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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天下第一

    听雨堂就慵懒地卧在翠屏山下、碧水湖旁。

    刚去冬的翠屏山不见翠绿,倒是湖面依旧,加之被丝丝小雨惊扰,倒真是地如其名,名中见景。

    穆秋生一路带着林易返回听雨堂,也不主动开口,就像是随手救下一人似的。但是林易却不觉得穆秋生会平白无故救下自己,更别说还因为救自己跟青城派结了仇。

    不过这也不是林易现在想过多思考的,后背钻心的疼痛直让他在又一次死后余生里保持时刻清醒。虽然他感谢穆秋生保住了先师的名和自己的命。可摆在眼前的,还是持有被救的资本才行。

    林易觉得,穆秋生一定是跟邓九章抱着一样的想法。想凭借先师留下的医术去折换剑冢的剑法。

    如此想,林易也顾不上进了听雨堂怎看的都是些个舞刀弄棒的江湖汉子,也不顾整个听雨堂怎的只有名字和穆秋生真切的适合这片景色。

    他没打算跟穆秋生客气,要了个会女工又不晕血的丫鬟,林易就进了穆秋生为他安排的客房。

    至于穆秋生嘴里说的找个郎中,林易可不愿意被人偷师而失了价值。一想着穆秋生过目不忘且还青出于蓝的本事,他如何能不怀疑这听雨堂都是与他一般的人?

    保命的价值,还是得往自己身上搁。把自己弄得价值高点,怎么也不会轻易死了。林易如此想着。

    丫鬟就不必多说了。模样算是极佳。一身翠绿的衣服也应了片天地的景色。

    林易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却因为一直被追杀而无法使用的药品。瓶瓶罐罐和各种草药零零散散的摆了大半桌。

    丫鬟只听着林易的吩咐,拿出林易问穆秋生要的草药和药杵,先把准备工作做了好。一个时辰后,所有的都被准备就绪。

    林易侧着身子背对着一面镜子,然后又摆了一面镜子在自己身前,以确保能看见自己完整的后背。

    此时,经过长时间的逃命和躲藏以及脏污衣服捂着,后背那四寸有余,深处依稀可见脊骨的口子早已有了化脓的势头。要不是林易随时都以药粉涂抹伤口,李青峰的这一剑必然已经要了他的性命。

    丫鬟还不待林易吩咐,就以热水将林易除去衣物的上身擦洗了一遍。林易自小被人照顾,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一切弄好了之后,林易给那丫鬟递过去一把锋利的小刀。

    丫鬟年龄不大,看面容娇小可爱,估摸着也就十四五六。接过林易递来的小刀,她立马明白了林易的意思。可此时的她却是踟蹰了。

    “穆掌门说你是听雨堂见过他杀人最多的,你为什么手抖?”林易问道。

    “先生杀人,从不见血。”丫鬟只是轻声说了句。

    倒是一声先生,有些颠覆林易对穆秋生的看法。毕竟他可不知道这穆秋生的传说,一直在逃跑保命的他也没时间打听江湖风声。至多以前听过穆秋生这三个字罢了。

    林易也知道自己后背的“景象”着实有些吓人,更别说还需要一个女子用刀将腐败化脓的肉都给剜出来了。他看着镜子中的后背,索性让其用布条蒙住眼睛。

    “看不见的话没有轻重,定不了深浅。万一……”

    “不会死就好。”

    丫鬟不说话了,但手上的动作却告诉林易,她拒绝了林易让她用布条蒙住眼睛的想法。一是她本身就是一个丫鬟,没有不为主家来的客人考虑的理由。二就是她不想因自己手下没轻重的问题,让眼前这位先生的客人伤势更严重。

    她知道眼前这人是先生很看重的客人。

    小刀很锋利,过火的灼伤感一点一点的将快化脓的地方给蒸得沸腾的起来。林易疼的满头大汗,却因为看着镜子中丫鬟坚定的眼神而止住了卡在嗓子眼里的疼。

    屋子很大,但是逐渐被焚烧腐肉的味道给充斥了。也可以说是充斥进了两人鼻孔里。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味道,如真要有个比较,似真的有种往腐臭的猪板油里扔进去一块烧得通红的铁的味道。

    随着伤口被鲜血浸湿,剜去腐肉的前站功夫算是完成了。丫鬟放下刀去拿放在桌上的药粉,胃里一股翻江倒海的感觉直接冲破喉咙封锁。

    “对……对不起。”

    丫鬟自责的说着,心里很懊悔在林易面前丢了穆秋生的脸面。

    “没事。”

    林易其实连说话的力气都有些不足了,但却仍旧忍着疼痛宽慰道。

    上完药粉就是用针线缝合,这已经是江湖上早就流传开的法子。丫鬟女工自是不用多说,不过一会儿就将那被剑气拉开的伤口上了一道拉链。

    缝合的过程比起刚才用刀剜伤口倒是舒服得多,林易甚至在缝合伤口的过程中回过儿些许力气和气色。

    伤口被缝合之后,就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林易取出数根银针,在丫鬟转身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自己头顶和四肢的几处穴位之上。他不得不谨慎,他不能完全相信眼前这丫鬟真的一点医术都不懂。

    丫鬟回头见着林易如此却也没有异色,依旧听着林易的吩咐,以银针刺入林易后背的数处穴位。

    做完这一切之后,林易让其收拾了房间就可以出去了。至于他自己,则是在房间内运转起了阳玄经,

    这数月以来的躲藏、逃命,让林易更加明白是实力的重要性。更别说阳玄经内力配合着银针,对于疗伤有着奇效。他早已笃定要将阳玄经练至圆满。

    练武之人,无论刀枪剑戟,内力为先。现如今,林易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阳玄经第四重内力已经稳固。当然这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李九针临死前就所有的内力都传给了他的原因。

    这一次,林易也想趁着来之不易的疗伤机会,探寻突破阳玄经第五重的契机。

    阳玄经九重,简单说一曰:暮晨有定时;二曰:万物赖与生;三曰:沐其通达晓;四曰:无可舍之能;五曰:变化源阴阳;六曰:玄而复起更;七曰:阴倚方为顺;八曰:盖合一为本;九曰:阳玄复玄阴。

    运气行功自是颇费口舌,直说林易因这保命的本能,对于练功自是有着一股子韧性。再加上其自小被林洪紧盯,希望考上个状元,悟性这方面自是不用多说。

    自闭眼回味冲破阳玄经第五重的法门,循着变化源阴阳这短短五字精要,林易势要打破这桎梏。

    约莫是过了六个时辰,本到了这听雨堂就已经是近了暮色。这备药、剜肉、缝合一番下来,笼罩在翠屏山上的天空早就拉上了帘子。等着林易再次睁眼,随着一股充沛力量在体内游走的同时,横斜着的几柱阳光也打进了屋内。光柱上里尘埃如水流动,手伸进光柱里,那尘埃也断了流。

    林易感受着阳光落在手上,一股难以言说的生命感涌上心头。他直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呼~”

    林易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些。

    就在这时,丫鬟推门而进,先是给林易端来了一些清淡的饭菜和几列滋补的鲜汤。然后又为林易取来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谢谢。”

    虽然知道穆秋生必然不会无故的对自己这么好。可看着那丫鬟的双眼,显然是一夜没睡等候所致,林易心中自是免不得感激几分。

    丫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旁伺候着林易。待林易吃完之后,又为林易准备好擦拭身子的温水和浴具。这次倒是不用林易多说,丫鬟自个就出去了。

    林易自己把自己拾掇了一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微黄中带点白色。他明白自己现在身体已然是痊愈了,但是一路逃命,再加上这半年多次在死亡线上徘徊,终究是留下了不能磨灭的印记。

    此时的他,身子瘦若竹竿,面容好似残蜡,活像一个病秧子。

    不过这都不是林易在意的,只要活着就是一切。

    跟着丫鬟的带引,林易去了穆秋生所在的后院。一路上见着不少叫着号子练武的汉子,有的斯文白净些许,有的却满脸横肉带着煞气。更难以理解的是这里还有不少会练武的女子、老人什么的。一路走去,这听雨堂无处不充斥着井然有序下的鱼龙混杂的人群。

    穆秋生的后院倒是独一的清净。说是后院,却在碧水湖的最中间。整个听雨堂环绕着碧水湖而建,碧水湖似一口大锅一般卧在翠屏山中央。以它巨大的体量和随意吞吐的度量来吸纳和调控着这一方天地的雨水。

    坐在这碧水湖中央,看着四周的翠屏山和脚下的碧水湖,林易也不理解为何穆秋生一定要在这处院子写下“后院”二字。再加上进了院子看见正门上以正楷写就的“后门”二字,林易心中的疑惑也就更深了。

    ……

    “尝尝这老鹰茶。茶厚味浓,不输红袍。”

    穆秋生让丫鬟给林易倒茶,然后自顾自的先品了起来。端起茶杯的他,倒是没了不苟言笑的冷峻。

    林易喝了一口,只觉得苦涩。但又不好多说,只能跟着喝了几口。

    穆秋生说:“尊师可是对此茶赞赏有加。就连你师兄,听着我说益寿延年时也连喝数杯。”

    “穆掌门也认识先师?”林易也跟着丫鬟换了称呼。

    “自是认识。当年我与剑冢侍剑老人一战身受重伤,还是碰巧遇见尊师方才得救。”

    一听穆秋生这话,林易心中本有的警惕松了半分。心中想着:“原来是报答救命之恩。”

    但谁知道穆秋生放下茶杯,又道:“当年尊师一手内力配合着银针,令我叹为观止。我观小友而今,恐怕也是得了尊师衣钵吧?”

    此话一出,林易不由想起了金大耐对自己说的话,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涌上心头。眉头微锁,心绪紧收。

    可看着眼前平静如常的穆秋生,他却又觉得可能自己的反抗也于事无补。林易甚至已经想着,被擒住之后自己应当如何死不开口。可是如果要死,林易却又犹豫了。

    不过几息时间,林易心里已经浮过数般可能和场景。

    见林易的样子,穆秋生却是第一次笑着开口,说:

    “呵呵,你不用紧张。当年我就问过尊师。可是尊师说我不适合学这内力。而今虽然免不了还是有些好奇,但是却没有必要执着。”

    “先师说不适合?”

    林易有些不信。毕竟穆秋生的天赋肉眼可见,他很难相信穆秋生此话。

    “尊师说我心太乱且心太大。学之无用。不若坚定一门心思,磨炼心性。”

    穆秋生说完之后,眼中竟然划过一丝回忆与敬佩。但更多的却就像是一个贵族在一名乞丐那里学到了人生哲理,被乞丐几句话给点醒了一般。

    林易听后却也不知道怎么说。心太乱林易没看出来。可是看着一路走来,这听雨堂上下鱼龙混杂却被穆秋生管得井然有序之时,他却很难相信其没有野心。至于野心是什么,林易却是不知。

    穆秋生又说:“不用想太多。我救你,是报答尊师于我的救命之恩。至于替你和令师兄解决后顾之忧,则是另算。”

    果然,还是来了。林易回过神,心中自语,就知道穆秋生不可能平白出手。

    “穆掌门请讲。”

    穆秋生道:“先自说吧,替你和令师兄解决后顾之忧,小友看且值个什么价?”

    林易听着话,一时之间不知道穆秋生是什么意思。心中想着难道还可以商量着来?

    “呵呵,小友道却不愧是才出江湖,要是令师兄,恐怕已经开始讨价还价了。要知道,他的命可是值钱得很啊。”穆秋生笑了,一口饮尽杯中之茶,又道:

    “小友继承尊师衣钵,这整个天下以后想让小友你欠人情的可谓如过江之鲫。我倒是先自占了便宜。我也不多要,只愿小友应我三事,三事过后,你我概不相欠,小友看可行?”

    “当然,三事都不会违背道义,也不会害小友性命。”穆秋生又补充道。

    “行。”

    林易答应的很干脆,心中想着只要不违背道义,倒也不算太过分。

    “好,小友干脆,那我就说第一件事了。”

    “侍剑老人的事,想必小友你也知道。整个江湖能救他的我估计只有你。所以我需要你将他病治好。”

    “穆掌门也想看看剑冢的天下第一剑法?”林易反问道,颇有一股看破穆秋生想法的快意涌上心头。

    “哈哈。”

    这一次,穆秋生笑了,笑中带着狂傲。

    “小友,你要明白,这天下只有天下第一的剑法高手,而没有天下第一的剑法。”

    穆秋生看着林易,眼中无比的肯定。

    “而我,穆秋生!就是这天下第一,甚至是古往今来的第一剑法高手。”

    “所谓剑冢的天下第一剑,我早就见识过,也根本不稀罕。”

    “那既然如此,穆先生你为何还要我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