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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出逃

    我返回门口处将刚才观察到的情况向小哥介绍了一下,并让他自己也过去看看,没问题的话便可以直接下去,由我来接替他顶门。小哥迅速走到窗口向外观察了片刻便即返回,低声交代在他出去一分钟后我便可以出来。他让我不用担心,实在不行就直接跳下去,反正也只是二楼,他会在下面接着我。我点点头,表示明白。小哥拍了下我的肩膀,转身走向窗边。他手扶着窗框利索地跨上窗台,朝我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后便探身向外移动。我也开始在心里默默计数。

    “一、二、三……”

    很快,小哥的头顶便已经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只有手指还牢牢扒住窗沿。

    我看到他的手指慢慢向右移动,继而左手的四根手指忽然松开,消失不见了。我能清楚地看到留在窗沿上的另外四根手指不停地颤动着,终于也一下子移出了我的视野。

    “十八、十九、二十……”

    小哥的手指消失后,我突然觉得心里一空,一股巨大的孤独感伴随着恐惧向我袭来。这个房间里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屏息凝神,竖起耳朵想听听窗外有什么动静,但什么也没有听到。我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巨大的心跳声和门外的变异学生们撞击房门的声音。这撞击声越来越大,力量也越来越强。我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只被遗弃在荒山野岭中的羔羊,正在狼群的环伺中惊恐地战栗不已。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害怕,如此孤立无助,宛如被恐惧的魔爪紧紧扼住了咽喉,无法呼吸。

    “四十三、四十四、四十五……”

    随着传递到后背上的撞击力不断加大,我严重怀疑这间办公室的木门随时都可能被它们撞开。我们开始怎么不再搬一张桌子摞上去呢?我懊恼地想着。不,那还不够,我们应该把外间的这四张办公桌统统全都堆到门前,里侧的书柜也应该堆上去,还有苗丽那把高背椅,对,还有书本、电脑,还有所有的东西……如此想着,一股怒气不可遏制地从我心底直升出来,似乎立时就要从我的耳朵里冒出烟来。

    我也不清楚到底该憎恨谁,该向谁发火,可我就是被那股强烈的恨意紧紧地裹挟住了,无法摆脱其束缚。小哥到底下去了没有?我背后这扇门究竟还能再撑多久?我蓦地想起了那个手拿菜刀啃食人臂的长发小女孩。她看起来应该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如果没有发生变异的话,应该是个婷婷玉立、活泼可爱的漂亮小姑娘。我幻想着她有着怎样的父母,有着怎样的家庭,有着怎样的朋友……她喜欢看什么类型的漫画?爱听谁的歌?有没有心仪的男孩子?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的话,她又该过着怎样的人生呢?

    “五十八、五十九,六十。”

    时间到。

    这漫长的一分钟终于结束了,但我感觉就像经历了整整一个世纪。

    我回头再次看了一眼被桌子顶住的木门。“再多撑一会儿吧!”我在心中默默祈祷,也不知道沉默的木门是否接收到了我的心灵感召。我深深吸气,再慢慢呼出,接着一个箭步冲到窗前,手脚并用地爬上了窗台。向下看去,小哥正仰着脸焦急地等着我的出现。看我现身,他急急挥了挥手,并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我虽然急切地想要下到地面,但来自大脑的某个地方却不断告诫自己不能慌,要稳住。关键时刻越着急越容易出错,只要按照计划一步步来就好。时间是足够的,不能着急,欲速则不达……

    我双手攀住窗沿,身体下垂,伸出左脚去找空调外机。由于角度问题,那台机器此刻正处于我的视觉盲区,只能凭借刚才的记忆去用脚摸索。

    办公室里传来更大的砸门声,我此刻虽已看不到室内的情景,心里却总觉得那扇脆弱的木门马上就要被它们撞开了。好在很快我的左脚便已站上了空调外机,接着我把另一只脚也踩了上去。就跟之前估计的一样,以我的身高计算,应该可以不太费力地够着那台机器。

    但接下来却难办了,由于这机器和窗户不是垂直的,而是有着一定的角度,这就导致我的身体此时是斜着的。如果想要整个人都站到那台空调外机上就需要把上身的重心也移过来。可我现在两手扒着窗沿很难用力,弄不好的话我就可能会从三米多高的地方直接摔下去。小哥刚才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我的双腿开始有些抖了。

    “左边,往左看。”小哥的声音在脚下响起,他含着嗓子尽量压低音量对我说。我寻声扭回头向下看去,发现小哥正比划着双手不停往我左侧指着,不时还紧张地四下张望,生怕刚才的声音惊动了哪个小恶魔。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左看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栋楼的外墙是做成了一块块的长方形的造型,每个长方形之间都有一个将近一指宽的沟槽。这些沟槽虽不很深,但有了这样的地方,手指便得以借上力了。难怪开始在房间里的时候,我看到小哥先是左手的手指消失,原来他早就注意到了墙面上沟槽,伸出左手是为了抠住附近的一条竖槽好借力站上空调外机。明白了这一点我立刻踏实了许多,同时也暗自惭愧。看来刚才独自呆在办公室的时间里,我已被自己内心的恐惧吓得乱了方寸,以至于面对如此明显的线索居然视而不见。

    看好了方位,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左手松开窗沿迅速贴着墙面向前伸出。没伸多远我便摸到了那道竖槽并死死地将其抠住。接着我又深呼吸了两次,双手同时发力。我左手的手指抠紧竖槽,右手则用力在窗沿上一推,然后手掌继续在粗糙的墙面上滑动摩擦,帮助保持平衡。终于,我整个人都稳稳地站上了那台空调外机,最后一步就是从这机器上下到地面了。

    此处离地面还有三米左右的距离,直着身子向下看多少还感觉有点眼晕。我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半转身蹲下身子(由于离墙较近,面朝墙壁的话是无法蹲下身的),双手牢牢抓住机器的边缘。头顶上方的房间里似乎传出了木头摩擦地面的“吱吱”声,时间怕是真的不多了。我不再多想,伸出双臂紧紧抱住空调外机的机箱侧面,身体则一点点慢慢向下移动,直到完全垂下。我双手一松,瞬间便落到了坚实的地面。下落的冲击比预想中要小得多,就连着地时发出的那声闷响也十分轻微。

    第一步计划总算是顺利完成了,可接下来该从哪儿离开学校呢?如果从来时的大门直接出去恐怕是行不通的。那个地方视野开阔,灯光也亮,从那儿一走马上就会被这些变异学生发现,无疑是自寻死路。可除此之外,还有出路吗?

    好在这个问题并未难倒小哥。由于他妻子在这工作之故,小哥对这所学校的环境还是十分了解的。他知道不远处还有一个侧门,虽说那个门常年都上着锁,但旁边的围墙却比较低矮,可以很容易地翻墙出去。只不过出去后的位置在学校侧后方,从那儿返回汽车得绕不少的路。绕就绕吧,现在的首要问题是保证安全,多走几步倒是无所谓。

    于是我跟随小哥贴着墙边猫着腰小心翼翼地从办公楼后绕了过去。在穿过一排不知是做什么用的老式平房后,我终于看到了小哥所说的那道侧门。这是一扇老式的灰色铁门,门闩上挂着一把早已生锈的大锁。铁门旁边的一段围墙的确如小哥说的那样十分低矮(仅刚刚高过我的头顶),对我们来说要从这里翻墙出去实在是易如反掌。

    侧门这里比较偏僻,恐怕很少有人特意来此。显然此处平时也无人打扫,地面上这里那里散落着各种杂物和垃圾。

    门的一侧有几辆废弃的自行车歪歪斜斜地靠在墙上,每一辆都锈迹斑斑,每个车轮都已不再是正经的圆形。站在门边,可以看到位于学校后方的教职工家属楼。楼内星星点点亮着十几户灯光,但大多数房间却是黑灯瞎火。另一边稍远些的地方则是学校的小礼堂,礼堂再远处就是操场。我和小哥此时就躲在门边的阴影里,没被任何变异学生发现。远处还能看到一个个小小的人影在月光下四处游荡。看着这些已经变异了的孩子,再看看眼前这片死气沉沉校园,我一时思潮起伏,心绪难平。

    确认了没有危险之后,我和小哥便踩着那几辆旧自行车依次爬上了墙头。墙外是一条十分幽暗的僻静街道,只有左侧路口处有一盏昏黄路灯正在努力发出暗淡的微光。那里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从那个路口左转就可以到达学校正门,通过正门再向前不远就可以回到车上了。想到离车不远了,我和小哥的精神都为之一振。我俩伏在墙头再次观察了一下墙外的动静,发觉没什么危险便从矮墙上垂了下来。

    也许是觉得“胜利在望”,也许是急于脱险,我们俩不自觉地便加快了脚步。

    刚走出几十米,我忽然发现街对面的阴影里竟然蹲着五六个人,小哥也很快注意到了这一情况。这几个人围着个什么东西蹲成一圈,低头耸肩不知正在干些什么。但我立刻就明白了,它们那是正在吃东西,它们都是变异人。而不难猜测,被他们吃的恐怕也是人。

    就在此时,它们也发现了我和小哥,背对着我俩的那两人转过头来,其它变异人也抬头向这里观瞧。昏暗的光线中,我仍能看到它们满是血污的脸上狰狞可怖,嘴里兀自不停地咀嚼着刚咬下来的人肉。

    血水顺着它们的嘴角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一声声低沉恐怖的“嗬嗬”声不断从它们喉间响起。那几个变异人缓缓站起,其中两个看起来明显要比旁人高出许多。虽然在这个距离上看不清面目,但估计应该是成年人。更令我感到惊异的是这两人之中有一个居然还穿着警服。

    “快跑!”小哥冲我大吼一声拔腿就跑,我来不及多想紧跟着也冲了出去。身后马上便传来追赶的脚步声,不用看,那几个变异人已经追上来了。我们俩不敢回头,只顾用尽全身力气向那盏路灯狂奔。

    路灯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冲到街口了。

    而就在此时,跑在我前面的小哥突然像是被什么击中了面门“啊”的一声猛然倒地,双手掩面痛苦地来回翻滚。而我此时刚刚跑到街角,就在我正要停下脚步想去查看小哥伤势的时候,斜刺里突然冲出的一个人“嘭”的一下将我横着撞了出去。

    我两眼一黑,胸口一窒,几乎要喷出血来。这股巨力竟将我撞得双脚离地横着飞出了足有两米多远,重重地摔在地面之后,又随着惯性向前翻滚了几圈,这才仰面朝天躺在了地上。我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金星直冒,五脏六腑似乎都已被震得粉碎。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影走到我的身边,接着我便感到被人用脚死死地踩在胸口,几乎喘不过气。

    完了!我心里想。这就是我们最后的结局。它们会怎样杀掉我们俩呢?杀死后也会把我们吃光啃净吗?意识似乎已经开始有点模糊了,而我也彻底放弃了抵抗。死了也好,这样的地狱,多活一刻都是煎熬。以前曾听说人死之前会把自己的人生像电影一样快速回放,有人管这叫做闪回。而此刻,我的大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我想不起任何往事,甚至无法在我脑中显现出父母的样子。我努力想回忆起什么,但出现的却只有虚无。

    随着视线逐渐聚焦,眼前又出现了较为清晰的画面。我看到踏在胸口的是一只染血的白色运动鞋,往上则是一条修长匀称的穿着牛仔裤的腿。

    女人?

    美腿的主人此刻高举着一柄消防斧,正要劈下。

    我瞪大了眼睛想看清楚将要杀死我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但眼前白光一闪,紧接着四周便彻底黑了下来。

    留在我眼中的最后一副画面是一双没有眼白的浑浊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