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早醒的侠女 » 第四章 习武

第四章 习武

    三天光景,过得极快,小屋之内,不许外出,从早到晚也没什么变化,谢轻雲也觉得百无聊赖,除练功之外,无事可做,这三天也就如流水一般的淌过了。

    终于等到了这天的晚上,他来了。

    不但是他来了,他还带着一组刑具。

    铁手铐,铁脚铐,锁链条子……有一些上面还沾着一些可疑的红锈。

    “这是干什么?”她问道。

    “别动。”他说,紧接着,他手脚利索的把谢轻雲铐了个结实。

    “挣开它。”他说完就走了,“一个时辰后我会来取。”

    谢轻雲看到她的脚铐长出了牙齿,变成了两张巨口。它不满足于咬断她的脚,还想要吃掉她的全部。她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用手抓住它的嘴,试图撕裂它。她认准至少要掰下它的牙齿。于是她用手指去够这怪物的獠牙。而她自己的力量是不够的,她必须动用她体内的气。她这样想着,那玄妙的气就从她的青云穴涌了出来,这股气被她的精神驾驭,发出震撼的力量。那怪物的牙掉了,它的嘴也变形了,这样子甚至有点滑稽,恐怖和滑稽总离得很近。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手铐也变样了,变成了一只铁黑色的蛇,很难说它究竟有没有毒。这只蛇的眼神里露出凶狠的光,它必是噬过人的,剖开它的肚子或许还有人体的残骸。“打蛇打七寸”,她想到,然后手狠狠的捶了过去,那蛇抽搐了几下,却并没有刚开她,反而缠的愈紧,她心里着了火,死死的用手抓住蛇,试图把它从自己身上解开,那蛇也被激怒了,张开嘴要咬她。

    她的动作更快,一把捏住了蛇头,蛇张不开嘴,只能愤怒的睁着眼诅咒,这蛇不是常规的生物,它是由手铐变来的,所以比蛇还要可怖。那蛇竭力的要挣开她的手,并且身体缠的越来越紧,她的手腕也有些发黑,可是跟这种东西作斗争怎么能够退缩,越是后退,敌人就越强大。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手空了,因为这只蛇的头消失了,紧接着从它的尾巴上又生出了一个头,张开血盆大口咬过来。

    她怒了,用拳头狠狠的砸向那蛇的头。“嘭,嘭,嘭。”她那双称不上大的拳头一次又一次的落在蛇的头上,蛇头被砸在了床上,床铺的不厚,缓冲的作用很小,每一次被砸中蛇都竭尽全力的想让头离开床面,伴随着砸中的次数越来越多,蛇头挣扎起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七窍也流出些紫黑色的血来。

    她还在死命的砸,“嘭,嘭,嘭……”蛇的头渐渐的不动了,忽地发出来咔嚓一声,轻雲怀疑是蛇的头骨裂了,随后血液渐渐的涌了出来,蛇皮还算完好,但里边已捶成了一摊烂酱,几根骨茬从蛇皮里伸出来,带着些肉泥。但蛇的身体还在活动,扭曲着并死死的缠住她的胳膊,可没有了头的指引,身体即便再疯狂也不再有真正致命的机会,她把双手举起,高过头顶,然后用力一拽。

    “嘶——”

    蛇身被撕成了两半,血淋淋的撒了她一身,接着她朝自己脚上的怪物砸去,那怪物仿佛也有些许的智慧,见到同伙被杀,自己也有点胆怯,轻雲深知越是这种时刻越不能手软。又是哐哐的几声,怪物的身体也散架了,即便生前有极大的威力可死后似乎也没什么值得人们格外憧憬的了。

    轻雲放松了下来,靠在了墙上,这时她再看床面,蛇的残躯已经不见,变成了裂成几段的锁链与铁环,应该是蛇头的位置则是碾碎的锁头,那长牙的怪兽分明是先前的脚铐,现在也断成了不规则的铁环,她唯恐方才发出太大的声音,惊到别人,但毕竟自己的小屋比较偏僻,所以也比较安全,床上和身上的血迹也消失了,只是有些汗液淌过的样子,她没有再管床上残存的铁器,挪了挪身子,索性躺下,过了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不久后,老人来了,看到了散落在床上的枷锁残骸,欣慰的一笑,拿了个布包将其仔仔细细的封好,不留一点残片,随后一转身,拎着刑具,从窗口离开了。

    第二天天亮,谢轻雲醒时发现床上干干净净的,一点铁片也不剩,便知老人已来过,微微一笑。

    饭已经从门口推了进来,她吃完饭,突然发现有声音呼唤自己。

    “小姐,小姐。”这个声音听起来偏老,不是彩玉的声音。

    “吴妈?”她想起来了。“你怎么来看我了?”

    “我来给小姐送些吃的。”吴妈推开门底下能活动的那个小机关,送进来一盒小点心,这一盒点心的花样倒是多一些,有五个品种,每一种只有一个,随后她又把外壳推了出去,吴妈把盒子收好,然后绕到了窗口边。

    “小姐,我本以为夫人是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你反而是不愿意。”

    轻雲自然明白吴妈是什么意思,“您只是不太懂我的心思罢了,我就是不愿意嫁人,别说什么王二公子了,就是当今圣上,我也不爱嫁。”

    “哎呦,这哪里是说得的。”吴妈吓了一跳,“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言语啊。”

    她本想问问夫人说的事情小姐考虑的怎么样了,但看这个样子,也只能憋回去了。

    “小姐呀,您何苦这么别扭着呢,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爱好什么口味的点心,喜欢什么模样的花草,我都是了解的,可没想到,一个男人,倒叫小姐你过不去了,夫人让你嫁,你嫁了不就行了吗,也就委屈你这一回儿,再说嫁给王恬公子,又哪儿能说的上委屈呢。世上的事情哪儿能事事都如你的心意,再说,嫁王恬,不光是您一个人的事,还是帮扶了谢家一家的事情。这跟昭君是一样的啊。”吴妈絮絮的说。

    “吴妈,你回去吧,我是铁了心思不嫁的。”

    “哎呀,你这孩子……”

    更多的话谢轻雲也不太能听得清楚了,有些话听了太多遍,她业已想了很多遍,也拿定了主意。

    “姑娘你还小,不是很能拿得定主意,再想想,再想想……有事情随便跟谁说都成,只要想通了,即是告诉我们……”

    ……

    “夫人,小姐她还是想不过来。”书房里,吴妈低着头,对谢轻雲的母亲这样说到。

    “她还是一口咬定不愿意嫁人?”

    “千真万确。我好话劝着,道理说着,怎么她都听不进去。”

    “嗯……”夫人犹豫了,一根纤细的手指敲着座椅的扶手,发出清脆的响声,“再让她待几天……可怜的孩儿……你怎么就醒转不过来呢?”

    “真要到了那一天,她就算是不嫁也得嫁了。”旁边的老爷皱着眉,不满的说,“之后别再去找她了,让她自己呆几天,受几天寂寞,这种事情不是人能够忍受的。”

    “只可惜当年管教不严。”老爷在最后不解恨的说,“现在也打不得了,嫁给王公子的,总得送个标志的人儿吧。打坏了还这么办。”

    “老爷息怒,九十天以后,轻雲就成婚了,一个人就算再不满,也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她会想明白的。”夫人劝慰道。

    ……

    此后,老人几乎是每夜必来,花了五天的功夫,教了她三路拳桩,让她每天练习,为的是增长气力,打熬身体。下毒的事情不敢老做,恐怕损害身体,又花了两天教了她一套简单的剑法,一套拳法,让她长了长见识,又用了两天,帮她疏通经络,再就是有一些零碎的小功夫,也大致地说了说。

    且说这一日,老人如常前来,但再度招手,示意她出去,轻雲心里一动,异常兴奋,赶紧溜了出来。

    见轻雲出了门,老人一招手,示意她跟着自己,然后奔东边而去,轻雲紧随其后,接着老人双腿一用力,踩在了一间佣人的屋顶上,她赶紧跟上,往上一跳,竟然也跳了上来。

    “你尽管放心,他们已经睡下了。”老人道。

    谢轻雲点头。

    随后,他纵身一跃,这一跳至少有十米远,踩在了另一间房上,复一招手,示意她跟来。

    “跳过来,但不要发出一点声音。”

    这已经是离父母休息的场所极近的地方了,谢轻雲有点胆怯,若是自己一不小心,发出了较大的声响怎么办,她咬了咬嘴唇,可是……她想到数天前,自己从那高树上一跃而下的场景。

    她跳了过去,如一只燕子,展翅飞向了另一端。

    “来捉我,但不能碰掉一片瓦。”他说,然后箭一般的跳到了对面的房顶。

    谢轻雲立刻追了过去,对她来说,在各房上空跳跃不算是一件难事,难点在于以怎样的速度进行这一工作。谢府各房的布局并不算简单,有大有小,层层包裹,这让老人不论往哪去都有不小的闪挪空间,谢轻雲最开始完全跟不上老人的步子,渐渐的能只比他慢两步,到后来基本可以紧随其后,她的额头渐渐的冒了白汗,可老人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老人的身体分明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摸不着,她想到数年以前,自己与侍女玩捉迷藏,那时候是白天,天的色彩是混黄与青白交织的,让人觉得很奇异,那时候她的侍女也抓不住她。

    老人运动的规律很难琢磨,他似乎完全不需要克服转向的惯性,每一次都能拐到她意想不到的地方,她努力的追着,逐渐也摸到了一些门道,她的步子也越来越灵动

    据说练武的极重身法,出手只在一霎间,怎么争取到这一霎全靠自己一双腿。老人的身法就极其矫捷,好似飞跃于林间的鹿,在夜空下创造出一个个华丽的轨迹。也许他已经老了,但他还能表现出青年一般的形态。

    轻雲追的越久,就越发觉得自己的身体奇妙无比,这是一个精密的机械,但自己已经逐渐的可以掌握它,让它发挥出更大的能量而不至于损坏它。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老人停了下来,红光满面,气不长出,傲然的立住。

    “好了。”他说,“你歇一会儿。”

    轻雲直接坐在房顶上,双腿盘起,闭目养神,老人在旁边为她放风。

    不知过了多久,轻雲睁开眼睛,感觉筋骨舒爽,精气十足。

    老人轻轻一跃,跳到一棵老柳树上面,大拇指与食指一捏,截下一节三尺长的老枝,上面已经生出了一些青绿色的芽。

    “看我舞剑。”他说道。

    只见他手腕一翻,柳枝就被他赋予了骨气,好似一柄青锋,时削时点,快似空中鸟,往来翕忽,巧如潭底鱼,忽隐忽现,剑随人走,肩肘送剑,来去间隐有风雷之声,兼又有虎豹之音,撩勾劈挂,灵活自如,毫无绷挂之处,好似涓涓清波,忽又显出惊涛骇浪之状,几招几式大开大合,而后又慢了下来,如泥间蹒跚之老龟,湖心梳洗之白鹤,一会儿后猛然飞上了天空,白羽伸开,不见踪影。

    那树枝在他手里活了起来,宛若一条蟒蛇,游走在他手肘之间,张开嘴,嘶嘶的挑动着蛇信子,危险却驯服,其人也如虎,怒目圆睁,双眉倒竖,好像猛虎在挑逗一条白蟒,白蟒盘游在臂膀上,牙齿露着凛冽的寒光,泛出逼人的冷气。她相信他的剑法可以刺中春天里漫舞的柳絮,杀死最险恶的敌人,即便他手里握的是柳枝,也能切金断玉,屠杀海底的蛟龙。一个人能够练成这样好的剑法,但是他无法刺穿这个时代——谢轻雲忽然觉得很可惜。

    柳枝在谢轻雲的眼里走了样,变成了一把三尺长的利剑,刃白如雪,剑身宽厚,擦着空气,呼啸着恶风,远处黛色的青山不动,而月亮吓得发抖,蒙上了一层轻纱。

    他的步子是稳的,而手法是快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让剑更好的出手,所以他进退有据,有条有序,他的身形似狂人的草书,自由奔放却内藏骨气,而他的步子则显出理性的光辉,包含着秩序的色彩。

    他停了下来,手里握着的东西也就变回了那平平无奇的柳枝,几个呼吸后,他走到了谢轻雲旁边。

    “你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

    “你懂了吗?”

    “我没懂。”

    “我知道你没懂,我也没想让你懂,但你以后一定会懂,我只是想告诉你,应该是这样。”

    “应该是这样?”

    “应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