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窥视的眼睛
打马向东，天气正晴，是赶路的好时候，一路上我们速度很快，除了打了只兔子果腹之外，人不歇，马不停，太阳未落西山，我们就已经过了那群异种蛇盘踞的山坳，在这里碰见了安村的狩猎队伍，我看到了爹的面孔。
“嗨，平娃，安非叔叔——”
离的老远，就听到爹喊我们的声音，二十多个人向我们挥手。三四天不见，现在和自己人重逢，我激动得都快要落泪了。
“哎——”
终于和亲人团聚了。
“安非叔叔，平娃子，你们可算是安全回来了，我们每天都在担心呀。”一见面，老呆叔就开心地说到。
“是呀，大家都为你俩提着心呢。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危险吧。”爹的脸上有明显的黑眼圈，看来这几天睡得并不太好。
“还好，平娃成长了不少，咱们先回村，我们有重大发现。”
“好。”
爹拨转马头，带着所有人往安村方向走，他们是出来打猎的，已经有不少的收获，装了整整两个马车。
路上，爹问起此去玉台庄的经历，安非爷爷就让我来给大家讲讲，我从出发时被蛇迷幻，到第一次见玉台山的新奇，再到跟玉台庄主的对话，以及最后两个人在草原上的发现，都细细的讲给大家听。大家听着听着，总会不自觉地看向安非，向他求证，安非爷爷倒也不吝啬，该点头的时候就点几下，这是告诉大家：安平说的没错。至于第二次在玉台庄受到的冷遇，我没有说，安非也没有提。
“野兽变异到还在其次，主要是草原大旱，很可能给我们带来一场灾难。我们必须尽快做好准备。”我讲完，安非爷爷补充说道，他知道只有自己亲口说出来，安村人才能重视起来。
众人不说话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如何是好，大家的眼睛又看向了爹。
爹消化了我带来的消息，对众人说：“为今之计，必须尽快做好抗灾的准备。第一，我们回到安村以后，把所有的人、食物、马匹都集中起来，尤其是村子南边的那个水洼，要保护起来，各家也都要储存一些水。第二，在安村周围修围墙、挖陷阱，抵御野兽。第三，大规模的狩猎不能断，所有的肉都腌起来，皮子都卖到西旗镇上换米换武器。第四……”爹顿了一下，看了看围绕着他的村民，又继续说：“第四，万一草原上待不下去了，我们必须得到西旗镇上讨生活，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带大家离开我们的村子的。”
众人沉默。
草原人一生都在草原上，除了到西旗镇上卖兽皮，基本上不会离开草原。爹最后这样说，其实也变相的告诉村民——这次的灾难很严重。
太阳落山了，爹给队伍鼓了鼓劲，加快速度赶回安村，队伍里的气氛有点沉重。
黑夜很快就笼罩了大地，所有的光亮都退去了，我们的队伍点起火把，这里已经是我们经常活动的区域，不会有什么危险，队伍慢慢的往前走。
突然，爹敏锐的看向一个方向，我也跟着爹向那边看，黑乎乎的什么也没有。爹弯弓搭箭，那是一支特制的箭，靠近箭头的部位被缠上了浸油的布，稍微有点火星就能着。爹在火把上点燃了火箭，用力拉了个满弓，斜向上“嗖”地一声把箭射出去，火光在天上划开一道口子，一眨眼的功夫，又远远的落下，那一簇火光在漆黑的草原上，就像是微型的太阳的一样，吸引了所有的目光。所有人都看到了，远处山坡上那几双泛着莹莹绿光的眼睛。
是狼！
“爹，是狼群来了吗？”我问爹。
“应该只是狼群的先头侦察队伍，给狼群探路的，不用害怕，这几只狼不敢对我们这样的大队伍下手。”
说完，爹又催促大家继续前进，只是言语中多了几分谨慎，嘱咐大家今后在安村附近也不能掉以轻心，修筑围墙更是成了当前最紧要的事情。
回到安村的时候，夜已经深了，我和安非爷爷被允许回家休息，其他人把车上的猎物集中搬到一个小房子里，爹又加派了晚上守夜的人数，再三叮嘱小心狼群夜袭。
我睡得死沉死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热火朝天的了，我走出房门，温暖的阳光笼罩着我，舒服极了。小玉本来在院子里和几个小女孩玩，看我出来，连忙跑过来拉着我去吃饭。
“平哥哥，你可真能睡，现在才起床。”小玉一边从锅里给我端出娘热好的饭，一边冲我发牢骚。
“爹和娘呢？”我问小玉。
“爹一早就起来了，把全村人都叫到一块开会，之后就开始忙活，听爹说，要盖一圈高高的墙，把咱们村围起来。”
“哦，娘呢？”我扒拉着碗里的饭，心里又想起昨晚那几只探路的狼，不知道狼群是不是盯上安村了。
“娘去华叔家了，听说华叔受了很重很重的伤。”
“哦。”我草草吃完了饭，把碗交给小玉，就出来找爹。
“又让我洗碗，哼！”小玉在身后无用的大叫着。
出门不远，就看到了村边热闹的场景，男人们光着膀子在太阳下，挥汗如雨，把一块块石头打磨平整，女人们三五结队，挑水和泥。我找到了爹，和他一起打石头、搬石头，爹的兴致不高，很少说话，问其他大叔，才知道昨天晚上，去北边石帽村的两个人也被狩猎的队伍迎回来了，队伍碰到了狼群，冒死拼杀回来，代价是三条人命。
沉重，无法解脱的沉重，生命很脆弱，天灾人祸，随便哪个都能带走草原上最精壮的小伙子，但寻常年景间，安村很少经历这样的损失。
也有好消息，去石帽村的人在石帽村附近并没有发现异常，石帽村答也应和安村联盟——如果遇到困难，两个村子要相互帮助。
围墙建的不快，打磨石块所需要的力气是在太多，但是为了能够活的更久，没人愿意在这件事上偷工减料。所有人都使出了自己的全部力气，有一些废旧的房子也被主人贡献出来，成了为围绕安村的高墙的一部分。
七天，仅仅七天，小小的安村就被一道两米高的石墙围了起来。为了减少石墙的长度，只有住户最集中的一片区域被围了起来，按照爹的安排，围墙之外的住户将在全村人的帮助下在围墙内建起新的房子。
围墙建成的这天，村里举办了亡命狼口的三位大叔的葬礼，所有人都站在村后的土坡上，那里密密麻麻的竖起了很多石柱，这是安村人的墓碑，墓碑上刻画着各样的图案，代表着石柱下埋着哪一家的先人或后生。有三个石柱是新立起来的，旁边各挖了不大却很深的坑，安非爷爷念着我怕听不懂的话，三个悲戚的婶婶各捧着一个白色的包裹，在安非爷爷的示意下，把包裹放进坑里，那是三位大叔的骨头。
安村人故老相传，安村人死之后，要放置在附近最高的山头上，草原神会派使者来评判去世之人一生的功过。如果功大于过，使者就会带走被尘世玷污的血肉，只留下最纯洁的骨头以示尊敬，这个人的魂也会被使者带去，成为草原神新的侍从；反之如果过错太多，草原神不愿收留，血肉就会有很多残留，家人就只能连同污浊的血肉一起下葬，这个人的魂也会永远被埋在阴湿的地底。
盛放三位大叔的包裹都不大，这是草原神对三位大叔英勇一生的最高评价。所有人开始颂唱赞歌，安村的古老赞歌口耳相传，我从来都不懂赞歌的实际意思，但这不妨碍我在颂唱时对三位大叔表示敬意。
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和三岁以下最健康的小孩一起给三座新坟填土，亲人们止住哭泣，葬礼到这里就已经结束，死去的人得到了足够多的缅怀和尊敬，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思考活下去的办法——大家向新坟鞠了一躬，然后撤回安村。
临走前，我看了一眼这围墙之外的死葬之地，不知道自己以后会留下怎样的故事，然后也躺在这里。
“嗨，平娃，安非叔叔——”
离的老远，就听到爹喊我们的声音，二十多个人向我们挥手。三四天不见，现在和自己人重逢，我激动得都快要落泪了。
“哎——”
终于和亲人团聚了。
“安非叔叔，平娃子，你们可算是安全回来了，我们每天都在担心呀。”一见面，老呆叔就开心地说到。
“是呀，大家都为你俩提着心呢。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危险吧。”爹的脸上有明显的黑眼圈，看来这几天睡得并不太好。
“还好，平娃成长了不少，咱们先回村，我们有重大发现。”
“好。”
爹拨转马头，带着所有人往安村方向走，他们是出来打猎的，已经有不少的收获，装了整整两个马车。
路上，爹问起此去玉台庄的经历，安非爷爷就让我来给大家讲讲，我从出发时被蛇迷幻，到第一次见玉台山的新奇，再到跟玉台庄主的对话，以及最后两个人在草原上的发现，都细细的讲给大家听。大家听着听着，总会不自觉地看向安非，向他求证，安非爷爷倒也不吝啬，该点头的时候就点几下，这是告诉大家：安平说的没错。至于第二次在玉台庄受到的冷遇，我没有说，安非也没有提。
“野兽变异到还在其次，主要是草原大旱，很可能给我们带来一场灾难。我们必须尽快做好准备。”我讲完，安非爷爷补充说道，他知道只有自己亲口说出来，安村人才能重视起来。
众人不说话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如何是好，大家的眼睛又看向了爹。
爹消化了我带来的消息，对众人说：“为今之计，必须尽快做好抗灾的准备。第一，我们回到安村以后，把所有的人、食物、马匹都集中起来，尤其是村子南边的那个水洼，要保护起来，各家也都要储存一些水。第二，在安村周围修围墙、挖陷阱，抵御野兽。第三，大规模的狩猎不能断，所有的肉都腌起来，皮子都卖到西旗镇上换米换武器。第四……”爹顿了一下，看了看围绕着他的村民，又继续说：“第四，万一草原上待不下去了，我们必须得到西旗镇上讨生活，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带大家离开我们的村子的。”
众人沉默。
草原人一生都在草原上，除了到西旗镇上卖兽皮，基本上不会离开草原。爹最后这样说，其实也变相的告诉村民——这次的灾难很严重。
太阳落山了，爹给队伍鼓了鼓劲，加快速度赶回安村，队伍里的气氛有点沉重。
黑夜很快就笼罩了大地，所有的光亮都退去了，我们的队伍点起火把，这里已经是我们经常活动的区域，不会有什么危险，队伍慢慢的往前走。
突然，爹敏锐的看向一个方向，我也跟着爹向那边看，黑乎乎的什么也没有。爹弯弓搭箭，那是一支特制的箭，靠近箭头的部位被缠上了浸油的布，稍微有点火星就能着。爹在火把上点燃了火箭，用力拉了个满弓，斜向上“嗖”地一声把箭射出去，火光在天上划开一道口子，一眨眼的功夫，又远远的落下，那一簇火光在漆黑的草原上，就像是微型的太阳的一样，吸引了所有的目光。所有人都看到了，远处山坡上那几双泛着莹莹绿光的眼睛。
是狼！
“爹，是狼群来了吗？”我问爹。
“应该只是狼群的先头侦察队伍，给狼群探路的，不用害怕，这几只狼不敢对我们这样的大队伍下手。”
说完，爹又催促大家继续前进，只是言语中多了几分谨慎，嘱咐大家今后在安村附近也不能掉以轻心，修筑围墙更是成了当前最紧要的事情。
回到安村的时候，夜已经深了，我和安非爷爷被允许回家休息，其他人把车上的猎物集中搬到一个小房子里，爹又加派了晚上守夜的人数，再三叮嘱小心狼群夜袭。
我睡得死沉死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热火朝天的了，我走出房门，温暖的阳光笼罩着我，舒服极了。小玉本来在院子里和几个小女孩玩，看我出来，连忙跑过来拉着我去吃饭。
“平哥哥，你可真能睡，现在才起床。”小玉一边从锅里给我端出娘热好的饭，一边冲我发牢骚。
“爹和娘呢？”我问小玉。
“爹一早就起来了，把全村人都叫到一块开会，之后就开始忙活，听爹说，要盖一圈高高的墙，把咱们村围起来。”
“哦，娘呢？”我扒拉着碗里的饭，心里又想起昨晚那几只探路的狼，不知道狼群是不是盯上安村了。
“娘去华叔家了，听说华叔受了很重很重的伤。”
“哦。”我草草吃完了饭，把碗交给小玉，就出来找爹。
“又让我洗碗，哼！”小玉在身后无用的大叫着。
出门不远，就看到了村边热闹的场景，男人们光着膀子在太阳下，挥汗如雨，把一块块石头打磨平整，女人们三五结队，挑水和泥。我找到了爹，和他一起打石头、搬石头，爹的兴致不高，很少说话，问其他大叔，才知道昨天晚上，去北边石帽村的两个人也被狩猎的队伍迎回来了，队伍碰到了狼群，冒死拼杀回来，代价是三条人命。
沉重，无法解脱的沉重，生命很脆弱，天灾人祸，随便哪个都能带走草原上最精壮的小伙子，但寻常年景间，安村很少经历这样的损失。
也有好消息，去石帽村的人在石帽村附近并没有发现异常，石帽村答也应和安村联盟——如果遇到困难，两个村子要相互帮助。
围墙建的不快，打磨石块所需要的力气是在太多，但是为了能够活的更久，没人愿意在这件事上偷工减料。所有人都使出了自己的全部力气，有一些废旧的房子也被主人贡献出来，成了为围绕安村的高墙的一部分。
七天，仅仅七天，小小的安村就被一道两米高的石墙围了起来。为了减少石墙的长度，只有住户最集中的一片区域被围了起来，按照爹的安排，围墙之外的住户将在全村人的帮助下在围墙内建起新的房子。
围墙建成的这天，村里举办了亡命狼口的三位大叔的葬礼，所有人都站在村后的土坡上，那里密密麻麻的竖起了很多石柱，这是安村人的墓碑，墓碑上刻画着各样的图案，代表着石柱下埋着哪一家的先人或后生。有三个石柱是新立起来的，旁边各挖了不大却很深的坑，安非爷爷念着我怕听不懂的话，三个悲戚的婶婶各捧着一个白色的包裹，在安非爷爷的示意下，把包裹放进坑里，那是三位大叔的骨头。
安村人故老相传，安村人死之后，要放置在附近最高的山头上，草原神会派使者来评判去世之人一生的功过。如果功大于过，使者就会带走被尘世玷污的血肉，只留下最纯洁的骨头以示尊敬，这个人的魂也会被使者带去，成为草原神新的侍从；反之如果过错太多，草原神不愿收留，血肉就会有很多残留，家人就只能连同污浊的血肉一起下葬，这个人的魂也会永远被埋在阴湿的地底。
盛放三位大叔的包裹都不大，这是草原神对三位大叔英勇一生的最高评价。所有人开始颂唱赞歌，安村的古老赞歌口耳相传，我从来都不懂赞歌的实际意思，但这不妨碍我在颂唱时对三位大叔表示敬意。
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和三岁以下最健康的小孩一起给三座新坟填土，亲人们止住哭泣，葬礼到这里就已经结束，死去的人得到了足够多的缅怀和尊敬，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思考活下去的办法——大家向新坟鞠了一躬，然后撤回安村。
临走前，我看了一眼这围墙之外的死葬之地，不知道自己以后会留下怎样的故事，然后也躺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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