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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少年游

    苏墨玖一下子被勾起了兴趣,“奉德?你是从燕然边境来的?”

    顾凌天点了点头,“奉德地处燕然与大昭交界地带,距离西凉也仅需两日的路程。且毗邻军事要地北邙坡,战略位置可见一斑,以至于当地百姓数量并不甚多,而大多是乔装打扮后的何方势力的细作混杂在其中。”说到这,少年的眉头微微蹙起,“奉德的形势……比较复杂。”

    苏墨玖歪头看向他,“所以,你是想要逃离那样的环境,而选择来到了相对而言比较平静的江南?”

    顾凌天点点头,思索片刻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家里的人总认为,我的先辈是做什么的,我就应该去做什么。可若真是这样,那人活这一生便是只为了先祖而活,而失去了自我。”少年似是想到了什么,低垂下了眉目,“家父去世后,舍妹又还小,而家母和其他长辈便迫不及待的希望我能尽快去继承家父的职位。似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却唯独没有一个人问过我的意见。”

    说着说着,少年的情绪低落了下去,耷拉着脑袋,“也许在他们眼里,我的意见和想法并不重要。甚至可以说,他们不希望我能有我自己的思想,只希望我能做好家父的继承人。我不想任由他们摆布,所以就偷偷溜出来了。”

    苏墨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顾凌天不由得有些生气,“你笑什么?难道你也认为我从家里面跑出来反抗他们很幼稚?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就应该好好的听从家里的安排,去做我根本就不喜欢做的事?”

    但,话音未落,他的嘴就被人捂住了。

    苏墨玖眉眼弯弯,“哎哎哎,我说什么了,你那么激动干什么?我就是笑了一下而已,你干嘛那么大反应?”

    顾凌天一脸不服气的瞪着苏墨玖,而苏墨玖却是置若罔闻,“我只不过是有点服我自己罢了。到底是什么样的运气,能让我在江宁遇到两个从差不多的地方来的人,而且还都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合着你们这是,组团来的?”

    “啧啧啧,现在的小孩,可真是叛逆,”苏墨玖故作可惜状,“一言不合就要从家里跑出去,当真是难管的很。”

    顾凌天挣脱苏墨玖的魔爪,愤愤不已,“你不就比我大一岁么?看看你这副样子,一看就肯定没人要。”

    苏墨玖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手指向一旁的湖。

    “小弟你说,这湖里的水,是不是很好喝?要不然你怎么会是一副完全没有喝够的样子?”

    顾凌天立刻住嘴,但还是忍不住瞪了苏墨玖一眼。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坐在池塘边,不知过去了多久。谁也没有和谁说话,也没有谁离开此地去找寻回去的路。

    顾凌天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熟悉的纤弱身影正靠在一棵树上,背对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凌天轻轻戳了戳苏墨玖的胳膊,“喂,大哥,你是迷上了这里,不打算离开了吗?”

    然而,苏墨玖却没有任何反应。

    顾凌天不由得叹了口气,“不理我就算了,一会我走了,可就不管你了啊。”看着身后的人儿依旧毫无反应,无奈的摇了摇头,“难得小爷我出一次远门,居然还碰到你这么大个麻烦,我也想知道我这到底是什么运气了。”

    他的声音很轻,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叫凌天吗?气凌霄汉,震天动地。听起来,是不是感觉,我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说完这句话,他自己也忍不住的笑了,“但这的确是我的梦想。我不想平平淡淡的度过这一生。我想成为那种,即使死后也会被别人一直记得的人。”

    顾凌天转头,看向苏墨玖的方向,“我知道,‘莫玖’肯定也不是你真正的名字。出来闯荡江湖,有几个人会用自己真正的名字呢?”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过,这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不会,真的打算在这睡一宿吧?”

    顾凌天见苏墨玖依旧没有反应,便用力的戳了她一下,却没想到--

    那纤弱的身影竟径直的向另一侧倒了下去。

    顾凌天连忙眼疾手快的接住她,看着怀中依然没有任何反应的少女,他终于意识到,原来她,早已不知在何时睡着了,而且怕是连她自己也没有觉察到已经入睡。夜里,湖边的风甚是猛烈,纵然他身上穿的是较厚的云锦,依旧能感觉到一丝凉意,更不用说苏墨玖的身上仅着一件薄薄的纱裙了。

    少年轻轻摇了摇头,把身上的外套盖在了苏墨玖身上。

    “你真的是我大哥,行不?”顾凌天有些无奈,“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他边说,边把外套给她裹得紧了些。

    “不过,你现在这样安安静静,不说话,不发火

    的样子,还是挺像个女人的。”

    一夜过去--

    苏墨玖悠悠转醒,看到自己身上盖着的绛紫色长袍,有些惊讶。又看到了一旁仅着单衣的顾凌天睡得正沉,一下子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苏墨玖将外套轻轻盖在他身上,戳了他几下。

    “醒醒啦,醒醒啦,太阳都晒屁股啦!”

    顾凌天睡眼惺忪,“老女人,别吵,让我再睡一会……”

    苏墨玖瞬间变脸,“你小子是在树下睡出瘾了?我们赶紧找找回去的路,然后等回客栈了你再接着睡。不然你是打算在这树底下睡一辈子吗?”

    “好好好,我起来还不成。”顾凌天无奈的起身,“但是你不觉得,走着找回去的路,有可能到今天晚上也找不到吗?”

    “一觉睡醒了,脑子倒是聪明了不少。”苏墨玖撇撇嘴,“那你倒是说说看,怎么才能快点回去?”

    顾凌天不紧不慢的穿好外套,道。

    “飞着回去。”

    苏墨玖没听清,“你说什么?”

    顾凌天不语,只是一把搂住苏墨玖的腰,飞到了天上。

    苏墨玖惊慌的瞪大了眼睛,“你干什么?”

    顾凌天却是一脸淡定,“找回去的路啊。”

    “那你飞到天上来干嘛?”苏墨玖惊魂未定。

    顾凌天浅笑,“你不觉得,这样找路更方便吗?不然你在地上还要一步一步的走,得猴年马月才能找得到回去的路。而且我飞的也不高,这个高度,刚好看得清地面上的每一栋建筑。等我看到了醉仙楼,不就证明我们已经找到了吗?从醉仙楼下去,我们就可以回各自的客栈去休息了。”

    苏墨玖刚想开口表扬他聪明,却突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

    “不对,有这么好的主意,你昨天怎么不提?”

    顾凌天早就想到她会这么问,胸有成竹的一笑。

    “刚刚才想到的。”

    二人稳稳落地。

    苏墨玖有些疑惑,“我还以为你会在醉仙楼门口落地,然后分道扬镳呢。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个客栈?”

    顾凌天却是一头雾水,“什么,你说你住在这个客栈?”

    苏墨玖不明觉厉的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顾凌天闻此面色瞬间凝重了许多,苏墨玖看着他这番样子,忍不住想故意逗逗他。

    “怎么,难不成,你也住在这里?”

    顾凌天面色不虞。

    苏墨玖看到他的反应,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故意打趣道,“这世上,难道真有这么巧的事?在同一家酒楼吃饭遇上的人,居然还和我住在同一家客栈么?”

    顾凌天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就是碰巧而已,不许跟着我。”

    顾凌天很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的眼神能够对苏墨玖起到威慑的作用,殊不知,在苏墨玖眼中,就像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老虎在学着成年老虎那样对着人们龇牙咧嘴。他的表情看起来着实是有些凶的,但实际上却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苏墨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好好,我不跟着,说得好像谁多愿意跟着你似的。你要是愿意继续站在楼下吹风呢,你就站在这好了。反正我现在呢,是要上楼去休息了,希望你也不要跟着我哦。”

    “我才不会跟着你呢,自作多情的老女人。”顾凌天一脸不屑。

    苏墨玖连理都不理他,径直上了楼。

    可是,当苏墨玖上致二楼,即将就要踏入自己的房间的时候,却发现,顾凌天居然就站在自己旁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自己说了不让我跟着你,我也说了让你也不要跟着我。虽然你是我小弟,但你也不至于一直这样跟着我吧?昨晚一宿都是在树下睡的,你不想好好休息一下,我还想呢。赶紧回你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不要再跟着我了。”

    顾凌天被苏墨玖如同连珠炮一般的话语有些问住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懒得和苏墨玖争辩,直接推开了自己面前的房门,留苏墨玖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苏墨玖眼睁睁的看着他进到了自己隔壁的房间,顿时感觉自己像是被噎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对着旁边的房门狠狠翻了个白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然而回到房间躺在不知道比郊外舒服多少倍的床上,苏墨玖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索性坐起身来,望着窗外的景色。看着远处的天色,她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噔噔噔跑下了楼,直奔糕点铺而去。

    “老人家,要一份蛋黄酥,最好是热的。”

    面前的婆婆笑的和蔼可亲,“好嘞,姑娘,这正好有一锅刚出笼不久的,还热乎着呢,我给你包起来啊。”婆婆边包边笑着说,“姑娘长得真好看啊,也不知成亲了没有?要是我那孙儿将来能够娶到这么漂亮的一位姑娘,老婆子我啊,可真是要高兴坏了。”

    苏墨玖的脸刷的红了,“老人家怎么这样开人玩笑。”

    婆婆笑着冲她摆了摆手,“老婆子我今年也六十好几了,从不开人玩笑啊。姑娘你啊,实在是太漂亮了。但自家老头子早些年曾出摊给人算过命,有些东西,我还是懂一点的。不知姑娘愿不愿意耽误上一点时间,来听一听?”

    “老人家既是要说,作为晚辈怎有不听的道理?”苏墨玖颔首,“晚辈愿闻其详。”

    然而,婆婆的神色却突然变得有些凝重。

    “老婆子我观姑娘的面相,本是大富大贵之人。但不知为何,却注定命途多舛。且姑娘命中注定有一劫是逃不掉的。那人,亦是大富大贵之人,却有狸猫换太子之嫌。此子心机颇深,运筹帷幄,野心甚高,姑娘未必是他的对手。”婆婆语气沉重,“姑娘命中,需小心五水之处及五水之人,方可一生安稳无恙。”

    苏墨玖听的云里雾里的,但由于从不信命数之说,故也没有再问下去,“多谢老人家提点,若无别的事,晚辈就先行告退了。”

    苏墨玖结果包好的蛋黄酥,正准备转身离开之时。

    “姑娘,等一下!”

    苏墨玖疑惑的转过头,只见婆婆正冲她伸出手。

    “长安已逝焱渐疏,江宁未至淼逐浓。旁的老婆子我也不能多说,夏虫不可语冰。只希望姑娘日后能够记得我这一番话。前途未卜,还望姑娘能多加小心。”

    苏墨玖心中满是疑惑,却也不好多问什么,“好的,老人家,晚辈记下了。老人家也要多多保重身体,晚辈就先告辞了。”

    苏墨玖离开后,婆婆满是担忧的看向苏墨玖渐行渐远的身影,喃喃自语。

    “如此一卦,是凶非吉……公主,从你选择前去舒州的那一刻,你命中便注定不能与他毫无交集。这是你命中注定的劫数,于那人而言也一样。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保留下大昭皇室唯一的血脉……”

    苏墨玖本以为前日才来过此地,会很顺利的便能找到这片桃林。可是她却明显高估了自己认路的能力,又因着天气渐冷,白昼的时间日渐缩短,导致她硬是从日头高照,找到了月出西山之时。

    桃林间的夜风并不比湖边要小,吹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望着天边那一轮皎月,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比之前凉笙说的未时要来晚了好久。

    “已经这个时候了啊……不知道,那人还在不在……”

    苏墨玖试探着向桃林深处走去,却听到了若隐若现的琴声,让她不由自主地跟随琴声的方向走去。

    一颗巨大的桃树下,少年席地而坐。皎洁的月光洒在少年俊秀的脸上,再加上胜雪的一袭白衣,衬托得少年宛如误落凡尘的谪仙。而那琴声也正是由少年的指尖发出,少年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树下弹琴,仿佛这世间其他事情在此刻都入不得他的眼。一人,一琴,如此简单,却构成了这世间难得的美景。

    凉笙头也不抬,手中抚琴的动作也未曾停下,“你来了。”

    苏墨玖莞尔一笑,缓缓向他走去。

    凉笙拂开身旁草地上的落叶,“过来坐。”

    苏墨玖下意识的跟随着他的话坐了过去,却因为一时间不知该开口说什么,只是愣愣的坐在那里。

    凉笙停下了手中抚的琴,转头看向苏墨玖。苏墨玖这会方才如梦初醒般的转过头看向他。

    “凉公子,怎么不弹了?”

    白衣少年的脸上仍然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但却将她的内心所想看得十分透彻,“莫姑娘,在想事情。在下不愿扰了莫姑娘的思绪,故而停下了。不知莫姑娘可愿告知在下,姑娘是在想什么?”

    苏墨玖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凉公子,你是坏人吗?”

    凉笙被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彻底逗笑了,“莫姑娘今个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与前日不大一样?”

    苏墨玖还是愣愣的,“哦,可能是昨晚在湖边睡了一宿,被风吹傻了。”

    凉笙却是不接她的话,转而问起了旁的问题。

    “莫姑娘这身衣服,是香云纱。如今已是深秋时节,莫姑娘这样穿,不会冷吗?依在下看,还是莫姑娘那日穿的那一身浮光锦更适合如今的时令。藕荷色纱裙,美则美矣,但却因其不合时宜,终究是不合适的。”

    苏墨玖双手抱膝,不答反问,“凉公子,可信命数这一说?”

    “不信的。”凉笙回答的斩钉截铁,似是在自嘲的笑,“若是按照命数听天由命的话,我或许,早已活不到今日了。毕竟在‘家’里,是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护着一个不得父亲喜爱,又没有母亲的人的。”

    苏墨玖低垂下眼眸,“抱歉,凉公子,是我让你想起伤心的事了。”

    凉笙笑着摇摇头,“伤心事?谈不上。毕竟这么多年来,我也已经习惯了。一开始虽然还是会感叹命运的不公,但后来,慢慢的就释然了。我的命运,从来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与天无关,我也从不信命。”说着,转头看向她,“信命者,往好听了说,是随遇而安;往不好听了说,就是随波逐流。这种人往往是很可悲的,只能被命运推着往前走。莫姑娘,想做哪一种呢?”

    “我?我自然也是不信命的。”苏墨玖回答的云淡风轻,“只是今天去买蛋黄酥的时候,遇到了一位老婆婆,她和我说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话,并且她给我的感觉,很熟悉……”

    凉笙哑然失笑,“蛋黄酥?”

    听到他的话,苏墨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怀里还紧紧抱着装蛋黄酥的纸袋,连忙给他递了过去。

    “对的,蛋黄酥,特别好吃,也不知道你在西凉吃没吃过。我觉得这是大昭最好吃的点心了,就买了一点给你拿了过来。”苏墨玖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买的时候,它还是刚出炉的,热热的。但是我来找你的时候,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你,然后就来的有点晚,现在应该,都凉了吧……凉了之后,应该就没有热的时候好吃了……”苏墨玖说着说着低下了头,“你,你尝尝吧,看看还好不好吃。要是你觉得不好吃,就丢掉吧。”

    凉笙看到她的神情,忍俊不禁。

    “既然是莫姑娘特意给在下带来的,在下又岂有将它丢掉的道理。若是那样的话,在下便是不识好歹,也辜负了莫姑娘的一番心意。”凉笙说着,从纸包里拿出一块蛋黄酥细细品味,朝苏墨玖施以微笑,“很好吃,在下很喜欢,多谢莫姑娘。”

    苏墨玖一下子脸红到了脖子根,“喜,喜欢就好。”反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连忙岔开话题,“凉公子方才弹的是什么曲子?当真是绕梁三日悠悠不绝,以至于我在很远处就听到了。我还是跟随的这个琴声,才找到的凉公子呢。”

    “古曲,凤求凰。”凉笙将手指又放回到了琴弦上,“莫姑娘聪慧,这首曲子背后的故事,想必不用我多说。”

    苏墨玖点了点头,“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故事,妇孺皆知。世人皆言其是一段佳话,但在我眼里,司马相如只是个小人。”

    凉笙似乎被勾起了兴趣,“莫姑娘有何见解,在下洗耳恭听。”

    苏墨玖清了清嗓子,道。

    “司马相如当年娶卓文君过门,卓文君抛弃掉锦衣玉食的生活,而选择和他共度三餐不济的贫苦日子。然而当他飞黄腾达后,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好好对待同他共患难的结发妻子,而是要纳妾。他写给卓文君的信中,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唯独没有‘亿’,无‘亿’便是无‘忆’,聪慧如卓文君,又怎会看不出来?但卓文君不愿放弃,而是选择给他写了一封怨郎诗,声声泣泪,令人无不怜惜叹惋。而司马相如读后也放弃了纳妾的打算,而且选择与发妻卓文君白头偕老。”

    苏墨玖深吸一口气,又继续说道。

    “世人都只注意到了结局,便是二人白首不相离。而却忽略了二人贫苦时的生活全靠卓文君之父接济,且卓文君在司马相如落魄时,也从未嫌弃过他。可当他发达之时,却先想到的是要抛弃她。所以,即便二人最后真的白头偕老了,这也不是我想要看到的结局。司马相如,终究还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向来是共苦容易同甘难,无论是夫妻亦或是朋友,皆是如此。”

    凉笙听了苏墨玖的话,若有所思,“莫姑娘见解独到,在下佩服。想必莫姑娘心中所求,定是尽善尽美,从始至终的。那现在依莫姑娘的看法,这凤求凰古曲,怕是也再难达到莫姑娘的要求了。”

    苏墨玖不解,“凉公子何出此言?”

    “凤求凰古曲登峰造极之时,当属卓文君与司马相如婚后的琴瑟和鸣。”凉笙耐心地说道,“而如今,斯人已逝,瑟也早已失传,后人无缘得见这一寄托了无数人青丝的乐器,便只得滥竽充数,独用琴这一乐器来演奏,自然不可与旧时同日而语。在下也曾试过按照古籍中的描写复原瑟的原本面貌,最终还是由于才疏学浅,未能成功。现在思来想去,着实是一件遗憾的事。”

    苏墨玖轻笑,“凤求凰此曲难度甚高,对于历朝历代的乐师而言亦是一大难关。更何况我从凉公子的琴声中听到的不只是熟练,更是有几分真情实感夹杂在其中,已是非常难得了。想当年……比起我也曾尝试去练习过,最终却还是由于学艺不精而半途而废。凉公子可堪称为至情至性之人,小女子佩服。”

    却没想到,少年听完这一番话,只是轻轻的笑了笑。

    良久,才道出一句。

    “莫姑娘,想不想学?”

    苏墨玖一时没反应过来,“学?学什么?”

    少年的笑容在月光的映射之下显得比那月色还要柔情几分,“那莫姑娘,想学什么呢?只要是在下会的,无论是凤求凰,还是长相思,莫姑娘只要想学,在下都可以教。”

    “你会武功吗?我想学。”不知为何,苏墨玖突然脱口而出。

    凉笙的睫毛微不可见的颤动了一下,“哦?莫姑娘为何偏偏想要习武?根据在下这么多年走南闯北的经验来看,莫姑娘定是出身非富即贵的大家闺秀。习武所受之苦,并非常人所能接受。莫姑娘可否告知在下,为何会选择这样一条道路?”

    苏墨玖听到他这番话,面色突然变得沉重了起来。

    “我想杀人。”

    凉笙神色微动,“何人?”

    “仇人。”

    “因何结仇?”

    “灭族之仇,家国之仇。”

    “是何身份?”

    “不可说。”

    凉笙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地看着她,“你,可想好了?”

    苏墨玖正欲回答,凉笙却抬起了左手,示意其噤声。

    “你不必急着回答我,我给你七日考虑的时间。七日之后的此时,我还在此处等你。你若是真的想好了,便那时来找我。”

    说完这番话,少年便又自顾自地弹起了琴。

    只是这一次,少年的琴音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

    初闻时,只觉平淡深远,缓缓弹去,如元人一幅气运笔墨,若不细心领略,自觉无味。而细细品味后却发现,此曲妙在不疾不离,就入乱后,一收痛快。

    苏墨玖察觉到少年的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试探地问道。

    “凉公子这一曲,倒是同方才弹奏的凤求凰风格大相径庭,不知这是哪一曲?”

    凉笙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琴弦,似是要用尽全力弹奏出最完美的一曲。

    “广陵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