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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征途

    从屯后村离开后,第四小旗汇合其他地方的三个小旗沿着大路继续搜索清兵的行踪,当天一直向东的路上,虽然有零星的杀戮迹象,但没有再如屯后村那般的屠杀。

    等到宿营后的第二天早上,饱餐了一顿野菜泡水后,又开始了行军,不久他们就发现了清军的动向可能分兵折向东北行进,脱离了原先东进的驰道。

    必须分兵了。四个小旗委托各自旗里的一名部下监督,然后经过公平的抽签,第四小旗幸运地抽到了唯一的一只可以走东进驰道那条较为安全的签,剩下的三个小旗则是继续危险地追踪清军。

    第四小旗的明兵知道抽签结果后都松了一口气,他们都是南面赞皇、元氏的驻防内陆的当地卫所兵,可以平安返回家乡,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也弥足珍贵,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明天。

    临行前,第四小旗与同袍作别,多少有些生死离别的感觉,一阵沉默后,两支一大一小的队伍自此分道扬镳。作为一名女战兵的金潇天然和部下有着隔阂,虽然她刚来的时候,有个千户做背书,又有以一敌八的武技震慑群男,但是千年的封建传统让她始终不能真正融入团体,即使她可以荤冷不忌,但她终究不能赤诚相待这些男人。

    临走的时候,金小旗已经用陶罐烧了清洁的热水,给部下装入随身皮囊里,以供大家饮水之用。因为烧饭的锅已经破了,所以烧水的陶罐必须带走,赵大个子听从金潇的吩咐,负重背上了陶罐。

    前面则由李涛、陈六子开路,赵大个子断后,金潇和其他人则在中间。早就没有补给的他们经常会顺路到途经的小庄子里碰碰运气,看有没有吃的。

    第四小旗的二十三个人就这样顺着这条干硬的土路一直走,周边全是干硬的地皮,处处都是龟裂的纹络,就算有植物,也都是些枯黄的茅草。路途中不时就有倒伏的干尸,个个形状狰狞,每个路过的人心中都恐惧迟早自己有一天也会如此。

    进入途径的小庄子,一如既往地一贫如洗,能用的东西全部没有,干净得连个破碗都没得,可以想像沿途的流民搜刮过这庄子有多少遍。

    金潇看着这小庄子,背面的寨墙塌垮了一大片,可以看出些战斗的痕迹,一如既往的死尸,只不过没有虐杀,第四小旗已经没有精力收敛这些尸体了,只得任其暴尸于野外。

    失望的离开这里,继续行军。曾经的河流因为持续干旱已经消失,四周已被大片大片的流沙礓砾所覆盖。风一吹来,漫天的尘土,给人感觉似乎到了荒漠中一般。

    荒寂的土地除了枯黄就是枯黄,没有任何生机的色彩。

    偶尔他们也会遇到一些流民,个个面黄肌瘦,形容枯槁,状如恶鬼。明兵和平民偶遇时都相互提防警惕着彼此,远远看见的就各自绕行避开……

    走到午时,陈六子他们已经感到饥饿难忍,腹中的吃食早消化得渣都不剩,毕竟野菜再多终究是野菜,最多吊着命,提供不了多少热量。

    虽然金潇规划了行程,每隔半个时辰可以喝点儿水歇歇脚,但水能顶饱?

    陈六子和李涛对视了一下,点了点头,继而停下开路的脚步大声向小旗抱怨着,旋即两人便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不动了,让原本还算行进有序的队伍瞬间变得松松垮垮、各自分散。紧张的人一旦停下来,再想行动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啦,见有人带头,想着法不责众,后面的一个个明兵也都半躺半坐土地上不动弹了。

    什么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什么旗校,我饿得实在走不动啦!我得吃点饭才能动!诸如此类的话语涣散了金潇好不容易才形成的军旅纪律。

    “可是我们早就没有粮食啦。这大家都是知道的。”金潇无可奈何道。

    “那我不管……反正你是头儿,大多伙儿可都指着你呢,到底咋整,你倒是想想办法啊?!”陈六子幸灾乐祸道。

    “我们必须出发,这是军令。你们这是要抗命嘛?!”金潇俏脸阴沉,厉声喝道。

    “我们当然服从军令啦,旗校,可我们实在是走不动了,想服从也服从不了啊,你们说:是不是啊?兄弟们。”陈六子挤眉弄眼煽动着部下。

    “是啊,头儿。你要能找点吃食,哪怕一点垫吧垫吧,我也有力气好往下走啊。”李涛接着陈六子的话道。陈六子暗中朝李涛竖了竖大拇指,心中好笑道:我看你怎么办?

    虽然知道就是六子他们在捣鬼,但他们说的也确是实情,如果队伍再不吃点东西,后面的路真的撑不下去。

    “好吧!我想想办法!”

    “旗校英明!旗校英明!”

    “那我们等着您老的好消息啦。”李涛和六子两人抬着杠,将金潇架着在了火上烤。

    金潇瞪了他们一眼,转身窜上了身后的土坡,这里的道路地势较为低洼,所以杂草还算繁茂。两边撂荒的农田有的地方尚有杂草丛生。

    金潇跳下土坡,一路小跑出,一里地,移步过去,发现了被另一处土坡挡住的、被杂草所隐藏的一洼浅水塘,薄薄的一层死水,隐隐透着一股腥臭。

    有些失望的她正要转身离开,却发现几十步外的一堆乱石滩里有嫩绿的草茎抽出新芽……

    金潇按下欣喜,走到近前,眼前隐有水痕流动,石头下是一小片有些湿意的滩涂地。脱下鞋子,编起裤管,除下外袍,光足走到滩涂地中,搬开石头,伸手掏挖,一会儿功夫挖出一大把鱼卵甚至还有四五条小鱼,又向周边掏挖了一番,又发现了泥鳅。

    雀跃的金潇赶忙招呼众人,众人一听有吃食,个个争先恐后奋勇上前,二十三个人把这一小片滩涂挖了个底朝天,将这里所有的活物都起了出来。

    伙头范老倔将大伙摸上来的鱼类就着那细小的水痕洗洗,用腰间的小匕首解腹刨鳞,处理好。装上一罐清水,煮一煮,然后又让蚯蚓吐泥,然后将众人采找的黄须菜、荠菜一锅烩了……整整煮了五大罐,全小旗才都喝上一碗不算淡的肉汤。

    “好了,吃罢了,赶紧的,大伙继续赶路。”金潇一声令下,肚里有货的大伙咂摸咂摸了嘴,回味的脸上带着笑,听话的继续前进。

    但走了没多久,他们脸上就再也没法笑了。

    前面的路上出现成群结队的难民,一群又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百姓晃荡在他们眼前。

    对于突然出现的明军,这些人顿时露出戒备的神情,胆小的妇女小孩更是躲藏到男人的身后去。

    双方都在彼此戒备着,随着距离渐渐接近,等这些局促瑟缩的难民们发现明军没有劫掠他们的打算,而且为首走在前面的小旗官竟是个女的!面相上很是和善,才稍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