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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被疑杀人

    “此女竟贞烈若此!”董书佐在惊叹之余,口气中透着无奈说道,“这下鞠球又被踢到了郡府一侧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循吏敢越俎代庖。”

    “法者,天下之程式也!”金顺带着情感发表了意见,“吏不法法,则事毋常。若要坚守执法以公,则贼曹、待事掾等诸曹之吏应该要站出来才是。”

    此刻在尹勤的脑海里则飞快的闪过,“法令,是天下人都要遵守的原则!官员若不按照法律办事,那么事情就会出问题”之类的概念。令尹勤沉重的心情,得到些许安慰,“还好自己尚能听得懂。”

    “如此看来,未必便是案牍小吏不愿作为,怕是不敢有所……”董书佐说。

    尹勤心道:“话还没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伯孙这是要预设一个立场吗?不过这起案子双方当事人都有过错,算是‘斗杀’的一种吧?”

    “此言亦有一理,况乎本县右尉亦为东王家的姻亲之家……”金顺感慨道。

    “没有主官首肯,哪有小吏胆敢擅自接下这种涉及上官家属的命案?看来无权无势的小人物命运,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可悲的!”尹勤同样对这起疑似冤案感到无奈,“不知这案子要怎么收场?只希望不要不了了之啊!”

    随即传来金顺那独特的声线,提高了语调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世间的事又有谁说得清?就好比这具女尸吧!杀了人往河里一丢不就完事了吗?我怎么觉得吾侄所述之事,未必真的如其所言!”

    董书佐辩道:“尹兄弟不似好作大语之人……”

    尹勤听罢两人的辩论,金三伯认为自己或者是宿醉迷糊时看错了;或者是学桑扈裸行,被瞧见不好意思随便找了个托辞说是“衣物被窃”,总之不必当真。

    而董书佐却认定自己不是一个说话夸大其词的人,就算没有女子尸体也应该是有别的“物事”,落在河滩上导致了误判,需要谨慎看待。

    “看来不管是在哪个时代,只要是人群聚集的地方就免不了八卦,”尹勤想,摇了摇头,进一步寻思道,“没想到伯孙和‘前任’也就见过两次面,却对‘前任’评价甚高。”

    “看来在本时空,伯孙是一个可以争取的小伙伴。”尹勤心道。

    “但是在没有确凿物证的情况下,再严谨的辩论都是空对空,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结论,”尹勤叹着息,绕开这一处灌木丛,往河道的方向寻去。

    ……

    “没想到六分渠修好后,水位降了这么多,”尹勤站在悬崖边,眺望着河道想着心事,“要不是水位下降了六七尺,河床青石也不会从水深较浅的河段底部裸露出来。”

    “也正因为水位下降,枯水期的河水流经此地,会激起一道道白色的浪花,从此被附近的乡民称之为‘白水洋’。”

    这条白水洋段的河滩沿着与河流平行的方向,可以分成河堤、缓坡、悬崖、滩涂及河水等几块长条形区域。位于最高处的就是河堤,那里远离河道,间或生长着一些低矮的乔木和灌木丛。

    从河堤到河岸之间是一片缓坡,缓坡的高低落差目视仅有不到两丈。所以仰头远远望去,还能看到金顺家的苍头老四,把马匹系在一棵榕树树阴下正在纳凉。

    尹勤沿着黄壤悬崖往西边寻去时遇到一处断崖,鬼使神差的往下张望时留意到这一带的砂砾滩涂,崖壁下是一片狭长的灰白色碎砂砾,靠近河水的岸边覆盖有一层深色的淤泥。

    “这里莫不就是先前阿封爬下去的地方?”

    一时心血来潮,尹勤也顺着断崖的缺口,慢慢的下到这一人来高的悬崖下面的砂砾滩涂,俯身抓起一把砂砾,感觉边缘尖锐扎手。尹勤总觉得当前的这一幕场景有点与众不同,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同。

    “虽然穿上了阿封这件勉强能遮蔽风雨的葛衣,但此刻还光着脚丫子。而此地的淤泥滩涂夹杂着粗糙碎砂砾特别硌脚,自己还是不要乱走为妙。”尹勤给自己找了一个偷懒的借口,然后目光在这片滩涂上转了一圈,回过身来准备离去。

    等到转过身来面对崖壁上的这处缺口准备攀爬时,尹勤刚抬起头,整个人一下子就僵住了。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尹勤联想到了两百多年前的“尤里卡”时刻。只不过现在自己的身上多了一件衣服,衣物的重量压住了小鹿乱撞的心,不至于到处乱跑。

    “这里我来过!”这是在大脑重新能够思考之后,从尹勤心头蹦出的第一句话。

    “故地重游刺激了脑神经,让自己找到了一段失却的记忆。回想起自己曾经出神地凝视过深渊里荡漾着的满天星斗。”

    “那时候自己还泡在水里,直到不能呼吸的时候才翻过身,意识到先前看到的浪漫星空都是水中的倒影。由于人还在水流中,也顾不上星河流淌。幸好河水浅,流速慢,自己还勉强站得稳脚。直到上得岸来,才松了一口气。”

    “在绚烂星光化开的一片清辉下,走在灰白色硌脚的砂砾滩涂上,最终摸寻到了这里。”尹勤仰望着眼前的崖壁缺口,回想起两个时辰前惊心动魄的那一幕,心道,“自己爬上眼前这道一人多高的崖壁,在虚脱前翻到沙土河滩上之后,好像吐了几口水,就昏了过去。”

    “也不知那时候死里逃生的自己,是‘前任’抑或是现在的自己?”尹勤在心头诧异道,“这一前一后衔接的也太紧凑了吧!”

    当然,按通俗点的说法是,“刚穿越过来的‘灵魂’在接替死去的‘前任’,接管了这具躯壳的时候,继承了‘前任’生前的大部分记忆。”于是就产生了一种仿佛“‘前任’的经历也宛如自己的亲身经历一般”的错觉。

    “为什么说是大部分记忆。这是因为记忆能被划分为显意识和潜意识。潜意识对于‘前任’尚且是不受控制无法随取随用,对于穿越‘夺舍’的自己来说就更难了。”

    “除了在性命攸关或脱口而出等的极少数情况外,都可以认为是只进不出的底层记忆。总之‘潜意识’就是那种在需要的时候没印象记不起来,不需要的时候又会神龙露首不露尾般的出来彰显一下存在感。”

    “而对于显意识来说,这部分的记忆会按‘前任’的个人习惯,分门别类的记录和保存在脑海中。由于每个人的性格脾气不同,有的人会按事件的重要程度;有的人会按事件的时间顺序;有的人会按事件的情绪价值;进行记忆,不一而足……”

    “自己虽然同时拥有两个时空的人生记忆:一个是本时空的,另一个是原时空的。但是各个时期、各个事件的记忆,却也因此七零八落的在脑内被杂糅成一大锅主次不明的‘记忆乱炖’。”

    “所有这些‘记忆汤’中的记忆都需要一一遴选、剔除、梳理和绑定好‘发生事件’与‘发生时间’,这二者之间的关系纽带,”尹勤想到这里暗下决心,“只有在删繁就简,去芜存菁了之后,记忆库里的有效记忆才能够随心所欲的为己所用。”

    “现在虽然还不能把发生在‘前任’身上的事,娴熟地按时间顺序给回忆出来。但是在回忆的过程也回想起了不少细节,比如‘前任’昨日所穿衣物的材质之类的……”

    就在尹勤放飞自我胡思乱想之际,隔着上下落差一人多高悬崖,耳畔又飘来不少八卦的内容……

    “依典叔看来,这位尹君所述之事,和出没在城西的可疑生人有没有关系啊!”

    “我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没啥关系。”

    “何以见得?典叔可是有什么依据?”

    “你想想看呐!一群人接连数月鬼头鬼脑的出没在城外的僻静之处,这种人会为了窃取几件穿过的不值钱衣物而暴露行藏吗?”

    “说的在理!不过这位尹君大清早的赤身裸体出现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河滩上。我觉得也真够邪的。”

    典叔:“是啊!西边的再胜桥早在上个月就给冲毁了。桥头两端的新道上隔着大老远就竖着盖有县令朱印的‘断桥勿行’布告栏。”

    顿了顿,又道:“昨日傍晚出城后,不是为了宵禁投宿,必然从石鲤聚的岔口拐去故道,由九孔桥过河了。刚才要不是殿后的董书佐耳尖,年少好事翻下河堤过来查看,这时候早就在黄岗亭了。”

    “照这么说来,难道真的是喝了点酒,耽误了行程睡在此地?”

    “这位仁兄肯定不是今早出城的,”典叔说时,语气坚决,“吾等离开亭舍时刚解门禁,他又没有骑马,焉能如此快法!”

    “哦!我知道了,莫不是在此间和女子幽会吧!”“他的脸上还隐约有巴掌印呢!”

    尹勤此时正伏在黄壤悬崖下方,听到这句话大吃一惊!

    “我昨晚是在这里和女子幽会?怎么我却连一点印象都没有呢?那倒地的女子难道也是被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