只是路过这个单身派对,见到有免费的饮料和小吃,这才忍不住停留了一会。”

    什么叫作勤俭持家?这就是勤俭持家。

    “你们即使刚才不那么做,我也会让你们通过,站到我的后边,小心丧尸不安分的手。”

    “下一个。”

    这一次是一对勾肩搭背的好兄弟。

    他们上来就互报姓名、生日以及曾经一起在水井里撒尿的故事。

    “我问的是这些吗?”周以生用菜刀扣出指甲里的血垢,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啊?”其中一个人顿时间慌了神,“难道不是吗?”

    另一个则恼羞成怒,“我们已经回答了问题,你还想怎么样?”

    “你以为我没看见你们两个在背后窃窃私语,你们能说这不是暗中商量好的?”

    “你说的对又怎么样?我难道连自己是不是人也不知道?”

    “现在只有我说你是一个人,你才是一个人,我很少发脾气,你们最好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我不会冤枉谁,除非你想破坏规则,只有凶手才会破坏规则,你是凶手吗?”

    周以生用一种很认真的目光审视刚才说话的人,他的双眼似乎能够看穿心灵,人就是一种死到临头还想搞内讧的生物,团结两个字总共也就十五笔,为什么实现起来那么难呢?

    闹事的家伙握紧拳头举在半空,但过了很久也没有勇气落下,他认命般回到了人群之中。

    “下一个。”周以生大声说,又有两个人走了出来。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他的身后逐渐人头攒动,尚未排除嫌疑的只有五个人。

    怪诞似乎也非常好奇周以生在做些什么,所以一直没有任何的小动作,毕竟想要拖延到天亮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事情,它还有大把的时间戏耍被困在鬼打墙中的人们。

    “在场的人,你们一个也不认识吗?”他问五人。

    他们知晓说谎起不了作用,于是诚实地摇头。

    “那我们现在要用另一种方式了,你们有办法证明自己是人吗?”

    周以生提起菜刀在五人面前走过,其中一个人面色为难地说。

    “我们就算多么巧舌如簧,你不相信的话也是没有用的。”

    “所以我也很难办,要不把你们五个人都宰了?毕竟有一句话说,宁杀错不放过。”他露出像神经病一样的笑容,而后用菜刀划过自己的手臂,猩红的鲜血流了出来。

    “不要啊!”

    四个人当即害怕地蜷缩起了身体,只有一个家伙像木偶一样呆愣在原地,过了好几秒钟,他才反应过来,模仿其他人作出相同的动作,仿佛出现了网络延迟的问题。

    它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腿上是一条蓝色的牛仔裤,鼻子凑过去可以闻到一股尸臭味,周以生用隐蔽的手势示意那四个不相干的人离开,他装作什么不知道的样子站在怪诞的面前。

    “你有办法证明自己是个人吗?”

    他询问的同时,双眼扫过它的身体,手指与脖颈都残留了一丝接合的痕迹,似乎只要稍微用力,就会翻出底下粉红的血肉,而惨白的骨头埋藏在最深处。

    它犹如机器一样僵硬地回答,“我来自北方,我是一匹孤独的野狼,渴望得到爱与芬芳。”

    看样子,怪诞是先杀死了派对上一个求偶的人。

    “你是人吗?”他继续逼迫。

    “我来自北方,我是一匹孤独的野狼,渴望得到爱与芬芳。”

    “你还能说别的吗?”

    “我来自北方,我是一匹孤独的野狼,渴望得到爱与芬芳。”

    “你是怪诞吗?”他用的是疑问句。

    “我来自北方,我是一匹孤独的野狼,渴望得到爱与芬芳。”

    “你就是怪诞。”这一次是肯定句。

    它的人皮突兀地笑了起来,“我来自北方...”

    而后像衣服一样褪下,“我是一匹孤独的野狼...”

    紧接着是血肉脱落在地,“渴望得到爱...”

    一具腐朽不已的白骨出现在眼前,它的颌骨上下闭合,几颗塞满黄泥的牙齿还留在牙槽骨上。

    “与芬芳!”

    与此同时,狂风大作,伴随一股腥臭无比的血气,掀飞了所有站立的人。

    “扑簌!”

    人们像下饺子一样从半空落下,他们的双手捂住身体各处,齐声地发出痛苦不已的惨叫。

    在下坠的过程中,周以生操控脱落的锁链托住后背,同时借取错位的能力,增大身体与空气的摩擦,以此减缓自身的速度,他保持单膝下跪的姿势落地,不过骨头无法避免剧痛的产生。

    “什么?”他惊诧地想。

    “仅是怪诞现出原形时所展露的邪恶气息,我已经没有对抗的能力了?”

    他想要起身,却发现一具白骨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青蛙缩进了口袋里。

    污秽之脸正在诡异地发烫,它仿佛在火烧眉毛地说,“快跑,你应付不了这个东西!”

    “可我现在连手指也动不了!”他在心中疯狂地呐喊。

    鬼怪不同层次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壤之别。

    如果说周以生面对无头女与长脖子尸体尚有还手的余地,那么不死尸骸只是在眼前出现一个瞬间,便犹如一身黄黑服饰的阎罗王坐在案台上敲下判罚的棒槌,开口宣告了他的死刑!

    我当初为什么会想找怪诞的麻烦?

    这时想来,不论是什么理由都有些许的可笑,毕竟结局横竖都是一个死字。

    头顶的尸骨抬了一下脚,又很快地放了下来。

    周以生的整个身体顿时间被压进了土里,鬼索从无力的手上脱落,他试图借取错位的能力,但脑袋产生的每一个念头像胶水一样滞涩。

    他早该想到的。

    在照片出现那一行血字之后,在尸毒在人群中蔓延之后,在杀死难缠的树精之后。

    “我总是那么不自量力,又或者说狂妄自大。”

    永远不知道一山还比一山高的道理。

    所以就这么死了挺好的。

    可突然间周以生想起了什么东西,一段家常的对话。

    “儿子,你怎么还不回家吗?”老妈在电话里问。

    “我还没毕业呢。”他敷衍地回答,实际上是想出去玩耍,不然耳边老是继承家产的唠叨话。

    “你爸炒股又输了钱,你赶紧劝一下他。”

    她的语气满是迫切,好像家里的财产都要没了似的。

    “他除了下棋和喝茶以外,也就这一个爱好了,老妈你就放过老爸吧。”

    之后还说了什么来着?记忆有些模糊不清了。

    因为他此时身体的骨头在巨力的作用下一寸接一寸地碎裂,“咔嚓!咔嚓!”

    刚才的是走马灯吗?

    我还不能放弃!

    周以生从唇齿间费劲全力地挤出一句话来,“我...能帮...你...找到...杀你的...人...”

    那个照片中拎起铁锹离开、怎么也看不清模样的人!

    挤压的痛苦犹如海水退潮般消散,踩在头上的尸骨站在了跟前,躺倒的他只能透过余光瞥见几根白色的腿骨,它似乎短暂地恢复了生前的理智,用没有血肉的手指在地上画出了一个数字三。

    “三天时间?”

    它轻点了一下头。

    “不可能...”周以生的话还没说完,肩膀上又出现了无法承受的重担。

    他连忙点头答应,丝毫没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骨气。

    这个时候只有一句话可以安慰心灵受伤的他,大丈夫能屈能伸。

    想当年韩信还经历过胯下之辱,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最终灭了吴国,一时委屈不在话下。

    所幸不死尸骸终究是放宽了要求,这一次是数字八。

    他要在八天之内找到曾经杀死怪诞的人。

    “然后我要怎么做?”

    它指向脚下。

    “带到这个地方吗?”

    它点头。

    “我明白了。”周以生眼见有讨价还价的可能,“你还可以让这些人都恢复正常吗?”

    他说的是变成丧尸与流淌在树脂中昏迷的人们。

    兴许是有求于人,又或者说在消除执念面前,任何事情都显得无足轻重。

    不死尸骸张开了颌骨,一股又一股黑色的毒素从丧尸的嘴中飘了出来,而后钻进了它的身体里。

    周以生再一眨眼,它犹如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不见,只留下地面的一个数字八。

    醒来的人们哀嚎遍野,不少人的腿骨无一例外地断裂。

    鬼打墙消除,今晚像做梦一样。

    周以生拿出恢复信号的手机拨通120急救电话,等到白衣天使也将他运上了担架,大脑才有时间停下来思考,他望向空洞无垠的天空,“这一次你又会怎么让人们遗忘呢?”

    而他,将在八天内,找到很久以前的杀人凶手。

    那个时候,也会一并除掉怪诞,这个世界本就不是它该存在的地方。

    “我需要变得更加强大。”他躺在救护车里,说了一句云里雾里的话。

    “啊?”护士以为他发烧了,脑子出现了一点问题。

    “藏在桌子底下的女孩还好吗?”他问。

    “只是受了一点惊吓而已,你怎么知道那里躲了一个人?”

    “我猜的。”

    他的目光安心地转移到“选择关卡”界面。

    一张土堆上插了一根木条的坟头照片,它来自于一个人丁稀零的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