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老师兄和鬼医
第一波是江湖来客，先是一个微胖的大掌柜，三十多少岁，圆脸上留着喜庆的小胡子，挂着和气生财的笑，笑嘻嘻的递上一朵铁莲花瓣，这也是铁冠道长的朋友。
“黄敬见过殿下”
“你这无利不起早的奸商，怎么此刻才来？”原来这也是师父的旧识。
黄敬赶紧恭敬施礼，却不是同道的平礼，有点晚辈拜见长辈的意思。
“这厮名号铁算盘，有一身滑不溜湫的身法，也打得一手的好算子，徒儿你日后可以和他学学做生意，不过却不必称他师父，叫他师兄即可”师父促狭的笑着。
我身边的不是师父姑姑，就是叔叔伯伯，怎么叫得出口这么一个老师兄？
黄敬却说无妨，师弟有礼了。原来这铁算盘出身徽商大家，却也是家中庶子，继承家业无望，但因精于计算，十来岁就执掌了家中生意。后来嫡兄嫉妒，百般排挤，黄敬离家出走，各大商家争相礼聘。这人还是个武学奇才，几年来各大护院供奉的武艺，都叫他学了个通透，随即遇见了师父。师父嫌弃他学艺不精，浪费良才。只因他太精明，学得都是如何保命脱身的伎俩，从不爱与人拼命，怎能不败？于是各种点化，黄敬武艺大进，名声大噪，从此南北行商，再无强人匪徒敢来觊觎。
这老师兄有一身见面三分熟的本领，两三句话就和众人打成一片。坐下之后，随即掏出一把大算盘，框框铛铛计算了起来--这算盘还真是铁做的。
“这两日未来相见，是因为师兄我偷偷跟着你的人，上上下下算了一遍，师弟你这生意做得亏大了”原来却是个有心的，我当然愿闻其详。
“你这三千多人，每日得耗费近二十石米面，十七八两银子。在我看来，十两足矣”
“你这买的都是新粮，一石就是八九钱白银，却不知那些世家大户，惯会在里面掺杂些旧粮给你，你也发现不过来。倒不如直接去买陈粮，便可省了四成花销。我知师弟是为济世安民，不计投入，但对于流民贫户来说，旧粮足以充饥，有这钱你不如多买点，多救些人，何必便宜那些奸商。再有，当今乃是青黄不接之时，粮价居高不下，不是好时机。也不可和那些地主士绅买粮，你真要买粮，而今只能去一个地方”
“那就是官仓。过几月新粮收获，官仓里的陈年旧粮便会倒腾出来。但此时那些小吏仓鼠，早就与外面粮商勾连好了，趁着青黄不接拿出来当新粮卖。到时等新粮入库，报个陈粮折损就行。这内外沆瀣一气，别人伸不进手，师弟你却可以”
“只要劳烦刘太监去与那凤阳监守太监一说，再带上几位锦衣卫伴当，说是暗奉皇命体察民情，巡视粮库，那些个主管官吏必然百般阻拦，但怎样也得和你走个过场，届时再私下勾兑，与他些便宜，把那些陈年积粮通通买下。反正都要倒卖，卖谁不是一样，贪官脏吏也有赚头，只抢了那些粮商。粮商自然背后有人，却不敢与你计较，闹大了你没事，他们不定要掉了脑袋，也只能摸着鼻子认了”
还能这样操作？果然是洞察人心的生意人啊！我赶紧起身致谢！
“如此，此事还要劳烦师兄了”
师兄让过大礼，说自然承担到底。又说山后建造的砖窑，做大做，多一些，大有用处。原来他遇见了布袋道人，说山中或有矿物可用。
还有，此处流民中老弱甚多，而今江南一带大兴纱厂，也不知用了什么机器，只需女子老弱，就能织得那上品淞江棉布，或许可以参考。
我记得如今正是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时期，但却不懂得什么飞梭纺织机的原理，前世又好像见过类似机器，夜里再细细反刍记忆吧。
一通倾谈，这老师兄真是个经营人才啊，我与刘伴伴商量，不若劳烦师兄做这南山皇庄的外管事？刘伴伴自无异议，师兄也是欣然从命。今后流民中如有伙计掌柜的人才，也通通交给他，组个南山商队。
还有两位一起来的，一个比一个猥琐，却都拿着铁莲花瓣而来。一个儒生模样的中年男子，却随身背了个大大的药箱，头发松乱、眼袋浮肿、眼神游离，一幅睡眠不足的样子。另一个是个瘦小的男子，脸上没有三两肉，眉间有个长长的刀疤，走起路来却是一幅风流倜傥的姿态，看着芳官和一干侍女的眼神，就像狼看到了肉，两眼发出绿光。
平日里笑嘻嘻的笑和尚看到那慵懒医生，面色颇有不善；而一向骄傲矜持的师父，却对着那色眯眯的瘦子恭敬施礼。
“在下万延年，见过小殿下”这儒生倒是起了一个很养生的名字呀。
师父闻言眉头一皱，问道
“可是鬼医万延年？”
“正是”
气氛有点不对。我赶紧开口问
“万先生为何叫做鬼医呀”
“好叫小殿下得知，在下有些个爱好，白日帮人看病，晚上替鬼问诊，所以江湖上同道，送了这样一个雅号”他倒是一脸心安理得。
“先生说笑了，这阴阳两隔，如何替鬼问诊呢”，我觉得有点意思了。
“人虽然死，病却未除，拿人诊金，为人治病”鬼医依然一脸无所谓，平静的看着我，想看我有什么反应，“所以在下只能趁夜探访，有时是家里，有时么，墓里也行，得把病治完”
“阿弥陀佛”笑和尚气得忍不住念出佛号。
“听闻万先生，有次帮人接骨，病人已痊愈，健步如初，万先生又把人腿打断了，重新接过，可有此事”
“自然是真的了，虽然健步如飞，那腿却没接正，只能再接一次了”万先生一脸无可奈何。
我大概明白了。这是个偏激的医生，或者说，医痴。
反正太医院的医生都回去了，而今此处人多，有个头痛脑热的，还真需要一个医生。笑和尚也是医生，却是个武道专科的，只擅长跌打损伤江湖暗毒之类的。
“这南山皇庄，还真需要先生这样的大才，还望先生不弃，在此坐馆行医”
鬼医呵呵直笑。说道，
“我观殿下行事，仁厚明理，不拘小节。在下却是个荒唐惯了的人，未必为他人所容。既然答应了那老道人看护殿下，必然常伴左右，殿下给我个偏远院子住住就行。至于那坐馆行医，我邀请了个师弟同来，旬日即到，我这师弟虽然年轻，医术却不凡”
如此安排，也好。
随后师父介绍那猥琐瘦子，说是轻功无双的侠盗，铁燕子。铁燕子在南京成名已久，专爱劫富济贫。若是富贵人家墙上被画了一只燕子，那家中藏宝一定被光顾了；若是贫穷人家里被画上燕子，家中橱柜必有金银或粮食赠送。
这铁燕子却似乎因鬼医的不受厚待而愤愤不平，开口就说：
“铁燕子也是个荒唐惯了的人，只爱在那秦淮河畔，做一只王谢堂前燕，并做不来看家护院的营生。今日前来，只为识得殿下当面，日后若有什么差遣，自可遣人来金陵召唤。”
我想了想，唯尊所愿，不若先在此盘恒两日，再离去吧。于是铁燕子也跟着鬼医去了。
“黄敬见过殿下”
“你这无利不起早的奸商，怎么此刻才来？”原来这也是师父的旧识。
黄敬赶紧恭敬施礼，却不是同道的平礼，有点晚辈拜见长辈的意思。
“这厮名号铁算盘，有一身滑不溜湫的身法，也打得一手的好算子，徒儿你日后可以和他学学做生意，不过却不必称他师父，叫他师兄即可”师父促狭的笑着。
我身边的不是师父姑姑，就是叔叔伯伯，怎么叫得出口这么一个老师兄？
黄敬却说无妨，师弟有礼了。原来这铁算盘出身徽商大家，却也是家中庶子，继承家业无望，但因精于计算，十来岁就执掌了家中生意。后来嫡兄嫉妒，百般排挤，黄敬离家出走，各大商家争相礼聘。这人还是个武学奇才，几年来各大护院供奉的武艺，都叫他学了个通透，随即遇见了师父。师父嫌弃他学艺不精，浪费良才。只因他太精明，学得都是如何保命脱身的伎俩，从不爱与人拼命，怎能不败？于是各种点化，黄敬武艺大进，名声大噪，从此南北行商，再无强人匪徒敢来觊觎。
这老师兄有一身见面三分熟的本领，两三句话就和众人打成一片。坐下之后，随即掏出一把大算盘，框框铛铛计算了起来--这算盘还真是铁做的。
“这两日未来相见，是因为师兄我偷偷跟着你的人，上上下下算了一遍，师弟你这生意做得亏大了”原来却是个有心的，我当然愿闻其详。
“你这三千多人，每日得耗费近二十石米面，十七八两银子。在我看来，十两足矣”
“你这买的都是新粮，一石就是八九钱白银，却不知那些世家大户，惯会在里面掺杂些旧粮给你，你也发现不过来。倒不如直接去买陈粮，便可省了四成花销。我知师弟是为济世安民，不计投入，但对于流民贫户来说，旧粮足以充饥，有这钱你不如多买点，多救些人，何必便宜那些奸商。再有，当今乃是青黄不接之时，粮价居高不下，不是好时机。也不可和那些地主士绅买粮，你真要买粮，而今只能去一个地方”
“那就是官仓。过几月新粮收获，官仓里的陈年旧粮便会倒腾出来。但此时那些小吏仓鼠，早就与外面粮商勾连好了，趁着青黄不接拿出来当新粮卖。到时等新粮入库，报个陈粮折损就行。这内外沆瀣一气，别人伸不进手，师弟你却可以”
“只要劳烦刘太监去与那凤阳监守太监一说，再带上几位锦衣卫伴当，说是暗奉皇命体察民情，巡视粮库，那些个主管官吏必然百般阻拦，但怎样也得和你走个过场，届时再私下勾兑，与他些便宜，把那些陈年积粮通通买下。反正都要倒卖，卖谁不是一样，贪官脏吏也有赚头，只抢了那些粮商。粮商自然背后有人，却不敢与你计较，闹大了你没事，他们不定要掉了脑袋，也只能摸着鼻子认了”
还能这样操作？果然是洞察人心的生意人啊！我赶紧起身致谢！
“如此，此事还要劳烦师兄了”
师兄让过大礼，说自然承担到底。又说山后建造的砖窑，做大做，多一些，大有用处。原来他遇见了布袋道人，说山中或有矿物可用。
还有，此处流民中老弱甚多，而今江南一带大兴纱厂，也不知用了什么机器，只需女子老弱，就能织得那上品淞江棉布，或许可以参考。
我记得如今正是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时期，但却不懂得什么飞梭纺织机的原理，前世又好像见过类似机器，夜里再细细反刍记忆吧。
一通倾谈，这老师兄真是个经营人才啊，我与刘伴伴商量，不若劳烦师兄做这南山皇庄的外管事？刘伴伴自无异议，师兄也是欣然从命。今后流民中如有伙计掌柜的人才，也通通交给他，组个南山商队。
还有两位一起来的，一个比一个猥琐，却都拿着铁莲花瓣而来。一个儒生模样的中年男子，却随身背了个大大的药箱，头发松乱、眼袋浮肿、眼神游离，一幅睡眠不足的样子。另一个是个瘦小的男子，脸上没有三两肉，眉间有个长长的刀疤，走起路来却是一幅风流倜傥的姿态，看着芳官和一干侍女的眼神，就像狼看到了肉，两眼发出绿光。
平日里笑嘻嘻的笑和尚看到那慵懒医生，面色颇有不善；而一向骄傲矜持的师父，却对着那色眯眯的瘦子恭敬施礼。
“在下万延年，见过小殿下”这儒生倒是起了一个很养生的名字呀。
师父闻言眉头一皱，问道
“可是鬼医万延年？”
“正是”
气氛有点不对。我赶紧开口问
“万先生为何叫做鬼医呀”
“好叫小殿下得知，在下有些个爱好，白日帮人看病，晚上替鬼问诊，所以江湖上同道，送了这样一个雅号”他倒是一脸心安理得。
“先生说笑了，这阴阳两隔，如何替鬼问诊呢”，我觉得有点意思了。
“人虽然死，病却未除，拿人诊金，为人治病”鬼医依然一脸无所谓，平静的看着我，想看我有什么反应，“所以在下只能趁夜探访，有时是家里，有时么，墓里也行，得把病治完”
“阿弥陀佛”笑和尚气得忍不住念出佛号。
“听闻万先生，有次帮人接骨，病人已痊愈，健步如初，万先生又把人腿打断了，重新接过，可有此事”
“自然是真的了，虽然健步如飞，那腿却没接正，只能再接一次了”万先生一脸无可奈何。
我大概明白了。这是个偏激的医生，或者说，医痴。
反正太医院的医生都回去了，而今此处人多，有个头痛脑热的，还真需要一个医生。笑和尚也是医生，却是个武道专科的，只擅长跌打损伤江湖暗毒之类的。
“这南山皇庄，还真需要先生这样的大才，还望先生不弃，在此坐馆行医”
鬼医呵呵直笑。说道，
“我观殿下行事，仁厚明理，不拘小节。在下却是个荒唐惯了的人，未必为他人所容。既然答应了那老道人看护殿下，必然常伴左右，殿下给我个偏远院子住住就行。至于那坐馆行医，我邀请了个师弟同来，旬日即到，我这师弟虽然年轻，医术却不凡”
如此安排，也好。
随后师父介绍那猥琐瘦子，说是轻功无双的侠盗，铁燕子。铁燕子在南京成名已久，专爱劫富济贫。若是富贵人家墙上被画了一只燕子，那家中藏宝一定被光顾了；若是贫穷人家里被画上燕子，家中橱柜必有金银或粮食赠送。
这铁燕子却似乎因鬼医的不受厚待而愤愤不平，开口就说：
“铁燕子也是个荒唐惯了的人，只爱在那秦淮河畔，做一只王谢堂前燕，并做不来看家护院的营生。今日前来，只为识得殿下当面，日后若有什么差遣，自可遣人来金陵召唤。”
我想了想，唯尊所愿，不若先在此盘恒两日，再离去吧。于是铁燕子也跟着鬼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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