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从龙（二十）
脚步声逐渐远去，正襟危坐的孙凌眨了眨干涩的双眼，苦笑着瘫下了身子。
还真是让小妹给说对了；收敛起笑意，孙凌冷哼了一声，心中蓬勃的怒火无声地焚烧着一直以来的无奈与愤慨。
也就只过了一日的时间而已，这些所谓的国之栋梁便已经连表面的功夫都不愿意做了；“郡主尚且年幼”、“杀伐之事女子不宜参与”……呵，信里写得可真叫一个冠冕堂皇，可当初小妹她主动提出与尔等合作之时，你们这些家伙怎么就没有想到还有如此之多的“不便之处”？！
这群混账，不仅要在这件事上抛开小妹孙歆，甚至还想借此挑拨我们兄妹二人之间的关系。呵，哈哈哈，原来这就是我堂堂大昭的朝廷命官们的真实模样，真是、真是……可耻！可笑！
抬手扶额，孙凌紧紧咬住牙关，生平第一次独自思考起了今后所要采取的手段与计划。
哪怕依旧会感到恐惧、想要逃避、不愿面对，但为了保护小妹、为了让她不再受到伤害，身为哥哥的自己也该拿出些骨气了。
想、快些想，到底怎么做才能帮上小妹的忙、得到足以与那群天杀的混账分庭抗礼的力量。
深深的夜色之下，孙凌费尽心力地思考着。
——被薛文启等人决议隐瞒、孙凌与孙歆这对兄妹在此时还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亲生大哥、大昭的正统皇帝孙勤，“早在一年以前就已经驾崩了”。
***
一点点细心地沿着纸张上的折痕将肖破虏送来的信件原样折好、塞回信封，跳动的烛火之下，孙旻本该显露出童真的稚嫩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木偶般缓缓抬起手，神色淡漠地盯着这封信渐渐被火光吞噬。
松开手指，任由最后一点燃烧的纸屑在半空中飘舞着化为灰烬，孙旻轻轻撇了一下嘴角，躺回到了冰冷的床上。
六日的凌晨，皇宫的一角，离开帝都、前往巍州；孙旻回忆了一遍信里的重点，缓缓闭上了双眼。
都已经记住了、不会忘，于是就可以把已经失去用处的信给烧掉。
自己只是傀儡、别多想，这样才不会被当做没有价值的人给杀掉。
伴随着“喵喵”的可爱叫声，那只小小的白猫努力跳上床沿、摇着尾巴钻进被窝，舒服地窝在了孙旻单薄的胸膛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许就在同时，孙旻环起瘦弱的双臂，牢牢抱住了这一团他数年以来仅有的温暖。
侧过身子、将脸埋进小猫柔软的后颈，孙旻轻轻地蹭了蹭，很快便陷入了遥远的梦乡。
几滴水珠无声无息地滑落，晕开之后，便再也没有一丝痕迹。
***
送孙歆派来的下属出了军营的大门，皇甫津微笑着最后一次拒绝了对方的暗示，拱手道别后便转身径直向中军营帐走去。那位下属焦虑却又无可奈何的站在原地，缓缓关上的巨大营门随即便隔绝了内外的一切。
恳请外来的军队在帝都里搜寻正统皇帝的下落也就罢了，毕竟奉迎天子本就是镇北军此行打出的名号，还有薛文启等人要拥立孙凌为帝一事来与我方互相牵制，然而，决定性的情报误差，却已经注定了那位清河郡主必然失败的命运。
不重要；皇甫津搓了搓手指，把心神全都放在了整备军队、尽快拔营归还之上。
林澄德要求必须在六日的中午以前出发，时间上确实有些紧张，但对眼下全精锐的镇北军部队来说却并不算什么难事；或许唯一会出问题的，是城内答应提供的补给来不来得及在一天之内就全部送进位于城外的镇北军营地。
——或者简单来说，突然强行要求薛文启等人立刻交付协议里的全部物资，必定会引发对方的警觉乃至敌意，皇甫津原本还担心双方会因此陷入僵局、影响后续的计划，但既然薛文启那群人已经准备扶持孙凌登基了，那么毫无疑问的，在这种关键的档口上，他们就必须要全力讨好不但手握兵权、还恰巧就待在帝都永安城里的镇北军总帅林澄德。
——确实很巧，甚至巧合到了就连当事的皇甫津都不禁觉得背后是不是藏了什么猫腻的地步，但这个念头只在他的脑海里闪了闪便被抛下了：原因很简单，作为全程都几乎与林澄德共同谋划的首席军师，对于亲眼见证了局势发展的每一步的皇甫津来说，“运气”和“巧合”这种无稽的说法，根本就不会被他的理性所接受。
——这也确实不是巧合，只不过是某几个人私下进行的计划相互推动，自然而然地便把事态引导向了今日所呈现的这幅局面。
傍晚时分，薛府的家丁送来了薛文启薛大人的亲笔书信。经过了“漫长且十分纠结的内心挣扎”之后，林澄德“终于认清了正统皇帝无能的本质”、“愿意与薛文启等心怀天下的大昭忠臣们进行初步的合作”，“在诸位朝臣拥立孙凌殿下登基的这件事上保持中立的态度”。
至于条件嘛，除了又敲诈了对方一笔，林澄德还特意要求对方必须在明日太阳落山之前就把所有物资全部都送进镇北军位于城外的那处营地——道理很简单，稍微拖上那么两天、孙凌就要从殿下变成陛下了，到了那个时候，难道是让林澄德去跟“当今圣上”要账吗？
“亏了啊。”抬头望着夜空中的那轮皎洁明月，皇甫津背过手，很是有些遗憾。
原本是想带着正统皇帝孙勤返回霄州，永昌林氏便可奉天子以令不臣、一举成为八荒十三州最强大的军阀；可如今孙勤已死，严格来说，这场持续数年的计划实际上已经失败了。
不过林澄德和皇甫津倒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这世间种种本就不可能样样如意，所以最好的应对之法，就是多制定出几个备用的方案。
虽然没能达成奉迎天子的最终目的，但一举搅乱了朝廷和中州的局势、顺带还把汐州给拖下了水，对永昌林氏来说也算是顶好的消息了。
有中州和汐州一西一南作为隔绝外界战乱的屏障，占据八荒大陆东北部的永昌林氏就能得到在乱世之中最为宝贵的东西：修生养息的机会和时间；如此一来、此消彼长之下，要不了几年，林氏一样会成为最强大的军阀。
但……皇甫津低下头，无声地笑了笑。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未免也有些太过被动了啊。
还真是让小妹给说对了；收敛起笑意，孙凌冷哼了一声，心中蓬勃的怒火无声地焚烧着一直以来的无奈与愤慨。
也就只过了一日的时间而已，这些所谓的国之栋梁便已经连表面的功夫都不愿意做了；“郡主尚且年幼”、“杀伐之事女子不宜参与”……呵，信里写得可真叫一个冠冕堂皇，可当初小妹她主动提出与尔等合作之时，你们这些家伙怎么就没有想到还有如此之多的“不便之处”？！
这群混账，不仅要在这件事上抛开小妹孙歆，甚至还想借此挑拨我们兄妹二人之间的关系。呵，哈哈哈，原来这就是我堂堂大昭的朝廷命官们的真实模样，真是、真是……可耻！可笑！
抬手扶额，孙凌紧紧咬住牙关，生平第一次独自思考起了今后所要采取的手段与计划。
哪怕依旧会感到恐惧、想要逃避、不愿面对，但为了保护小妹、为了让她不再受到伤害，身为哥哥的自己也该拿出些骨气了。
想、快些想，到底怎么做才能帮上小妹的忙、得到足以与那群天杀的混账分庭抗礼的力量。
深深的夜色之下，孙凌费尽心力地思考着。
——被薛文启等人决议隐瞒、孙凌与孙歆这对兄妹在此时还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亲生大哥、大昭的正统皇帝孙勤，“早在一年以前就已经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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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点细心地沿着纸张上的折痕将肖破虏送来的信件原样折好、塞回信封，跳动的烛火之下，孙旻本该显露出童真的稚嫩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木偶般缓缓抬起手，神色淡漠地盯着这封信渐渐被火光吞噬。
松开手指，任由最后一点燃烧的纸屑在半空中飘舞着化为灰烬，孙旻轻轻撇了一下嘴角，躺回到了冰冷的床上。
六日的凌晨，皇宫的一角，离开帝都、前往巍州；孙旻回忆了一遍信里的重点，缓缓闭上了双眼。
都已经记住了、不会忘，于是就可以把已经失去用处的信给烧掉。
自己只是傀儡、别多想，这样才不会被当做没有价值的人给杀掉。
伴随着“喵喵”的可爱叫声，那只小小的白猫努力跳上床沿、摇着尾巴钻进被窝，舒服地窝在了孙旻单薄的胸膛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许就在同时，孙旻环起瘦弱的双臂，牢牢抱住了这一团他数年以来仅有的温暖。
侧过身子、将脸埋进小猫柔软的后颈，孙旻轻轻地蹭了蹭，很快便陷入了遥远的梦乡。
几滴水珠无声无息地滑落，晕开之后，便再也没有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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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孙歆派来的下属出了军营的大门，皇甫津微笑着最后一次拒绝了对方的暗示，拱手道别后便转身径直向中军营帐走去。那位下属焦虑却又无可奈何的站在原地，缓缓关上的巨大营门随即便隔绝了内外的一切。
恳请外来的军队在帝都里搜寻正统皇帝的下落也就罢了，毕竟奉迎天子本就是镇北军此行打出的名号，还有薛文启等人要拥立孙凌为帝一事来与我方互相牵制，然而，决定性的情报误差，却已经注定了那位清河郡主必然失败的命运。
不重要；皇甫津搓了搓手指，把心神全都放在了整备军队、尽快拔营归还之上。
林澄德要求必须在六日的中午以前出发，时间上确实有些紧张，但对眼下全精锐的镇北军部队来说却并不算什么难事；或许唯一会出问题的，是城内答应提供的补给来不来得及在一天之内就全部送进位于城外的镇北军营地。
——或者简单来说，突然强行要求薛文启等人立刻交付协议里的全部物资，必定会引发对方的警觉乃至敌意，皇甫津原本还担心双方会因此陷入僵局、影响后续的计划，但既然薛文启那群人已经准备扶持孙凌登基了，那么毫无疑问的，在这种关键的档口上，他们就必须要全力讨好不但手握兵权、还恰巧就待在帝都永安城里的镇北军总帅林澄德。
——确实很巧，甚至巧合到了就连当事的皇甫津都不禁觉得背后是不是藏了什么猫腻的地步，但这个念头只在他的脑海里闪了闪便被抛下了：原因很简单，作为全程都几乎与林澄德共同谋划的首席军师，对于亲眼见证了局势发展的每一步的皇甫津来说，“运气”和“巧合”这种无稽的说法，根本就不会被他的理性所接受。
——这也确实不是巧合，只不过是某几个人私下进行的计划相互推动，自然而然地便把事态引导向了今日所呈现的这幅局面。
傍晚时分，薛府的家丁送来了薛文启薛大人的亲笔书信。经过了“漫长且十分纠结的内心挣扎”之后，林澄德“终于认清了正统皇帝无能的本质”、“愿意与薛文启等心怀天下的大昭忠臣们进行初步的合作”，“在诸位朝臣拥立孙凌殿下登基的这件事上保持中立的态度”。
至于条件嘛，除了又敲诈了对方一笔，林澄德还特意要求对方必须在明日太阳落山之前就把所有物资全部都送进镇北军位于城外的那处营地——道理很简单，稍微拖上那么两天、孙凌就要从殿下变成陛下了，到了那个时候，难道是让林澄德去跟“当今圣上”要账吗？
“亏了啊。”抬头望着夜空中的那轮皎洁明月，皇甫津背过手，很是有些遗憾。
原本是想带着正统皇帝孙勤返回霄州，永昌林氏便可奉天子以令不臣、一举成为八荒十三州最强大的军阀；可如今孙勤已死，严格来说，这场持续数年的计划实际上已经失败了。
不过林澄德和皇甫津倒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这世间种种本就不可能样样如意，所以最好的应对之法，就是多制定出几个备用的方案。
虽然没能达成奉迎天子的最终目的，但一举搅乱了朝廷和中州的局势、顺带还把汐州给拖下了水，对永昌林氏来说也算是顶好的消息了。
有中州和汐州一西一南作为隔绝外界战乱的屏障，占据八荒大陆东北部的永昌林氏就能得到在乱世之中最为宝贵的东西：修生养息的机会和时间；如此一来、此消彼长之下，要不了几年，林氏一样会成为最强大的军阀。
但……皇甫津低下头，无声地笑了笑。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未免也有些太过被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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