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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洞

    “徐莹家属来了吗?”护士问道。

    “来了来了!”林天搂着熟睡的儿子林望长艰难站了起来。

    “急性阑尾炎,动完手术现在没什么事了,但还是要注意休息。”护士嘱咐道。

    林天看着手术室门打开,徐莹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

    不久林太白跟外婆赶来,此时奶奶已经在徐莹身旁照顾了一宿,搭在一旁椅子上休息,林太白看了一眼奶奶,她比自己印象中又要衰老许多。

    外婆第一时间看了徐莹,然后转身对林天说:“把妈妈先送回去休息,这里我们来照看,你也回去休息休息,到时候去接林望长。”

    林天点点头,叫醒了母亲,林太白叫唤了一声奶奶,外婆跟奶奶两个人寒暄了一下,林天搀扶着奶奶离开。

    徐莹还没有睡醒,吊瓶里的盐水还在滴答滴答汇入她的身体里。

    这个情况出乎了林太白的意料。

    他才知道,虽然每一次自己都会从死亡之中折返,但是修改他人的轨迹,整个大环境都会变动。

    一种说不清的愧疚感油然而生,徐莹此时并没有什么大碍,外婆在一旁削着苹果,递了一颗给林太白。

    林太白接过外婆手上的刀,把苹果放在外婆手里,自己重新拿了一个苹果削了起来,苹果皮连续着下滑,稍微力道不对,苹果皮就会在某个切口断裂。

    以前林太白不能理解为什么削苹果的时候,手要紧贴刀面,后来才知道有时候控制事情,是需要紧贴危险本身,才会避免。

    “你看看你妈妈也不再年轻了,这小手,都纤瘦有了一些皱纹。”外婆看着徐莹的脸庞慢慢说道。

    “她永远都是你的公主。”林太白说道。

    “不是,她是灰姑娘。”外婆微笑道。

    暑假虽说漫长,但也很快就过去了,一开学,李有就被许乐拉着去看班级分布宣告栏。

    陈子良和林太白一个班,许乐和刘畅一个班,李有一个人一个班。

    许乐感到一丝气馁,李有搂着许乐说道:“两个人两个班,资源就更多了。”

    “什么资源?”许乐问道。

    “成为你男朋友的人选资源。”李有打趣道。

    许乐嘴一撅,并没有说话,李有看着许乐的样子,提醒道:“王井那个人你可不要再去招惹了。”

    “知道了。”许乐说完内心很心虚,她已经背着李有偷偷跟王井约会了一整个暑假。

    王井对于许乐而言,就是自己这个世界里的稀有物种,在王井那种不羁的气质里,她无法自拔,王井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让许乐深信不疑。

    许乐在暑假里出去呆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网吧。

    有一天快到晚上了,许乐接到爸爸的电话,许乐称自己回妈妈那边,他们的关系越来越恶劣,许乐的自由程度就越来越广。

    直到有一天晚上,许乐看了一下时间,决定这个晚上不回去了,当时王井和朋友包了一个包厢,在里面玩游戏,朋友后来有事被叫走,许乐在外面玩累了就回去坐在朋友的那个位置陪着王井,王井在游戏里激烈作战着,许乐就在一旁点击电视机一集又一集上演观看。

    不知道何时,王井停止了游戏,坐在一旁看着许乐观看的电视剧,带着耳机的许乐完全不知道王井此时盯着自己想入非非。

    直到电视剧一集结束,许乐想松开耳机休息一下,才发现王井盯着自己的眼神。

    王井迅速朝着许乐搂住对着她脸非常贴近看着,最后在她嘴唇上轻轻亲了一口,许乐被这种被动的接受方式而全身僵硬。

    “你今天回去吗?”王井问道。

    “我今天不回去了…”许乐的眼神闪躲着。

    “那我们睡吧。”说完王井就搂着许乐躺在沙发上,旁边的电脑还在闪烁着,包厢跟走道之间,还跟着一小小窗帘,窗帘被拉上,但是看得到下面部分外面人走动的样子。

    许乐被王井紧紧贴住,几乎整个人都在王井的怀里,王井身上那些烟草的味道,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弥漫四周。

    完全不敢动弹的许乐心跳很快,为了掩饰这样距离带来的心悸,许乐看着外面的走道地面,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沙发并不宽,但是两个人侧着这样贴近睡着,许乐一点都不敢动。

    当许乐以为王井睡着的时候,王井却忽然开口说道:“你喜欢我吗?”

    完全没有了理智的许乐点头看着王井,王井轻轻摸了摸许乐的头发微笑着。

    许乐迟疑着,放学后直接去了医院,走进医院那一刻,那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道让她有点反胃,林太白顺着楼梯下来看见许乐正在缴费,林太白看着许乐一个人神神秘秘的左顾右盼,没有上前。

    拿完药后林太白顺着楼梯走上去,看着许乐低着头快速从一旁经过,林太白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情况,就看见许乐朝着妇科走去。

    林太白没有多想,回到徐莹的病床前守护着。

    直到外婆慢慢悠悠上来,对林太白使了使眼色,林太白从一旁离开走到门口。

    “你们第六中有个女同学在这里,你认不认识?”外婆谨慎问道。

    “许乐吗?”林太白问道。

    外婆认真思索了一下,点头道:“好像是这个名,我刚才去我朋友女儿那里一趟,她就是妇科医生,碰到一个学生来,发现怀孕了,情况还有点紧急…”

    “什么情况?”林太白问道。

    外婆看着林太白,抿了抿嘴唇说道:“你也要知道这些的,以后交了女朋友一定要保护好人家女孩子,宫外孕很危险。”

    “那现在什么情况?”林太白急忙问道。

    “要进行手术,但她昏迷过去了。”外婆看着林太白说道:“知道是你们学校的我就上来问问,你认不认识她父母或者朋友,赶紧叫人来!”

    “我马上去!”林太白快速朝着楼梯下跑过去,找到商店拨打电话。

    电话接通了,“喂。”

    “许乐现在在医院,需要通知父母来医院,情况很危险。”

    “许乐?你是谁?”李有急切问道。

    “你赶紧去通知,她需要手术…”林太白停顿了一下:“是宫外孕。”

    “你不是骗子吧?”

    “我骗你干什么?”林太白被李有反应弄得哭笑不得。

    “那你说说我叫什么?是许乐的什么人?”

    “李有,B型血,水瓶座,喜欢写作,许乐好朋友,够不够?”林太白眼眸垂下,紧张又期盼。

    “…我马上告诉她爸妈!谢谢你!”李有快速挂掉电话,立马拨通了许乐妈妈的电话。

    林太白回到医院,站在走廊处,看着许乐的父母很快就出现了,李有也跟着来了,李有一直扶着许乐的母亲,当听完医生建议后,许乐母亲几乎整个人都差点倒在地上,而许乐父亲则在一旁挠着头发左右转动着,父亲的愤怒无处可泄,而母亲则深知这对于女性的伤害有多大。

    李有坐在一旁,等待的过程中,也不时左右看着。

    林太白意识到她是在寻找自己,就不靠着扶手了,快速回到了徐莹的病床前。

    此时林望长放学做完作业来看望妈妈,挨着病床在一旁拉住妈妈的手,看见林太白,眼神里带着害怕和担忧。

    林太白从书包里拿出几本书籍递给林望长,林望长看了一眼接过。

    林天把带来的饭菜递给林太白,一旁的外婆看着林天第一时间去喂徐莹,也坐下来跟林太白一起吃饭,把碗里的肉丸子不时夹给林太白,然后又被林太白偷偷夹了回去。

    手机响起的时候,林太白看了一眼陌生电话,接过,是陈子良的声音。

    “是我,陈子良。”

    “什么事?”

    “我有个事想问你,我有个朋友,他的朋友住院了,是个女生,要不要去看望一下?”陈子良艰难开口说道。

    “女生住院?你知道住院原因吗?”林太白问道。

    “知道,他朋友的朋友那个圈子里都听说了。”陈子良很喜欢在学校外面二楼的桌球馆打球,在那里认识了不少混混,有一个小弟在王井身边听他接电话,他女朋友在医院被查出了宫外孕,当时好像在流血,在厕所里给他打电话要他赶去医院帮助,王井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缴费完就跑了,他知道是自己的责任,但是他想利用这件事情让许乐对自己死心,他惹恼了另外地盘的人,在这里要混不下去了。

    于是那个听到电话的小弟就在跟陈子良拼桌球技术的时候,为了分散陈子良注意力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陈子良一杆子把桌球弹飞,看着那小弟问道:“你这事还跟谁说了?”

    小弟看着陈子良凶狠的表情立马摇头,陈子良把桌球杆一放,“不准再说这件事!”说完陈子良就转身下楼。

    陈子良拨打了李有的电话,李有电话里也不太愿意说,挂了电话后,陈子良就拨打了林太白的电话,这种事情问刘畅,就等会把刘畅整个人都吓傻,以后跟许乐同班大概沟通都困难,而林太白对于陈子良而言,是最佳询问对象,林太白整个人对陈子良而言,都是高风险,而许乐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也是高风险,风险对冲。

    此时林太白听完陈子良的顾虑后,想到陈子良之前的宿命,忽然觉得自己身上肩负的,并不只是李有一个人的生命,他所能顾虑到的生命,都与自己息息相关。

    “叫你朋友不要去,也不要再管这个女生的事情了。”林太白说道。

    “为什么连这个女生的事情都不要再管了?”陈子良疑惑道。

    “你答应我高考之后再喝酒,我就告诉你原因。”林太白说道。

    陈子良叹了一口气,风险对冲的时间有点长,但是陈子良觉得林太白其实是对的,许乐需要时间恢复,而自己像往常那样,对许乐不会施加压力。

    林天看着林太白说道:“带着外婆回去休息,晚上我值班。”

    “你明天还要开车出去,我来值班,你带着外婆和林望长回去。”林太白说道。

    徐莹在一旁看了看林太白,他长大了,自己给到他的时间非常少,可是他对自己的照顾一点都不少,可是她也非常清楚,是因为外婆给予了自己没有及时给到的爱和照顾。

    许乐麻药正在逐渐从自己身体缓慢退去,整个人都好像被海洋吞噬了一般,沉浸在海底,无力反抗,一旁的李有正在给自己削苹果,试图转移父母正在站在病房外面激烈争吵的状况,自己是父母最大的考验,许乐心想,作为一个孩子,她成功的变成了父母婚姻考验里最后一道关卡,她让父母在这道关卡上迫切的明白了,他们所处位置做到的不足,可是一切都不能更改,身体上的缺失,爱情的卑怯,都在许乐身上划了一道又一道的印记,就像许乐在洗手间站起来腹痛难忍时,那一刻她最生命最虔诚的祈求,是上天,不是父母,不是所爱之人,是那个她相信从始至终掌握了自己命运的神灵,她看着那厕所蹲位里的水流缓缓而下,好像整个人都被随意投入了那个黑洞之中,恍惚之中她打开了门,用最后毅力靠着墙壁抵到了医生的面前。

    人最黑暗的道路,原本就是自己独自走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