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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海市蜃楼

    空气仿佛凝滞,气氛诡异非常,众人呆呆地站在那里,尽皆沉默不语,注视着那座叫做“死神殿”的金色宫殿,饶是前辈们见闻广博,也不禁看得毛骨悚然。

    纪无声首先打破了沉默,喃喃地道:“死神殿距此少说也有千里之遥,何时搬到了这里?”

    玉烟真人耸耸喉结,道:“这是海市蜃楼,不必大惊小怪!”

    纪无声道:“师兄你确定?我以前也见过海市蜃楼,却不是这般。”

    玉烟真人道:“海市蜃楼本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般人一辈子也见不到一次,并非只有你所见过的一种形态。”

    易锦绣道:“那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玉烟真人道:“走吧!”

    当先向前走去,众人紧随其后,百余人踩着沙子,发出沙沙的响声。

    越往前走,那海市蜃楼越见高大,给人的那种压抑之感越加强烈,仿佛近了许多。

    再往前走,更见真实,空气之中隐约有袅袅的乐声和歌声传来。

    一个弟子道:“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弹琴唱歌。”

    有人附和:“我也听到了!”

    玉烟真人沉声道:“休要多言,大家跟紧了!”

    众人便收敛心神,跟在玉烟真人身后,一点一点向那海市蜃楼靠近。

    乐声和歌声越来越大,已能听得清旋律,辨得清歌词。

    “都说神仙少烦恼,神仙心思几人晓?都说神仙快乐多,谁知快乐值几何?都说神仙不寂寞,仙女思春谁之过?都说神仙没苦闷,无亲无故为了甚……”

    有人惊慌地叫道:“是神魁!”

    在场众人大多经历过七年前的那场恶战,神魁独行万里,以一人之力单挑了正道各门派,临走时留下一首取笑神仙的歌曲,便是此刻听到的这首,都不由大惊失色,但见玉烟真人兀自沉着冷静地往前走,也不甘示弱,紧紧地跟上。

    一阵疾行,众人终于到了海市蜃楼跟前,琴声依然,歌声不断,伸手触摸那墙壁,却是虚影,抬头望去,只见殿门大开,一个穿着黑衣的中年男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弹琴唱歌。

    众人惊得疾退数步,叫道:“是神魁,原来他没有死!”

    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众人皆拔剑在手,做好防护架式。

    玉烟真人定定地望着弹琴唱歌的那人,忽然道:“诸位莫要惊慌,这只是幻影术!”

    叫道:“千影夫人,请现身吧!”

    话音甫落,琴声和歌声立止,那个中年男人化作一缕轻烟,升腾而去,从殿门走出一位白衣美妇,肩搭红绫,正是千影夫人。

    她在世面上极少行走,年轻一辈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只道她是个龇牙咧嘴的老妖婆,却没想到是个冰肌玉骨的冷艳娇娃,一时竟是呆了。

    玉烟真人道:“呵呵,千影夫人,我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竟恢复得如此之快。”

    千影夫人居高临下,冷笑道:“你们那点三脚猫的法术,在我看来,就是个屁!”

    玉烟真人道:“好好,那日我等大意,让你死里逃生,今日定教你插翅难飞!”

    千影夫人仰天大笑,尖利的声音直刺长空,笑毕,冷冷地道:“插翅难飞的是尔等!”

    身体一旋,海市蜃楼消失,现出一片人影来,皆悬停在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相貌堂堂的,有奇丑无比的,约有五六十人,此前藏在海市蜃楼的光影之中。

    千影夫人道:“此等阵容,尔等可曾见识过?”

    玉烟真人一见,不由暗自叫苦,这帮人中不仅有死神殿的高手,更有魔道各派的一流高手,还有许多生面孔,想来也非平庸之辈,没想到他们早已联合起来,在此守株待兔。

    正道来的人虽然数量多于他们一倍,但真正算得上一流高手的,不过十几人,况且,正道的一流,和魔道的一流,本来就差着一个等级。

    如此实力悬殊,别说取胜,在这空旷无垠的荒原大漠,避无可避,便是连全身而退都难。

    唉,原想趁虚而入灭掉死神殿,除去心腹大患,谁知贪功冒进害人害己。

    事已至此,做为正道首领的玉烟真人却不能服软,否则引起正道弟子恐慌,乱了阵脚,那才要大难临头,或可仗着人多势众,且战且退,侥幸脱身。

    当下打起精神,用私语术告知易锦绣、纪无声两位师弟,和正道六派的掌门,大家以防守撤退为主,各自为战,以分散敌人力量,能脱身便脱身,不能脱身便死战。

    轻咳一声,向千影夫人道:“你们魔道真是处心积虑啊!”

    千影夫人冷笑道:“可笑,你们兴师动众地打上门来,我们不束手待毙便是处心积虑?那你们用卑鄙手段暗杀了我夫君又如何说?”

    玉烟真人道:“自古正邪不两立,闲言少叙,接招了!”

    呼啸一声,身体拔起,当先向千影夫人攻去。

    千影夫人轻斥一声,飘身后退,魔道众人上前缠住玉烟真人。

    千影夫人升到高空,悬停在那里观战,显然身上的伤尚未痊愈,不敢贸然参战。

    正道众人齐发一声喊,纷纷飞起身形,和魔道众人在空中混战在一起。

    一时间,只听得兵刃叮叮当当,阵阵飓风袭卷而来,黄沙漫天,遮天蔽日,各种色彩的光束、光环、光影漫天飞舞,不时地有人受伤,或死亡,从空中坠落到地,被落下的黄沙掩埋,实是惊心动魄。

    玉烟真人临时制定的战术果然有用,正道七派分成七支队伍,各自为战,且战且退,而魔道中人事先不知,加上人心不齐,缺乏一个纵览全局的总指挥,千影夫人一个女流之辈自是没有神魁那样的威望,众人急切之间无法将力量分得那么均匀,全凭各人的性情喜好,好战者便全力以赴,偷懒者便装装样子,浑水摸鱼。

    所以战场上的情景往往是,七八个魔道中人围攻两三个正道中人,或者一个魔道中人单挑十多个正道中人,力量不对等,便让许多正道中人突围而出,当然死了的更多,伤残不能动而被黄沙掩埋的,也为数不少。

    喜鹊门人数最多,战力最强,围攻他们的魔道中人虽然只有七八个,但个个修为惊世骇俗,一时之间无法突围,反倒落在了最后面。

    经历了一番苦战,终于退出了西沙大漠,退入一片原始森林之中,魔道中人也着实累了,便停止了追杀。

    喜鹊山一众皆已筋疲力竭,个个身负重伤,便是三位师长,身上也没个完整处,头发散乱,鲜血糊满了脸面,都倚树坐在地上喘息。

    其时天色已黑,明月东升,玉烟真人一眼望向众人,不用点名,便知少了多一半,带下山三十多名弟子,至此所剩不足十人。

    他望着众人道:“左凉,周度,管窥园,白堪……”

    他点出一个个弟子的名字,可是没有人回应,众弟子都低下头去,有的低声啜泣,有的嚎啕大哭。

    易锦绣哽咽道:“师兄,别点了,在的都在,不在的都不在了。”

    这话形同废话,但在场众人似乎都听懂了,一时触动悲伤处,尽皆呜咽大哭,悲悲戚戚,凄惨无比。

    易锦绣当先收住哭声,对众人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且理正事要紧!”

    玉烟真人双膝跪地,仰天长叹道:“皆因我建功心切,误将天下英雄引入险地,才致有此弥天大祸,令我喜鹊山千年基业动摇,我愧对天地,愧对祖师,愧对苍生黎民,罪该万死啊!”

    忽地举起长剑,欲引颈自刎,所幸易锦绣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抢过去,夺下他手中长剑。

    易锦绣和纪无声把玉烟真人扶到一棵树下坐下,好生劝慰。

    易锦绣道:“此是命数,非师兄之过。”

    纪无声道:“是啊,七派之中,应数我喜鹊门损失最为惨重,我们对得起大家了,无须自责。好在我们三人还在,袁师弟一支全员未出,喜鹊山的根基尚坚,师兄不必忧怀。”

    玉烟真人忽地双目圆睁,其状骇人。

    易锦绣惊问:“师兄怎么了?”

    玉烟真人收回心神,道:“我在担心,魔道中人兵分两路出击,一路拦截我等,另一路则分赴各派总部,对留守人员下手。”

    易纪二人暗暗心惊,对视一眼,易锦绣道:“我看没这个可能,魔道今日为了对付我等,各派高手已全员出动,所余一般弟子即使敢上我喜鹊山,袁师弟带领七位高徒也定能将其击退,不足为虑。”

    玉烟真人道:“未必,今日六大邪派虽然出动了众多一流高手,但仍有不少二流高手未见其面,诸如死神殿的五行死神,望仙岭的齐天六仙,吃妖湖也只来了柳上风一位,不得不妨啊!”

    易纪二人齐叹一口气,道:“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了!”

    ※※※※※

    玉烟真人率众下山后,向来热闹的喜鹊山上变得清静起来,袁阔不必每日清早去道清殿参加玉烟真人主持的“每日早晤”了,睡到日上三杆方起,也不去管束座下弟子。

    这帮年轻后生趁机偷闲几日,不事正务,也不修习功课,懒懒散散,或聚众吃喝,或吹笙鼓瑟,有时也偷偷地下山,去附近的街市上见识一下花花世界,袁阔看在眼里,难得他们有这个放松的机会,轻责几句便罢。

    因为其他三殿的师长和弟子皆已下山,黎原生和普超英因为年龄小没有跟去,便交由仁为殿看管,正好与任自飞为伴。

    任自飞自从上了喜鹊山,更感寂寞,所有的人都对他很尊敬,却不愿与他亲近,所以他十分珍惜和黎原生、普超英之间的友情。

    黎普二人本来因为任自飞的特殊身份,和各自师父的交代,与任自飞疏远了许多,但任自飞不想与二人疏远,便利用这个机会把三人的关系往近拉了拉。

    他对二人道:“大哥,三弟,以后在人前时,我们是师兄弟,没外人在场时,便还是兄弟。”

    黎原生大喜,道:“就是,我们结拜在先,同门再后,既是兄弟,又是师兄弟,亲上加亲。”

    只是普超英不愿破坏门中规矩,仍称呼任自飞为“掌门师兄”。

    三人每日结伴游玩,或采摘野果,或追逐野兔,倒也颇多趣味。

    这日,三人正在林间嬉戏玩耍,忽觉得一阵阴风吹过,天色似乎暗了下来,三人抬头一望,果然望见空中聚起一团乌云,细看时却又不是乌云,而是五个人。五人皆穿着黑衣,披着黑斗篷,一人在中间,四人在前后左右,手脚相连,黑衣迎风烈烈,宛若一只巨大的蝙蝠。

    三人看得呆了,听得三声钟鸣,喊声四起,这才反应过来,料知来者是敌非友,跑出树林,望见袁阔带着七位亲传弟子,后面跟着数十名一般弟子,蜂拥奔上醉仙台,三人也急忙飞奔过去,与众同门站在一处。

    那五个黑衣人也降落到醉仙台上,目光扫过众人,中间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向袁阔一拱手,道:“袁道长,别来无恙啊!”

    显然他认识袁阔。

    任自飞一见,大惊失色,那个胖乎乎的中年人他见过,从神仙驿回喜鹊山的途中,一胖一瘦两个黑衣人欲杀他给神魁报仇,若不是清涯姐姐相救,他恐怕早已遭了毒手。

    当时那个胖子自称是金神,任自飞目光扫过,果然看到了那个叫做水神的瘦子,想必这五人便是死神殿的“五行死神”。

    果然,听到袁阔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五行死神驾到,不知有何贵干?”

    现在喜鹊山上人力空虚,袁阔底气不足,言语颇为客气,把即将出口的“臭名昭著”换成了“大名鼎鼎”。

    金神呵呵笑道:“你们正道中人常言,自古正邪不两立,你说我们有何贵干?你们可以兴师动众地跑到我死神殿杀人放火,我们自然也要来个礼尚往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