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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爷爷,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呀?你说说话呀!”莫林带着哭腔摇晃着面前瘫坐在床榻上眼神呆滞的老人,喂进去的一口稀粥从老路易的嘴角径直流下。

    自从那晚阅读完卷轴后,老路易的精神状态就出了问题。他像是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似的,要么连床都下不了,要么即使勉强下了床,也只是一个劲儿地发呆。或是凝望着窗外的那棵老树,或是一直盯着外孙,把莫林看得发毛,可是问爷爷也不回答。一开始还能少量进食,后来连水也喝得极少。莫林急坏了,可老路易仍拒绝和孙儿一起下山寻医问药。即使说话已经很困难了,也还是倔强地摇摇头。

    莫林红了眼睛,使劲咬住嘴唇不让眼泪流下来。他低下头,看到自己颈间的紫色草叶吊坠,突然猛地把吊坠一把拽下,悲愤交加地喝道,“我要它有何用!爷爷您说这是去世的妈妈给我留下的,可它一不能守护咱们这个家,二也不能治爷爷您的病,除了感应附近有能毒死兔子的乌头草以外,究竟还有什么用!”说完,正要把吊坠扔出窗外时,老路易死死抓住了莫林的手。

    莫林一愣,再也忍不住了,趴在老人怀里放声大哭。而老路易的脸上也是老泪纵横。老人缓慢而费力地开口,“孩子,乖孩子,有些事,爷爷本来一直想等你大一些再告诉你,现在看来,爷爷可能不一定能等到那一天了...来,你扶爷爷起来...”莫林在老路易的怀里拼命摇头,“爷爷你胡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老人扳直孙儿的小肩膀,把吊坠重新戴到莫林的脖子上,轻轻擦拭莫林脸上的泪痕,“好孩子,爷爷一定会能陪你多久就陪多久,但你要答应爷爷,如果有一天爷爷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弄丢这个坠子。这个坠子不仅是你妈妈梅琳娜给你留下的唯一一个念想,也是你婆婆给爷爷留下的最后一个念想。这个坠子本来有两个,另一个和你戴的这个一样,但颜色是绿色的。这一对吊坠是你婆婆在你妈妈和你姨妈出生前就给她们一人一个准备好了的...但爷爷,唉,爷爷是个坏人,把你姨妈和另一个坠子都弄丢了,爷爷已经没有脸去见婆婆了...咳咳”

    “爷爷,爷爷你快别说了,我明白了,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我保证以后人在坠子在...你别生气了...”莫林连忙给老人拍背。

    “好、那就好,莫林啊,你去把火生起来,爷爷感觉有些冷。”

    “我马上去生火!爷爷你先躺下,要和我说什么都来得及,不急这一会儿!我把粥热一热,爷爷你多少吃点再休息。”

    没过多久,生命之烛快要燃尽的老路易终于能喝下一小碗粥了。

    而另一个世界里,王座上的前王妃也缓缓放下了一盏精致的金边雕花瓷碗,碗的边沿残留着一两滴鲜红色的液体。两旁的侍女一个呈上漱口的薄荷水,一个呈上干净的帕子,供这位通过篡权新登基的女王掩盖口中冲天的腥气和擦拭嘴边淡淡的血渍。

    “呼,”女王淡淡地出了一口气,感觉胸腔中的不适在喝下人血的瞬间就得到了缓解。十年前,她蓬头垢面、满身是血地从时间裂缝中掉入先王的后花园,自那以来每月阴历十五前后都会犯这种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且没有一位御医开的药方能奏效。后来瓦妮莎实在无法抵御身体里仿佛被下蛊一样的兽性,在残忍杀戮了几个死刑犯后,病情居然奇迹般地得到了改善。更为诡异的是,先王在知道这件事后并没有将这个怪胎妃子处死或者赶出宫殿,甚至没有责罚她,而是令她秘密担任刽子手。也许从那件事起,瓦妮莎便逐渐生出了夺权的念头——有这样一个爱自己爱到骨子里,看似无底线纵容自己胡作非为的时间之王,任谁都很难不想进一步从他身上榨取更多的资源。她曾猜测,也许这个被爱冲昏头脑的君王,对自己的迷恋甚至超过了对亲生儿子的感情也说不定。

    瓦妮莎从登基以来,这种疯狂嗜血的病情更加严重。除了亲手了结死刑犯的生命之外,这位新女王还下令使王宫的冷库也至少会屯足三个月的血量,以解自己的一时之瘾。

    她正要询问王座前台阶下的一位老学究关于寻找亡灵咒语的进展,突然又是一阵噬骨的头疼。“啊,啊...”瓦妮莎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叫声,惊慌失措的侍女们又是扶住女王又是叫人再去冷库拿鲜血;台下的老学究一跺脚,立刻反应过来,“哎呀坏事了,准是金色时轮又启动了!女王陛下您忍一忍,等过了这阵子您应该就不疼了...”

    与此同时,迷雾森林村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旅店中,一滴汗珠正从年轻的流亡王子加布里埃尔深蓝色的额发滴落。王子的眼睛分秒不敢离开手中正在转动的纯金圆盘,圆盘周身晕开了光圈,而圆盘上刻着十二个刻度,中间还镶嵌着几个构成曼陀罗花纹的齿轮。在王子双手的运功下,彼此啮合的齿轮正快速转动。

    一旁的侍从法西尼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与加布里埃尔王子一样聚精会神地紧盯着眼前的神器。知道齿轮渐渐地停止了转动,侍从才长舒了口气。

    王子也轻轻擦拭掉自己的汗珠,笑着对侍从说,“好了,时间倒流回那个爬虫发现我们的前一晚了。好险,差点要在二十岁生日这天大难临头了。”

    “遵命,王子。您吉人自有天相,老天不会让那个毒妇如愿的。在下这就去解决了那只爬虫和放它出来的追兵。我速去速回,您一个人千万当心。”

    “嗯,我想出去透透气,你不必担心。这二十四小时应该都是安全的,放心吧,我会在明天之前回来。”

    “王子...”

    “快去吧。不必担心我。”

    “妮子啊,走完这一小段路,咱们就到山底了,到时候你还真得给叔松松绑。不是叔和你耍什么花招,而是确实需要系绳索攀岩上山。”

    双手被捆住的莱耶斯和潘多一路往南走,跋山涉水后终于行将至莫塞斯山。

    潘多斜眼看向莱耶斯,半信半疑,“是吗?那为什么要走山脚这一侧的路?”

    “妮子,你不知道,山脚另一侧有卫兵日夜守着不让村民上山,所以才不得不从这一侧的断壁上下山。”

    “那你怎么会知道这山上有大片的曼陀罗花?”潘多更警觉了。

    “因为我的家人都长眠在这座山上了。”

    话音落了,两人半晌都不发一语。直到到了山脚边。山壁像从上到下被直劈开似的,十分陡峭。上面错落着像倒插进去的石林。

    莱耶斯朝手上的绳子努努嘴,示意潘多给自己松绑。潘多却纹丝不动,冷不丁突然发问,“大叔,往迷雾森林出发前我给你捆手的时候,我问过你手掌上的老茧和疤痕是怎么回事,你说你以前是个屠夫。我怎么觉得,不像呢。”

    莱耶斯心中一动,想了想说道,“妮子,现在你看到了,是上下山的时候握绳索磨出来的。”

    潘多摇摇头,“罢了,你现在不想说,我也能理解。还是先上山吧。眼看着太阳也要落山了,咱们得快点。”说罢便给莱耶斯松绑。

    “妮子,这话你还是留着说给自己吧。你别看我上年纪了,但这个山十年间我少说也翻过几十上百次了。虽说你年轻又有身手,但真爬起来,还不一定有我快。”莱耶斯略活动了下手腕,便给自己和潘多的腰间都绑上从崖顶垂下的绳索,另一头被他早前已绑在了崖顶的大树树干上。确认紧实以后,带着潘多开始经历自己曾孤身一人行过无数回的险路。

    “塔莉莎,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巫师大人,很抱歉,这事我暂时没打听出眉目。从那个叫埃尔弗莱登的狗腿子把昆丁叫到马戏团后院以后,那天夜里马戏团里就再没人看到过这个丑八怪驯兽师。因为这个事,老色鬼差点没把埃尔弗莱登的皮都剥了。”

    “是吗?那他有什么新的人选了吗?”

    “他们现在是无路可走了,都打起了猫女的主意。”

    “猫女?那个叫艾丽卡的猫女?她不是已经被酒吧老板娘收为义女了吗?”希兰沃克一听这个名字,难掩幸灾乐祸的表情,“怎么,老狐狸也黔驴技穷了?”

    “哼。他这次怕是不能如愿了。毕竟猫女可是救了那个老板娘亲生女儿一命,那女人就是看在自己已经死了的女儿的份上,也不会把这个义女放回去的。”

    狼巫点点头,“短期内那个该下地狱的老东西应该找不到新人当他的猎鹰了。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但对你来说,压力也增大了。之后你更要想办法从他那儿尽量多套话出来...当然,上面也不会让你白出力。前几天狼王宴会后单独召见了我,说完事情以后我向他秘奏了关于将你母亲祭祀巫女的位子日后传给你的请求,沃尔夫陛下的意思是,等迷雾森林部族上任了新首领,或者万一哪天你失去了敌方的信任,就功成身退,而且还要给你连加三级,位列我们狼族十二大巫女,比你母亲生前的级别还要高!怎么样,狼王还是够意思的吧。好好干。”

    狼美人苦笑了一下,轻轻摇头,“巫师大人,您知道的,上次我就和您说过我不看重这些。但是您上次不是说狼王设宴是为了招待一位远客吗,那怎么宴会后单独召见您呢?”

    “塔莉莎,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可惜要让你失望了,不是和你父亲有关的事。不过,你听我一句劝。天道好轮回。也许,今天你抓不到那个凶手,也许明天它自有天收。你自己想想,你的母亲是死在猎人亨特的枪下,结果他的妻女不是也死在了我们狼爪下;你弟弟是死在夜鹰人的手上,后来除了那人自己被祭天,他所属的夜鹰战团不也是四分五裂,死的死伤的伤。你父亲作为宫廷前画师,连狼王都一直心系这个悬案,一旦有什么蛛丝马迹,必定会让我们狼族的猛士三两下就把对方撕成碎片,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有些事,你急不来。”

    塔莉莎抿住嘴,仰头不让泪水流下来,衣领却还是被打湿了。

    希兰沃克叹了口气,“天要黑了,你还是尽快先回到查理的身边吧。多为族人探得一份情报,也是对你全家在天之灵的一份安慰啊。”

    塔莉莎闻言再也忍不住了,哭着向狼巫告辞。希兰沃克看着塔莉莎离去的背影,心里的算盘声才暂时停了下来。他在窗前来回踱步,眼前却总是浮现出八年前的那一幕。塔莉莎父亲的案子其实早就结了。老夫妻二人身上都是双筒猎枪的枪伤,既然能查出其母的死是猎人亨特所为,那么杀害其父的凶手完全不难查,只是很难办。

    沃尔夫当时新登基没多久,还需要笼络人心,尤其是用一些怀柔的手段收买老臣。最关键的是,要与白狼王沃丁的行事风格划清界限。所以,虽然证据都指向了是年轻的宫廷仆人厄普顿在为沃尔夫擦枪时不慎走火误杀了塔莉莎的父亲,但狼王仍不忍心下令处死当时尚未成年却已是孤儿的厄普顿,遑论厄普顿的父亲正是惨死在白狼王狼爪下的王室老奴。于是最后做的决定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至西部地界金色沙漠。

    希兰沃克往眼镜上吹了口气,一边擦一边想,塔莉莎啊,你可别怪我心狠不告诉你,这种机密,你让我怎么说呢。我还想不想当这个狼巫了。要怪啊,只能怪你家运气不好,倒了霉了。

    夜幕四合,一处幽暗的树洞里,随着一股紫光的突然迸裂消失,施术者卡文迪许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这位当铺铺主意识到眼前这瓶毒药的神力叠加赋予宣告失败。这意味着,迷雾森林部族里目前唯一的一名女巫也已经不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