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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欠下的债,到底还是要还的

    这一觉,姜柔儿睡得很是胆战心惊,盯着日晒三竿的太阳。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满腔怒意终究只是化作一声叹息“艺哥哥,终究是柔儿对不起你”

    习惯性的拿起丹朱早早备下的食盒就要出门,却偶然听到有人在呼唤。

    “这大清早的,柔儿是要准备去哪?”瞧着她有些失魂落魄的就要离开驿站,姜旭很是好奇。原以为是去拜访罗家父子,后来从丫鬟丹朱口中得知却是去给一个侍卫送吃食。顿时,勾起好大一捧怒火。

    这厮好大的胆子,一介小小侍卫也敢打上他北平候的主意。鲤鱼跃龙门也得有那身鳞片才行,还有这罗荣也是,两家既有婚约,自己不要那张老脸就算了,他姜旭可不能不要。

    越想越是气愤的北平候经过再三询问,硬是将丹朱塞上马车,一路驶进了府后街。

    “喏,侯爷,就是那间院子”下了马车,丹朱冲前一指,话都没说完就被他给粗声打断“本候不瞎,看得到。我当什么高门大户,这三间狗窝棚还真是显眼呢”

    院子里的说话声传出好远,除了偶尔有人回应,其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姜柔儿一个人在说。无论对错与否,她只当做昨晚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也是到了该了结的时候。

    至于罗家,怕是此生再也进不了那道门了。

    说到底,他们谁都没错,只是错的时间做下错的事情罢了。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一向行事沉稳的北平候怒上心头,大步上前,一脚踹开了罗艺好不容易修好的院门。

    “哪来不长眼的小子,凭着几句花言巧语骗到本候头上了。可恶至极”

    “爹爹?”

    “姜世伯?”见有人突然闯进院子,把正在说着小话的两人给吓了一跳。等认清来的是姜旭时,打招呼的称谓又是让彼此微微有些愣神。

    “你叫我什么?”突兀的一声“世伯”叫的他有些猝不及防,可等看到罗艺脸上那有些后悔且有些尴尬的表情时,这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是...艺儿?”

    “爹爹,乱说什么呢!他才不会是艺哥哥,我在将军府里可是...”姜柔儿越是急切否认越是引人好奇,当罗艺手中取出两块玉佩递到她眼前时,一眼泪花却是让她又喜又气。

    喜得是她并未失身于他人,这是他未来的夫君。气的是,这混蛋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还偏偏装傻充愣瞒了这么久。

    两枚玉佩,其中一块她很是熟悉。玉如凝脂,一只凤凰振翅欲翔,是母亲临别前留给她的遗物。而另一块,与她那个很是相似,一条青龙遨游九天。想来这玉佩本是一对,只不过被拆散了罢了。

    “我就说这院子为何很是熟悉,原来是罗家祖宅。既然你已经带柔儿来了,老夫也就放心了”父亲态度的突然转变让姜柔儿有些不敢置信,可当见他转身要离开小院时,急忙追问“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倒也随了姜旭。当马车彻底远去,当院子里再次剩下两人,当罗艺的谎言再也编不下去的时候...

    “说,你到底是谁?假如你才是罗艺,上次见到的又是谁?爹爹说你带我来了就好,是什么意思?还有,你是不是一早就认出我来了,所以这几天一直都在故意捉弄我?”一连串的逼问让罗艺顿感头大,苦思冥想许久,终于还是在沉默中白眼一翻,故作晕了过去。

    哪曾想自从知道一切都是谎言以后,这丫头似乎早有准备。见他如此耍赖,随手抓起了身旁的水桶。

    哗!一桶凉水浇下,地上的罗艺再也顾不得继续装死。翻身而起,招呼都不打便一头扎进了被窝。

    “哼,这只是小惩小戒。再有下次,泼出去的就是开水”将木桶丢到一旁,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神色的小丫头轻挽起衣袖,像小媳妇儿似的又开始围着灶台忙碌起来。

    这边郎情妾意你侬我侬,那边的宇文成云却是倒了大霉。好好的差事没办成,反倒捡回来一块烫手的山芋。白白挨了一顿板子不说,只能打碎了牙往自个儿肚子里咽。

    “二弟,你可得帮帮大哥,咱们宇文家的脸面可不能这么白白的丢了”一顿板子打的他皮开肉绽,想来是十天半月的没法下床。可当看到一直守在门口寸步不离的二弟宇文成都时,一条毒计蓦然升起。

    两人虽同为宇文化及的儿子,但性格脾性却极为不同。老大宇文成云性格阴沉,心思缜密算是继承了他老子的衣钵,走了仕途。而次子宇文成都却是天生奇骨,痴迷武道。后幸得高人指点,一身武艺更是罕逢敌手。

    虽然两人不是一母同胞所生,但这宇文家的二公子却是极听大哥的话。

    “你想怎么做?”身高八尺却一副孩童相的宇文成都看到大哥如今这副惨样,也是气愤异常,一颗大脑袋伸到床前瓮声瓮气的问道。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过来...”

    “好”果然,听完整个计划后,宇文成都狠狠地点了点头,随即拿起身旁的凤鸾鎏金镗再度退守房门。

    并非他只答应不行动,只是现在出手还不是时候。

    入冬的风有了些许寒意,顶着化不开的阴云开始飘起了点点雪花。当煮好的姜茶端到床前,细心的姜柔儿这才发现原来睡熟后的罗艺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原本想去摸一下那棱角分明的侧脸,可没想到突然裹来的冷风将房门唰的吹开了一条缝儿。

    “真是讨厌”暗啐一口这不合时宜的风,她起身上前,殊不知手还没碰到房门整个人却早已楞在了那儿。

    雪花飞肆,在院中已经落下薄薄一层。而在这片雪白中却孤单站着一人,身形挺拔而魁梧,虽然看不清样貌却似乎等了很长时间,以至于头顶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的雪。

    “你是谁?”嘴上虽然在和对方说着话,但随着走动姜柔儿却是将房门又顺手掩了起来。动作很轻,似乎生怕吵醒了屋内熟睡的人。

    只可惜,对方仅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又没了反应。直到飞舞的雪花再次落满头顶,这才一脚踢开身前那具早已凉透的尸体,瓮声说道“叫里面的人出来”

    咔嚓!清脆的骨裂声挑拨着姜柔儿那根紧绷的心弦,对方这一脚看似随意,实则威力非常。这人她认得,是父亲派来专门保护她的内卫。实力不凡如今也惨死在对方手下,看来想让他知难而退,怜香惜玉那一招显然是行不通了。

    “屋里没人”

    “说谎”似乎感觉自己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听到这般说辞以后再没了耐心。只见他虎臂一震,丈长的凤鸾鎏金镗倏地荡起,带着呼呼风声怒劈而下。

    “住手”

    铛!随着喝声,那重达二三百斤的兵器就这样贴着姜柔儿的头皮稳稳停在了半空。飞舞的雪花被一劈为二,化作点点冰屑,落在她的额边久久不化。

    “你...你怎么出来了”凤翅上传来的丝丝寒意将她冒出的冷汗瞬间凝结成冰,可当看到扶门而出的罗艺时,又欣喜又是着急。

    “既然你找的是我,那就放开她”

    “罗艺?”凤鸾鎏金镗尚在手中,宇文成都却已经开始上下打量起缓步走来的少年。

    面色略微苍白,脚步虚浮,像是生了病症。明知眼前是强敌却还能保持的如此从容,这种胸有激雷而面不改色的魄力,他扪心自问是做不到的。

    “正是,请问阁下是...咳咳”原本被姜柔儿淋了一桶冷水有些得了风寒,这被冷风一吹反倒有了加重的趋势。话没说几句,倏地咳嗽起来。

    “死人是不需要知道太多的,你只需要记住,我是来杀你的”微微一晃,凤鸾鎏金镗再次划起圆弧,正要出手却见那原本被护下的姜柔儿已经冲到近前,丝毫没留给罗艺阻止的机会。

    眼看着就要偷袭成功,却见那宇文成都脸上没有一丝惧色。甚至屈左臂于侧仅凭一只右手迎敌,两人一触即分,明显吃了暗亏的姜柔儿急退三两步想再次出手已是迟了。

    如附骨之疽般的宇文成都贴随上前,掌势大开大合,全不会因为对手是个女人而手中留下半分情面。

    两人缠斗看的罗艺很是心惊不已,虽然说姜柔儿出身官门一身拳脚功夫也算不差,但说到底都是些花拳绣腿,平日里对付些无赖地痞还可以,一旦对上真正的高手却显得有些华而不实。

    反观宇文成都,虽然被卸了趁手的兵器,但无论身形还是步伐都很直接干脆,不见丝毫拖泥带水。几番纠缠下来,姜柔儿愈发落了下风。直到被他一掌拍中,倒飞出去后彻底没了动静。

    “怎么?还要一直躲在女人身后吗”曾被军中兵卒戏称为“武痴”的宇文成都一掌击败姜柔儿后并未开心多少,反倒对一直旁观在侧的罗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几次三番被挑衅,甚至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为救自己被打成重伤而无动于衷。这种人不是太过冷血,就是极其善于隐忍。很显然,他属于后者。冲动的复仇或许很爽但往往会将自己和同伴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宇文成都是很强,但凡这种强者天生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轻敌自负。从他对待姜柔儿的方式就可以看出,真正的强者无论遇到什么级别的对手都会全力以赴,并且绝对不会留给对手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小子,乖乖的跟我走,你会少吃些苦头。否则...”

    “只会欺负女人有什么好骄傲的,即便你赢了那又如何,说到底你也只适合和女人打架而已。”丈余的凤鸾鎏金镗顶在喉头却独不见他有一丝惧怕,反倒那些讥讽言辞信手拈来,三两句就把宇文成都说的隐隐动了怒。

    对,就是这样!

    对方越是暴躁,罗艺心底越是开心。他要的就是这样,彻彻底底的激怒他。

    “好,小子,既然你百般不服,是爷们儿的就来场男人之间的决斗”迎着冷嘲热讽,宇文成都愈发失去了理智,说着,以自己为中心,画出一个泼大的圆用来做擂台。

    “比试?你确定?文斗还是武斗?”

    “真是啰嗦,吃我一镗”实在厌烦了他的罗里吧嗦,当下宇文成都将武器一顿横扫,颇有一番气吞天下,横扫千军的气势。

    嘭!别看平日里罗艺嘴上功夫很是利索,一旦动起真格的来,那几下三脚猫的功夫还抵不过重伤在地的姜柔儿。

    此番一动手,完全是像过街老鼠一样被宇文成都追着打。说好的三局两胜,连着两局都在逃命和被逃命中度过。

    “呼~不打了,说什么也不打了,我认输”

    “你小子当真是属泥鳅的,能在我手中撑过两回合还完好无损,可以自傲了”尽管只是跟在罗艺身后跑了几圈,但是此刻他心中已然对眼前的少年有了很大改观。

    他这套镗法是融合了七十二路谭家棍法,三十六路杨家枪法,十八路九环刀法和十二路子午剑法四种武学所创,不能说独步天下但自他入世以来,能全身而退的实数不多。

    “过誉了,打小没少挨老爹打板子,被打的次数多了也就练出来来了”

    话已至此,再多说废话实在没什么意思。休整片刻后,宇文成都终究还是对已经重伤昏迷的姜柔儿下了手,佳人在侧如小鸡猪崽般随手一抓就要离去。哪曾想...

    “想不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不知从什么时候,刚才还一副半死不活的罗艺竟提着一把菜刀缓缓站了起来。眼神依旧平静如水,只是愈发变得冷凌了一些。“后来有一次被打的疼了,就从他手中夺过了竹板,狠狠地打了回去。虽然最后依旧被打的很惨,但从那天开始,我被打的次数越来越少,反之打他的次数却是越来越多”

    就这样站在原地,一点点看着他的转变。这一刻,一向眼高于顶的宇文成都不再敢轻视,反倒是从心底生出了一丝不安。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把菜刀,每往前一步,气势便暴涨一分。直到那把菜刀缓缓扬起,一抹硕大的黑影骤然出现在他面前。像是死神微微在笑,而那把象征着毁灭和裁决的死神之镰同样泛着炽眼的光芒。

    啊...

    镰刀落下,一切重归于混沌。而臣服在镰刀下的宇文成都只觉得自己像被勾走的魂魄,随时都要消散在苍茫天地之间。

    “你的刀用来杀人或许只是一瞬,而我这一刀,却是磨了整整十年”

    等他怀抱着姜柔儿就此离去,风雪中的宇文成都轰的一下跪在了地上。紧捂喉头的双手猛的松开,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他见惯了尸山血海,白骨成堆,却是今生第一次如此亲切感受到死神的召唤。

    这一次,他终究还是败了,败给了一个人人瞧之不起的纨绔手中。

    “这...这究竟是一种什么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