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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少游侠报师恩慷慨赴死 死囚犯被轻判再获新生

    第二天早上,萧云峰把韩昊的老母亲用二马车舆接到长安县衙牢房。老婆婆身穿绛色深衣大袍,看上去干净利落,明白事理。当看到这血肉模糊的儿子时,心如刀绞,老婆婆颤抖着去抚摸儿子的面颊,泪流满面说道:“孩儿,呀!你看他们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韩昊看着老母亲,眼泪扑簌地掉了下来,挣扎着跪地磕头道:“孩儿,不孝,不能为您养老送终了。”“这都是命啊!你是一心为恩人报仇,这是忠义之举呀!我不怪罪你,只是她们母女俩今后可怎么过呀?”老婆婆抱着儿子的头哭诉道。

    李凌和萧敬蹇在韩昊囚室的隔壁,偷听到韩昊和他母亲的哭诉,二人的心中也都不免唏嘘不已,五味杂陈的心情。过了一会儿,老婆婆擦拭着眼泪说道:“儿啊!当我听到有人说你杀了人,被官府抓了起来,我心想再也见不到我儿了,最后能见我儿一面,我也是心甘意足了。”

    韩昊咬牙切齿地对母亲说道:“娘!我杀张昌这大魔头,我不后悔,履行了对师父的誓言,告慰了师父的在天之灵。只是没有把那幕后的主使张黑给杀了。”“孩子呀,你就招了吧,招了他们就不打你了。”老婆婆说道。

    韩昊说道:“我都招了,我杀人我认了,我命搭里头了,再招出别人,让别人把命也搭里去,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我对人不义呀。”

    老婆婆说道:“这,来时,他们问:‘谁和你经常来往?你媳妇告诉了他们说:经常和一个弄水坊的叫刘游徼的常来往。’这纸包不住火,想瞒也瞒不住呀。”“这个没脑子的媳妇,这下不害了刘球兄弟,他们肯定去抓刘球兄弟了。刘球早就想要杀了张昌,为他哥哥一家四口人报仇。”韩昊说道。

    萧云峰前脚送走韩昊的母亲,李凌和萧敬蹇后脚就出现在韩昊的面前,韩昊已感觉到了李凌和萧敬蹇听到了自己和母亲的对话。

    韩昊说道:“你们!”“我们已知道了你那个同伙,就是张黑手下的刘球,就是你不说,我们一调查你和谁常来往,不就调查出来了。我们也知道张昌、张黑一伙人净干些缺德不法之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也没有人举报张昌、张黑一伙人的违法行为。你把张黑干的缺德不法事情告诉我们,我们为你做主,把他们绳之于法。”李凌说道。

    韩昊厉声道:“你们!西市黑霸王张黑横行霸道欺压百姓,干出很多残害百姓的事情,你们朝廷官员视而不见,和张黑穿一条裤子,张黑背后有朝廷大员撑腰,我们明着上告张黑不法,敢吗?我们一告先给我们安一罪名,我们不等于是自投罗网吗?”

    李凌沉默一会儿说道:“你说的确实是有些朝廷大员和不法之徒狼狈为奸,坑害百姓,这样的朝廷大员毕竟少数,他们的行为也拿不到台面,见不得天日,当下陛下英明,大汉汉律还在,主政正义的朝臣还在,你们的冤屈我们一定为你伸张。”

    韩昊道:“他张黑伤天害理的事,你们管吗?”“我们管,一定管。这次令我来查清张昌被杀一案的同时,陛下已下旨意,令我们对朝廷官员充当黑恶势力保护伞一并监察。”李凌说道。

    韩昊又道:“我举报张黑,他在文帝前元四年农历十月在东市指使地绺帮手下张昌击杀灭门肉肆刘球大哥刘芳家四口。还有郎中令张武和张黑狼狈为奸,郎中令张武为张黑保护伞,张黑疯狂敛财,每年收取商家上百万金的保护费,拿出大部分贿赂给朝廷大员,据刘球掌握张黑每年孝敬给郎中令张武就上千金。刘球说:‘张黑收取的保护费都在三姨太翠英那掌控,资金往来还有专门的账册。’”

    “还有,大丈夫敢作敢当,张昌确实是我杀的,蝴蝶是我勒死的。四方绸布庄的关掌柜的在红袖楼请张昌吃饭那天,刘球来到了我住的后院,告诉了我,刘球兄弟就潜藏在了我的房间睡觉,我知道张昌又住进了蝴蝶房间,快到了后半夜丑时,我拿着准备好一把杀猪刀,刘球拿着一把匕首,我事先准备好了迷香,先捅破丝绸窗布,吹进迷香,过半刻我轻轻地拨开门插棍,我二人进到蝴蝶房间,我举杀猪刀刺杀张昌,张昌挣扎一下从床上滚落到地上,事前商量好的我对付张昌,刘球对付蝴蝶,刘球听到张昌滚落掉地上发出“啊呀!”的恐怖声音时,刘球就胆怯了,其实这时的蝴蝶已中迷香处于迷晕状态,刘球对我说放过蝴蝶,我非常害怕蝴蝶惊醒大喊大叫,情急之下扯下割断床帐丝绳,套在蝴蝶脖颈上,使劲将昏厥中的蝴蝶勒死。所以张昌和蝴蝶都是我杀的,和刘球兄弟无关。”

    李凌道:“你说刘球未杀人,起码也是你的帮凶吧,拿来拷问不就一清二楚了。萧县令咱们走。”这才有廷尉左监李凌带领着众衙役兵围张仁的地绺帮行善堂,捉拿了刘球,搜查了弄水赌坊。

    巳时,刘球被押解到长安县衙的牢房,刘球戴着枷锁脚镣,被关押在韩昊隔壁的牢间,狱卒为刘球解去枷锁,从后墙壁镶嵌着石条上固定着一长长铁链子,取下铁链子一端,连锁在刘球的脚镣上。

    韩昊知道刘球兄弟被抓了进来,韩昊小声地喊道:“隔壁是刘球兄弟吗?”“我是刘球,是韩昊哥吗?”“我是韩昊。他们没有给你上刑吧?”“没有。”

    “你俩,老老实实呆着,不许说话。”走廊上的巡视狱卒嚷道。

    午时刚过李凌等人回到长安县衙,立即在刑讯房提审刘球,把刘球两胳膊平伸用铁链捆绑在木桩横木架上,李凌问:“刘球!你如实招来,你是如何伙同红袖楼管家韩昊残害张昌和蝴蝶的?”“我没有杀害张昌和蝴蝶。”刘球回答道。

    李凌又问道:“那你没有和韩昊一起进入蝴蝶的房间了?”“我进去了,但我没有动手杀害张昌和蝴蝶。”刘球回答道。

    李凌道:“张昌在红袖楼吃酒,是你给韩昊报的信,你和韩昊夜间到蝴蝶房间,先是吹进迷香,然后韩昊用尖刀拨开门插棍,韩昊杀死了张昌,你勒死了蝴蝶。是这样的吧?”刘球低下头咬紧牙关默然。

    萧敬蹇上前说道:“你如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我没有动手杀害张昌和蝴蝶。”刘球回答道。

    李凌脸色阴沉地说道:“嘴硬,老虎凳伺候。”

    三衙役一齐上手,把刘球捆绑在老虎凳上,李凌说道:“刘球,就是你不招,也可定你的罪,你给韩昊通风报信,你就是主谋。”

    刘球咬牙切齿道:“他张昌该死,他灭门我哥全家,他不该死吗?!”

    李凌嚷道:“行刑!”衙役先加一块砖,刘球咬牙忍着,萧敬蹇挥手,衙役加第二块砖,只见刘球汗珠立马就冒出来,萧敬蹇又挥手,衙役加第三块砖时,刘球开始全身抽搐,一会儿刘球昏死过去,衙役用凉水激醒过来。

    李凌喊道:“把老虎凳撤了吧!把他带到牢房里,关起来。”

    廊壁墙上的酥油灯又点亮了,发出幽暗红光,夜深人静,韩昊小声地对隔壁刘球说道:“刘球兄弟,杀张昌是我杀的,蝴蝶是我勒死的,我都向他们承认了,你千万别往你身上揽,你没有杀人,你只承认你是被我胁迫,你还能保全性命,你还能出去。”

    “韩昊哥,我真是没用,没有亲手为大哥一家报了仇,你才是英雄,你为我哥一家报了仇。我现在是孤苦一人,无牵无挂,韩昊哥你还有家小,我承担下来,你还能照顾家人老小。”

    “不,你这样做,到后来谁都活不成。我敬佩你是个汉子,为我舍生取义,这对你不公。无论如何你不能干出傻事,我早就应追随师父去了,师父走的时候,我的心就随他而去了,我活着就是为师父报仇。你如果能活着出去,我的一家老小就托付给你了。”“韩昊哥,假如我能出去,一定好生照顾哥的家人。”

    长安县衙牢房外门前的歪脖大柳树,低垂的柳条似悬挂的粉丝随风飘荡,柳叶已经泛黄,天气已阴凉。秋后的蛐蛐鸣唱不停,传到了韩昊的牢间,哀鸣声音撞击着每个人的心灵,平时凶神恶煞般的牢头狱卒,今天也变得温顺殷勤,拿来一几桌,端来一方形漆盘,漆盘上一碗白米饭,一壶白酒,一碗两块红烧肉,从来没有的美食。韩昊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空气已经凝固,这一天终于到来了,韩昊苦笑了一声,仰头自语道:“师父!我就要见到您老人家啦!”,双手捧起白酒壶,仰脖一股脑地灌进口中,吃了两口红烧肉,抹了下嘴,对牢头说道:“走吧!”

    上来几个狱卒,把韩昊五花大绑,解掉长链,戴着镣铐,走出牢间,韩昊回头冲着隔壁刘球的牢间喊道:“刘球兄弟,我先走一步了。”

    刘球隔着木柱栅栏,凝视着韩昊走进牢房出口的白光里,他满眼泪目无声地喊道:“老哥,不久我也追随你去了。”

    韩昊被带走不久,牢头引路,进来一位头戴高冠身穿青色长袍,长脸面白美髯的中年男子,后面跟着两名带刀护卫,牢头解开牢门的锁链对来人说道:“这位就是刚刚被处死的死囚的同伙,你们谈谈吧。我在门外守候。”说完牢头走出廊道出口,门外等候。

    中年人走进刘球的牢间,两护卫在门外把守,来人怜惜地凝视着刘球问道:“你就是西市弄水赌坊的刘球?”刘球看来人外表威严,骨子里透着慈祥,不由地心生好感,刘球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我叫苏荣,是鸣雌亭侯府上的。国太知道你平时的所作所为,有深仇大恨,还能忍辱负重,国太很欣赏你这样的人,特向陛下讨得恩准,给你第二次生命,收你为她的弟子,救你出去,今后你就是国太的人了,你愿意吗?”刘球点点头。

    “你犯的是死罪。要想活命,你只能听从我们安排,才能救你出去。这也是没有办法,国太要你执行特殊使命,你要活命还得受黥刑之苦。你同意吗?”刘球点点头。

    苏荣带着两护卫走出牢房,长安县衙萧敬蹇和萧云峰等在牢房门外,苏荣对萧敬蹇说道:“萧大人,国太特意嘱咐:‘刘球黥刑刺囚字时,应在囚字内人字顶上加一横。’”

    萧敬蹇和萧云峰进到了牢房中,两狱卒上前为刘球解除铁链,令刘球双膝跪向萧敬蹇,萧敬蹇从萧云峰手中接过竹简判决书,宣读道:“皇恩浩荡,陛下口谕廷尉府,开恩轻判刘球。廷尉府核准,长安县衙宣判如下:罪犯刘球伙同韩昊刺杀张昌和勒死蝴蝶,陛下念刘球未亲手实施杀人犯罪,认定刘球为从犯,罪行较轻,判处黥刑。立即行刑。”

    两狱卒一起架着刘球,将刘球两胳膊抬起平伸用铁链捆绑在木桩横木架上,上来一腰间扎着粗麻布围裙双手端着漆盘的狱卒,漆盘上摆放刺针、纱布、墨盒、细毛笔等器具,萧敬蹇从漆盘上拿起毛笔,令狱卒伸出左手,写下一囚字,口字内人字顶上加一横,说道:“就按此字刺画。”

    上来一袒胸露背的彪形大汉,双手从刘球的背后搬按住刘球的脑袋,狱卒在刘球的左面颊,用蘸着墨汁细毛笔,先写下个半通印章大小的口字,开始用刺针剁刺,再涂染墨汁,然后又以同法在刺剁好的口字内,刺剁出人字顶上加一横的刺字。

    刘球施以黥刑后,苏荣管家把刘球从长安县衙牢房里接出来,苏荣带着两名带刀家丁,两名驭者,护送刘球乘上两辆二马车舆,离开了长安京城。

    苏荣和刘球同乘一车舆,苏荣对刘球说道:“国太给你第二次生命,你可要好好珍惜呀。”刘球感激地看着苏荣说道:“我是知恩图报之人,今后我活着就是报答国太的救命之恩,生是国太的人,死是国太的鬼。”

    苏荣盯视着刘球又说道:“我来时,国太叮嘱我,让你记住,从今天起世上再也没有刘球这个人了,你叫‘任凌夷’,取凌空飞天之意,如履平地,志在千里,你要做一顶天立地之人,扛起保卫大汉万代江山的大任。”

    刘球低下头说道:“任凌夷!任凌夷。真是个好名字,今后就叫‘任凌夷’,我绝不辜负国太的希望,谨记国太的嘱托。”

    苏荣又说道:“让你来这终南山,在这里外称‘南山狩猎场’,实则是国太的训练营地,国太的弟子都在这里经过严格训练掌握了隐藏生存技能后,考验合格,再派往各地执行隐蔽任务。据我所知,国太想派你到吴国的吴王刘濞身边做卧底。”

    任凌夷对苏荣说道:“苏恩公,我还有一未了的心愿,我答应死去的韩昊哥,照顾他一家老小今后的生活。”“这你放心吧,我会请示国太,按照咱们弟子远行执行隐蔽任务时的规矩,照顾好韩昊家小今后生活。”苏荣回答道。

    两辆车舆一前一后在崎岖的山道上辘辘驰行,道路越发崎岖难走,两侧山峦渐显高大险峻,大约走了一天的光景来到秦岭大山深处的终南山。

    穿过一茂密栎树丛林小山,眼前呈现出一个溪流池塘,周围长满水草的开阔草地,绕过这一片开阔地,见一突兀巨石峡门矗立眼前,石峡门两侧山上长满高大的栎桦混交林。

    来到石峡门前,苏荣等人下了车,苏荣对任凌夷说道:“凌夷!送你到这里,我就完成了国太交待给我的任务了,今后你就好自为之吧,等明年你的学业完成后,春暖花开时我来接你或派别人来接你,希望你不辱使命。”

    苏荣从怀中掏出个布袋,又从身边拿出一皮囊水袋,递给任凌夷说道:“在这里学习很清苦,给你这罐食盐和这皮囊水袋对你一定有用。”然后,苏荣从袖内掏出一个竹哨,吹响三声。

    向前面石峡门方向望去,只见高峰石柱上飞起一只大鵟,飞到头顶上空盘旋,紧接着从石峡门左侧半山腰的高大蓊郁的树林中,飞飘到近前一身穿飞行翼展背背双拐,头扎逍遥巾的瘦高之人,落地跪拜施礼尖嗓音说道:“巢氏丑门子,拜见苏大人。”

    苏荣上前搀扶起此人说道:“丑师弟,今天是你居守当值石峡门呀?这可是凌夷的造化。快快请起,咱俩同门兄弟,何必对我这么客气呢?”“虽然咱俩是师兄弟,但您是国太身边的大管家,是我们的上层主子,失了礼数,那成何体统,规矩还是要讲的,无规矩不成方圆吗?干我们这行更要讲规矩,守纪律,才能战无不胜。”丑门子起身尖嗓音说道。

    苏荣叹道:“还是你严于律己,守规矩,上下有序,我是说服不了你,还是规规矩矩的,各自干好自己的本职吧。这不,我按国太的指令给你带来一个新弟子,聪明睿智,一定能培养成为我们隐蔽界的一流高手。”

    苏荣转过头来对任凌夷说道:“任凌夷,按照狩猎场的规矩,新入门的弟子,在石峡门当值的老师,就是弟子的认领师父,还不磕头拜见相认丑师父。”“任凌夷,叩首拜见师父。”任凌夷下跪拜伏磕头施礼道。

    丑门子看上去长相奇特,长着个鹰钩鼻子鹤眼,长脸面白,细高条的身材,他盯视着任凌夷尖嗓音说道:“起来吧,看你这泥捏的身体恐怕还没学完,就折戟在这里了。”任凌夷不由自主地移开丑门子犀利的目光,感到透心凉意袭上心头。

    苏荣上车舆中取出一带密封盖的精致紫红陶罐,递与丑门子说道:“这是国太送给丑老的武夷山大红袍茶叶,劳烦师弟交给丑老。我来时,国太已飞鸽传书给丑老,把任凌夷的情况密告给了丑老。国太令我早一点返回,这次我就不上山给丑老请安了,烦劳丑师弟致歉带好丑老。”说完,苏荣向丑门子和任凌夷摆摆手,登上返回长安京城的车舆。

    丑门子手托着茶叶陶罐,若有所思地望着苏荣的车舆消失在视线里,回头对任凌夷尖嗓音说道:“咱们走吧。”自顾头前引路向前走。

    任凌夷跟在丑门子后面,穿过天然形成的高耸石峡门,左侧有一弯弯曲曲的三尺宽的300多阶石条天梯步道直达半山腰,登上天梯步道,来到了宽敞的土台上,头顶天空中盘旋的大鵟,发出“咻……”的呼叫声,呼啦一下,从周围草丛中,窜出八名手持环首刀,身披黑色大氅的黑衣人,围拢了过来,齐刷刷地单腿点地,齐声说道:“丑领主,有啥吩咐?”“没啥事,你们都各自回巢吧。”丑门子挥手道。

    宽敞的土台上,长着一片高大的红桦树和栎树混交林,在林缘处六棵高大的栎树之间,在一丈高的位置搭建一茅草木架巢房,贴着左边第一棵树干上悬挂着一藤条编制的软梯,丑门子沿软梯蹭蹭如履平地轻松地爬上了巢房,任凌夷也学着丑门子爬上巢房,在巢门木栈台前凭栏向下望去,清楚地看到来时石峡门外来时的羊肠道路。

    掀开草帘子进到巢屋,屋内很宽敞,进门处摆放一案几,案几上正中摆放着一古琴,左侧摆放一酥油灯,右侧摆放一熏香炉,屋子中间放置着一块三尺见方的大石板,石板上一浅碟状大泥盘,泥盘上一火盆,火盆内燃烧着堆炭火,炭火上在房脊木梁上吊着个烧着水的双耳釜,正在冒着热气,南墙用木叉棍支开着个兽皮窗户,北墙下一几案上摆放着觞、杯、盘、碗、筷、盆、罐、舀等生活用具,墙壁正中悬挂着一牛头骨架,旁边左右悬挂摆放着弯弓、箭囊、绳索、鱼叉、秦弩等猎捕工具,南墙窗下放置一张木榻,西墙下一张木榻,榻架上挂着丝纱帱帐,床头摆放着木牍简册,木榻上叠放着绵丝被皮褥。

    丑门子尖嗓沙音道:“我们巢人,世世代代就居住在这树上的巢房内,祖先都是以狩猎为生,习惯住在树上,树上的巢房可防备野兽攻击。在这里学艺很清苦,你可受得了?”

    任凌夷思忖自己鬼门关都闯过了,还怕什么清苦了,就淡然地回答道:“我现在是个孤儿,清苦的日子过惯了,我受得了。”

    丑门子苦笑尖嗓沙音道:“来时,苏大人没有和你说,来这里不仅是清苦,更要承受八苦,还要经过十六道关坎考验,才能结业吗?”“弟子,没有听苏大人说过。”任凌夷疑惑地看着丑门子回答道。

    “所谓八苦,就是劳苦、饥渴苦、痛痒苦、虫咬苦、寒热苦、黑暗苦、孤独苦、心惧苦,这八苦。在这里学习,一是磨炼你的意志,二是训练你生存应变能力。在这摔打苦练,都是为应对深入狼窝虎穴做准备。起码现在为了过十六道关坎你也应做好意志和体能的准备,到过关坎考验时,没人帮你,其实是没人敢帮你,规矩森严,就是你师父我也不能援手救你,全凭自己求生存,经受八苦考验,战胜各种突来的艰难困苦,经过锤炼打磨,使自己成为机警灵动、遇事不惊、百折不挠、英勇无畏的勇士,你可要有思想准备呀。”丑门子站立窗前凝望着窗外说道。

    任凌夷面对丑门子噗通跪地说道:“师父,任凌夷现已是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还请师父可怜帮助徒弟。”

    丑门子弯腰伸手抓住任凌夷的手,拉他到几案旁边坐下,一手拿来陶杯,一手握着木舀,从双耳釜中舀水倒入陶杯中,端陶杯放到任凌夷面前的几案上,然后坐到任凌夷对面,柔和地对他说道:“这会儿渴了吧,喝点水吧!师父帮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苏大人和我都是经受过八苦磨难,在大风大浪中闯过来的人,你要坚信意志和智慧才能救自己,闯过这些关坎后,你会变得通透睿智,今后行事起来如履平地。在这里学习的弟子,都没有例外,只有严格的闯关规则。我看咱师徒俩有缘,今天破例,就在我这巢屋内住一宿吧。前四个月在这苦学苦练,然后才能过十六道关坎考验,每一道关坎都有专门师父出题过关,俗话说的好:‘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首先每天能想方设法填饱肚子,才能有体力练功学技,野外生存是必修课。”

    任凌夷看着丑门子说道:“师父!这十六道关坎,都是什么样的关坎?”

    丑门子说道:“我也不知都是什么样的关坎,实际上是连我算上有八大武林高手,他们住在终南山崇山峻岭中,各怀绝技,每人出两道难题让你破解,达到武林高手满意了,给你一物件作为明证,就算过关了。过关后回到师父我这,我过目八个物件,然后带你去终南山顶峰见老啄丑陶师祖,为你祈福刻梅花红印记,才算你学业圆满,你才能结业。十六道关坎,大多都是险关,就看你的造化和悟性了。”

    早晨太阳升起来了,吃完早饭,丑门子令任凌夷爬下藤梯来到地面,霞光照身,金光穿行桦栎林间,万道光线灿烂,薄雾缭绕如烟。

    丑门子手持一把青铜剑,引领任凌夷来到巢房后的栎桦林里,指着那几棵粗大的栎树说道:“我只给你一把青铜剑,给你两天时间,在这些树上建成一座能挡风避雨保暖的茅草巢房,两天后我来验收,这是我给你出的第一道关坎题目,起名叫‘孤岛求生’。先让你体验一下过关坎难度。”丑门子把青铜剑递给任凌夷,转身回了自己的巢房。

    任凌夷看了看这几株栎树,想起了小时候,看父亲搭三角窝棚,他计划在树上也建个三角样式的巢房。

    这时丑门子师父的巢房,传来悠扬的古琴弹奏声,时而凄楚低婉,时而清越激扬,传来沙哑音唱和道:“太阳升兮照脊梁。巢鸟安兮深山藏。安得勇士兮守四方!雏兮雏兮何飞翔!”。弹奏吟唱间,飞来几只翠鸟环绕翻飞在巢房上空的枝叶间。

    于是任凌夷提起青铜剑绕过丑门子的巢房,走下天梯步道,来到小河边,往上游走了二里地,眼前一片开阔的碧草绿地,河边土岗上长着一片一人高的苘麻,用青铜剑砍割这片苘麻,一会儿功夫,苘麻杆子就堆积成小山一样。

    任凌夷砍割苘麻到小河芦苇边时,突然从小河中喷射出一水柱,激射到任凌夷的脸上,任凌夷朦胧间看到一黑影张着巨口向其扑来,任凌夷挺剑向扑来的黑影刺去,右手被撞击得像断了手腕一样地剧痛,青铜剑随黑檩子脱手落地,任凌夷左手抹去脸上积水,定睛一看,一条四尺长的鼍龙被刺穿了头盖骨,长尾巴在地上翻转摔打挣扎,眼看鼍龙带着青铜剑,就要翻滚滑落到小河里,任凌夷拾起身边的一根粗木棍,猛猛地击打在鼍龙的头部,鼍龙停止了挣扎,看看自己的右手腕鲜血直流,撕下块下襟布带,手嘴并用包扎好手腕,任凌夷呆呆地看着冒着血沫痉挛着的鼍龙,摸一摸不敢触碰仍然剧痛的右手腕,不由自主地深深地倒吸口凉气。

    任凌夷定了定神,只得将鼍龙背回建巢房地,挂在栎树枝杈上,又回到击杀鼍龙小河边,感觉右手腕疼痛减轻了许多,他开始一根一根剥下苘麻的皮,拧成苘麻绳,再将三股苘麻绳合拧编成一根粗绳索,花了一个时辰,就拧出自己犟力扛起的一大捆绳索,挑选在小河清澈的水中,俯身灌好一皮囊清水,背着这捆绳索又回到建巢房地。

    任凌夷回到建巢房地,首先用青铜剑砍两根九尺长的直木杆,又砍截出六根短木棍,在两长木杆上刻出等距的六处浅槽,用绳索绑成个简易梯子。然后在桦栎林里砍出几根小碗口粗的桦木杆,在桦栎林里选好建巢房的四棵栎树作为巢房支柱骨干,蹬着梯子在栎树八尺高地方利用枝杈支撑及绳索捆绑桦木杆,捆绑成巢房木架构,砍细的一些桦栎树枝铺绑巢房地板。

    已过晌午,太阳照得大地暖洋洋的,任凌夷肚子咕咕地叫起来了,感觉饿了,看到挂在栎树杈上鼍龙,灵机一动,扫视一周,看到眼前西南方,两大突兀巨石间搭起的石棚下一小平台,能挡风遮雨,是个野炊的好地方,任凌夷搬来几块鹅卵石,在小平台上垒出一窝盆,放上绒柴和干柴。他按照少时从父亲学来的“钻木取火”方法,用青铜剑砍削出一块干木板,在木板近边缘处用青铜剑尖挖钻出一小凹坑,在小凹坑近侧面砍割成一三角形缺口,把木板缺口下垫一干桦树皮;找来一有弹韧性的树条,用苘麻搓成的细绳子,捆绑成个弓子,选一硬木棍一头削成钝尖状,再在石头上磨圆,在弓绳缠绕这根硬木棍,反复快速拉弓旋转木棍,在木板上的小凹坑上用力钻,钻出很多黑木屑,冒着火花烟的黑木屑沿三角缺口掉落在树皮上,带着火星黑木屑足够多时,他小心收集黑木屑聚成团,把黑木屑团放到干草窝中,轻轻地吹那木屑团,冒出烟和火苗点燃干草窝,再用燃着的草窝引燃窝盆内的干草堆,再加干树枝和木柴。

    篝火燃烧起来了,任凌夷用青铜剑剥开鼍龙的皮,将鼍龙骨肉割砍成一段一段的,穿插上削尖的长木棍制成肉串,在篝火湿木架上熏烤,先是鼍肉冒出热气,任凌夷从怀中掏出布袋,打开盐罐,撒一点盐在鼍骨肉上,烤着鼍肉冒出鲜亮的油来,滋滋啦啦地爆响,芳香弥散,他小心地尝一尝,真是香甜味美无比,烤熟四串,他跑去爬上丑门子师父的巢房,只见丑门子打坐在几案后,手拿着四串鼍骨肉献上说道:“师父!我烤的鼍龙肉您尝尝?”“天底下,鼍龙肉难得呀,你还真有孝心,放到几案上的陶盆里吧,别耽搁了建巢房的期限。来我看看你的右手腕。”丑门子盯视着任凌夷的右手说道。

    丑门子为任凌夷解开绑在右手腕的布带,手腕血浸模糊,青紫浮肿,回身到北墙的几案下取出个木匣子,打开木匣子取出一陶瓶和一贴膏药,拔出陶瓶木塞,点撒白药在手腕伤口处,然后糊上膏药,说道:“我这白药止血消肿最好,再敷上这贴活血化瘀膏药,保你过一宿全好。”

    任凌夷回到石棚下,继续烧烤他的鼍龙肉,就着皮囊水吃个响饱。为了保留火种,他又加了些大块木柴到窝盆内,又到山坡林边采些山梨、山桃、猕猴桃等野果,准备晚上充饥。接着继续建他的巢房,他走近观察丑门子的巢房是怎么苫盖的,开始用青铜剑割茅草、砍树条,编绑草帘子,苫盖在巢房木架构上,天黑了下来,完成了巢房近一半的苫草作业,第二天接着编草帘子和苫草作业,终于在天黑前完成了巢房的搭建。

    第三天,丑门子一大早就来了,登上木梯子,掀开草门帘,弯着腰钻进茅草巢房内,踩了踩木地排板,扫视一下这狭窄茅草巢屋,摸摸梁木和房笆,很是结实,说道:“你的安乐窝还是很结实,挡风遮雨也不差,就是缺个窗户。”“师父,您看。”任凌夷弯腰走到南斜苫墙拉拽一下绳子,草帘子拉了上去露出个两尺见方的窗口,再走到后直苫墙又拉拽一下绳子,草帘子拉了上去露出个两尺见方的窗口,草房内立现明亮。

    “还是年轻人聪明,这茅草窝建得还不错。今天起,先教你强身健体功夫,再教你捭阖纵横之术。健身功夫,就是劳其筋骨,教授呼吸吐纳调息方法,教会你铁布衫入门功夫,日后不断坚持积累修炼,达到‘钢筋铁骨、刀枪不入’之境界;学习捭阖纵横之术,就是掌握生存处事应变之术,学习驭人致胜法宝,看透人心世道,练心长智,安身立命,完成潜伏任务。”丑门子脸现喜色说道。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生存之道也。今天咱俩到供给咱们南山狩猎场吃食的北沟田园农场,秋收采摘,去体会农家的劳作之苦。”丑门子对任凌夷说道。

    太阳爬上山梁,阳光照耀,丑门子引领任凌夷,来到石峡门外三里处的北沟田园农场,山低地宽,视野开阔,走上石拱小桥,小河上下两片低洼长条地,布满长方格稻田,稻穗金黄飘香,近看几只稻蝗爬在稻穗稻叶上,走上沙石道路,路北侧木栅栏围着的五个菜园子,白菜、萝卜、韭菜等蔬菜鲜绿亮眼,一小片地上的茄子秧上枝秃叶枯,吊着几个烂茄子,似乎在告诉人们已是中秋时节光景。

    沿山沟道路,走上一小山梁,向西望去,见长着稀疏低矮柏树的小山脚下,五户土坯茅草房院落映入眼帘,全是四柱茅草院亭门,木栅栏围就的院落,显得整齐朴实,东头这院落房大院大,占地面积比四户加起来的面积还大,突显阔绰大气。

    驻足望去,这家院外东头山脚下,一亮色鲜艳花衣飘摆,引目抢眼。二人走到近前,一年轻女子站在猪圈边,拎着木桶握着瓢舀正在喂猪,女子转身看向二人,任凌夷目瞪惊疑,女子长得面如桃花,凤眼碧水,鼻如玉柱,朱唇皓齿,头扎花头巾,身穿浅蓝色花衣裙,亭亭玉立,风韵朴感,似仙女下凡,任凌夷心生爱怜。

    看见二人,女子放下瓢舀木桶,拍拍手,梳理一下衣裙,迎了过来喜色脆音道:“丑地主,您来了。”“匡田长,在家吗?”丑门子问道。

    “他去沟里背柴火去了,您二位屋里请。”女子微笑着回答道。

    院落内用石磙子碾压得溜平的一块大场地,堆积着一堆高粱穗子,四间土坯茅草正房,西侧两大圆粮囤,东侧两间茅草厨房,女子前面摆裙欢快步,引领二人步入正房厅堂,在两几案后坐定,女子端来一柳编浅小笸箩,内装白黄红杂色的大枣,放到几案上说道:“二位请吃脆枣。”又端来陶杯和茶汤壶,依次跪立为二人沏好茶汤,说道:“山野粗茶,请二位大人慢用。”起身缓步退出厅堂。

    厅堂内后墙正中供奉黄帝画像,左右悬挂着谷穗、高粱穗,听到院内女人说道:“孩子他爹回来了,丑地主来了,在厅堂上。”“是吗?又来帮咱们收秋来了。”一男音说道。

    丑门子立起,穿上鞋履快步走出厅堂,任凌夷紧跟其后,站在台阶上,只见一雄眉大眼,浅紫檀脸,大耳厚唇,穿着短褐布衣中等身材的人,背着三捆干柴,放到粮囤边上的柴垛上,“啪啪”拍打几下衣服,欣喜地跑向丑门子,抱拳拱手施礼道:“匡丰田,拜见丑师父。”“还是这么勤快,一大早就背柴火去了。”“嗨!没啥追求,只要是‘一日三餐不愁,孩子老婆热炕头’,我就满足了,土里刨食的庄稼人,不勤快哪行呀。”匡丰田笑着说道。

    丑门子指着任凌夷说道:“丰田老弟,这是我新收的徒弟任凌夷,今天就是到你这体验收秋劳作的乐趣。凌夷,还不拜见匡田长。”

    “弟子任凌夷,拜见匡田长,还请您多多关照。”任凌夷贴掌鞠躬施礼道。匡丰田赶紧抱拳拱手道:“小兄弟客气了,我知道来这里的弟子,都是英才武侠,干大事的人,结交认识兄弟,是我的福分,还来这干收秋的粗活,真是为难兄弟了。有啥为难着窄的事,尽管说。”“谢谢,匡田长。”任凌夷说道。

    “我们都是彼此彼此,干好什么事情,都要付出心思和气力,种庄稼需要春种,夏养,秋收,冬藏,哪样不经心都会前功尽弃。习武练功,也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持之以恒,才能功成。好吧,丰田老弟,今天安排我俩干些什么?”丑门子问道。

    “好吧,不干您也不落仁。那上午长条地收割谷穗,下午花果山采摘酸梨。”匡丰田说道。匡丰田又凑到女子身边说道:“翠花!中午准备几个小菜,我和丑师父、凌夷老弟喝两觞。”

    匡丰田掏出口哨,哨音响后,一会儿,来了五六个穿着短褐布衣的伙计,每人推一辆单轮木推车,车上左右载着两只长条荆条大箩筐,来到沟里的大条地,十几亩的谷穗一片金黄,远处山坡绿树花搭金黄红叶,丑门子指着前面山坡告诉任凌夷说道:“那就是咱们狩猎场的花果山。”

    每人右胳膊挎一柳条筐,拿着一把铁爪镰,几个人并排着,采割谷穗,一会儿,谷穗就装满手提筐,再倒到木轮车上的大箩筐里,任凌夷手忙脚乱,吃力地犟跟上伙计们的采割速度。

    那丑门子和匡丰田,蹲在道旁谈论着什么。等到大家都要把大箩筐装满的时候,二人各选一块谷地,只见丑门子采割谷穗,快如扫荡,风卷残云一样装满两个大箩筐,这匡丰田也不示弱,也快如旋风,秋风扫叶,只差半刻,也装满两个大箩筐。众人目瞪口呆,拍手叫绝。任凌夷更是惊讶不已,原来割收谷子也可施展武功绝学。

    中午时分,匡丰田在东侧厨房餐堂,招待丑门子二人,丑门子和任凌夷坐于左侧两几桌后,匡丰田和翠花坐于右侧两几桌后,每个几案上都摆放着一碗红烧猪肉、一碟牛肉干、一碟煎川丁鱼、一碟炒熟的松子和白豆、一碟韭菜炒羊肉,一碟萝卜咸菜,各摆放一觞一壶。

    匡丰田频频举觞敬丑门子对饮,豪气十足说道:“今天难得和丑师父把酒言欢,下午就不干活了,咱俩一醉方休。”丑门子回答道:“酒要喝,活也要干。”匡丰田又说道:“翠花!再每人拿两壶陈酿来。”匡丰田喝了六壶酒后,大汗淋漓,但仍然清醒,翠花搀扶匡丰田回上屋休息。翠花对任凌夷说道:“任兄弟,你也搀扶你师父到上屋休息吧。”而看丑门子喝了六壶酒,额头上只显微微汗星,只见丑门子步伐微显踉跄,任凌夷赶忙上前搀扶,丑门子甩手沙哑音道:“不要管你师父我,我没醉。”走出匡丰田家院落,来到小河边,他瞪眼向着挂在天空中的太阳一指,从口中喷射出一细水柱,在空中幻化出一道彩虹,然后吟唱道:“好酒呀!好酒!田园大兮风光丽。一腔热血兮洒五彩。安得广厦兮庇寒士!华夏华夏兮何乐土!”

    下午未时,翠花从上屋出来,吹响口哨,一会儿,上午的伙计都来了,每人推一辆单轮木推车,木轮车上载着摞叠一起的荆条筐篓,每人拿一筐篮子,在门外道路上等候,丑门子和任凌夷从厨房餐堂走出来,翠花见丑门子二人,赶紧摆裙欢步走了过来,嬉笑着说道:“孩子他爹都醉得起不来了,丑大人还是精神如常,玉树临风,真是海量海量。二位还是上屋休息吧,我和伙计们去采摘梨果去。”“酒逢知己千觞少,才多饮了几觞,我没事。任弟子还得完成功课,我陪他去,木推车和筐篓在哪里?我俩去取。”“在粮囤后面的仓房里。”翠花回答道。

    大家随翠花来到沟里北坡花果山,棵棵梨树高大魁隆,枝干弯曲光秃松散,虬枝龙爪,树冠葱茏,树叶绿黄红杂色鲜艳,硕果累累,满坡红彤金黄。

    丑门子兴奋领头奔上山坡,瞄准一棵树梢枝头上挂着几颗显眼梨果的粗大梨树,登踩枝干凌空至树冠顶,脚踩树杈,手把树梢晃动,拎抛出衣襟,接下掉落的梨果,飘飞落到地面,从衣襟中掏出梨果,抛给翠花和任凌夷一人一个梨果,二人接住,自己也拿一个啃食,酥脆香甜可口。“师父,真是酸甜好吃。”任凌夷说道。

    丑门子看任凌夷攀爬梨树,有些笨手笨脚,还没有伙计们干得潇洒利落,气急说道:“你还是臂力、腿力、攀爬飞跳灵动性都差,还是缺乏苦练摔打,你下来,看我的。”任凌夷从梨树上蹦了下来,丑门子夺过筐篮子,拿在右手中,脱掉鞋子,光着脚,嗖地跃起轻飘地左手抓住一枝杈,身体一荡双腿挟住树干,翻身拎着筐篮子开始采摘,快如眨眼,“歘歘……歘歘……”,顷刻间就摘满一筐篮子梨果,“凌夷!接着。”一筐篮子梨果丢在了任凌夷的怀里,任凌夷目瞪。丑门子又拿起地上一只筐篮子,飞身跳到梨树上,如猿猴一样灵动,如泥鳅一样滑溜,才倒挂金钟,又盘坐树顶,跳左飞右,看得任凌夷眼花缭乱,一会儿功夫就摘净一棵树上果食。

    翠花站在梨树树空道间停放木轮车的地方,看着丑门子在梨树枝杈上杂耍样的摘梨表演,惊奇不已,拍手叫好道:“丑师父,真是好功夫。”

    任凌夷和伙计们被丑门子像猴子一样的采摘梨果身手所启发,几近效仿,动作灵巧,采摘速度也快多了。任凌夷也模仿着师父的手法,蹦跳起抓住一细树枝,树枝弯了下来,树枝折断,任凌夷重重地摔到了地上,翠花跑过来扶起任凌夷问道:“任兄弟,摔伤没有?”“谢谢,嫂子,我没有伤着。”任凌夷挑起拍拍屁股说道。

    “你是刚入门的弟子,还嫩得很,刚会走,就想跑,肯定要栽跟头的,还是向你师父多学习,练好基本功,稳稳当当的,别伤着。”翠花劝说道。

    丑门子走过来说道:“弟媳妇,说得对,达到你师父我这样身手,没有三五年苦练,是练不成的,但对你要求速成,就得走捷径一条道,模仿和亲身体验能逼你快进步。”

    花果山上,人们树上树下,来来回回,采摘梨果的场面热热闹闹,装满一筐篓一筐篓的梨果摆满林间,伙计们相互帮忙把梨篓捆绑在木轮车上,结成车队,沿着林间坡道,推回至翠花家大院中。

    翠花挎着一筐篮子梨果,跟在车队后面,来到翠花家大院东北角的地窖门口,梨篓从木轮车上卸下,伙计们两人抬一篓梨果往地窖里搬运,任凌夷则一人搬一篓,来回快步奔跑,飞跑飞颠的,一会儿,就现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状,翠花看在眼里,走到任凌夷近前,递过毛巾,怜惜地说道:“擦擦汗吧,你这斯文懂礼,细皮嫩肉之人,不比他们庄稼汉子,别跑坏身子。”“谢谢,嫂子的关心,干这样的欢快活计,我很喜欢。”

    太阳快落山时,匡丰田摇摇晃晃来到花果山上,对翠花说道:“还不赶快回去,做点好吃的,晚上好好招待一下师徒俩。”“你看看你,中午喝了那么多,现在还未醒酒,还不在家里躺着,这招待的事我都准备好了,我这就回去了。”翠花搀扶着匡丰田走回了家里。

    晚上仍是在东侧餐堂,点亮四盏落地青铜酥油灯,仍是丑门子师徒和匡丰田夫妇座席吃酒,匡丰田又和丑门子互敬陈酿两壶,丑门子推脱说“不胜酒力。”翠花举觞敬任凌夷说道:“任兄弟,真是年轻英才,前途无量,富贵腾达时,可别忘了这南山狩猎场,还有你匡大哥一家。嫂子敬兄弟一觞。”“谢谢嫂子,兄弟敬嫂子。”任凌夷举觞一饮而尽说道。

    任凌夷放下酒觞,有些伤感说道:“这半年熬过,就是异地他乡,前途难卜,但愿由了嫂子愿望,如果能出人头地,安然回来,一定不忘记嫂子一家的关照。我敬匡大哥、嫂子一觞。”匡丰田已趴在几桌上。

    翠花举觞说道:“今天你大哥已醉得不成样子,我代你大哥敬你一觞,我知道来这狩猎场训练清苦,今后有什么为难着窄的,尽管来家里说。这里就是你的家。”二人举觞互饮。一直吃喝到晚上戌时,丑门子师徒二人才打着灯笼回到山上的巢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