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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寒山谣

    清晨,苏墨玖在房间内醒来,梳洗整顿一番便准备出门去找凉笙。刚踏出房间便听到了熟悉的琴音,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便寻着琴音走去。

    后院的湖心亭内,白衣少年迎风而坐,鬓发被轻风微微吹起,正专注地抚着手中的琴。

    “来了?”凉笙头也未抬。

    苏墨玖颔首,“来了。”

    “不知为何,今日思绪乱的很,总觉得在这湖心弹上一曲心里会好上许多。”

    苏墨玖沉默片刻,移步坐在了他身边。

    “凉公子有心事。”

    凉笙不答反问,“在你们昭国,哪首曲子最受欢迎?”

    “最受欢迎的曲子?”苏墨玖抿了抿唇,“我总觉着,各地受欢迎的曲子都是大同小异的,无非便是高山流水,凤凰于飞此类古曲罢了,听来听去倒是觉得无甚意思。我曾于前些年自己谱过一首曲子,若凉公子不嫌弃,听听我的曲子如何?也算是换种口味,品味一下我这下里巴人的情趣。”

    凉笙手上的动作未停,但嘴角却是微微上扬,“莫姑娘说笑了,若是莫姑娘的品味尚且是下里巴人,那么,在下又能去何处寻觅那阳春白雪呢?”

    “那……我就献丑了。”苏墨玖笑道。

    凉笙也笑了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坐在了一边。

    苏墨玖正要下手去弹,注意到了眼前的琴却是一惊,“这是……焦尾琴?”

    凉笙颔首,“莫姑娘好眼力,什么事都瞒不过姑娘的眼睛。”

    苏墨玖抚摸着琴身,心情久久难以平静,“吴人有烧桐以爨者,邕闻火烈之声。知其良木,因请而裁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犹焦,故时人名曰焦尾琴焉。焦尾,是蔡邕在亡命江海远迹吴会时所制,我原以为,它已经失传许久了。时至今日,我才发觉自己的无知与可笑。”

    “我原本以为已失传的曲子,凉公子弹奏的驾轻就熟;我以为已失传许久的名琴,如今正好端端的出现在我面前。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道理,我如今才算彻底明白。”苏墨玖沉浸在深深的震撼之中。

    凉笙笑意不减,“莫姑娘,当真是彻底明白了么?”

    苏墨玖轻笑着摇了摇头,“这世间之事无比纷杂,今日明白了来日又糊涂了也未可知。凉公子与我皆非圣人,怎可轻易确定对世事是否真的明白了呢?”

    “莫姑娘的见解果然与旁人不同,”凉笙不置可否的一笑,“在下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听到莫姑娘的琴音了。”

    苏墨玖莞尔,低下头开始抚琴。

    清澈如流水般的音色顷刻间便从少女纤细的指间流淌了出来,声音清冽,音调哀转久绝,声声泣泪,令人叹惋不已;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听者伤心,闻者落泪。而在这其中亦有着一层暗含的柔情夹杂在其中,离愁,伤感,思念融为一体,叫人怎能不拍案叫绝。

    一曲终了,少女仍是紧闭双眼,沉浸在其中不愿脱身。

    而一旁,白衣少年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她,并无半分打扰的意思。

    良久,少女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行了一礼,“抱歉,凉公子,小女子失礼了。”

    “无妨。”凉笙摆手,“只不过,在下很好奇一些事情,还望莫姑娘不要怪在下问的过于失礼了便好。莫姑娘,在下可否冒昧的问一下这首曲子为何名?是为何人或是何事所作?”

    苏墨玖愣了一瞬,“这首曲子……名为寒山,是为……一些故人故事所作。”

    “若在下没有记错,寒山……当是在长安境内,对么?”凉笙沉吟片刻,“莫姑娘是长安人,想必是想起了一些不甚愉悦的事,才会作出这样一首哀转久绝的曲子吧。”

    苏墨玖苦笑,“作这首曲子的时候,是在两年前。彼时我还父母在侧,衣食不愁,却总偏爱些愁苦的曲调,父亲当时还总是笑着说,我是少年不识愁滋味。而如今,我已不必为赋新词强说愁了。因为,那些人都不在了。”

    “……好端端的,倒是勾起姑娘的伤心事了。这焦尾琴不好,以后我们不弹了。”

    苏墨玖摇头,“原是我自己不好,明知凉公子今日心绪乱,却还偏要弹一首悲凉的曲子,与这琴有何干系。我本应带着凉公子开心起来才是,谁知却使得凉公子更加烦心了,是我的不是。”

    “我闲来无事时也总是想着,逝者已矣,生者总是要往前看的,日子也终归是要过下去的。”苏墨玖的身体微微颤抖,“可是我做不到,每当我午夜梦回,梦到当时那个场景,我的身体就止不住的颤抖。耳边是树木烧焦的声音,脚边是淋漓的鲜血和遍地的尸体,我根本无法做到去忘怀。”

    “我恨,恨透了,可是又有什么用。”苏墨玖不知不觉的攥紧了拳头,“倘若没有遇见凉公子,我尚且有可能不能够苟活至今,又何谈报仇呢?”

    “莫姑娘,当真就如此恨那人吗?”凉笙眼中情绪不明,“莫姑娘有没有想过,倘若……”

    “没想过,我什么都没想过。”苏墨玖打断了他的话,“我自己也知道,我有多么荒唐,多么可笑。可是我生在长安,长在长安,我实在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成王败寇的道理,我比谁都清楚,其实我并不恨西凉,只是……长安城的五十万百姓突然遭受无妄之灾,我实在是难以心安。”

    此话一出,凉笙的神色便慢慢冰冷了下来,“莫姑娘,很是重情重义。那么我们明天就开始习武吧,明日卯时还在此处,不见不散。”

    白衣少年抱着那架焦尾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湖心亭。微风吹落了几片树叶散落在少年方才抚琴的桌案上,仿佛他从来没有来过。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时,一袭红色身影已经悄然出现在湖心亭内,默默的望着湖面中被秋风吹起的涟漪。此时日头尚未完全升起,夜间的寒气尚未完全散去,仅身着一件薄裙的苏墨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而就在此刻,一件披风轻轻的披在了少女肩上。

    苏墨玖惊讶的抬起头望向来人,“凉……”

    而身后的白衣少年手中怀抱着熟悉的焦尾琴,却并未携带任何武器。

    凉笙早已看透她内心所想,道,“你无需诧异,习武需从基本功练起,无三五年断不可成。倘若从一开始便让你从武器开始练起,不仅很难有所进步,也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损伤。”

    “所以说,习武真的是一个很艰辛的过程。要忍受常人不能忍受之苦,方能达到略有所成的地步。”凉笙将手中的琴放在青石案上,看向她。

    “可不可以跳过基本功,直接练起?”苏墨玖罕有的打断了他,“我是有一定的基础的,凉公子不必过于担心我的身体状况,我吃得消的。”

    “不可。”凉笙冷静的凝视着面前的少女,“莫姑娘,在下知道你复仇心切,急于将那凶手手刃。可是莫姑娘的功底在下是清楚的,在下身为莫姑娘的朋友,断断不可能去让莫姑娘冒这番险。基本功,是非练不可的。但如果莫姑娘进步较快,在下会考虑让莫姑娘尽早的去接触武器,如何?”

    苏墨玖低头咬唇,一言不发。

    “莫姑娘若是不同意,在下便真的要让莫姑娘练上三年的基本功了。”

    苏墨玖顿时慌了神,“别别别,我同意,我同意。”

    凉笙唇角微不可察的微微上扬,“很好,那便开始吧。先扎上几个月的马步,视情况而定什么时候开始下一步。”

    说着,少年便自顾自的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弹起了琴,而从指间徐徐流出的,竟是昨日的“寒山”。

    苏墨玖一时怔住,心中暗暗感叹此人是何等的玲珑心思,竟能将仅听过一遍的曲子完整的弹奏出来。顿时,对其真实身份更为好奇了。

    凉笙并未抬头,眸子轻轻的往上一瞟便发觉到了少女的心不在焉,朗声道。

    “莫姑娘,若是不专心,可是要加上半个时辰的。”

    苏墨玖慌忙收回游离在少年身上的眼神,继续专心扎马步。

    此后几个月,苏墨玖每天的任务依旧是扎马步,而时间的长短也从最初的一个时辰变为了三个时辰,令她每天都觉得疲惫不堪。

    苏墨玖拖着疲惫的步伐踏入房间,整个人一下子扑在了床上,有气无力。

    “好累啊……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苏墨玖正是昏昏欲睡,顾凌天却突然推门而入。

    “喂,老女人。”顾凌天视若无睹的用手去戳床上的少女,“起来了起来了,我们出去逛逛。”

    苏墨玖困到睁不开眼,强忍住把他直接扔出去的冲动,“我不去,你不要拉我。我要困死了,每天除了扎马步还是扎马步,好不容易今天回来的早些,我要早点休息了。你想去哪里逛自己去就是了,熙园这么明显,你还怕会迷路了不成?”

    顾凌天沉默了一瞬,猛的一把将少女从床上拽了起来。

    苏墨玖顿时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

    “你干嘛?!”

    顾凌天一脸坏笑,“我怎么了,我就是看你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才想着帮你提提神。”

    “提什么神!我都说了不去了,我就想好好睡个觉!”

    顾凌天伸手扶住少女的肩膀,“老女人,你是睡傻了还是真不知道?方才凉公子已经告诉我了,他明日便要动身回洛城,大约要到年后才回来呢。所以啊,这意味着接下来你至少可以睡上两个月的好觉呢,你还急在这一时做什么?”

    “而且啊,马上就要入冬了。这里可不比你们长安的冬天,塞外的冬天是会冻死人的。”顾凌天用力戳了一下苏墨玖,试图将她戳醒,“你这身衣服在皙川过冬,还想不想活了,嗯?”

    苏墨玖后知后觉,用力甩了甩头。

    “你说什么?凉公子要回洛城?”

    顾凌天撇撇嘴,“是啊,难道他没告诉你吗?不可能吧。”

    苏墨玖低垂下眼眸,默不作声。

    是啊,他的确没有告诉自己,自己确实是不知情的。可是在她心里总还是觉得自己和凉笙间的关系总要比凉笙和顾凌天之间要亲近些,可为何凉笙告诉了顾凌天他要离开的事,却没有告诉自己呢?究竟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还是……

    “老女人?老女人?想什么呢这么认真?”顾凌天在苏墨玖面前用力晃了晃手。

    “哦,没什么没什么。”苏墨玖回过神来,“你方才不是说要和我出去逛逛吗?那我们就快些出发吧,再晚些,夜市便要散场了。”说着便拽着少年的袖口走了出去。

    顾凌天看向少女的背影,扬起嘴角,“喂,老女人,你走的那么快,是知道夜市在哪个方向吗?”

    而那抹红色身影头也不回,继续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我不用知道,因为你肯定知道。”

    苏墨玖拽着少年的袖口一路狂奔。

    顾凌天一个没注意,脚下一个趔趄,“哎哎哎,老女人,你慢点,慢点。”

    苏墨玖扭头,一脸没好气的看着他,“怎么,一开始不是你要拉我出去的吗?怎的现在又嫌我走得快了?”

    “还真就不是快不快的问题。”顾凌天微微皱眉,“你这一路上一直抓着小爷的袖子,袖口都快被你抓皱了。”

    顾凌天心疼的用手抚平衣袖上的褶皱,“你看看,都被你拽成什么样子了。”

    苏墨玖的白眼翻到了天上,“你瞧瞧你,就这么大的出息。方才不是说要带我置办冬衣吗,怎么先心疼上自己的衣裳了?”

    “啧啧啧,跟我走。”顾凌天一脸不屑。

    苏墨玖看向头顶的牌匾,轻语。

    “锦绣坊……等等?锦绣坊?!”

    苏墨玖睁大双眼看向面前一脸云淡风轻的少年,“锦绣坊不是……”

    顾凌天一脸淡然的耸了耸肩。

    “不对,你哪来的那么多钱?”苏墨玖心存疑虑,“锦绣坊的衣服向来采用最为名贵的布料,且花纹都是由蜀中绣娘缝制而成,一套衣裳少说也要一月方能完工,仅仅一条裙子的价钱便足以让普通百姓家生活上三五年,你是哪来的这么多钱?”

    顾凌天微笑着摇了摇头,食指轻轻放在少女的薄唇上。

    “嘘,秘密。”

    “顾公子,你来了。”

    蓝衣女子轻轻掀开珠帘,伴随着珠帘轻轻碰撞的声音走向了二人。

    “萱娘?你怎么会在这里?”苏墨玖惊讶不已。

    “难为姑娘还记得奴家。”萱娘朝苏墨玖施了一礼,“实不相瞒,萱娘本就是手艺人,得幸以此发家,故而常前往各处之分铺查看行情,于两月前才刚刚到达皙川。没想到姑娘竟也在此处,看来奴家和姑娘当真是有缘分。”

    “所以说,萱娘你其实是这锦绣坊的主人?”

    萱娘微微低下头,“什么主人不主人的,不过是混口饭吃,不至于饿死罢了。不过既然做到了今天这一步,自然是要负起责任来的,总归还是要保证衣裳的质量才行,不至于砸了自家的招牌。”

    “听闻锦绣坊内皆是蜀中绣娘,那么萱娘可是蜀中人氏?”苏墨玖试探道。

    萱娘轻笑着摇摇头,“并非,奴家是苗人。”

    “苗疆啊……”苏墨玖若有所思,“听闻苗疆的风景很美,极具异域风情,且拥有独具一格的特色美食及服饰,只可惜我至今仍无机会去亲眼所见,不知萱娘可有兴趣来略说一二呢?”

    萱娘仍旧是笑着摇了摇头,“奴家不记得了。”

    眼看着锦绣坊内的气氛越来越怪,顾凌天忙上前打圆场,“不说这些了,柳掌柜,前些日子我叫你制的冬衣可曾制好?再过些日子便要入冬了,这塞外的冬天冰天雪地的,若没了冬衣可怎生是好?”

    萱娘颔首,“早已为顾公子赶制出来了,就等着您来取呢。只是,夫人那边……”

    顾凌天轻笑着接过包装精致的锦盒,“那边,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东西。”

    出了锦绣坊后,苏墨玖仍是一头雾水,“什么夫人,什么那边,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啊?而且看起来,你和萱娘是旧识?”

    顾凌天颠了颠手上的锦盒,“哦,你说柳萱娘啊。看来我们的莫大小姐从前还真是在深闺中深居简出,不然怎么会只知锦绣坊而不知柳萱娘?柳萱娘虽为苗疆人氏,但自幼丧父,母亲改嫁后将她抛弃,后来被蜀中最为有名的绣娘徐氏收养,就连‘萱娘’此名都是徐氏所起。至于她原本的父母姓甚名谁,就更无从知晓了。”

    “柳萱娘十八岁那年,遇到了此生挚爱柳子忆。那柳子忆数次赴京赶考却次次名落孙山,久而久之,便对官场也失去了兴趣,恰逢那年是柳子忆在江宁开办私塾的第一年,柳萱娘前往私塾送柳子忆定制好的衣物。结果这一眼,直接天雷勾地火,二人一见钟情。不久后两人便成了亲,夫妻二人一人教书一人刺绣,日子过得倒也幸福美满。”

    顾凌天叹了口气,“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柳子忆在两年后与友人的邀约中醉酒,不慎失足跌入河中,就此丧命。这二人又并未留下一子半女,柳萱娘从此以后心如死灰,不肯再嫁,便一门心思扑在绣工上。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便有了今日这锦绣坊。”

    “哎,真是可惜了。”顾凌天惋惜的摇了摇头,“可怜柳萱娘才貌双全的一个美人,就这样青年守寡不肯再嫁,整日里如同槁木死灰一般。”

    “柳子忆……”苏墨玖喃喃自语,“这个名字,好像……在哪见过。”

    回到熙园,顾凌天笑嘻嘻的一股脑把少女推进了房间,“老女人,时候不早了,你先早点休息。”说着晃了晃手中的锦盒,“至于它,待明日你睡醒了我再给你,如何?”

    虽说是商量的语气,但顾凌天手上的动作却是不留有余地,径直把苏墨玖推了进去关上了门。

    而房内,苏墨玖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什么啊,神秘兮兮的。不是说是给我准备的冬衣吗?怎么不先给我试一下,反倒是要明日再给我?”

    兴许是因为劳累了一天,苏墨玖很快就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而另一旁--

    “宁宁姑娘,前段时间你教我的那个发髻,可不可以再教我一遍?”顾凌天一脸狗腿笑。

    宁宁忍俊不禁,“好好好,你看,就是这样这样……”

    与此同时。

    燕然边界,霰雪楼。

    一名华服女子端坐在大殿上,愁眉不展。她虽已年过三十,却因本就生得花容月貌,外加保养得当,使得其看上去仅有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双丹凤眼不怒自威,显然,她是这里的主人。

    女子微微叹气,“有隍儿的消息了吗?”

    “尚未。”一旁的中年男子同样面色不善,“不过夫人不必过于担心,我们已经又加大了搜寻少爷的力度。现下大昭每座城市所有的关口都有我们的人在把守,想必不久后就会有少爷的消息了。夫人如今最重要的是要保养好自己的身体,切莫忧思过度,落下病根。”

    女子眉头皱得更深,“已经重金搜求隍儿的消息几个月了,居然还是没有什么发现吗?这几个月来,霰雪楼一直未曾开张,想必如今银钱上也是吃紧的很……”

    “哈哈,没错,夫人所言极是。所以在下今日不请自来,想要给夫人带来一笔大买卖,定可解夫人燃眉之急。”

    凉笙徐徐踏入殿中,面带笑容,“不知韩夫人,可愿接下我的这一单?”

    凉笙毫不避讳地迎合着女子诧异的目光,“韩夫人不必有太多顾虑,在下也很清楚,霰雪楼,不仅是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也是江湖上的百晓生。凡价格到位,便可得到一些江湖上的秘闻,至于真假则无从得知;同样,价格到位也可请来霰雪楼的顶级杀手为自己除去心腹之患。”

    “我当是何人,原是西凉的太子殿下。”韩夫人冷笑着看向他,“太子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怕是忘记了几个月前,你才刚刚灭了大昭,踏平了长安城。不仅残忍杀害了长安城的五十万无辜百姓,更在你西凉三军之前亲手砍下了家兄的头颅以杀鸡儆猴。我身为大昭人,又是长安人,怎么可能会同你这样的恶鬼做生意。我韩雯徽再怎样落魄,也不至于要同仇人打交道来维持霰雪楼的运转。”

    凉笙笑意不明,“韩夫人果然同韩将军一样刚正不阿,是位值得在下尊敬的巾帼英雄,在下佩服。可韩夫人也需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若是夫人,定会答应接下在下这一单,然后再给予在下假的消息,令在下不能得偿所愿。这样一来,夫人不仅可以解决当下霰雪楼银钱短缺的燃眉之急,又不会让在下这个仇人得到想要的东西。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真是好一个一石二鸟,一箭双雕。”韩雯徽怒极反笑,“众所周知,西凉太子凌澈,为人城府颇深,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如今竟然敢告诉我这些,想必,是有了不能让我拒绝,又不得不给你提供真实情报的筹码了?”

    凉笙微微勾起唇角以示赞同,“夫人聪慧玲珑,澈望尘莫及。在下观夫人是个可以合作的真性情之人,也就不同夫人卖关子了。令郎离家已久,想必,夫人定是十分挂念的,故而在下特持令郎手书一封前来面见夫人,一来可解夫人忧思之苦,二来也能让夫人清楚……”

    凉笙言至此故意顿了顿,待韩雯徽面露焦急之色时方才缓缓说出。

    “令郎如今,是安全的。”

    “放肆!”韩雯徽勃然大怒,“隍儿现如今在哪里?是不是在你手上?你为什么会有隍儿的书信?!隍儿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便联合燕然,让你整个西凉为他陪葬!”

    一旁的中年男子眼看情况不妙,赶紧上前,“夫人!且要冷静!莫要被此子蛊惑了去!这凌澈小人心思诡谲,向来十有八九是来唬我们的。他这般口说无凭,就是想令夫人乱了心神,从而达到他的目的。夫人不妨先让他将那封书信呈上来,待分辨笔迹后,再给他答复也不迟啊!”

    凉笙似笑非笑,将手中的信封甩了过去。

    韩雯徽眼疾手快的接住,仔细阅读上面的字迹,眉头皱得愈发的深。

    “凌澈,你到底要怎么样?竟敢用隍儿来威胁我,你当真是卑鄙,当真是无耻!”韩雯徽勃然大怒。

    “卑鄙……无耻……”凉笙不为所动,“比这要难听百倍的话,在下在西凉从小听到大,不知听了有多少年。夫人的这几句话对于在下来说如同隔靴搔痒,在下是完全不在意的。在下如今最在意的是夫人您的态度。既然夫人怒了,那么便证明,在下的猜测是对的。”

    “夫人舐犊情深,担忧令郎的安慰,在下十分理解夫人的这种心情。”凉笙嘴角微微升起,“所以,夫人是打算接在下的这一单了,是么?”

    “现如今,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韩雯徽冷笑。

    凉笙倒也不恼其话中的暗讽,“在下方才就说过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在下想要从这霰雪楼里知道的,只有两件事,还望夫人能够如实以告。其一,燕然军队近一年来的行动轨迹;其二,扶桑灭国前王室所有成员的名单。以及……扶桑王女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