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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两辈恩仇风雨曳

    迎春街上,柳怀桑和尉迟雅儿四处张望着,却并没有在人群中看见任何与尉迟廉贞相似的身影,两人只好决定一条街一条街去找。就在两人离开后,尉迟廉贞从一个狭窄的小巷里钻出,摇摇晃晃走去了玉碎街。

    玉碎街中,一处豪华的院落静静伫立,尉迟廉贞站在高大的院门前,笑眯眯地敲了敲门,门房仆役一脸不耐烦地开了门:“谁啊?”

    尉迟廉贞礼貌地拱手道:“崔公公故友,求见崔公公。”

    “故友?我怎么没……”仆役一脸疑惑,刚要说下去,却见尉迟廉贞伸出一只手,在仆役脸上晃了晃,那仆役就好似丢了魂儿似的,口中喃喃自语走去了别处。仆役刚刚走远,尉迟廉贞笑着将手拢在袖中,点头对着仆役背影致意:“既然您不管,那我就进来喽。”

    崔涯的院子十分宽大,进了院门,还要走过一处大花园才能到达他的主室,尉迟廉贞始终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饶有兴趣地左顾右盼,似乎对这个院子充满了好奇,忽然他在一枝红梅处停下脚步,轻轻摘下了一朵绽放的红梅,端详片刻后,他把红梅放在了手心中,缓缓托起,一阵风吹过,红梅随风飘去,尉迟廉贞沉思片刻,摇了摇头,随即又放声大笑,只见他大步向前走去,口中念念不绝:

    “大梦惊觉天下老,悠悠空里做神仙。一朝算尽千秋事,悟我明心三百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世间真是无比有趣啊,你说是吧,小崔?”

    尉迟廉贞大笑过后,抬头问去,面前屋顶之上,一袭高大的红色蟒袍默默伫立,毒蛇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尉迟廉贞,浑身上下隐约间透露出丝丝杀意。

    “你来做什么?”身着红色蟒袍,身形高大的崔涯冷漠开口。

    “我的小崔,我们已经有四五十年没见过面了吧?”尉迟廉贞仍是嬉皮笑脸,伸手扶了扶头顶的莲花冠,“这些年,为师有很多地方不解,所以特来向我曾经的爱徒请教请教。”

    “我与你之间早已毫无关系,尉迟廉贞,你这北陈的走狗。”崔涯眼神越来越冰冷,阵阵杀意燥起,蟒袍周围的空气已开始微微颤动扭曲。

    “北陈的走狗?不,不,你错了小崔,我是这天下的走狗。”尉迟廉贞罕见地收起了笑容,微微正色道,可很快他又挂上了那副欠揍的笑容:“崔涯,小崔,小崔涯,我的爱徒,你是我收徒三百多年来最得我推衍术真传的小家伙,不如你来替为师算一件事?”

    “那你也是走狗。”崔涯嫌弃地朝地上唾了一口,接着又有些好奇地问道,“在我杀了你之前,我倒想看看,有什么是你这断绝天下三百年的第一炼气士算不明白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尉迟廉贞忽地席地而坐,激起一阵飞雪,他不知从哪变出了一个酒瓶和两个酒杯,不急不慢地将清酒分别倒在酒杯中,他伸出手将其中一杯放在前方,另一杯则拿在手里,向崔涯示意碰杯,崔涯则是面无表情看着他,尉迟廉贞也并不在意,将手中清酒一饮而尽,随后开口道:“小崔啊,你有多久没使过推衍术啦?”

    “自从你第二次作死,去算那个天狼洲该死的鬼东西以后,这偌大的玄武洲,还可能会有哪怕一个人敢去用推衍术吗?”崔涯厌恶地反问道,顿了顿,又冷笑道:“除非他活得不耐烦了。”

    “非也非也,在那次之后,还有人用了推衍术。”尉迟廉贞摇头晃脑。

    “谁?”

    “你猜。”尉迟廉贞脱口而出,看着昔日爱徒脸上骤然暴起的杀机,他又摇头晃脑道,“参天巨树十世命,继往开来显圣学。”

    “杨继圣?”崔涯有些惊讶,随后冷哼一声,“呵,果然,你带出来的都是疯子。”说出这句话后,崔涯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旋即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尉迟廉贞并没有抓着崔涯的这句话不放,而是突然态度诚恳地说道:“小杨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今年,我将会收下我今生的最后一名徒弟,希望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能替我照顾好他们。”

    “看我心情。”崔涯仍是一脸无所谓,“所以你要让我算什么,有屁快放。”

    “小崔呀小崔,你看你,六十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急性子。”尉迟廉贞笑了笑,随后只见他收起笑容,神色无比认真:“你且听好——此行为何,此番何为。何解?”

    话音落下,院落中一片沉寂,崔涯站在屋顶上低着头,阴沉着脸,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也猜不出他此刻在想着什么。突然,他嘴中吐出一口鲜血,随后面容狰狞,杀机暴起,尖锐的嗓音响彻天际:“狗东西,你想让我死是吗?”

    与崔涯歇斯底里的怒吼同时出现的是十二把凌厉的无柄飞刃,十二把飞刃在空中疯狂地飞舞着,随后一齐飞向尉迟廉贞。尉迟廉贞却动也不动,任凭飞刃一把一把穿透他的身体。飞刃眨眼间就在尉迟廉贞身体上穿过了数个来回,地上溅满了尉迟廉贞的鲜血,血液在雪地上不停蔓延,与落下的红梅交融在一起。

    崔涯高大的身影划破天际,稳稳落下,他用一只手拎起了尉迟廉贞残破不堪的尸体,接着朝一旁的某处唾了一口,冷笑起来:“狗东西,连替身术这样的下三滥手段都用上了,你越活越回旋啊,哈?”说完,手臂一甩,将那具不知何时变成了陌生人面孔的尸体狠狠摔了过去。

    “砰!”

    尸体砸在了一处房廊柱子之上,尉迟廉贞一个闪身从柱子之后跃出,他边跑边抚掌而笑:“不愧是小崔,这都被你发现了。”

    崔涯却不再回话,意念微动,十二柄飞刃便一个一个迅速而无声地射向尉迟廉贞,尉迟廉贞则是滑稽地上蹿下跳,有些恼火:“你个不孝徒!用为师当年亲手给你的‘十二无常’来杀为师是吧?”

    “歘”的一声,一柄飞刃之上隐约显现出猛虎之形,如恶虎扑食般飞过,在尉迟廉贞胸前开了一个巨大的圆洞,尉迟廉贞一个闷哼,倒地不起。就在尉迟廉贞倒地的一瞬间,又一个尉迟廉贞笑着从不远处的房顶后走了出来,随后另一柄飞刃在眨眼之间从院落这头飞到了那头,瞬间在尉迟廉贞身上穿透了数十个来回。这个尉迟廉贞鲜血飞溅,尸体从屋顶滚落到院中,另一个尉迟廉贞又笑嘻嘻地边鼓掌边从一棵红梅树之后走出,转眼间又被另一柄飞刃以万马奔腾之势绞杀。

    仅仅几息之间,崔涯宽阔的院落中就堆满了“尉迟廉贞”的尸体,在杀死了一个从厨房窗户里钻出的尉迟廉贞以后,崔涯“啧”了一声,猛地转身冲了过去,宽大的手掌精准地按在了突然出现在那里的尉迟廉贞的脸上,就这样推着他的脑袋一路撞破内门、影壁和院门,随后大手一压,狠狠地将尉迟廉贞的脑袋砸在了街道上,青砖炸裂,路面被砸出了一个大坑,尉迟廉贞安静地躺在坑中,一言不发,崔涯站起身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抬起脚狠狠地踩透了他的胸口,随后又是猛地一拳砸下,将尉迟廉贞的脑袋砸得凹下去了一半。

    就在崔涯收回手脚,准备离开时,尉迟廉贞忽地立起上半身,冲着崔涯嘿嘿一笑:“我的小崔这么厉害,为师就放心了。”

    “轰”的一声,尉迟廉贞的脑袋直接飞出了坑洞,崔涯从红色蟒袍之下掏出一张手帕擦拭着拳头上的血迹,然后转头看向围墙之上——尉迟廉贞拢袖而立。

    “记得我的恳求,小崔,我这辈子只求你这一件事。若是我有一天不在了,保护好你的师弟们。”尉迟廉贞苍老的面庞上此时没有丝毫的笑意,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崔涯。恍惚间崔涯想起了五十年前那个严肃的师傅,总是面无表情站在高处,双目微垂,睥睨众生。突然袭来的回忆使得崔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见状,尉迟廉贞满意地笑了笑,又缓缓说道:“昔年帮助北陈夺取龙兴奇衡二州,非我本意,我知道你恨我,对此我无可辩解。可是——”

    “小崔啊,命运的车轮滚滚向前,芸芸众生在其下被不断碾压化为齑粉,我们又究竟能做得了什么呢?”

    一声叹息后,尉迟廉贞的身形缓缓消散,朵朵红梅取而代之,满天落下了一场红梅雨,洒落在崔涯的头顶、身上,崔涯静静伫立在原地,像个失去了亲人的孩子一样茫然地看着尉迟廉贞消失的地方,伸出一只手,又慢慢收了回去。

    他感觉莫名地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