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死亡
夜凉如水。
顾揽秋在赏月。
其实今天并不适合赏月，因为弯月如钩，似有似无，更有浓云叠起，遮蔽月光。
说是赏月，倒更像是野炊，颓旧破损的木屋，耸立挺拔的密林，以及一张铺在地上的布和月下的人。
顾揽秋席地而坐，布上放了一叠干果，一盘瓜子，几样点心，一个葫芦。
她又确实在赏月。
拿起葫芦，对着弯月一敬，随后一仰头，将满葫芦的月光尽倾入喉。
“你倒是悠闲，还有空喝酒。”
一只手从阴影中伸出，轻轻摘走葫芦。
暗处那人露出行藏，摇了摇手中的葫芦，轻笑一声。
“我道是什么好酒能让你痛饮，原来只是清水。”
“不告而取谓之偷，原来组长是个小偷。”
依旧一袭黑袍，依旧冷漠声调，只是今日的组长情绪外露，外露得不像他。
顾揽秋坐在地上，瞧着来人说道：“若不是我知道是你，单这举动，我真会怀疑你这身衣服下面，换了一个人。”
组长却问道：“你为何不喝酒？”
“大师兄说，一个剑客要时刻保持冷静，酒会乱性，所以我只喝水。”
“大，师，兄。”组长的鬼脸面具下，嘴角翘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不喝酒，真是无趣。”
组长将葫芦抛给顾揽秋，继续说道：“路崖远到了砺剑山，我本不该召你出来，要瞒过他这双眼睛，实在是不易。”
“那又为何，要冒着暴露的风险见面呢？”
组长罕见地露出一丝笑意：“那当然是因为，现在已经不怕被发现了啊。”
“当你做下一件异常艰难又异常伟大的事，偏偏这件事又是无法同别人说的，这种滋味……就像身上又蚂蚁在爬，无论你如何抓挠，抓得满身血痕，也无法止痒的痛苦。”
顾揽秋抬起眼眸：“所以你要找人诉说你的伟大计划？”
“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我还是懂的，那反派和反派说话，当然没事了。”
组长仰头看着远方：“我们的对话可能会被剪辑进去，为了防止剧透，我只需要告诉你，为什么我不怕被发现。”
啪！
他打了一个响指。
远山处一片赤红！
红莲状的火焰在建筑上升腾，瞬间蔓延数片，烧得半天尽赤，冲天而起。
祝融涂炭，山林成灰，百兽惊慌，万鸟高飞。
“看呐，火烧起来了。”
火焰映照，组长的鬼脸面具半明半暗，他侧过头，似是跟顾揽秋说话，又似是在跟自己说话。
“他们自顾不暇了。”
……
当路崖远抵达起火现场时，火势已经被扑灭了。
庞大的建筑尚冒着热气，恢弘的楼宇烧成了断壁残垣。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片楼宇并未烧成灰烬，而是保留了建筑的大概框架。
“路大侠。”
丰藏秀朝他一拱手，“师兄弟们都去救火了，留我在此调度。”
路崖远看着出入废墟的弟子们：“这火势灭得好快，方见起火，不过半个时辰就被扑灭了。”
“毕竟是在山上，祖师们在建造时就地取材，建筑框架都是用的石材，故而及时扑灭，只是……这火本不该这样大才是。”
一个声音遥遥传来。
“必是有心人所为。”
却是砺剑山掌门拄着手杖走来。
他的脸色难看极了，比黄连还要苦上几分，嘴里不住地长吁短叹。
“藏秀，可有伤亡？”
丰藏秀行礼道：“没有死亡，有些不及时逃走的师弟受了些伤，部分救火的师弟有些轻伤。不过一直没看到徐欢师弟，他向来喜欢在这朱玉楼鉴定古物……”
她又补充道：“或许他又在哪里醉倒了。”
“老兄。”路崖远拍拍掌门的肩膀。
“吝啬了啊，不过是一堆俗物，你的门人弟子没有大碍，怎么还是愁眉苦脸的？”
掌门拧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确实是俗物，不过是祖师手抄剑经，千里弑命剑原本，破浪千重山真本，潇潇秋雨剑全本等等八部本门绝学，五十六本剑法，一百三十九本江湖武功罢了。”
“什么？”
路崖远失声惊呼：“你门派的武学秘笈竟然放在朱玉楼？”
掌门长长叹息一声：“朱玉楼不过是一座收集古物的楼宇，普普通通毫不起眼，莫说门人，就算是一个普通商人都可以随意出入。你都不认为这里存放典籍，那其他人自然也不做作其他联想。”
路崖远也皱起眉头：“既然是存放秘笈之处，那秘笈自然不会摆在台面上，应该是另有一处密室才对。”
“是的。”
掌门的脸色愈发苦涩：“起火点，便是在那密室之中。”
路崖远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了。
掌门的声音压低了：“老弟，你锐眼无差，是否已有线索？”
“我确有所得……”
路崖远的话还未说完，就听一个急促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徐欢……徐欢师兄，死了！！”
……
如果地上那具焦尸确实是徐欢的话，那么毋庸置疑，徐欢死得干干净净。
但……
如果不是呢？
没有人会相信徐欢真的葬身火海，当这具焦尸被发现，并疑似是徐欢的时候，所有人的反应只有惊疑。
永远一丝不苟，永远一本正经，从来不开玩笑，从来沉默寡言，为人处事跟名字里的欢字毫不匹配的徐欢，真的就这样简单死去了吗？
大师兄和其他师兄弟们仔细检查了尸体，确定了尸体身份就是徐欢。
在场众人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徐欢的师父东长老，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忙以袖掩面，匆匆离开。
路崖远分明注意到，那袖子下的面容，已然淌下了眼泪。
掌门脸色铁青，默默闭上了眼睛，仙翁般的潇洒姿态再也不见，只剩下了一个半只脚入土，垂垂老朽的耄耋老人。
他紧紧抓住路崖远的手，压抑着愤怒，勉自平静地说。
“找出凶手，血债血偿！”
再动人的话，在血债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路崖远一句话未说，只是轻轻拍着老朋友的肩膀，传递着极重的承诺。
他一定会找出凶手。
一定。
顾揽秋在赏月。
其实今天并不适合赏月，因为弯月如钩，似有似无，更有浓云叠起，遮蔽月光。
说是赏月，倒更像是野炊，颓旧破损的木屋，耸立挺拔的密林，以及一张铺在地上的布和月下的人。
顾揽秋席地而坐，布上放了一叠干果，一盘瓜子，几样点心，一个葫芦。
她又确实在赏月。
拿起葫芦，对着弯月一敬，随后一仰头，将满葫芦的月光尽倾入喉。
“你倒是悠闲，还有空喝酒。”
一只手从阴影中伸出，轻轻摘走葫芦。
暗处那人露出行藏，摇了摇手中的葫芦，轻笑一声。
“我道是什么好酒能让你痛饮，原来只是清水。”
“不告而取谓之偷，原来组长是个小偷。”
依旧一袭黑袍，依旧冷漠声调，只是今日的组长情绪外露，外露得不像他。
顾揽秋坐在地上，瞧着来人说道：“若不是我知道是你，单这举动，我真会怀疑你这身衣服下面，换了一个人。”
组长却问道：“你为何不喝酒？”
“大师兄说，一个剑客要时刻保持冷静，酒会乱性，所以我只喝水。”
“大，师，兄。”组长的鬼脸面具下，嘴角翘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不喝酒，真是无趣。”
组长将葫芦抛给顾揽秋，继续说道：“路崖远到了砺剑山，我本不该召你出来，要瞒过他这双眼睛，实在是不易。”
“那又为何，要冒着暴露的风险见面呢？”
组长罕见地露出一丝笑意：“那当然是因为，现在已经不怕被发现了啊。”
“当你做下一件异常艰难又异常伟大的事，偏偏这件事又是无法同别人说的，这种滋味……就像身上又蚂蚁在爬，无论你如何抓挠，抓得满身血痕，也无法止痒的痛苦。”
顾揽秋抬起眼眸：“所以你要找人诉说你的伟大计划？”
“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我还是懂的，那反派和反派说话，当然没事了。”
组长仰头看着远方：“我们的对话可能会被剪辑进去，为了防止剧透，我只需要告诉你，为什么我不怕被发现。”
啪！
他打了一个响指。
远山处一片赤红！
红莲状的火焰在建筑上升腾，瞬间蔓延数片，烧得半天尽赤，冲天而起。
祝融涂炭，山林成灰，百兽惊慌，万鸟高飞。
“看呐，火烧起来了。”
火焰映照，组长的鬼脸面具半明半暗，他侧过头，似是跟顾揽秋说话，又似是在跟自己说话。
“他们自顾不暇了。”
……
当路崖远抵达起火现场时，火势已经被扑灭了。
庞大的建筑尚冒着热气，恢弘的楼宇烧成了断壁残垣。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片楼宇并未烧成灰烬，而是保留了建筑的大概框架。
“路大侠。”
丰藏秀朝他一拱手，“师兄弟们都去救火了，留我在此调度。”
路崖远看着出入废墟的弟子们：“这火势灭得好快，方见起火，不过半个时辰就被扑灭了。”
“毕竟是在山上，祖师们在建造时就地取材，建筑框架都是用的石材，故而及时扑灭，只是……这火本不该这样大才是。”
一个声音遥遥传来。
“必是有心人所为。”
却是砺剑山掌门拄着手杖走来。
他的脸色难看极了，比黄连还要苦上几分，嘴里不住地长吁短叹。
“藏秀，可有伤亡？”
丰藏秀行礼道：“没有死亡，有些不及时逃走的师弟受了些伤，部分救火的师弟有些轻伤。不过一直没看到徐欢师弟，他向来喜欢在这朱玉楼鉴定古物……”
她又补充道：“或许他又在哪里醉倒了。”
“老兄。”路崖远拍拍掌门的肩膀。
“吝啬了啊，不过是一堆俗物，你的门人弟子没有大碍，怎么还是愁眉苦脸的？”
掌门拧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确实是俗物，不过是祖师手抄剑经，千里弑命剑原本，破浪千重山真本，潇潇秋雨剑全本等等八部本门绝学，五十六本剑法，一百三十九本江湖武功罢了。”
“什么？”
路崖远失声惊呼：“你门派的武学秘笈竟然放在朱玉楼？”
掌门长长叹息一声：“朱玉楼不过是一座收集古物的楼宇，普普通通毫不起眼，莫说门人，就算是一个普通商人都可以随意出入。你都不认为这里存放典籍，那其他人自然也不做作其他联想。”
路崖远也皱起眉头：“既然是存放秘笈之处，那秘笈自然不会摆在台面上，应该是另有一处密室才对。”
“是的。”
掌门的脸色愈发苦涩：“起火点，便是在那密室之中。”
路崖远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了。
掌门的声音压低了：“老弟，你锐眼无差，是否已有线索？”
“我确有所得……”
路崖远的话还未说完，就听一个急促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徐欢……徐欢师兄，死了！！”
……
如果地上那具焦尸确实是徐欢的话，那么毋庸置疑，徐欢死得干干净净。
但……
如果不是呢？
没有人会相信徐欢真的葬身火海，当这具焦尸被发现，并疑似是徐欢的时候，所有人的反应只有惊疑。
永远一丝不苟，永远一本正经，从来不开玩笑，从来沉默寡言，为人处事跟名字里的欢字毫不匹配的徐欢，真的就这样简单死去了吗？
大师兄和其他师兄弟们仔细检查了尸体，确定了尸体身份就是徐欢。
在场众人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徐欢的师父东长老，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忙以袖掩面，匆匆离开。
路崖远分明注意到，那袖子下的面容，已然淌下了眼泪。
掌门脸色铁青，默默闭上了眼睛，仙翁般的潇洒姿态再也不见，只剩下了一个半只脚入土，垂垂老朽的耄耋老人。
他紧紧抓住路崖远的手，压抑着愤怒，勉自平静地说。
“找出凶手，血债血偿！”
再动人的话，在血债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路崖远一句话未说，只是轻轻拍着老朋友的肩膀，传递着极重的承诺。
他一定会找出凶手。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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