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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离崖顶只剩一臂的距离了,潘多发力一跃跳了上去,拍掉手中的沙土,伸手将莱耶斯也拉了上来。

    “妮子,真有你的,知道你身手敏捷,但不知道这么矫健如飞。”莱耶斯叹服不已,“竟比我这个老手还熟练!要是你早生十年,定要吸收你加入我们...”他正要说下去却赶紧打住了,顿了一下后苦涩地摆摆手转移话题,“罢,罢,不说这些,我还是带你去找你要的东西吧。”

    潘多点点头笑道,“我还以为有多难爬,也不过如此。和我在赏金猎人学校接受的荒野求生训练相比,差远了。那走吧。”

    两人在月光下一前一后地在山腰上的灌木丛里边走边张望,没多久,莱耶斯发现了一片黄色花团。

    他掐起其中一朵,“妮子你看,我没骗你吧?这里简直是曼陀罗的海洋”却发现潘多早就蹲了下来正在采摘。她头也不抬地对莱耶斯说,“大叔,谢谢你了!快帮我一起采。”

    莱耶斯听了也欣慰地笑了。眼看潘多动作如此迅速,一只手都快握不住了,莱耶斯索性把自己的外套脱下,蹲下来对潘多说,“妮子,放叔的衣服里兜着。”

    潘多这才抬起头来,将麻花辫甩到脖子后,爽利地说,“好啊,那我采你接着。不过你也别逞强,要是冷了就说一声。”莱耶斯笑笑没接话,一转眼瞥见潘多脖子上那枚绿色的草叶吊坠隐隐在发光。

    他猛地想起来,似乎曾见过骑士团原团长路易的女儿梅琳娜也戴过这样一枚吊坠,只是颜色不同。团长路易的妻子德兰当年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德兰给两个女儿各做了一枚吊坠,但后来小女儿伊芙在一个夜里被狼叼走了,就只剩大女儿梅琳娜了。如果自己没有记岔的话,那枚本属于伊芙的吊坠怎么会重新出现在眼前这个女孩的脖子上?

    莱耶斯使劲眨了眨眼,想看清潘多的吊坠,而潘多忽然往前一指,“大叔你看,萤火虫。”莱耶斯忙转移视线,也发现了眼前星星点点的微光:三三两两的萤火虫在曼陀罗花丛的不远处飞舞,暖黄色的光点和曼陀罗嫩黄色的花瓣应和着。

    “小的时候,我也见过萤火虫,”潘多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若有所思,“那是爸爸从山上给我抓回来的。民兵队休假的日子,他白天进山打猎,晚上下山前就顺带捉几只山里的萤火虫放到布袋子里扎好,带回家给我玩。”

    莱耶斯心里一阵酸楚。这样温情的亲子时光,曾几时自己的家里也有过。女儿西格莉德喜欢猫,他便从骑士团战友家那抱了一只奶猫回来领养;儿子菲茨杰拉德从十二岁开始夜里时不时会从噩梦中惊醒,他的军医妻子便熬了汤药一勺勺给孩子喂下。

    他正想得出神,潘多拿起一朵曼陀罗在莱耶斯眼前晃晃,“喂大叔,这一片给我基本都摘完了,你的衣服也装不下了,我看就先摘到这儿吧。”

    莱耶斯回过神来,将衣服打好结,捆成一个包袱状,背在背上。他正想着问潘多累不累,眼前的小姑娘却没有任何犹豫地继续说道,“带路,去修道院。看看那个像蝙蝠又像秃鹫的怪物还在不在。”

    “厄普顿,你要是感觉不太行,随时告诉我。绝不能硬撑,听到了吗?”

    狂风暴雪中,白狼王沃丁对身边带病上阵的黑狼低语,身后还跟着成百上千人的狼人军队。他们正从东北部的极寒冻土往西南部的迷雾森林出征。包括沃丁与厄普顿在内,这些遵守原始狼族生活习性的狼人即使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长途行军也只是身着单衣,与迷雾森林的城堡里沃尔夫部族吃饱穿暖的狼人截然不同。

    “大哥,别管我,我能行。我们才刚出发,去迷雾森林的路还远着呢,要是刚出发就倒下了,我还算个军人么。”在及膝的厚积雪中,狼人们的步伐已经稍有些放慢了,而旧疾在身的厄普顿更是有些蹒跚了。

    白狼王虽在北境自立为王,却唯独不许厄普顿称呼自己为首领大人,而是让后者管自己叫哥。自从十年前因为兽性暴走而误杀了厄普顿的父亲——对自己和母亲有恩的老忠仆阿比戈亚以后,肝肠寸断的沃丁一直在四处寻找厄普顿。三年前,从西部荒漠里死里逃生的厄普顿阴差阳错地流落到了极寒之地,还好及时被沃丁的手下发现。通过救治,厄普顿伤病基本痊愈,但仍留下了后遗症——脑部的创伤让他失去了对过去的部分记忆,但军事素养却完全没忘,便被吸收进了军队。一开始没人把这个新兵蛋子放在眼里,但很快,厄普顿出色的表现让人很难不注意到他。后来,当沃丁得知眼前与自己同龄的侦察兵竟然就是自己苦苦寻找多年的恩人独子时,这位从出生到现在只哭过两回的白狼王一把揽过厄普顿痛哭。听完全部故事后,在沃丁为阿比戈亚竖的衣冠冢牌位前,厄普顿最终没有选择手刃杀父仇人,而是颤抖着把卸甲长跪在亡父坟前的白狼王扶起。次日,沃丁在整个部族的见证下与厄普顿义结金兰。

    “诸位都知道,我沃丁没有亲兄弟。从今往后,厄普顿就是你们的二首领。”

    一白一黑两狼,就这样成了最亲的兄弟。

    几年来,沃丁一直让人悉心照料厄普顿的身体,但不知怎的,这一年多来厄普顿的身体反而每况愈下。即使这样,厄普顿仍要求跟随大部队出征,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沃丁让他留守大本营的提议。

    “就算是死,我也要在死前为我的兄长多刺杀一个敌人,不管是人类,还是那虚伪的沃尔夫...我,我不想成为沃丁大哥您的拖累...更不想父亲的在天之灵因我而蒙羞...我,绝对不会当逃兵的...”厄普顿开始有些喘,沃丁一把扶住了他,心疼地让这位义弟无需多言,保持体力。

    沃丁令另一个副官递上地图,推算出今晚天黑前可以到达北境和中原的交界,便不顾厄普顿的劝阻,让发令官知会军队,夜间就地扎营,稍事休息。虽说秉持力量为王观念的沃丁对厄普顿已是格外优待,但沃丁心里也忍不住嘀咕,这不像厄普顿一贯的作风。平日里这位训练有素的军人总是以大局为重...他也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却不在大本营养病,非要跟着出来冒险,到底怎么回事?

    一阵刺骨的寒风突然又起,打在沃丁身上的一道道新老伤疤上。白狼王的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爷爷,你在做什么?!”

    按老路易的描述,莫林终于艰难地从野外寻回了一些水飞蓟。但正当他背着箩筐飞奔回茅草屋时,却发现屋子里一股呛鼻的烟味。地上的炭盆里正烧着先前野鹰衔来的无名卷轴。已经烧了大半,就算是现在想抢救也来不及了。

    莫林放下箩筐,正要从水缸里舀水扑火,却被老路易制止了。

    “爷爷,你好好的不静养,突然想起烧它做什么?”莫林着急地问道。

    老人勉强地坐了起来,挥了挥手让孙儿过来到自己身边。

    “孩子,那个卷轴上面没写什么好话,不能留着它,免得让你或是让别人看到,就是爷爷的罪过了...爷爷可能,快不行了...但是爷爷放心不下你...可怜我的莫林啊,才这么小,就...”老路易哽咽了,

    莫林一边给爷爷擦眼泪,自己的眼泪也夺眶而出,“爷爷!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您看我摘回来了这么多草药,我这就给您煮上药汤!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老路易拉住孙儿细得能摸到骨头的手臂,“孩子,你听好...到时候,你要是,要是在山上待不下去了,就下山去,去学个手艺,拜个铁匠或是铜匠为师,但是,你要记得,无论去哪里,都不能再回迷雾森林部族去,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爷爷!您快休息吧,等煮好了我叫您!”

    “真香啊,没想到你的手艺这么好,多少天了我们的晚饭还没重过样。”警卫们喝着安娜炖的森林蘑菇汤就着粗面包和烧乌鸦,无不赞叹。

    “哪里哪里,各位官爷能同意留我这个老婆子下来,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们了。这一点儿吃食,能合你们的口味,就再好不过了。”安娜慈祥地笑了起来,又给众人继续盛汤。今晚的蘑菇汤,能让卫兵们在破晓时分睡得格外香甜,但她自己却早已对汤中之物免疫。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安娜掌握了守山警卫们的作息规律。天将亮时是他们警惕性最弱的时候。这时大部分的卫兵都已回屋开始就寝,只留一两个倒霉蛋继续守山。不能再等了,很快又要到了月圆的日子,夜长梦多。安娜这样想着,决定在放倒卫兵们后就立即行动——上山寻找奥丁右眼一探其性质发生变化的究竟。

    而山腰上,莱耶斯正带着潘多往修道院去。

    为了防止被潜在的敌人发现,两人半弓着身子,默不出声,也没有点起火把,只能借着月光和萤火虫的微光。

    莱耶斯时不时警觉地环顾四周,潘多紧跟其后,手指紧扣在自己的十字弩上。

    修道院塔顶,石像鬼的尖耳旁传来一缕妖风。

    一道白色的身影优雅地落在了它的身边,把自己雪白茂密的狐尾盘了起来,望了望将圆的月,又打量了两眼石像鬼,缓缓地开口了,

    “你好啊,大魔术师马丁先生。很久以前,我见过你表演,挺精彩的。”

    石像鬼纹丝不动。因为除阴历十五的夜间,他的魔力都被悉数封印在身体里,虽能感知到外界的刺激,却无法对此做出反应。这是咒狐寸步不离地跟踪石像鬼好一阵子后得出的结论。

    咒狐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心里现在在想什么。放心,我对你并没有什么恶意。我只是...来替我的主人和你谈交易的。告诉你吧,你现在能看清心中所疑之人的身份,还要多亏了我的主人给这个破石头身体注入的力量。只是,没想到你死后竟然冤魂不散,把持了这座石像鬼。但是,你现在被禁锢在这样一个身体里,也憋屈得很吧。所以,现在我们彼此都需要对方的配合...很划算的交易。我们的条件是,可以为你找到一个满意的身体,让你平日里附在它身上,你就可以见一见你想见的人...而你要做的,仅仅是每个月圆之夜都服从我主人的安排。他需要得知谁的身份,你便查验谁的身份。怎么样,对你来说,一点也不亏吧。”

    “我说完了。过两天我还会来。如果你对这桩交易没有疑问的话,月圆之夜,我需要知道你对你扑克牌的管理规则...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说罢,咒狐挥舞了一下袖中的扇子,消失在夜色中。

    石像鬼安安静静,塔楼下方的夜色尽收眼底,包括两个正在移动的身影。

    “妮子,你看,我们已经到修道院的大门了,如果那个怪物还在这附近的话,它要么在塔顶,要么可能藏在山里的某个地方。虽然把你带来了,但我还是劝你不要和那个怪物正面对抗。这实在太危险了。”莱耶斯对同样在草丛里匍匐前进的潘多低声说道。

    “哼,我正愁我的魔物图鉴有很久都没更新了呢。”

    “你说什么?”

    “啊,没有。上次救你的时候我准备不足,这次有了这么充足的曼陀罗,我还怕它。这么着,大叔你在这里躲好,我上去看看。”

    “诶,诶,”莱耶斯正要拉住潘多,后者却已经瞬移到了修道院里,又身轻如燕地跃上了二楼廊桥,很快便攀上了塔楼的外墙,像一只野猫一样敏捷地往塔顶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