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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对簿公堂

    凌段彬与钱德跃深夜一战轰动朝野,正值钦差大臣下访之际,竟然出现了朝廷命官与流寇厮杀丧命之事,难免让人唏嘘。可也正是如此洗牌了蝶思县,皇帝很快重新指派了各个县令、县丞之间的调转,曾经被压榨过的蝶思百姓此刻也不再唯唯诺诺,大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阵势。

    陆仟自知小看了凌段彬的手腕,派出了几波暗杀之人都被防了下来,他也不再纠结,静静的等待着钦差的召唤,反正这也不是第一个他‘拿下’的钦差,人只要有欲望,就一定会被击破。

    他站在自己的书房之中,手上摩擦着年少时被皇帝御赐的金书铁卷,那时他还只是血气方刚的陆家大少爷,想要成为统领一方的将军,秋狩之时,意气风发猎物无数。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不慎惊马,还是他从马上飞下制服了那畜生,避免了危险,也是因为护驾有功,先帝特意赐予金书铁卷佑其一生。

    可是功高盖主,陆仟最终还是没有成为驰骋疆场建功立业的武将,倒是继承父亲的衣钵做了这都转运盐使司。后来的日子他自己也记不清了,无外乎就是官官相护,心口不一,健壮的身体逐渐肥硕,他也沉迷于呼风唤雨的滋味,想来也有二十几年了。

    “大人,钦差大臣派人送来帖子,明日辰时三刻宣您上堂。”管家双手拿着帖子,弓着腰并不敢抬头望去。

    “知道了。”陆仟放下了金书铁卷,他招了招手,门外候着的侍卫便进入了屋中。“这王氏钦差可有家眷?”

    “无。父母双亡,并无妻儿。”

    “可有喜好?”

    “无。为官十载皆是清贫。”

    “罢了。”陆仟也懒得再去琢磨人心,让属下抬了二十两金锭子深夜埋在了王钦差临时居住的院宅,并捎去了示好的话,如果这人明白事理,案结之后那些金子自然会有新的归属,但如果非要评出所谓的正义,那金子便会成为收受贿赂的证据。

    应该没有人会拒绝钱财,毕竟鬼都会推磨。

    庭审如期而至,陆仟姗姗来迟。看着已经在堂内等候的众人,陆仟笑呵呵的对着大家随意拱了一手,便落座在堂旁伸手示意钦差可以开始了。

    “升堂!”王大人落手拍响惊堂木,随之左右捕快庄严肃穆维持了庭内秩序。

    “堂下何人。”

    “下官东阳知州卢睿,状告都转运盐使司陆仟贪污受贿,草菅人命。”凌段彬起身站到堂中,言辞掷地有声,而一旁的陆仟却不以为然。‘贪污受贿,草菅人命’这两个词这些年他被标榜太多次了,一点新意都没有。他十分无趣的坐在一旁,听着凌段彬一桩桩一件件的陈述和举证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本以为会有什么其他的罪证,原来不过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居高位者谁人手上会是干净的,区区几条贱民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看着不屑一顾的陆仟,凌段彬并不着急,这些都只是开胃菜而已,如果对方真的有些波澜,反倒是压低了他对对方的看法。

    钦差大臣落下惊堂木,点名要陆仟站出来辩驳。可是陆仟并没有站起身,他依然坐在位子上,闭着双眼,仿佛并没有听见来人的呼喊,直到落下三声惊堂木,他才缓缓站起走到了堂下。

    “一个冒名顶替封官加爵之人的话,又怎么能够作数呢?凌段彬,你说对吧。”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安静,本官在让你解释卢知州的质证,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看着如此义正言辞的钦差,陆仟明白这人已经不会站在自己队友一方,他给了围观暗线一个手势,是时候带人挖出他们家院里的黄金。

    “好,你需要本官作何解释。”陆仟并没有以下官自居,而是打算拖着时间一点一点将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送进大牢。

    “钦差大人,以上是我对陆仟所有贪赃枉法的控诉,那么接下来下官打算追加对他谋逆之罪的陈述。”凌段彬好像眼角有些傲然的瞟向陆仟,果不其然这人一改刚才松弛的状态,越发紧张起来。

    大量陆仟与高阳郡王之间的信件、经济往来,时不时拖出来的人证,有些就连他自己已经忘记的事情都被统统挖了出来,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只是转着扇子细细品味着多年以来不曾被人逼入绝境的危机感。

    “王大人,我陈述完毕。”凌段彬慷慨激昂的举证了将近一个时辰,这些事情就算是单拎出来也至少是贬官流放程度,何况还涉及到了谋逆之罪,更是大不敬要杀头的。

    “这些证据真假,又当如何判断,我想钦差大人自然有办法,可是这里说到的谋逆可是涉及到了高阳郡王,我想如果审判不当,不免激化矛盾,伤害了臣子之心。”

    “其他的东西可以造假,可这账本历历在目又有你亲笔题字,总不会说陆大人这也不承认吧。”凌段彬突然从怀中掏出了开堂前程忠拿来的陆仟账本,这让他大吃一惊,如此机密之物竟然在他手中,这下可是百口莫辩趋于被动。

    “陆仟,你私通王爷蓄意谋反,贪污枉法草菅人命该当何罪?”

    “我有先帝亲赐的金书铁卷,即便有罪也轮不到你来审判。”陆仟见状也懒得多费口舌,反正自己这免死金牌威慑一个钦差绰绰有余。

    突然大堂背后缓缓出来一个人影,身着黄色的绫罗,上绣龙、翟纹及十二章纹走到堂前,身后紧接跟着四名锦衣卫,即便是没见过皇帝的人都能够感受到来人的天子之威,众人一并跪在地上,低着头大声叩拜行礼。

    见到来人的一瞬间,陆仟便知自己结局如何,他一改刚才藐视的态度,十分虔诚对着儿时曾经的玩伴行了大礼。皇帝扫视了一周,坐在主位之上免了众人之礼。

    “卢爱卿的证据看的朕触目惊心,竟没有想到为这大明王朝尽心尽力二十余年的陆爱卿做出此等人神共愤之事。”皇帝语气平和一点也听不出话语中吃惊的意思,众人不敢抬头望去,只能低着头等待皇帝的召唤。

    “陆爱卿,可否跟朕说说这黄毛小子是如何污蔑为我朝忠心耿耿之臣的。”

    陆仟哪里会听不出来这皇帝语气中的意思,若真觉得是污蔑,若真的并不想对自己制裁,又怎会出现在这断案之处。一切只不过都是在走一个过场罢了。

    “皇上,罪臣该死。一时蒙蔽内心做了些荒唐之事,罪臣愧对先帝,愧对圣上的万千子民。”陆仟说着,还把怀中带着的金书铁卷拿了出来跪拜叩首。

    “朕很惋惜啊,本以为儿时最好的玩伴应该辅佐朕牢固这江山成为肱骨之臣,可是你为何要蛊惑朕的次子做了如此该死之事。”

    “罪臣该死,罪臣该死啊,一切都是罪臣的错与郡王无关。”

    “也罢,既然先帝赐你金书铁卷,死罪可免。”朱棣并没有匀一个眼神给自己脚下跪着阵阵叩首的男人,他派人拿回了他面前的金书铁卷,然后示意钦差。“王爱卿,你来宣判。”

    钦差大人自然早已明晰圣意,二人一唱一和将堂下之人流放边疆五十年不得回朝,一想到那塞外艰苦环境,这五十年终究是客死他乡,再无迁入祖坟的可能。

    凌段彬看着谢恩的陆仟好像得到了莫大的满足之感,权贵终究敌不过正义,而终于他也算是践行了自己的初心,全然忘了刚刚这厮揭发自己冒名顶替之事。

    “卢爱卿,你与我有过一面之缘。”

    “卑职惶恐,殿试有缘与圣上一见。不胜感激。”

    “以你的才华,何必借用他人之名呢?”

    皇帝的语气很平淡,但是此刻的凌段彬却是浑身冷汗,双腿因为有些发抖而站不稳,陆仟即使犯下滔天大罪也有着金书铁卷作保,可是他呢?欺君之罪,大不敬,罪无可恕。

    “罪臣并非有意...”凌段彬话还没说完,钦差便宣判了他的死刑,罢免官职秋后问斩。

    “今日朕乏了,都退下吧。”

    陆仟和凌段彬纷纷被侍卫带入牢房,路过程忠的时候,凌段彬还用口型说了句‘快跑’,也许对方并未看见,丝毫没有移动。一场四品官员以上的陨落就此结束,民间的版本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两人得罪了朝中丞相,有人说是鹬蚌相争,有人开始编排这二人的风流野史,总之除了真实版本,民间流传的都不亦乐乎。

    新的县令来了,钱恃晨自然要搬出县令府。得子之喜还未散去,丧亲之痛便萦绕而来,因为并未找到叶利君的尸体,所以只给钱德跃一人设了灵堂,有叶碧每日敲经诵佛的陪伴,钱恃晨倒也好受许多,连续七日这灵堂都异常冷清,直到送丧那日才星星点点出现了一些百姓的身影。

    “多谢。”钱恃晨跛着脚深鞠了一躬,这是他对能够送自己父亲最后一程的人表达最大的礼数。

    前来吊唁的人也拱手回礼,他们并不是因为尊敬钱德跃而来此祭拜,只是想亲眼确定这钱扒皮真的离开了,受到这礼数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节哀。”

    看着逝去的父亲,啼叫不停的孩子,以及需要养活的一大家子人,钱恃晨从未有过如此沉重的责任感和无力感。他能成为一个好父亲吗,或者说他现在还配做一个父亲吗?

    “卢睿要秋后问斩了。”钱恃晨对着叶碧说出这句话却并没有一点大仇得报的爽快,他只觉得身边一直都在死人,人与人之间充满着仇恨、嫉妒、尔虞我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

    “我知道了,老爷。”不是恃晨,不是相公而是老爷,钱恃晨低头看着叶碧,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可这也是他偷吃必然的结果。

    两个人站在屋中久久没有说话,最后叶碧站起身给钱恃晨系歪的白腰带扭正,开了口。

    “卢睿就是凌段彬。”

    “我早该想到的。”钱恃晨先是一怔,随后便释然了。“没想到当年的嫉妒最终演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你恨我吗,碧儿。”钱恃晨鼓起勇气看向对方,眼神中却是满满的可怜。

    “不曾恨过是假的,开始恨你杀了段彬,后来恨你背叛了我。”

    “自是应当。”

    “你为什么不问我是否爱你。”

    “爱与不爱已经不重要了。”钱恃晨轻轻拉起叶碧的手,放在脸上。“这样就好。”

    “嗯。”

    站在门外的青婷看见了屋内的一幕,内心不知道是为了自家小姐高兴还是为自己感到心酸,从她怀上孩子到生下了他,从始至终钱家没有给过她一个身份,也许自己只是跳梁小丑,在钱府的目的也不过是绵延子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