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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望京的四月,春暖花开,在金海河畔,各种花渐渐地开放了起来,先开的有桃花、杏花,之后是玉兰和海棠,这几年北方的天气变得越来越暖和,城市里引进了很多不知名的花卉品种,当百花争艳之时,大街小巷便多了看花、赏花的人。

    望京师大这两年一直在搞绿化工程,虽然校园面积小得可怜,但只要能绿化的部位都慢慢地被改建了。计算机系楼的北侧原有两个小花坛,这些天施工队把两个小花坛拆除了,据说要在原址上建一个正对大门带喷泉的大花坛,拆下来的砖堵满了道路,让人寸步难行。

    讲授大学物理课的窦老师身材矮胖、满脸的肥肉,可他却经常骑着一辆天虹90摩托飞快地穿行在师大的校园内。周二早晨八点是物理课,碍于校园施工,同学们拥挤在教学楼门前狭窄的过道上,慢慢地踩着砖头进楼。当身材矮胖的窦老师骑着天虹90来到门前时,看到了满地砖头,他想从上面压过去,但是摩托突然失控了,连人带车趴在了地上,背包里的讲义也撒了一地。

    旁边的女生看到窦老师这滑稽可笑的一幕,不禁想起了电视剧《西游记》中猪八戒撞天婚、配女婿那个桥段,很多女生都笑了。韩清洋恰巧看到这一幕,他赶忙上前,扶起了窦老师,然后帮他拍拍身上的土、把地上的讲义收拾好。

    窦老师的腿磕破了皮,清洋扶着他坐在大楼的台阶上,询问他要不要去医务室上点药,窦老师摆了摆手。

    “你叫什么名字?是96本的吗?”窦老师操着一口望京话问清洋。

    “嗯,我是96本的韩清洋,一直坐在后排听您的课。”

    “好,我记住你了!”

    随后,窦老师让清洋扶着他到系办歇了一会。当天的两节物理课被窦老师压缩成了一个小时,中间也没有休息,课后还留了很多的作业。

    周二晚上,清洋一边做着窦老师留下的物理作业,一边听着主讲唐诗格律入门的金老师在讲课。

    “同学们,我们从开学到现在已近两个月了,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学习了五绝、七绝、五律、七律等唐诗的基本格律,上节课呢,老师让同学们回去以春天的景色为题做一首五言或七言的绝句,可以写景、也可以抒情。今天呢大家已经把作业交上来了,下面,老师先以这三名辅修生的作业为例,带领大家赏析一下他们的作品,顺便给同学们讲评一下这些诗词的意境和韵律。”

    金老师拿起一张作业纸,然后顿了顿,“哦!这是胡大维同学的作业,我们来看一看他写的诗句:春歌一曲志飞黄,桃柳丝缠动意殇。枝梗常为休憩处,不缘案几赞华章。这首诗写得很有风骨吗!同学们,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大维同学那种追求自由的不羁之情,那种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情感?我们可以随诗词的意境想象一下,在春暖花开之时,你的思想和意志翱翔于天地之间、忽又落于桃柳之畔,那丝丝碧绿的杨柳、鲜艳夺目的桃花不就是你理想的栖身之地吗?干什么还要流于世俗、阿谀奉承、沾染那些世间烦恼呢......拣尽寒枝不肯栖,但此诗明快爽朗,尽显朝气。

    接下来,我们来看一下这首诗的韵律: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符合我们之前所讲的七绝格律,而且写得很好,很有意境和风骨,值得同学们借鉴。

    接下来,我们来看第二首,这是杨丽同学的五言绝句:初云轻暑暖,青荷叶曼垣,无际翠淹目,春花落匣温。嗯!这首诗写的也很有意境,描写了在百花盛开的暮春,荷塘中的荷叶飞速地生长,逐渐爬上了堤岸、让百花深陷丛中,而春华也在天气渐暖的初夏漫天飞舞、落到匣中尚有余温——精彩!春夏短短的交际在一个温字里面展现得淋漓尽致。此外全诗让我们感到事物快速发展的规律,古诗中有云: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头前万木春,长江后浪催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世间万物的新陈代谢、推陈出新都离不开这一规律,大家想一想,当下的我们是不是应该抓住大好的年华有一番作为,切勿让青春在无为中虚度呢?下面,我们再来看一下这首诗的格律,分别是: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全诗的格律工整,值得同学们参考借鉴。

    下面,我们再来看第三首,这是韩清洋同学的诗句,他写的是:春天不忍读书刊,无赖芳菲四月繁,露紫酽绯擎秀面,春华柔腻斗阑干。嗯,这首诗写得意境深远,让人感觉在华美之中有一股磅礴之气,我们可以想象一下,百花盛开的春天是多么俏丽可人啊,以至于你不忍心放弃与春光共舞的机会,春天让你根本不忍心伏案读书?它既可爱,又无赖,娇艳欲滴的花朵在四月开放得如此繁密!第三句用顶针描写了带有露水颜色浓郁的姹紫嫣红是如此的娇媚温软,春花又如同星斗阑干一样、如此华美纷繁......

    下面我们再来看一下这首诗的韵律,分别是: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以上三位同学所作诗词韵律工整,格物有致,的确是三首好诗!下面我们再来欣赏几位选修本课同学的作品......”

    金老师一边引领同学们赏析着诗句,一边点评这些诗句的意境和韵律,整堂课在轻松、欢快的气氛中进行着,不知不觉就接近了尾声。

    将近晚上十点,当清洋回到宿舍时,卞明宇已经等得眼蓝了。他一把夺过清洋的书包,翻找到大学物理作业,马上复制了起来。

    “哎呀,我说清洋,你干嘛辅修什么汉语言文学啊?这都几点了才回来,不给自己找罪受呢吗?”他一面飞速的抄写,一面喋喋不休地说着,“这个窦老师也他妈真是的,没事留那么多作业,这不抽风呢吗!”

    “明宇,孟刚,你俩快点,赶在熄灯前争取让我再拷贝一份。”胡秀春端着脸盆推门进来,看到二人正在忙碌,于是催促了起来......

    时间就像金海河里的水一样,流向了大海,一去不复返了。它的流逝速度虽然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但每个人对它的感觉却是不一样的。当人们忙碌时感觉时间过得很快,闲暇时却感觉过得很慢,而过后却相反。韩清洋无疑属于前者,当同学们每天百无聊赖、叫嚣着快点考试放暑假的时候,他却在忙碌中不知不觉地度过了五月和六月。

    1997年7月1日,经历了百年沧桑的香港回到了祖国的怀抱,我国开始对香港恢复行使主权。在这历史性伟大一刻的前一天,师大各科任课老师没留任何作业,校学生会在篮球场和足球场各放置了两个大屏幕背投电视,清洋当晚恰好没课,他和明菲相约在师大操场见证这一历史时刻。

    傍晚,清洋和明菲在外大风味餐厅吃过后,就沿着金海河畔并肩而行,他俩总结着一年来的感受与收获,诉说着对未来的憧憬与期望。

    “清洋,等我们毕业后参加工作了,每年都来一次金海河西岸好吗?”

    “你不说我也这样想过,这是我们爱情的发源和成长的地方,我们就相约每年6月30日来这里好吗?”

    “如果我去外地工作了,回不来怎么办?”

    “那我就到这里,用大哥大给你打电话,要是将来能有那种可视电话就好了!”

    “嗯,清洋,你得努力工作,争取早日买个大哥大!”

    “明菲,你不知道,现在那种大哥大好像不流行了,前些天我们系里有个同学花了五千多买了个翻盖手机。”

    “你们系的同学这么有钱?买得起翻盖手机?”

    “不是,那个同学叫鲁明,大二的,你不知道他的运气有多好!”清洋看了看远方昏暗的天空,继续说:“前些天五一假期我没回家,鲁明拉着我去系里小机房上网,当时我看到有个双环电脑公司庆祝网站建成举办抽奖活动,我俩就参加了。那个活动约定登陆网站的第10000名获得电脑,第9999名获得洗衣机,第10001名获得电饭煲。我俩反复登陆访问那个网站,快到一万名时,我的电脑死机了,他还在艰难地登陆,最后他那台电脑弹出一个窗口,让输入姓名和身份证号,当他输完就弹出一个画面,显示他是一等奖获得者,第二天我就和他去领了一台电脑。”

    “这个鲁明真是运气爆棚啊!你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谁说不是呢?我和他打车拉回来一台双环电脑,拆开箱子试了试没毛病,他决定把电脑卖了,结果去电脑城卖电脑的时候,人家说他开箱了,只能给他80%的价格,原本八千的电脑才卖了六千四。”

    “卖六千四也行啊!反正都是白来的。”

    “但是他卖完电脑,就花了五千多买了一台摩托罗拉翻盖手机,这一点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花几百块钱买个传呼机呢?”

    “他家应该不缺钱,还有——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嗯,他家是外地的,有时候住望京姑姑家,看他穿的衣服很多都是名牌,最近的确交了一个女朋友。”

    “那就对了,他谈女朋友,得显摆显摆自己,所以电脑换手机了!”

    “唉!人和人的想法就是不一样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物质决定意识,经济基础不同的人想法就是不一样啊!”

    两个人说着走着,天已经大黑了,他俩走进了望京大学,在校园里看到一个班、一个班的学生在教室里一边紧张地学习、研讨着问题,一边做着观看香港回归的准备。

    望京大学太大了,两个人在里面转了许久。校园里有四个湖,湖里都盛开着荷花,看着熟悉的风景,清洋感觉去年九月室友们去外大吃饭后返校的情景历历在目。望大的面积至少是外大的三倍,是师大的十倍,两人感觉到这个综合性学府不仅有庞大的面积,而且有深厚的底蕴。

    将近夜里零点,清洋和明菲来到师大足球场,坐在从宿舍搬下的凳子上,看着操场上的倍投电视,不禁回想起四高台村委会柜子里那台黑白电视机。时光漫漫,岁月如梭,人类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是如此的渺小,而这回归瞬间仿佛又是这渺小进程中的沧海一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