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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咕——咕咕”莫林毕竟还是长身体的时候,中午吃的烙饼很快顶不住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爷爷,没事,我还不饿。”

    老路易笑了,“孩子,没事,爷爷看太阳都开始落山了,这会儿也没什么人拿着信纸过来了,咱们回去吧,爷爷给你买点肉。”

    隔壁的文玩摊摊主接话说,“老人家,我上午回来的时候看到有卖野味的,”他往右手边努努嘴,“给孩子搞点平时吃不到的,又新鲜,多好。”

    路易往右前方看去,却没看到屠户。文玩摊摊主也站起身往那看去,“噢,他好像剩不多货了,呐,你看,就是那个猎人。您赶紧去吧,再晚就沽清了。”

    莫林已经乖巧地收拾好了外祖父的一排工具和今天收的代笔费,路易揽过孙儿的肩头,和文玩摊摊主道谢分别。

    两人走到集市的尽头,只见一位壮硕的中年猎人坐在一堆草垛上,双手交叉抱胸,牢牢地把双筒猎枪护在心口。猎人颇有些凶相,一双又粗又浓的倒八字眉毛,怒目圆睁,左脸有一道吓人的长疤痕,肉鼻头,大络腮胡。莫林毕竟还是个十岁的孩子,便稍稍退到老路易的身后。老路易却觉得此人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只剩最后一只山鸡了,要的话两个金币拿走吧。都是今天天没亮就打的。”猎人瓮声瓮气地开口了。

    “这位大兄弟,您看能再便宜一点儿吗?我这小孙儿也很久没吃过肉了...”

    猎人瞄了一眼莫林,问老人,“你们能出多少?”

    “你看一个金币五十铜板行吗...”

    “爷爷...”莫林拉了拉老路易的衣角,摇摇头。

    “莫林,钱够的,没事。咱们也很久没吃肉了,”老路易抓起小孙子的手,费了劲才从莫林的手心抠出布兜。莫林别过头垂下眼,咬着嘴唇。老人心疼地看了眼孙儿,把布兜里的铜钱倒了一些在自己的手上,又抓过孙儿的手,也倒了一些在上面。“莫林,和爷爷一起数。”老路易口中计着数,莫林默不吭声不情愿地数着。

    “二十,二十一,...”

    猎人突然站起身来,高大魁梧的身形和不耐烦的表情让莫林慌了神。“行了,别数了,就你们俩手上那些铜钱就行。我估计再怎么数最多也就够一个金币。反正也是最后一只了,便宜给你们。我老婆孩子还在等我呢,别耽误我回家吃饭。”他一把提起地上的山鸡,熟练地用麻绳捆好系紧。

    莫林喜上眉梢,不敢耽搁,连忙捧着铜钱一股脑倒进猎人脚旁的钱袋子里,生怕对方要反悔。

    “那可太感谢你了,大兄弟。你赶紧回去吧,别让家人等急了。”老路易对猎人连声道谢,接过了山鸡。

    猎人的眉毛动了动,从喉头发出了一个极其低沉的“嗯”。

    望着互相搀扶的祖孙二人远去的背影,猎人亨特心里仿佛被什么蛰了一下。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陈旧的怀表,扭开盖子,用粗糙肥大的手指轻柔地擦拭着盖子下的一小方照片。照片上一个年轻的女人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孩。两人冲亨特笑地很幸福。亨特把怀表塞回衣服里,望了望天边快没入山际线的落日,慢慢往酒吧的方向走去。

    “怎么样莫林,查到卷轴上说的古语是什么了吗?”老路易笑眯眯地问孙子。

    “嗯...说的是,‘造化游戏’。”莫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老路易欣慰地点点头,确是这几个字无误。他正想给孙子解释这个成语的意思,但莫林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冒出了冷汗。

    “爷爷,我突然想起来了,那天那只鹰,它没有影子。”

    老人吓了一跳,停下来告诉莫林不要乱说。心却砰砰地跳。他一边安慰自己应该是孩子看岔了,一边加快了步伐。

    “大叔,生火,今晚我们吃烤兔子。”潘多把一只还有余热的死兔远远地扔到正在莱耶斯的跟前。

    莱耶斯见潘多平安返回,面露笑意,放下心来。自己疗伤的这些日子,每次潘多进山,自己总是眼巴巴地盼着。不为吃食,就是担心小女孩的安危。

    “妮子辛苦了。交给我吧,你去歇会儿,都弄好了我叫你。”莱耶斯从地上拎起兔子,一边用这几天打磨好的石斧宰杀,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对了,我觉得身体都恢复好了,明天开始我就跟你一起去打猎,也有个照应。我空有力气,却总让你一个小姑娘在这深山里单独行动,叫我这张老脸往哪搁哪。”半晌没听到回应,莱耶斯抬起头才发现,潘多已经倚在树边睡着了,却还是紧握着自己的十字弩。莱耶斯不禁想起十年前,自己和妻子离开家奔赴战场前看到女儿西格莉德的最后一眼,那一年女儿十二岁,和潘多差不多大,也是这样睡得正香。想到这儿,他感觉自己被冰封的心底短暂地化开,变得柔软温热。

    “这下可有意思了,”听到狼美人塔莉莎汇报到驯兽师昆丁在第二次考核表演前夜逃离了马戏团,狼巫希兰沃克合上了自己的魔法书,起了兴致。他放下眼镜,扶了扶自己老旧卷边的巫师帽,眼里放出精光,“那老东西当年最费心力栽培的四个孩子,现在全军覆没,死的死,疯的疯,走的走,逃的逃,一个也没在他身边,真是报应不爽啊哈哈哈...!”

    塔莉莎扎起了粉色的长发,穿着灰白的拖地长裙,腰带上还有狼族祭祀图腾。她抱膝坐在希兰沃克对面的椅子上,素净的打扮和麻木的表情和前不久出现在马戏团时妖冶的样子相比,好像换了一个人。

    塔莉莎沉默了几秒,才慢慢地抬起头看向狼巫,如湖水一样深不见底的眼里,隐隐绰绰地闪着一点希望的光。“巫师大人,关于我父亲的事...最近有找到什么新的线索吗?”

    “你别急,”希兰沃克的笑容顿时凝固了,“过几日我要进一趟宫,狼王在城堡设宴招待一个远方来客,待我宴会后寻得机会自会为你打听一番...”

    塔莉莎垂下头来,“多谢巫师大人,那就烦您费心了。”听到远方来客,她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名字。会是他吗?但她知道不该问的不要多问,而她确实对此事本来也不怎么感兴趣。

    希兰沃克察觉到狼美人这句话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失望,想了想又说道,“另外还有一事。短期内,那老贼很难再找到一个提线木偶与我们狼族交换情报,所以,你的责任重大。不过你放心,不会委屈亏待了你。这次进宫,我会私下和沃尔夫殿下挑明你的身份,尽量给你争取一个不低于你母亲在世时的女祭司级别,到时让你风风光光地回到狼族。”

    塔莉莎的狼耳动了动,又轻轻地摇了摇头:“谢谢巫师大人,我活着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爸妈和弟弟报仇。弟弟的仇已经报了,妈妈的仇报了一半,只剩爸爸的还一点眉目都没有...若能完成这个心愿,让我做什么都行。其他的,有或没有,我都不关心。”

    希兰沃克心里暗暗吸了口凉气。他努力显出一副真诚的样子对狼美人说,“塔莉莎,你这事我从没忘过。我明白你的心情,我对你一家子的不幸也感到非常抱歉,但希望你也能理解我。虽然我身为狼巫,但能力也是有限的,且这事已经过去了十年,不是我不帮你查,而是查起来难度极大。我没法给你保证什么,但只能说这把老骨头入土前,我会尽我所能为令尊的死查明真相。”

    塔莉莎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狼巫跟前,声音颤抖地说,“巫师,求您了,我只要一想到爸爸妈妈弟弟的死状,就夜不能寐...!此仇不报,死不瞑目!”希兰沃克连忙扶起狼美人,后者红了眼睛,哽咽地说,“您还有新的任务要分配给我吗。只要您开口,塔莉莎万死不辞。”

    狼巫叹了口气,“你这...唉,真拿你没办法。这么着吧,你去调查一下那个驯兽师昆丁到底去哪了。说不定还能为我们所用。”

    “大叔,火候处理得很不错嘛。我都不记得上次吃到烤得这么香的兔子是什么时候了。”潘多舔着手指,突然打了个饱嗝,莱耶斯也忍俊不禁。

    “说来惭愧,我的两个孩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与我妻子忙于工作经常没空陪在他们身边。没有尽到做父亲的义务,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现在看着你,总会想起女儿。看你吃得这么香,我心里也好受了些。”篝火的火光印在莱耶斯脸上,落寞苦涩的神色让潘多不免动容。“那你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莱耶斯闭上眼摇了摇头,“也许他们还活在世上的哪一个地方,也许他们已经不在了。我的妻子也走了很多年了。”

    潘多怔了怔,没有说话。良久,她从腰包里掏出一把草药,向莱耶斯张开手掌。“差点忘了,今天还采到了这个。水飞蓟,可以帮助你回一回气血。晚上你把它炖下,明天就可以喝了。”

    莱耶斯接过水飞蓟,有点意外,“妮子,你还懂药理?”

    潘多没有正面回答,“如果还有点蒲公英一起入药就更好了,可惜在这一带没找到。你凑合喝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多亏你费心啊妮子。”莱耶斯把水飞蓟握在手掌里一点点捋平整,掩饰着自己的感动。他看潘多有点发愣,想了想,问道,“对了,怎么没听你说过你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你是哪里人?你的家人在哪,他们也都是赏金猎人吗?”

    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

    莱耶斯心里一沉,明白了几分,正要转移话题,潘多缓缓地开口了。

    “我已经不记得我是哪儿的人了。也没有兄弟姐妹。四五岁的时候,妈妈为了保护我这个唯一的孩子,死在了狼爪下。”

    莱耶斯的心楸了起来,“那你父亲呢?”

    “我爸爸那时是个民兵。狼人破门而入的那个晚上,他在外执行任务。我大难不死被我的养父救走了,后来我养父也死了,我养父的一个朋友认识培养招募赏金猎人的队伍,便把我送了过去。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再见过我的父亲。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莱耶斯静静地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看着潘多空洞的眼神,心疼不已。

    “你的母亲很伟大。你的养父也是个好人。叔相信,你爸爸这些年一定也一直在找你。你父亲叫什么?你还记得多少小时候家乡的细节?说不定叔能帮你们父女团聚。”

    潘多躺靠在背后的草坡上,从脖子里掏出自己绿色的草叶吊坠,把玩端详着,淡淡地说,“都想不起来了。”

    “没事,说不定以后慢慢就想起来了。”莱耶斯望了望月亮,对潘多说,“不管你同不同意,叔明天喝完这草药汤,就和你一起去打猎。”潘多翻了个身,咕哝着说了声“我收徒也是要钱的。”莱耶斯乐了,“你说多少就是多少。”便起身去洗水飞蓟。

    猎人亨特从酒吧一路醉醺醺地回到了住处——那个几乎是断壁残垣家徒四壁的破房子。唯独还有点生机的地方,是房门外爬满野玫瑰的铁栅栏。朱红的玫瑰花瓣在宝蓝的夜色下美丽而悲伤地绽放着。

    亨特踉踉跄跄地走进了空无一人的屋子,醉倒在了简陋的床榻上,嘴里含混不清地嚷着,“艾米,珍妮...我好想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