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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半 一千年前,上代沧溟殿主苍

    风炎旧历179年,沧溟界域。

    中界山脉,沧溟殿。

    苍正在写着最后的书信,纸上像是天地生成一般的字迹整齐排布,别有一番韵味。

    他着一袭素净白衣,本该是极为普通不起眼的服饰,只是穿在他的身上的时候却不一样了。

    白衣仿若雪莲盛开,纯白的花瓣随风飘荡,在人间现世,莫名的圣洁庄重,清澈的眼眸里更是隐隐现出历经千年时光的沧桑。

    但这沧桑,但这圣洁庄重……都不过只是其中一面而已。

    若是仔细凝望他的眼眸,就会发现在那清澈的眸子里,还隐隐流露出一丝莫名的情绪——似是悲伤,似是无奈,说不清道不明。

    然而就在瞬息之间,他已经有所察觉,缓缓闭上了眼眸。

    当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平静如大湖,不起一丝波澜,清澈得给人一种错觉——似乎望见了一面明镜流转,其中映出天空的纤毫也不在话下。

    他忽地停下笔,眺望远方那片熟悉的景色。

    青峰直冲云霄,云海翻涌不止。

    日头初升,那光渐渐盛了,宛若利剑般刺破云雾。数千里金光蔓延,如海浪一般绵延向远方的尽头……万里金光乘风去,一扫人间尘土,偌大光明。

    他的视线最终停在了青峰的山脚下。

    那里有巨城赫然矗立,仿佛不落的山岳般横亘于此。巨大的石块雕刻着别样的纹路,隐隐散发着蒙蒙的青光,时光的沧桑混杂着微微显露的杀气有种危险至极的感觉。

    这实则是最高级别的战争堡垒,整个世间同样级别的也只有那十数座了,而它就是其中之一,一开始就是为了镇守而设计的,完完全全的战争巨城。

    但这不过是这座巨石之城表面上最简单的一部分,只是一部分。

    在这座城的四方,通过术法隐隐可以望见同样的两座巨城,而在望不到的地方则还有五座……八座围绕着山脚所铸造的巨城,镇压天地八方,其上印刻的阵纹共鸣合一便是天地大道的一部分,瞬间将整个中界山脉化为人间禁域。

    而这其实不只是因为巨城本身,更是因为巨城上承载的大阵。此为沧溟第一阵,掌无尽杀伐,欲埋葬所有。

    据《沧溟志》记载,数万年来七次界战其三,血战发于野,斩首三亿而城不落。

    界战其五,斩首十亿。

    界战其七,敌此番决意破城,聚七千万禁军,六十七尊神现于世。

    祖率军而去,血战数日。其时祖神斩首三十余,祖神之剑下神如微尘而落,空域之祖亦丧命于此。至此,诸神丧胆而退,七千万禁军被斩杀殆尽,界战落幕。

    也不知道要多少人命才能攻破……不过,大概一般情况下,也没有人会这么疯狂吧?

    整座城耗时数年,时间并不算太长。

    但是花费的物资几乎抵得上中州一国国库的五成,除了沧海沧浪二城,中州便是最富庶的土地,而国库的五成几乎是数千年的积累,那是倾国之财……

    苍久久凝望这个被视为家的地方,他仿佛在这片山河里再次看到昔日那个懵懂的孩子,他的身影若殒没的星辰般一闪即逝……

    纵使已经走过了数千年岁月,老人本来清澈的眸子在这一刻也有些浑浊,他恍惚间看到了某些早已沉默在时光里的旧事,忽然惊觉忘掉了太多,一时百感交集。

    更似乎像是一抹幻影流过造就的时光奇迹。从前的记忆转瞬间就像是一颗青涩的种子,努力汲取着养分试图开出绚烂的花。

    终于,花开了。

    在花开的瞬间,所有的记忆似乎穿越了无尽时光,尽数汇聚。初生的花瓣上承载着一生的光影,在瞬息间涌上了心头,在眼前流转。

    首先是当年青涩的岁月一晃而过,之后年少时节在眨眼间也消失不见了,后来的岁月流逝得更快了……一幕幕的光影印刻着当年的模样,老人哭笑不得,所有的记忆很快流过,消失不见。

    那些在光阴里开始变得清晰。

    他想起了后来那段飞逝的岁月,是了,那时自己年纪已经是一千五百岁时,拿到了参加人皇试炼的资格,然后一朝闻名于沧溟,自己更是意气风发。

    再到通心壁前千年面壁,思己之过、明沧溟旧事、再问沧溟前路,千年云烟过眼,然后又在问心台上枯坐十年,问本心而大彻大悟,最后发大愿以证心,在两千六百岁时成为这代的沧溟殿殿主。

    因为毕竟也是名义上的人族领袖,所以自己在众神不出之时暂代权柄勉强主持沧溟事务,担子着实不轻,忙忙碌碌,转眼间也度过近两千年岁月。

    苍莫名感慨,只觉得少年终白头岁月无情逝,一时默然无语。不过思来想去,这一生倒也是没有什么遗憾了……只是终究心头莫名萦绕几分伤感,倒也正常。

    苍茫壮阔的山河似乎丝毫没有染上时光的印记,一切仿佛一如当初,可是人却从来都难逃时光的影响。

    他不由想到自己在缕缕时光刻痕之下已经是苍然老已……想到这里,心底也不免有些颓唐,不过现在也没有关系了,他毫不在意地任由心意肆意变换。

    苍忽地一笑,笑容里是释怀、是无奈。

    他看着毫不褪色的山河喃喃自语,“一晃真是许多年啊,如今是到了离开的时候……反正总有聚散时,也说不上什么悲凉,世事本如此何必心怀忧啊……”

    随口说上几句也算劝慰自己,然后闭口不言。

    他很清楚记得自己一生都少有感到伤神的时候,可此时竟也逃不开这样,只觉天地极是无情……

    老人直直凝望这一方天地,忽然想起少时听过几句的曲词,一时不由回忆那时场景,口中勉强摹得几分曲词神韵,咿呀唱到:

    岁月无情转头空,只问此生何意?

    落叶飘零再生花,可惜,人无少年时。

    ……

    庭中一夜花满树,只道花如故。

    试问,庭前昔日树下人,今朝何处在?

    何处在?

    却道一声可怜,可怜,可怜无处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