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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 街头遇阻

    “好啊伯孙!你这是想把水搅浑把事闹大,到时候也搅合进此案来增加自己升官的几率吗?”尹勤听完后想到,但在口头上却问,“金别驾的建议难道不是‘只诉说衣物被窃,而绝口不提所见女尸’吗?”

    张封迟疑后解释说:“我家主人的想法,也是后来经过别驾从事默许的。”

    尹勤看着张封,寻思,“此人不过是个家奴,如果不是伯孙应诺,断然没有擅自起意来欺骗自己的道理。”

    “莫非只是郭书佐的个人想法,金三伯对此事不置可否?”尹勤琢磨着这几人的心思用意,“那金三伯为何不在当场表态呢?”

    “金三伯的别驾从事史官职是刺史辟除的,对刺史效忠之心应该没的说。但书佐的任免是归门下功曹负责。嗯,难道是郭书佐只介意此案对刺史的不良影响,金别驾却更担心我将来有可能为此事受到牵连?”

    “可是刺史主要职责是奉诏巡行诸郡,以六条问事,所察对象主要是二千石长吏,其次为强宗豪右乃至诸侯王。刺史除了监察权外,还有选举、劾奏之权,与主管地方行政的太守相区别。”

    尹勤在忖量之后纳闷道:“即使自己牵扯出的案子再大,也不至于就影响到刺史。只是难免使太守难堪,莫非郭书佐……”

    “郭书佐不至于是太守的人吧?”尹勤在心底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阴谋论了,“难道此事仅仅是伯孙个人的主张,金三伯并不知情?那伯孙的用意何在?”

    抬头见张封在等自己的回复,问道:“京城来的使君即将视察本郡,按例当是刺史府负责主管接驾事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等于此之际却不好公然节外生枝拖州里的后腿吧?”

    张封答道:“此事倒是尹君过分忧虑了,即使将来真的闹出了命案,顶多也就会牵扯进地方上的里正、亭长之流,使之焦头烂额而已。吾等只是途经彼处,于州府内外的名声无碍。”

    尹勤听完想:“莫不是伯孙从我捡到的那块私印里推导出了什么线索?”

    “看来告官事了之后,得尽快找个时间或机会会会此人!”尹勤想到此处,摸了一把腰间用麻绳系住的鞶囊,对张封说,“依你主人之意,是担心万一日后有人发现尸体,官府不免会判个不实的罪名吗?”

    张封垂头拱手致歉道:“小人不敢怀疑尹君。只是现场既没有寻到血迹,也没有打斗痕迹,是以小人并不认为河滩上真的有过女尸。只不过小人的家主向来料事颇准,想必这番建议或许另有深意。”

    “自己的姊夫不就在郡府里工作么?回头问问他,帮忙参考分析一下也是好的。”尹勤记起此事。

    张封语出惊人,“主人说尹君‘为人素来朴实淳厚’,故对尹君之言不虞有它。”

    尹勤听后言语不得,只能摇头苦笑。

    “这句话不就是摆明说我的‘前任’为人呆傻愚钝么?”尹勤心道。

    在踌躇了一番之后,张封接道:“主人还说,他直觉认为尹君所见女尸当属河滩上真实存在过的。现如今京师来的使者也在广汉郡。到时候倘若在这件事上出了点意外,官府的督盗贼等要追究起来,只须查阅爰书口供,即知‘吾等凡事均往重里说,不亦未可厚非乎?’”

    “这前半句话不过是顺水人情罢了。”尹勤心下了然。

    “倒是这后半句话嘛……这是想要试探我所述内容的真假啊!”尹勤无奈的揣测起来,“如果我所言非虚,那么我就不怕如实告官给县尉里;如果所言不实,心虚时就会露出破绽。即使他辨别不出来,县衙里总有人能识破。”

    此时尹勤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董书佐摇头晃脑的谈论着“不亦未可厚非乎?”的样子。在好笑之余,出乎意料地觉得,“伯孙这人不简单!”

    “自己那素未谋面的父亲曾对‘前任’讲述过‘能深谋远虑者,官路才能长久’的道理。只是不知道伯孙此番深思熟虑的表现是否是昙花一现,还是一向如此。当年‘前任’一门心思放在经学上,倒是疏忽了。”

    “至于往重里报案之事,在而今这种郡中有朝廷派来的谒者巡视的时间点,无论是郡是县的哪一级,大概率都会高度重视此事,并倾注更多的调查资源,”尹勤在心底演绎着此事的进展得失,想到,“那么于他而言或许就有更多的表现机会了!”

    推演到这里,也不管自己的判断的如何,感慨道:“伯孙啊!倒没想到你对升官的执念也这么深啊!”

    “难道是自己无意间捡到的那方牛角私印,加深了他对此事严重性的预判?不过他又建议我私下里把印连同鞶囊还给人家,这是不想把事闹大还是另有深意?”

    尹勤总担心这件事不会就此罢休,越想越远直到自己都烦了,“算了,不管这伯孙现下是怎么打算,等自己到时候见到萧张本人聊聊就知道了。”

    张封沉思后抬头道:“小人如今想到,若是在县衙里告官,县尉命人去河滩上查找,即使彼时未能发现女尸,那么至多少吏和下人们嘲讽尹君眼花而已;如果彼等真的能在吾等未能穷尽的边角处寻到女尸,尹君也不至于因为此时的口供言语不实而遭受牵连。由此看来,如实禀告则利大弊小,家主的这番顾虑实属在理,还望尹君深思一二。”

    “把今晨的所见知无不言全都吐出来,最终官府没能发现尸体,那么对我来说最多只是丢脸蒙羞;如果把见到尸体一事隐瞒不说,到时候一旦发生了凶杀案子,”尹勤在心中权衡了一下,“自己很可能作为最大嫌疑人被扣留、下狱甚至还会被拷打、逼供。”

    “毕竟自己是当时唯一身在现场,且全裸被刺史府的人目击到的,”尹勤在脑内博弈论了一番后,胆战心惊地想,“如若被人误认为是因为脱去行凶的血衣才赤身裸体,充当顶罪之人而蒙受池鱼之灾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尹勤思及此处,看向张封道:“虽然伯孙信我,但吾等诸人确实没有寻到尸体啊!”

    张封则回复道:“主人的推测是案发之处极有可能被他人抹除掉了凶杀的痕迹。”

    “难不成现场还有其他人出没?”尹勤听后心中先是一惊,复又思索道,“自己当时只顾着寻找女尸,没料到自己竟然会灯下黑,伯孙的推断倒还合情合理。”

    尹勤竭尽脑力想要让记忆之舟回溯到今晨自己穿越成功伊始的时刻。看看能不能回想起‘前任’濒临生死关头前一刻的印象。

    这个过程殊为不易。“未来科技公司也曾说过:‘在前任濒死前,与本次致死事件直接相关的最后一段记忆无论长短,通常都会随着前任的脑电波淡出躯壳而一起消逝。’”

    “换句话说就是人生最后一刻的记忆影像,投射到眼底,定格在视网膜;读取到缓存,反应到脑神经;还来不及保存到记忆库去,人就狗带了。”尹勤找了一个贴切的形容,“要回想起临危那瞬间的记忆,相当于从记忆瀑布底下乘舟冲波逆流而上。”

    “临危记忆淡如烟,获取之难若上天。”尹勤叹息道。

    “既然‘四合院’理论的原理如此,那么在大脑工程学上对于这种意外造成的记忆缺失也无能为力啊!”尹勤在尝试无果后感慨后又警惕道,“自己关于未来时空的记忆,如果不在短时间内抓紧提取出有用的内容加以保存,久而久之也会被日益增多的本时空记忆给冲淡稀释掉。”

    ……

    “重新把整个过程复盘了一遍,肯定了自己见到的女尸是穿着本时空的服饰。如果真的是穿越后脑电波接管记忆库的过程出了差池,大脑记忆出现混乱的话,那具女尸也不应该是身着这个年代的服饰衣物。”

    “再结合不知被何人给踢散了的火堆,以及自己那几件消失了的抱腹、深衣等。”尹勤很肯定案发现场被人刻意的破坏和改动过。

    就此给这件“见而复失”的女尸事件下了个结论,笃定道:“由此可见,自己今晨看到的那具‘女尸’多半确有其事。”

    想通了穿越以来一直困扰自己的难题,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拍着张封的肩膀说:“伯孙所作的猜测极妙,事情应该就是这样的。不知何人在我见到女尸之后清理了现场遗留。拆散了我生起的火堆,窃走了我折叠的衣物,使得我们一伙人搜寻了一个多时辰都没结论。”

    “先打道回府吧!”尹勤有点疲倦道,“把衣服换了再说!”

    说罢由大路向左拐入一条横街。由此看到陌生又熟悉的街景,“不到半里了!”

    不想身后涌来一堆人,后头还有卫卒手持铁矛驱赶着人群把二人给挤到路边。

    “尔等乞儿敢不开眼,还不快让行!”一个卫卒喊着话举起铁矛,越过人堆朝尹勤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