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苦涩（一）
我的眼睛看不见了。之前他们给我注射的药副作用很大，这也是他们需要更健康的人体来进行实验的原因，身体稍微差一点儿的打两针就挂了。
真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啊。
刚才摔下来的时候，我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疼得要命。我感觉到了一股温热的东西从我的脊柱上流下来。
“疯子，哈哈哈。”
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孩子这么欠打，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打在我额头上，我要开骂了，一个石头又飞过来。
这下麻烦了，眼睛看不见了，我以后怎么办呢。我现在彻彻底底是一个废人了，二乖只能在福利院里度过自己的童年了，喜马拉雅的事这下彻底玩儿完了。大家一起躺平，猜想一下自己最后是怎么死的吧。
我想离这些扔石头的小B崽远一点儿，但是无论我往哪个方向他们都会继续砸我，我实在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我伸手护住头，突然间，他们不再朝我扔东西了。有一个人把我抱住头的手拿下来放进衣服的袖子里。他给我穿上了衣服。衣服很暖和，我感觉自己好像快哭了，真是雪中送炭，这个人一定是个大好人。
“谢谢。”我微笑了一下，尽管我连他在不在我面前都不知道。
突然，我的脚下一轻，有人把我扛起来就走。
我被吓了一跳，口齿不清地说：“肚子疼，放我下来。”
“那要背还是抱？你背上有伤，还是背吧。”
哎呦我去，听这声音是那个那个那个头发卷卷的小外星人儿。
这时候我还感到庆幸，他是除了二乖以外我在这个城市唯一认识的人。本来在这种时候我是万万不敢奢望会有别的什么人来带我离开的。
“包提着。”他递给我一个包。
“你怎么……”他把我背在背上，我这时候突然觉得有一点儿难为情，现在我已经沦落到要让我的敌人来救我了。
“我在那边的咖啡馆里看到你快死了，你又邋遢到没有人愿意救你，我就勉强一下自己喽。”他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过现在的他已经打扮得人模狗样了。
“二乖呢？”我没工夫和他瞎掰扯，找到二乖才是当务之急，但我又想到他应该不知道二乖在哪儿。
我也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还留在这儿，而不是去喜马拉雅启动他们的计划。
“他在家，可能已经睡了。”他和我说。说得好像二乖跟他很亲似的。
“我们还有多久到？”我想洗个澡再把伤口处理一下，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你知道吗，之前在实验室的时候，那个破烂狗主任半夜三更兴头上来了就给我扎针，活生生地把我扎醒的。现在我出来了，我要让他牢底坐穿，也体会一下失去自由的滋味儿。
“快了，很近。”
“是之前的酒店吗？”
“酒店多费钱。”他说。好家伙，遇上一个也和我一样穷的。
“那……”
“租了房子，很近的。”他说。
“一会儿能有饭吃吗？”我问，我被研究所的潲水都不如的食物喂到吐血了，现在迫切地想尝一尝正常的食物。
“想吃什么？冒菜、火锅、烤肉、寿司、麻辣烫、烧烤、大骨汤、羊肉汤、BJ烤鸭、花溪米线、桂林米粉、广东肠粉、宜宾燃面、兰州拉面、肥汁米线、花甲米线、螺蛳粉、热干面、生煎包、老潼关肉夹馍、陕西凉皮、煎饼果子、手抓饼、黑米饭团、长沙臭豆腐、铁板鱿鱼、炸土豆、炒河粉、关东煮、小黄鱼、转转小火锅、炸鸡薯条、披萨、鸡肉卷、汉堡……这些是肯定不可以点的。”他说。
我真的要生气了，不能点你说它干嘛，自己装逼而不顾他人感受，真可恨。
“凭什么不能点了？”
“太贵了。”听到他说这个理由我的情绪由不满变成了无奈，“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真是千古不变的箴言。
“那你还点咖啡……我吃什么？”我人都饿傻了。
“老上海馄饨可以点，便宜，六块钱一大碗。”他说。
我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尽管我已经看不见了。进去之前的那顿馄饨一直欠着呢，当时没想到吃个馄饨会如此久违。
馄饨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美味，紫菜和小虾米真是永不解散的CP，太好吃了可吧。
“给二乖带一碗回去，可以吗？”我问他，因为我想到二乖之前一直说要吃馄饨的。
“他吃过的馄饨可比你多多了。”
只要是我看不见，有时候用勺子舀馄饨会只舀到一勺汤。我不知道Bliss是否在观察我，我的样子是不是都让他尽收眼底了。我无法纾解内心的尴尬，就好像一个能言善辩的人不能够言语了那样憋屈。
我不想让人觉得我废了，尽管我心里知道，但是我仍然希望在我的一生中，我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有价值的人，而不是谁的负担。
“哦，回家吧。”虽然看不见，我仍然站起来，倔强地想要自己走。
他把围巾解下来塞进我怀里。
“这是……围巾？”
“嗯，上来吧，小瞎子。”
我抱着围巾，按照他的指引上了他的背。我很想说我不是小瞎子。他背着我走在路上的时候，我眼泪一直止不住地掉，突然觉得很委屈，我不是小瞎子。但我一句话都没说，明明平时我挺能接话的，这时候却像是得了失语症，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我感觉自己一开口说话可能就会忍不住嚎啕大哭。
我哭得没有声音，所以Bliss并不知道我在哭。也幸好他没发现，不然……反正这个人我丢不起。
“真蠢，围巾不是拿给你抱的。”Bliss说。
我们摇摇晃晃地，不知道走了有多久。路灯洒下均匀的、昏黄的灯光，车辆少了，出来玩儿的人也回家去了。这种略显静谧和谐的氛围让我睡得很香。
“阿恒，阿恒？到床上去睡啦。写个实验预习报告就这么难吗？把你困成这样。”王院长说。
“嗯……哼！我才没有！阿恒一点儿都不困，阿恒可以继续写很多！”我拿起笔就开始写了，一口气写了很多。
“可以了，阿恒，来吃银耳汤。”院长笑眯眯的，很和蔼。
他端着银耳汤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让我突然很想哭，就像离家太久的小朋友见到家长出现在学校里一样。
我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哼哼唧唧就开始哭了。
院长用他的大手轻轻擦掉我脸颊上的眼泪，他手掌的沟壑都镌刻着一种温暖。“都五岁了怎么还哭？长不大的小朋友。”他笑着摸我的头。
“不是…不是小朋友，阿恒长大了……阿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长大。”我打着哭嗝，咿咿呀呀地说。
院长蹲下来，他用他粗糙而宽大的手掌捧起我的脸，说：“等有一天阿恒长到可以承担起别人的人生，可以去抵挡别人的苦难了，那阿恒就算是长大了。”
我睁开眼，一愣神，后知后觉，我现在正躺着。刚才的梦并不是小时候的记忆，而仅仅就是凭空产生的一个梦境而已，可是即便这样，也让我产生了一点儿温暖的感觉，同时也伴随着一种悲哀。
大概是情绪还没下去，我感觉自己的眼眶又湿了。
“怎么又哭了？”是Bliss的声音，这时候我才知道，他原来一直在我的旁边。
我想背对他，但是根本不知道他在哪个方位。现在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慰藉我，我不知道我活着是为了什么。如果非要说的话，那我的最后一个盼头是我的眼睛可以好起来。
“没事儿你少管。”我抹了一下眼泪。
“你是林黛玉吗？”他还轻“呵”了一声。
“亏你还知道林黛玉。”他的学习能力真的很强，他能租上房子说明他已经能够赚钱，刚才我好像还听到了电脑开机的声音。他现在似乎融入了现代社会。
“上药吧。”他说。随后冰凉的东西在我肚子上流窜，冰得我打了一个哆嗦。肚子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只是我看不见，就算痒得受不了也不敢碰。
“有这么冷？”
“你试试！”
“娇气的。”
我真无语。我听见地板“咚咚咚”地响，好像有人光着脚跑过来了一样。
“恒恒！”原来是二崽子，他跑到我身边扑了过来。
“恒恒去哪里了？二乖找不到你，都以为你死了。”他的语气听起来委屈巴巴的，却颇有些诅咒意味儿。
那个外星人噗一声就笑了，真讨厌。
“恒恒，这是BB哥哥，他把二乖带回来的。因为他说他知道恒恒屁股上有一颗大痣我才相信他的。”
我的脸都黑了，那个外星人一直在笑，不用看都知道那小崽子肯定在一脸困惑地看着他的BB哥哥，想他在笑什么啊。我的天！BB哥哥？我感觉欣欣哥哥更加合理。
Bliss其实不是他本名，他本名叫做“欣喜若狂”，就像动物园里暴走的猩猩。
“二乖每天都有好多东西吃，每天都很开心。”瞧瞧，同一个世界，不同人的命运怎么参差到了这种程度。有的人被美食撑得死去活来，有的人被潲水恶心得生不如死。
真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啊。
刚才摔下来的时候，我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疼得要命。我感觉到了一股温热的东西从我的脊柱上流下来。
“疯子，哈哈哈。”
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孩子这么欠打，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打在我额头上，我要开骂了，一个石头又飞过来。
这下麻烦了，眼睛看不见了，我以后怎么办呢。我现在彻彻底底是一个废人了，二乖只能在福利院里度过自己的童年了，喜马拉雅的事这下彻底玩儿完了。大家一起躺平，猜想一下自己最后是怎么死的吧。
我想离这些扔石头的小B崽远一点儿，但是无论我往哪个方向他们都会继续砸我，我实在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我伸手护住头，突然间，他们不再朝我扔东西了。有一个人把我抱住头的手拿下来放进衣服的袖子里。他给我穿上了衣服。衣服很暖和，我感觉自己好像快哭了，真是雪中送炭，这个人一定是个大好人。
“谢谢。”我微笑了一下，尽管我连他在不在我面前都不知道。
突然，我的脚下一轻，有人把我扛起来就走。
我被吓了一跳，口齿不清地说：“肚子疼，放我下来。”
“那要背还是抱？你背上有伤，还是背吧。”
哎呦我去，听这声音是那个那个那个头发卷卷的小外星人儿。
这时候我还感到庆幸，他是除了二乖以外我在这个城市唯一认识的人。本来在这种时候我是万万不敢奢望会有别的什么人来带我离开的。
“包提着。”他递给我一个包。
“你怎么……”他把我背在背上，我这时候突然觉得有一点儿难为情，现在我已经沦落到要让我的敌人来救我了。
“我在那边的咖啡馆里看到你快死了，你又邋遢到没有人愿意救你，我就勉强一下自己喽。”他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过现在的他已经打扮得人模狗样了。
“二乖呢？”我没工夫和他瞎掰扯，找到二乖才是当务之急，但我又想到他应该不知道二乖在哪儿。
我也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还留在这儿，而不是去喜马拉雅启动他们的计划。
“他在家，可能已经睡了。”他和我说。说得好像二乖跟他很亲似的。
“我们还有多久到？”我想洗个澡再把伤口处理一下，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你知道吗，之前在实验室的时候，那个破烂狗主任半夜三更兴头上来了就给我扎针，活生生地把我扎醒的。现在我出来了，我要让他牢底坐穿，也体会一下失去自由的滋味儿。
“快了，很近。”
“是之前的酒店吗？”
“酒店多费钱。”他说。好家伙，遇上一个也和我一样穷的。
“那……”
“租了房子，很近的。”他说。
“一会儿能有饭吃吗？”我问，我被研究所的潲水都不如的食物喂到吐血了，现在迫切地想尝一尝正常的食物。
“想吃什么？冒菜、火锅、烤肉、寿司、麻辣烫、烧烤、大骨汤、羊肉汤、BJ烤鸭、花溪米线、桂林米粉、广东肠粉、宜宾燃面、兰州拉面、肥汁米线、花甲米线、螺蛳粉、热干面、生煎包、老潼关肉夹馍、陕西凉皮、煎饼果子、手抓饼、黑米饭团、长沙臭豆腐、铁板鱿鱼、炸土豆、炒河粉、关东煮、小黄鱼、转转小火锅、炸鸡薯条、披萨、鸡肉卷、汉堡……这些是肯定不可以点的。”他说。
我真的要生气了，不能点你说它干嘛，自己装逼而不顾他人感受，真可恨。
“凭什么不能点了？”
“太贵了。”听到他说这个理由我的情绪由不满变成了无奈，“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真是千古不变的箴言。
“那你还点咖啡……我吃什么？”我人都饿傻了。
“老上海馄饨可以点，便宜，六块钱一大碗。”他说。
我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尽管我已经看不见了。进去之前的那顿馄饨一直欠着呢，当时没想到吃个馄饨会如此久违。
馄饨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美味，紫菜和小虾米真是永不解散的CP，太好吃了可吧。
“给二乖带一碗回去，可以吗？”我问他，因为我想到二乖之前一直说要吃馄饨的。
“他吃过的馄饨可比你多多了。”
只要是我看不见，有时候用勺子舀馄饨会只舀到一勺汤。我不知道Bliss是否在观察我，我的样子是不是都让他尽收眼底了。我无法纾解内心的尴尬，就好像一个能言善辩的人不能够言语了那样憋屈。
我不想让人觉得我废了，尽管我心里知道，但是我仍然希望在我的一生中，我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有价值的人，而不是谁的负担。
“哦，回家吧。”虽然看不见，我仍然站起来，倔强地想要自己走。
他把围巾解下来塞进我怀里。
“这是……围巾？”
“嗯，上来吧，小瞎子。”
我抱着围巾，按照他的指引上了他的背。我很想说我不是小瞎子。他背着我走在路上的时候，我眼泪一直止不住地掉，突然觉得很委屈，我不是小瞎子。但我一句话都没说，明明平时我挺能接话的，这时候却像是得了失语症，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我感觉自己一开口说话可能就会忍不住嚎啕大哭。
我哭得没有声音，所以Bliss并不知道我在哭。也幸好他没发现，不然……反正这个人我丢不起。
“真蠢，围巾不是拿给你抱的。”Bliss说。
我们摇摇晃晃地，不知道走了有多久。路灯洒下均匀的、昏黄的灯光，车辆少了，出来玩儿的人也回家去了。这种略显静谧和谐的氛围让我睡得很香。
“阿恒，阿恒？到床上去睡啦。写个实验预习报告就这么难吗？把你困成这样。”王院长说。
“嗯……哼！我才没有！阿恒一点儿都不困，阿恒可以继续写很多！”我拿起笔就开始写了，一口气写了很多。
“可以了，阿恒，来吃银耳汤。”院长笑眯眯的，很和蔼。
他端着银耳汤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让我突然很想哭，就像离家太久的小朋友见到家长出现在学校里一样。
我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哼哼唧唧就开始哭了。
院长用他的大手轻轻擦掉我脸颊上的眼泪，他手掌的沟壑都镌刻着一种温暖。“都五岁了怎么还哭？长不大的小朋友。”他笑着摸我的头。
“不是…不是小朋友，阿恒长大了……阿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长大。”我打着哭嗝，咿咿呀呀地说。
院长蹲下来，他用他粗糙而宽大的手掌捧起我的脸，说：“等有一天阿恒长到可以承担起别人的人生，可以去抵挡别人的苦难了，那阿恒就算是长大了。”
我睁开眼，一愣神，后知后觉，我现在正躺着。刚才的梦并不是小时候的记忆，而仅仅就是凭空产生的一个梦境而已，可是即便这样，也让我产生了一点儿温暖的感觉，同时也伴随着一种悲哀。
大概是情绪还没下去，我感觉自己的眼眶又湿了。
“怎么又哭了？”是Bliss的声音，这时候我才知道，他原来一直在我的旁边。
我想背对他，但是根本不知道他在哪个方位。现在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慰藉我，我不知道我活着是为了什么。如果非要说的话，那我的最后一个盼头是我的眼睛可以好起来。
“没事儿你少管。”我抹了一下眼泪。
“你是林黛玉吗？”他还轻“呵”了一声。
“亏你还知道林黛玉。”他的学习能力真的很强，他能租上房子说明他已经能够赚钱，刚才我好像还听到了电脑开机的声音。他现在似乎融入了现代社会。
“上药吧。”他说。随后冰凉的东西在我肚子上流窜，冰得我打了一个哆嗦。肚子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只是我看不见，就算痒得受不了也不敢碰。
“有这么冷？”
“你试试！”
“娇气的。”
我真无语。我听见地板“咚咚咚”地响，好像有人光着脚跑过来了一样。
“恒恒！”原来是二崽子，他跑到我身边扑了过来。
“恒恒去哪里了？二乖找不到你，都以为你死了。”他的语气听起来委屈巴巴的，却颇有些诅咒意味儿。
那个外星人噗一声就笑了，真讨厌。
“恒恒，这是BB哥哥，他把二乖带回来的。因为他说他知道恒恒屁股上有一颗大痣我才相信他的。”
我的脸都黑了，那个外星人一直在笑，不用看都知道那小崽子肯定在一脸困惑地看着他的BB哥哥，想他在笑什么啊。我的天！BB哥哥？我感觉欣欣哥哥更加合理。
Bliss其实不是他本名，他本名叫做“欣喜若狂”，就像动物园里暴走的猩猩。
“二乖每天都有好多东西吃，每天都很开心。”瞧瞧，同一个世界，不同人的命运怎么参差到了这种程度。有的人被美食撑得死去活来，有的人被潲水恶心得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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