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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泰山学派与新粮

    来人相当奇怪,长衫短褂都有,书生、渔夫、樵夫、商贾,还有六七名女子。虽然身份不同,这些人都衣裳整洁,文质彬彬。他们都是红姑邀请来的,先夫同窗好友。

    为首的书生长眉毛、丹凤眼,三缕长须,名为何安世,字觉民。何先生开门见山,我等乃是泰山学派的李贽先生门下,一向被世人视为狂悖之徒,听说殿下不重尊卑,又广收流民,开蒙教化,不知信奉何等学说。

    我一脸蒙蔽,我一个学画的懂个什么毛线啊,又不能说柿油平等明煮博爱。想了半天,就说,孟子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佛祖说“众生平等”,我觉得都对,大概是这个意思。

    那何觉民先生于是涛涛不绝。原来这泰山学派属于王阳明心学下的一支,后来又出了一个代表人物是李贽先生,他讲究“天之立君,本以为民”,“万物一体,无分高下贵贱”,他抨击儒学虚伪,嘲讽士绅吸血,反对理学束缚,提倡功利思想。他还四处开坛讲学,收纳弟子无论职业,不分男女。我擦,明朝还有这么先进的人物?后来李贽先生被迫害自杀于狱中,门徒也广受打压……,比如说,红姑的夫君。

    我希望泰山学派的师长们能留下任教,尤其是几位女先生。不过也有言在先,只管开蒙授课,开坛论道日后再说,我身份敏感,还望体谅。觉民先生呵呵一笑,正有此意。又郑重说,望殿下应允,未来成年封建之时,不弃我等狂狷,予我泰山学派一席之地。我自无不可,于是击掌三下为盟。

    泰山学派注重实学,一来就参与了南山“农技站”的运作。也崇尚格物致知,对《远西奇器图说》与《坤宇万国图》,也是惊叹不已。阿拉伯数字、黑板粉笔、铅笔鹅毛笔,从左到右的书写,这些新奇或大逆不道的事物,他们都没意见。

    关于小学教材,泰山学派并无什么修改,只添加了几篇文章,宣传士农工商人人平等,我觉得加得好。没多久,他们也适应了南山。我说各位师长,若有同门,通通都请来,何安世笑呵呵的说,只要殿下不怕麻烦。

    然而,刘伴伴很愤怒。他说,这些人总想夹带私货,传播大逆不道的言论。试想,若非这上下尊卑纲常伦理,我等奴仆护守殿下,意义何在?!

    原来老刘和泰山众人论道了一番,一个说存天理灭人欲至为虚伪,名士大儒其实功利如商贾;一个说若无这些人间正道,怎有华夏千年传承。

    我只能说,不急,大家先遵守约定,不越底线。先求同存异吧,先把南山建设好,才是当务之急。我知道,这隐患一直都会在。我并没有什么王八之气,主角光环,如何统一身边人的思路,还真的是个大难题。

    初冬,第一批种下的泰西新粮,可以收成了。

    试验田只有千亩,但南山全体参与收获。大大小小的孩子们都背着小背篓来了,玉米最简单,掰下来就可以,保留下桔杆做牛羊饲料。土豆、红薯、花生就需要一定的开挖技巧了,这个我有经验,一边挖还一边提醒着注意事项。掘地三尺玩得最开心的依然是筠娘,她活蹦乱跳,旁边傻傻站着一个拿着箩筐的雨笙。

    孩子们乐在体验,大人们关心收成。只有陈于阶先生和我,知道泰西新粮到底有多能。

    首先统计出来的是玉米,亩产反而比水稻低。良田中的晚稻,收成有两石半,而悉心照顾的玉米,仅有两石不到。中田里,数据也是略输水稻。然而在瘠田里,玉米产量开始反超。甚至在山田和沙地里,也有近一石的产量,也就是说,耐寒耐旱耐瘠,玉米强在生存能力上。

    随后是红薯,良田产量高达七石!中田五石、瘠田四石半,山田、沙地里也有四石。这玩意儿高产,还是一个不挑土地的。只是,这红老鼠摸样的东西能吃吗?我随手拿小刀切开一块,塞进嘴巴里咔嚓咔嚓,略腥微甜,熟悉的味道。众人纷纷效仿,我赶紧说,要烹饪了,才好吃。

    其实我最期待土豆,那可是后世四大主粮啊(玉米也是,但产量不行)。统计数据是良田五石、中田三石半,瘠田三石,山田、沙地里也有两石多。对,就算在最差的土地上也能种出良田亩产。不过这玩意儿不适合生吃。

    后世土豆红薯动不动就亩产几千斤,应该是经过长期的水土适应,与育种技术的革新。而今这个产量,全在我预料中。陈于阶先生表示,比淞江的产量还略高,应该是因为选种优良以及细心照料的关系。

    所谓的悉心照料,其实是我照搬照抄前世的务农经验。比如说栽种前把干土、稻草和人畜粪堆在一起燃烧积肥;松土,堆积成丘陇,把花生红薯土豆种在上面,有利于块茎结果发育;土豆发芽后按芽切片,切面用草木灰封上;番薯定时剪切掉一些藤蔓,结出的根茎会更大(剪下叶子炒菜吃,藤蔓喂猪,不浪费);担心玉米授粉效果不好,可以拿着毛笔人工授粉等等。

    这些小诀窍,有时我自己说,有时借由别人口中说出,反正每次试验,农技站总有数据记录在案。四百年后的经验,这个时代当然行之有效。主要是,这时代的务农经验大多口口相传,因为能记会写的人,都不种田。

    同一天收获的还有向日葵、花生、烟草、辣椒、西红柿等物种,虽然没有惊人产量,但我觉得都很有钱途。

    三四千人对付千来亩地的收成,只是半天的事。所以晚上的宴会,才是正经事,为证明这玩意能吃而且好吃,我提前安排好了一场大宴,还邀请了杨老太监、雷五叔,甚至府学里的王教授等人,也来作为见证。

    酸辣土豆丝、盐焗小土豆、烤土豆、土豆烧羊肉、烤红薯、红薯粥、拔丝红薯、玉米排骨汤、烤玉米棒子、松子玉米、西红柿炒蛋、盐水花生、五香葵花子……这是一顿让我吃得热泪盈眶的饭。一股强烈的情绪支配着我,让我都没有去留心身旁的人或者满足或者好奇或者欢欣鼓舞的感受,因为我吃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家乡的味道。

    兴奋持续到第二天,我才想到一个BUG,所有亩产计量的都是湿粮。晒干去壳后,稻麦转化为米面的转化率很高,但红薯土豆难以计算,肯定大有不如。换个说法,一天一斤半的米,可以养活一个壮汉。而换成红薯土豆,估计就要三斤了吧。所以,产量害得提高。

    无论如何,新粮的收获让我信心大震。我迫不及待的让刘伴伴替我写信禀告皇帝,并安排内侍带上两车新粮、数名老农和厨子共同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