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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自由

    此后的每一天夜里,老人都会来,所幸她练的很认真,气的走法也很标准,老人也每每对她赞赏有加。

    大概连续了三天后,出现了一点特别的事情。

    这一次,老头没有坐在她床上教她武功。

    他站在床下,谢轻雲盘膝坐在床上。

    这是轻雲第一次见他站直身子,她没想到这个老头会有这么高。

    老人挺胸站立,今天他洗了洗脸,模样干净了些,忽略掉那身破衣衫,倒像个容貌清癯的教书先生。

    “今天,我给你讲自由。”他背着手,神情严肃,不怒自威。“吾门追求的正是自由。追求自由,就要知道自由是什么东西。”

    “我们也有门派吗?”

    “当然有,我们这一派叫……”老人的喉咙突然卡住了,脸上也陷入了一种困惑的感情里,“门派……门派……门派……门派。”

    他在这间小屋内转了好几圈,最后说:“不要讲这些细枝末节。”

    他停止了纠结自己门派的事情,接着自由的话题说类起来。

    “大概的说,自由就是你想不干什么就不干什么。”他的话掷地有声,干脆利落。

    “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奴隶自由吗?农民自由吗?商贾自由吗?士大夫自由吗?皇帝自由吗?他们都不自由!可是千年以前呢,在无君无臣,无礼无法的年代,他们都是自由的,是什么让他们失去了自由?皇帝日夜恐惧自己的王位受损,皇子则暗戳戳的垂涎那无上的宝座,官员担心自己的前途受阻,勾心斗角,商家忙于南北经营,农民苦于耕作,奴隶的全部都属于别人,为什么他们没有自由?是一种联系,一种契约限制了他们,这种东西既保护了他们的生命,却也塑造了不平等,皇帝视四海为王土,却对天下之人皆有生杀之权,这种关系还在变动,没有谁世世代代都是皇帝,也没有谁世世代代都是奴隶,陈胜吴广不过佃农,可也能与秦皇相较。总得来说所有人都受到这种联系的限制,不过我要说,你其实可以拥有自由——这世上从未有人获得真正的自由,最强悍的武者没有,最伟大的皇帝也没有,当然也不是每一种自由你都需要。首先,我是要教你争取自由的权利。”他这时变得慷慨激昂,然后一把抓起旁边的搪瓷杯咕咚咕咚的往肚子里灌了一半。

    他接着说,“你本就该有自由,只是生在这个时代,你想重新得到它,得额外付出一份代价,至于你,付出的可能还要大一些。”

    “自由,多么美妙的一个字眼——但是你需要舍弃一些东西,舍弃一些你司空见惯的东西,去换这一个词,一个虚无缥缈的词。真的值得吗。你可要想好了。”

    “我想好了。”轻雲说,牺牲掉一些东西,换取一个可能,她将要或者说正在做这种事。

    “我知道,我知道。”老头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你当然知道,如果不是你知道你就不会拜我为师。”

    “但是自由不是什么都不做就会送到手里的,自由的取得需要斗争,需要同过去的东西进行抵抗,要有死在路上的觉悟,然后也不一定能拥有自由,因为你身上的枷锁太多了,挣开了一个反而会使另一个更紧。”他顿挫的发表着演讲,“所以自由是一种注定艰难的道路,而且几乎注定死亡,我们不要追寻极端的自由,我们不需要把无辜的人杀死,我们只是要打碎掉一些司空见惯且存在于我们所有人脑子里的东西,然后去得一种解放,虽然目前来看这种解放不太可能发生在所有人身上,但我们一样要争取,首先就是要争取,不去争取什么都没有。”

    “你学武,就是要争取自由的资本。”

    真见鬼,这一刻这个老头根本不像一位拳师,而像一个鼓动家,他在极力要求你参加一场不知生死的斗争,但也有可能他只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悔恨里,这只是他大声的自言自语。

    窗开了个小缝,月光如汤般流入屋内,二人身上都多了一抹银辉。

    轻雲觉得自己身上的血热了起来,可是她的呼吸越来越沉静,越来越平和,她想未来的险恶会很多,但她不怕。

    如果她倒在了路上,说明根本没有未来。

    “皇帝是个妖怪,有着带刺的牙齿和永无尽头的肠道,它全身着着谁也看不见的火,任何靠近它的都会受伤,它长着能吸血的腕足,它的腕足很长,从天上一直垂到地下,它自私,它吸着天下的血,但它不能让这个天下消失,所以它希望被它吸血的牲口活着,但皇帝不是杀不死的,世上已经有很多人杀死过皇帝,要杀死一个皇帝也并不是一件人想象不到的事情,可以从肉体上消灭它,也可以从法理上消灭它,把它拽下皇帝的宝座,他就失去了无上的妖力。由于跟皇帝待的久了,皇帝屁股下的椅子也成了精,它是比皇帝还要可怕的妖怪,现有的历史里没什么能杀死它,任何坐上它的,就算曾经是人,时间久了也会变成妖怪,不过它并也不是从来就有的,不是从来就有的东西很少能一直延续下去,官吏大多是皇帝的伥鬼,它们也爱吸血,吸血的总量比皇帝还要多,官吏根本上要保护皇帝的座位,不一定是这一个皇帝的座位,可能是下一个皇帝的座位,但总的来说,是确保有一个至高无上的皇权,因为它们和皇权一起组成一个新的,更强大的妖怪,这个妖怪已经活了几千年,并且不断的更新自己,它还在变强,可已经展现了衰败的迹象,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死,但在这个时代没什么能战胜它。让一个王朝的覆灭,并不简单,可这总是可能的,并且一直有人在做,一直有人想做,但一个王朝灭亡后总有下一个王朝接替它,要让王朝这个词语彻底终结,到现在没有人做到的,新生的朝代总是吃掉它灭掉的那一个朝代的残骸,向上长出另一张相似的脸,我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士大夫爱做梦,为自己这一批人赋予了过于崇高的价值,然而这价值并不符合这一阶层的根本利益,所以士大夫这一批人良莠不齐,并且大多数是在空放炮,说着些自己都做不到的义理。高贵的人瞧不起农民,说他们卑微愚昧短视,可他们的一切缺点根本上都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造成的,这是一种轻蔑,也是一种欺骗,多少次朝代更换都是欺骗,用土地上的人民的力量去推翻上层的腐朽势力,等自己登临宝座后又背叛自己的出身,吸起农民的血来。这个世界已经扭曲了,必然需要一种火一般的力量把这些东西焚烧掉,这一种火一般的力量是必然能在未来诞生的,在那只最大的妖怪寿命的尽头,我曾在梦里见过这力量,所以我笃信它一定会来。我是你的师父,是一个早醒的人,你也一样,早醒的人不会很多,但也不只我们几个,早醒的人很可能还没等到天亮就死了,但我们需要把对抗黑夜的精神传承下去,黑夜不会自己消失,如果没有太阳的光芒黑夜将永远是黑夜。”他激愤的说道,却忽略了自己不觉间已经跑题了,他迫切的想要把自己的思想传播出来,渴望让谢轻雲明白他的意图。轻雲倒是认真的听着,有些话她其实不是很懂,她只能努力的记下来,或许以后就能明白了。她的功夫已经越练越好了,她想道理或许也是一样,自己一定能越学越好。

    老人再次拿起水杯,这次把里边水喝了个干净,这还未完,他又从水缸边用瓢舀起一大勺来,很干脆的倒进了嘴里。

    “为师教你学武的第一天就提醒你牢记初心,今天也是这样,你千万要记住自己的初心,记住自己从哪来,要去哪里。”他最后说道,他从窗户边上跳走了,落地无声,转瞬消失不见。

    夜是绛紫色,今天有些冷,她注视着窗外,星星还是很远。

    第二天。

    “小姐,小姐。”她以为自己在发梦,现在还有谁会喊她小姐,可等她睁开眼睛后,发现窗户缝上有一双透亮可爱的大眼睛。轻雲猜测她脚下一定垫了个板凳,不然够不到这个高度。

    “彩玉?”她低声问道,彩玉是打小和她一起住的丫鬟,跟她关系亲密的好似姐妹,“你怎么来了。”

    她才刚睡醒,脑子晕乎乎的,不知道彩玉要来做什么。阳光从窗户缝照进来,原来天已经亮了。

    “小姐现在被禁了足,肯定又不会照顾自己,窗户肯定开了一宿,里边也这么凉。”看她的眼睛,几乎要哭出来了,“小姐真是受委屈了。”

    “夫人老爷不让我来看小姐,可我又怎么忍心呢。”她小声的说,然后,谢轻雲听见一点摸摸索索的声音,然后一小块被油纸包了的东西被她递了过来,“我偷摸做了一点酥皮糕,小姐尝尝吧,权当压压在这儿久待的苦味。”

    轻雲已经好久没有见到熟人的脸了,这次倒有点高兴,看着彩玉水汪汪的眼睛,几乎想笑出来。

    她小心的剥开油纸,里边果然有一小块点心,她捻下一个角来,塞到嘴里,甜的刚刚好。

    彩玉趴在窗口,看着她。

    “小姐是个有节气的人,我也知道,可这种事上,何妨给老爷夫人服个软呢?一张嘴,认个错不就好了吗?”轻雲愣住了,她没想到彩玉这次来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说这个事情。她心里一凉,可看着那双天真的眼睛,她有觉得难言的凄苦。

    世上到底有多少人,死在了一种无形的毒药下。

    “世上哪有不嫁人的女孩呢?我妈妈当年嫁人的时候也是又哭又闹,可最后不还是嫁过去了。”彩玉小声说,“快出嫁了,何苦闹得这么不愉快呢?”

    “我是个丫鬟,您嫁给谁的事情容不得我置喙,可遵父母的规矩可是人间大道,哪家姑娘要是违背了,可一定是要被人指指点点好几十年的。”今天的轻雲觉得彩玉变得有些陌生,或许彩玉今天也觉得轻雲也很陌生。

    轻雲的脸上带着笑,如许久不见曾经至亲的密友,但心底却泛起一阵阵难过,这种感觉是她从未领略过的奇妙。

    “小姐不是不通情理的人,闹过就完事了,何苦死犟着。”

    “委屈你了,彩玉,按照常理,我嫁人你是要跟过去当通房丫头的。我一不嫁人,让你也很麻烦。”轻雲说。

    “小姐。”彩玉终于哭了,“这哪里是我的事情,我只是怕小姐受苦啊”。

    豆大的泪珠从她脸上滚落,轻雲见了,觉得很抱歉,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慰的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她。

    过了一会儿,谢轻雲把点心咽下,把油纸叠了叠。“小姐。油纸不能乱扔,得还给我,若是一不小心被发现了,夫人一定会怀疑我。”

    也是,轻雲这么想,于是把叠好的油纸还给了她。

    “小姐,我走了。”彩玉委屈巴巴的说,“我不能常来,只能偶尔看您几眼,话也不敢多说。”

    彩玉合上窗,脚步声逐渐模糊,不多时彻底不见。

    她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她觉得肚子有点痛,过来一小会儿就难受的厉害,冷汗立刻从她头上掉了下来。

    她一转头,发现床上多了一个人,是她师父。

    “你怎么来了。”她怪道。

    老人皱了皱眉,似对她的措辞感到不满,但最后也只是说:“师父看看徒弟难道不是应该的事情吗。”

    “先不管这些小事,你现在是不是感觉肚子疼。”他正色道。

    轻雲惊了,老人看到她震惊的神色很满意,微微一笑,道:“毒是我下的。”

    “趁你那个小丫鬟不注意,我在她那一点面里下了毒,药性挺猛的,不过放心,我绝对没有毒到第二个人,现在只有你中毒了。”

    “现在,运功发力,想我从前教你的方法,把毒逼出来,保准你功力提升一大截。”

    轻雲无力说这练功方法是如何如何之离谱,只能沉下心来,运转功法诀窍。很奇怪的是,她一出现这个念头,内功就迅速的运行了。

    “是叫你逼出来,不是叫你加快血液流动,好毒死自己。”老人瞪了她一眼,她赶紧调整气的走向,把气往外送。

    一时间,她的脸时青时白,时而潮红一片,汗滴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的往下淌。

    “加把劲,这个药挺猛的,一不小心能死人的。”老头好像在说什么无所谓的小事儿,比如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可这分明是要命的话。

    轻雲已经出不了声了,她只能竭尽全力的把毒往外逼,过了一小会儿,她全身都湿透了,像是一个刚从水里出来的。

    “你的气是够用的,就看你能不能把全部气都运上。”老头考虑到她的脸色提醒了她一下。

    轻雲现在的身体已经开始发抖了,她觉得一会儿凉一会儿热,还有些地方发麻发痒,心咚咚的跳,可她的肚子已经没那么痛了。

    统共过了小半个时辰,轻雲长吁了一口气,“好了。”

    “不愧是我的徒弟,有本事,学了六天,已经有逼毒的本事了。”他大笑,然后将手握在轻雲手腕上,用气细细的走了两圈,“可以,毒已经逼完了。”

    然后他伸出铁指,向她身上的各个大穴点了一遍,每一个地方她都觉得鼓鼓涨涨的,被老头点完了以后,她觉得自己的功力上升了一倍不止,“我用毒药刺激了你身体,并确保清除,以免留下后遗症,又活跃了一遍你的大穴,这一会儿你练功的效率至少要比平时增长两倍。”

    她点头,刚刚打算低头练功,却又被老头打断了,“现在练功太浪费了。”

    他一跟手指点在轻雲胸前大穴上,竟把一口气渡了过去,“这一口气大抵是我过去半年功力,虽说只有半年,也不要小看,我这半年足足抵得上凡夫俗子修炼五年也不止。你这种时刻比平时更能消化别人的气,因为你现在身体疲虚而亢奋,继续补充,所以别人的气也更容易当成自己的。”

    “不必愧疚,这半年的功力,以我现在的功夫,不过半个月就能补回来。”她心底默默感激,可没法说出口,因为她只能尽快把气消化掉,以免溢出浪费。

    “行了。”他笑眯眯的看着轻雲,脸上的皱纹也让人觉得温柔和煦,“我走啦。”

    一转眼,他又消失了。

    入夜。

    今夜他回来吗?

    以前他每个夜晚都来过,那今天呢?今天夜晚他也会来吗?他过去从未在白天来过,可今天他白天就来了,那么他晚上还会来吗?

    她现在越发的喜欢这个老头了,这个身材魁梧,衣衫破烂,有点疯癫的老头。

    “嘎吱。”

    窗子开了,夜空与星星都露了出来,与此同时还有一双粗壮的大手。

    轻雲认识这双大手,他来了。

    “出来。”那个人小声说。

    “出来?”轻雲侧过脑袋,好奇的问。

    “出来,快点。”那声音有些着急了。

    她不再追问,一手扒住窗户边,稍微一用力,她上半身就露了出来,她发现自己的气力增长了很多,她还有点惊讶,没想到这么窄的窗户自己也可以钻出来。

    “快点,你爹妈都睡着了。”果然是那张熟悉的老脸,她笑了。“别磨叽,今天要教你一项紧要的。”

    “唰。”她跳了出来,她尽量控制了,可还是露出来一点小小的声音。

    “走。”老人的力气出奇的大,一只手夹住她,像是夹一条门板。然后两脚一用力,整个人飞了起来,一下子踩在了她那小屋子的顶上,脚步奇轻,毫无声息。

    随后,他一跃而下,跳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然后再一跃,他简直像一头猎豹,或者一只飞鸟,借着抛物线,飞了十余米,到了另一棵树的腰上,她真担心这棵树会撞倒,可是没有,这棵树坚强的承受了这重量,然后这个老人如猿猴,脚底一窜,飞到了另一棵树冠上,接连几下,他就离开了谢府。

    “别害怕。”风呼呼的从她脸上刮过,可她根本就不害怕,她甚至想大声的笑。在呼啸而过的风声里,谢轻雲特别想笑出来。

    “我们要去哪儿。”她问。

    “去一棵树上。”老人答道。“去一棵够高的树上。”

    又过了一会儿,他停下了脚步。

    他头顶上是一颗活了将近百年的老树,而且它近四十米,巍巍峨峨的矗立着,树冠自由的向四周铺洒开来,“到了。”他说,可他并没有把她放下,而是继续用胳膊夹着她,他的双腿再度发力,如同一只豹或者猫,飕地窜了上去,脚步不断,仅仅一瞬,就到了树顶。

    老人轻轻的把谢轻雲放下,谢轻雲小心翼翼的站住,看着底下变得极小极小的一切,呼吸有些急促,双腿有点发软。

    “站稳了。”老人提醒到。

    这个位置已经是最高的,勉强能承受两个人重量的地方了,这大概有三十无四五米,倘若失足掉落,一定会骨肉为泥。

    “现在,我们要从这里跳过去。”老人镇定自若的说。

    谢轻雲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要连这么高的地方都跳过了,天底下就没有你去不得的了。”

    “你看好了,我现在教你一次。”他说罢,随后就跳了下去。

    他双脚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像一只飞鸟一般的滑下去了,他张开双手,破烂的衣服就像是鹰的羽毛。他的头朝下,头发被风吹的散开,如同湖里的水藻。很快的功夫,他已经滑下十余米,然后他突然在空中停滞了一下,两脚往前收拢,按理说,他这么做落地的速度应该变快了,可是并没有,轻雲猜测是他用气功作为缓冲放慢了自己的速度,接着又是十余米,但这样的速度仍然是顶快的,突然,他在空中变换了自己的轨道,不是变化一次,而是反复变化,每变化一次,他的速度就降低一点,原来他用自己的气和小动作调整了降落的方向,分散了让自己下落的力,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翩翩落下的页片,到最后,他自己的气保护住自己的身体,像猫一般的落在地上,并往前弹了几米。

    他向上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快下来,轻雲点点头,示意自己看到了,忽然有一只松鼠从她眼前闪过,落到了她的右手边,似是对她眨了炸眼,她确信这种松鼠是想要对他沟通的,心中或多或少也得到了一些安定。

    她挪动脚步,走到了老人刚才站的地方,低头看了看,那个高大的老人这么看下去小的可怜,这种高度真的是人能够做到的吗?她有些怀疑。她的呼吸一直不是很顺畅,她犹豫的看着下面,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恐惧,她的腰眼有点发痒,背好像不是很能直起来,这种情况下她还能用的出气吗?

    老人的声音突然传来,“不要畏惧,把你的气全部用出来。”明明隔了这么远这声音是如何传到她耳朵里的,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又联想到他的魔音,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运用你的气。”老人又一次说道,“相信你自己。”

    好吧,她这样想,去做吧,这一步是总要迈出去的,她又看了看旁边的松鼠,往前稍微的挪了一下脚步,老人不再对她讲话了,只是默然的看着他。谢轻雲深深的看了一眼他的眼睛。

    至少,第一步要迈好。

    她伸出一只脚,跳了下去。

    现在她也像一只鸟了,张开的胳膊像翅膀,风从两边刮过,保持平衡并不是很容易,尤其是在这种告诉运动的状态,可是她有气。“运用你的气。”她想。她成功做到滑翔了,那棵树离她越来越远,她不用看就知道,她耳朵似乎听到了一些细小的声音,似乎是什么敲门声,但不是真正的人在敲门,是一种乐器在敲门,一种乐器在模仿某种东西在敲门,她认为这是在暗示,是一种困难正在袭来,既然这样,所以她要做的就是战胜它。

    于是她尽己所能的催发体内的气,从她的青云穴向四肢运输,以达成调整自己轨道的目的,这必须要够快才行,自己需要抢夺时间,否则是来不及减速的,那她就会碎在地上。

    她疑心自己就是一个快要干枯的井,有一个不死心的人死命的压一个老旧的泵,试图从里边压出些水来,每一次出水她都看作神迹,每一次她都以为是最后一次,可总会有一两滴水被再次挤出来,就像她那股气仿佛无论如何也能剩一点一样。

    那敲门声似乎更近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到的,应该是一种幻觉,或者说是心理上的暗示。她在空中反复的做着一些小动作,竭力减缓自己落地的速度,如果失败就没有其它的可能了,只有成功或失败,她一定要够轻,够安稳的落在地上,她离地面已经不足十米了,现在应该有这么东西在高歌,她冥冥中这样觉得。随后她试图往上跳一下,以抵消最后的致命的重力,好似一只轻敏的鸷鸟,飞出了一条美丽的抛物线,她这一瞬间的形象如同精神构成的火焰,是转瞬即逝的,难来易去的幻象,是飞向乌云并注定冲破它的闪电,是水分与阳光精巧的混合,她那一瞬间展现出来了非人的形态,如今她落地了,安然无恙的落在了地上,宛若远行的帆船到达了彼岸。

    她看着老人,没有说一句话,老人也看着她,老人的眼神里流露出了浩瀚的,超出了一个正常的人类所能容纳的限度的感情,他的眼睛似乎要流出什么类似眼泪的东西,但他最后什么也没做,甚至连话也没说,他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之后把她夹在胳膊下,倏忽地离开了这里。

    很快就到了谢轻雲的房间,他们离开的时间其实很多,也就只有五分钟,但轻雲却觉得整个世界又一次的发生了惊人的变故。

    老人最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要对她说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可到末了,他只是说:“你能做到这一步,就说明你已经完美的消化了我给你的那一股气了。”

    “三天后,我会再来。”说完,他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