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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流言

    铁板上的高温让糖浆肆意融化,琥珀色的糖丝随着糖画师傅的手法不断变化,伴随着周边小贩的吆喝,三五好友间的笑谈,一对戏水鸳鸯的糖画就做好了。

    “给,这位小姐。”糖画师傅笑着将手中栩栩如生的鸳鸯递给了青婷,如果按照平时,青婷肯定会接过来吃掉这糖画,可是被钱恃晨喊做‘小姑娘’在前,又被小贩喊做‘小姐’在后,这让她羞红了脸,一时之间没缓过来神。

    钱恃晨看着红扑扑小脸蛋的青婷,以为是晚上太冷冻的,便把自己手中的小暖炉塞在了她手里,自己接过了糖画。

    “得了风寒你家小姐回去肯定会收拾我。”钱恃晨略带玩笑的语气看着青婷,然后赞赏了糖画师傅的手艺。

    青婷双手轻打了两下自己的脸颊,晃了晃头,随后跟上了钱恃晨前往戏台子的步伐。

    元宵庙会供百姓娱乐的项目有很多,最让人值得期待的就是当晚搭起的戏台子。在明朝伊始,观看戏剧并不是寻常百姓常见的娱乐活动,等到了永乐大帝这个活动渐渐从贵族普及到了平民,一般逢年过节都会由当地的管辖者组织一场至少能容下千人的戏供民众观赏,而社戏的好坏还会有一段时间在百姓间对比评价,甚至孩童还会玩起模仿的游戏。

    “哎哟!”

    “你走路不长眼睛啊?”一个彪形大汉看着明明撞在自己身上却摔倒的小顺没好气的说到。

    “我的小玉簪啊……”小顺并没理会大汉的粗鲁,看着刚刚花光所有银两给青婷套中的小玉簪碎在地上,委屈的快要哭了出来。

    “真是晦气,哭什么哭?”大汉有些恼怒,拍了拍刚才被小顺撞到的地方。“新做的衣服被个阉货碰了。”

    “你赔我玉簪!”小顺此时也不在乎大汉对自己的言语侮辱,心心念念全都是那个要送给青婷的元宵礼物。

    “扫兴,滚开。”大汉拽起小顺的胸襟一把丢到了破碎的玉簪上,浓厚的眉毛顺着呼吸微微颤动,骇人的眼睛盯着摔在地上的小顺,好像下一秒就要杀了人似的。

    小顺自小也是习过武的,自然不会害怕这大汉的威慑,虽然在外人眼里这小伙子要比大汉身形弱小很多,但他又怎么会咽下这一口气呢。

    “你姓甚名谁!”小顺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将碎在一旁的玉簪收拾进衣兜,怒气冲冲的看向对面的大汉。

    “你想跟我比试比试?”大汉饶有兴致的看向瘦小枯干的小顺,随后半握拳摆好了手势。“东阳宋老二。”

    “蝶思县小顺!”

    听着双方从路边的纷扰变成了正式的比武,围观的群众倒也不着急去戏台子,这现成的好戏不比那话本子里的更让人能茶余饭后消遣着。

    “请。”

    随着大汉请的手势落下,双人先是拉开了一定距离观察对方的出拳方式,时间过得越久,周围的叫好声越多,小顺心想着对方不过是仗着身材优势狐假虎威的地痞,便想靠着巧劲和灵活拿下胜利,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对面的大汉根本不是毫无技巧的笨拙之人,几个回合下来,大汉见招拆招应付自如,而反观小顺却是已经气喘吁吁不像个样子。

    “白期待一场。”大汉说话间背对着小顺准备离去,小顺抓住时机准备偷袭,而这大汉好像早就知道会是如此,反手捏住小顺的衣领拎在半空中,失去重心的小顺不自觉的双脚摇晃着,当他感知重心回到控制时,整个人已经被大汉重重摔在了地上,呛起了一片尘土。

    “咳咳...”小顺还是不依不饶的想要讨个说法,可是刚刚的大汉早已消失的没有踪影。

    “走了走了,没意思。”

    “我就跟你说先去戏台子占位子吧。”

    “你可真是马后炮,刚才是你要看的。”

    “别走了,快走吧。”

    小顺听着周围人无关痛痒的评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抹了一把脸上不甘的泪花,也随着人群找寻自家老爷去了。

    今年的戏台子与以往不同,以前每年前排最好的位置都是留给太守、县令这些管辖者,然后再由身份地位的高低往外蔓延,新上任的凌段彬打破了这一潜规则,只是按照先到先得的顺序,并不设置高低贵贱之分的坐席,大家同坐同乐。

    但是达官贵族和穷苦百姓还是有质的差别,这不,晚来的钱恃晨依然站在了前排的位置,顺带给小顺留了一个。

    “青婷,你说我买的这些玩意碧儿会喜欢吗?”钱恃晨看着手中大包小裹包装好的礼物,还是有些担心的问着身边的青婷。

    “只要是老爷买的,小姐都会喜欢的。”

    “是只要我买的,你都会喜欢吧。”钱恃晨看着眼前的青婷,眉眼中竟与叶碧有几分相似,看来这多年的主仆不仅喜好就连容貌也会受到影响。

    “老爷!你今晚都取笑我好几次了!”青婷知道钱恃晨只是玩性大发又开始拿她玩笑,便故作生气扭头不再看他。“戏开场了,也不知道小顺跑哪去了。”

    舞台的光忽然聚焦一处,一个白面书生缓缓出现在台前,她背着书篓带着一名书童,头发却盘成了女子的样式。

    “是梁祝!”

    钱恃晨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到的小顺,敲了一下他的脑壳。“安静点!”

    “知道了老爷。”

    小顺悄悄在背后递给了青婷刚刚他佘到的桂花糕,手上还比划了一下‘嘘’。青婷看着脏兮兮的脸和皱皱巴巴衣服的小顺,哪里还有什么胃口吃这块糕,装做一个失手,掉在了地上。

    小顺看着碎在地上的桂花糕,不知是什么感情冲上了头脑,只听着戏台子上咿咿呀呀的哭喊,他共情了起来,拿起那糕点的碎渣一口气的往嘴里塞,可怜这动作却也没能引起青婷一点的注意。

    戏台落幕,周围看戏的年轻男女都拿起手帕偷拭着眼泪,钱恃晨松了松肩膀,喊醒已经睡着的青婷和小顺准备回府。

    “听说了吗?”

    “怎么了怎么了?”两个酒馆的散客故作神秘的交头接耳。

    “钱扒皮的儿媳好像跟人私会了。”

    “真的假的!这话要是乱说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话还能有假,都让人撞见了。”

    “那快说说具体怎么回事,小二,再加壶清酒!”

    “我跟你讲,今天不是庙会吗,这钱夫人借着跟叶夫人上香的机会偷偷出去会情郎了。”

    “光天化日就会上了?”

    “哪能啊!正是傍晚擦黑的时候,这俩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小树林,你说这男女之间不是私会还能干啥。”

    “然后呢,然后呢?”

    “这俩人可在里面呆了好久,听人说期间还总发出尖叫的声音。啧啧,我也想去现场听听,这叶员外家的女儿得是个什么样儿。”

    “要不怎么说随根儿呢,那青楼女子的女儿也不能是什么好货。不过这钱扒皮也是自作自受,当年压榨咱们,咱们不敢说话,这下子有人替咱们收拾他儿子。”

    “要真是这样,咱们兄弟哪天不也能快活快活。”

    “我这事儿可就跟你一个人说了啊,你可不能往外传。”

    “我这嘴你还不放心吗,严得很!来喝酒!”

    “来!”

    街头小巷络绎不绝的百姓和商贩让钱恃晨不得不选择了步行回家,以至于推开钱府大门时都已经快三更天。索性他也不睡了,摸索着偏房的门放好了大大小小叶碧买的礼物就躺在了她的旁边。

    叶碧的呼吸很轻,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肩膀,身体微微缩成一团,好像是屋内的火炉温度还不够高,让棉被中的人感受到了寒冷。钱恃晨见状起身又去添了两三块煤炭,又把暖手炉加热了一下放在叶碧的被窝中方才觉得满意。

    钱恃晨很喜欢看叶碧乖巧熟睡的样子,本想着多看两眼的他,最后还是耐不住困意趴在叶碧的身侧睡着了,直到自己被叶碧踹下了床,这才猛然惊醒。

    “怎么了?”钱恃晨有些懵,一脸无措的看着面前的妻子。

    “以后还是不要来我的房间了。”叶碧整理着床褥,漫不经心道。

    “为什么?”突如其来的拒绝让钱恃晨摸不着头脑。

    “你知道最开始我对你并无爱意。”叶碧坐在了床边,看着钱恃晨一板一眼道。“我爱的是凌段彬。”

    “他死了。”钱恃晨开始有些愠怒,不知为何眼前人突然开始提起一个死人。

    “所以你就利用他的死对我释放善意,趁人之危不是吗?你是这样,你的父亲也是这样。”

    “胡说!一派胡言!”

    “你根本比不上凌段彬的一丝一毫,钱恃晨,你知不知道每次你碰我的时候,我都觉得反胃,我都觉得恶心!不要再对我好了,我只会觉得你就是个笑话!”叶碧此时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对比上次的冲动,她此刻更清楚自己内心所爱是谁,她不敢对上钱恃晨的眼神,她怕如果这一次掉入他的眼眸之中,她就再也无法赎罪了。

    钱恃晨突然没由来的冷静,他披上了裘袄坐在偏房的茶几旁,用彻夜暖好的水给自己和叶碧各倒了半杯。

    “昨夜,你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