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无以忘却的记忆

    第二天的学校办公室里，萧万顺的数学老师陈政民走了进来，见杨丽萍正在备课，问道：“杨老师，萧万顺怎么没来上学啊？”杨丽萍抬起头，语气略有担忧地说道：“今天一早他妈妈就在校门口等我，给他请了一天假，这孩子也是可怜。你没事儿了吧？”陈政民满不在乎回道：“害！小孩子打了两拳，虽然说当时挺疼的，但毕竟是小孩子，总不至于内伤吧。”杨丽萍道：“那就好了，这些就交给你了，我要去做家访。”说着把备好的课程往陈政民的办公桌上搬去。陈政民苦叫道：“我是教数学的，语文怎么能胜任呢？不然咱调一下课不就完了吗？”杨丽萍道：“十几户人家，山路隔绝，我一天都不一定够用呢，再说了，小学的语文课而已，这都教不了你还对得起国家给你开的工资吗？不要老是顾着谈恋爱~”说完杨丽萍便背起包，走出了办公室，留下陈政民一人摸着头，一副苦笑的表情。

    说回萧万顺家里，许剑梅因为自家的稻谷收完，家里又出了事，村里的人也照顾她没有要她去帮忙收庄稼，她一趟镇里再回来，晒好稻谷后回到家已经是中午了，萧万顺因为昨天伤心疲惫，现在还躺在床上睡觉，许剑梅走进他的房间，看着破旧的被褥，破败的泥土墙壁，熟睡的儿子，不由得一阵心酸。完后走回自己的房间，打开残破的柜子，拿出被厚厚的一副覆盖的结婚照片，经历岁月的洗礼，照片已经泛黄，照片上男人的笑容依旧灿烂，自己依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看的入神，她好似回到了自己二十岁的美好时光。

    话说十五年前，许剑梅年方十八，那时正是知青下乡的尾声，知青萧元兴来到这个名叫尖山坳的村子参见劳动，年轻帅气的他吸引了当地年轻女孩儿的青睐。萧元兴毕竟读的书多，也秉承了读书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美德，单单喜欢上了平时不搭理自己的许剑梅。许剑梅家本是地主，父母也是博古通今，一直就教导她自洁自爱，也告诉她‘门第’的道理，说是自己家成分不好，跟那些知青走的近乎只会连累人家，最后自食苦果。可是许剑梅十八年华芳心动，哪里经得住萧元兴强烈的恋爱攻势，不过一年时间两人就你侬我侬的走到一起，父母是怎么阻拦也拦不住。而萧元兴也是山盟海誓的表示自己会永远陪在许剑梅的身边，终于在两人不顾长辈的阻拦下相恋一年半后结婚，但两人却没有去领结婚证，只是请了一个照相师傅拍了一张照片，办了一桌酒就算结婚了。许剑梅父母也在两人结婚的第二年相继去世。

    一直到了一九八四年，曾经拒绝多次回城邀请的萧元兴看着妻子无日无夜的操劳，心中不忍。在一个早晨，许剑梅照旧为他打好了洗脸水，做好了早餐，叫了萧元兴起床，萧元兴看着忙里忙外的妻子，准备洗脸的手却停下了，看着脸盆中自己的倒影，他心里正在做斗争，一面是想回城去闯一闯，发达了也好让妻子享福，一面是继续留在这里，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安稳日子。就在他发呆的做着思想斗争的时候，许剑梅走来厨房，看见丈夫呆呆的站在脸盆前，问道：“怎么了？洗脸吃饭该下地了，二叔家昨天刚帮咱们插完了秧，咱可不能占人便宜。

    妻子的话让萧元兴回过神来，洗了脸夫妻俩就坐在饭桌上吃着早饭，许剑梅给他做了稀饭配煮蛋，在那个时候绝对算得上稀罕了，因为家里养了鸡才能偶尔吃得上，但许剑梅从来不给自己，都是给了体力付出更大的丈夫吃。但现在萧元兴哪怕是山珍海味也吃不出味道了，他的思想斗争还在继续。看着省吃俭用也要保证自己口粮的妻子，萧元兴底气不足地说道：“我要，回城发展！”许剑梅听着这话有如晴天霹雳，她早已想到随着国家政策的改善，眼前这个城里来的丈夫迟早是要回到城里的，她这两年拼命的做好自己，只希望丈夫能多留一天，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丈夫的话还是让她心里充满了不舍，她不知道丈夫这一走什么时候能回来，更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但她又怎么能去阻止呢？从小就被父亲教书识字的她深知作为一家之主要为家的未来负责的道理。

    仅仅在第二天的上午，镇里的汽车站里，许剑梅在给丈夫送行，给他准备了好些干粮，衣物，家里仅有的几百块钱也给了丈夫，家里的鸡杀了一直给他路上吃。萧元兴面对妻子无微不至的关怀，心中五味杂陈，一上午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面对妻子的叮嘱也像个孩子一样嗯嗯的点头。终于，萧元兴上了车，踏上了未知的道路。看着扬尘而去的中巴车，许剑梅也是心里没底，她面无神色的往家里走，经过镇里的卫生所时想起自己最近一阵经常干呕、头晕，于是就进了卫生所检查。当得知自己已经怀孕后她发疯一般的沿着中巴车驶去的方向奔跑，希望路上有人上车，自己能追上中巴车，可是跑了两个山头，中巴车早已是无影无踪。她掏出丈夫临走前给的地址，思虑良久还是决定留在村里，不给去闯荡的丈夫增添负担，等孩子出生以后再去寻找。

    天不遂人愿，第二年的雨季来的比以往更加猛烈，许剑梅拖着身怀六甲大肚子，在瓢泼大雨的夜里抢救自家田里的秧苗，电闪雷鸣，狂风呼啸，许剑梅只觉肚子一阵疼痛，肚子里的孩子像是要今晚就要出生一样，疼的她在泥田里打滚，感觉越发强烈，许剑梅确定了孩子马上就要出生后用尽全力爬到了田边，确定了孩子出生后不会被淹死她才用力配合肚子里的孩子，让她尽快出生。

    四下无人的夜里，狂风暴雨，打雷闪电，随着许剑梅一声尖叫，婴儿的哭啼声也接连而来，许剑梅也因为疼痛过度二晕厥。

    等到许剑梅醒来时，已是深夜，这时大雨已经停止，凤也不再狂暴，山田间除了青蛙的呱呱叫声还有一个婴儿的啼哭，许剑梅见儿子平安，不顾自身虚弱，撕了自己的一副把儿子包起来，又用柴刀亲手隔断脐带，然后拖着孱弱的身体抱着刚刚出生的儿子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丈夫姓萧，一个月后许剑梅给儿子取名萧万顺，希望自己和远在他处的丈夫万事顺利，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许剑梅给儿子摆了一个满月酒。

    又过了几个月，许剑梅身体已经养好，儿子也健康成长，她从亲戚家借了去城里的路费就直奔萧元兴留给她的地址而去。经过一天的问路寻找，终于找到了丈夫在城里的家，敲了半天门无人答应，恰好路过一老人，许剑梅赶忙问道：“大叔，这户人家怎么没人啊？”老人道：“你说一年前从乡下回来的小伙子啊，他前一阵搬去新城区了，不住这儿了。”许剑梅听着心头一喜，想着丈夫真有本事，这才一年多就有能力换新家了，于是问了新城区的地址，但是老人只知道新城区的大概位置，却不知道萧元兴的具体位置。为了节省路费，许剑梅高高兴兴的徒步二十公里走到了新城区。

    进了新城区，只见这里街道整洁干净，洋房坐落，许剑梅一边走着一边看着一座座洋房，心里憧憬着以后住在这里的美好遐想，走着走着看见一户人家正在办喜事，许剑梅心想那里人多，乡里乡亲说不定有认识她丈夫的人，于是朝着那户人家走去，等她走近时，恰好一对新人从屋里出来，新娘生的美丽，穿着洁白的婚纱，新郎西装革履，两人手牵着手走向亲朋好友。看清了新郎样貌后的许剑梅闹钟有如一道闪电劈过，一瞬间满脑空白，呆站在原地。那新郎不是别人，正是她日思夜想的丈夫，萧元兴！

    想到这一节，许剑梅被儿子的声音拉回现实，萧万顺道：“妈，你怎么不叫我起床，我都迟到几节课了。”许剑梅将照片藏起来，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走出房间就对儿子说道：“我给你请了一天的假，今天不用去上课，饿了吧，我去做饭去。吃了饭跟我去挖红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