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思考
“坐吧！”我的声音冷峻中透着严厉。
黑黑胖胖的年轻男子一脸委屈地在复古的黑色单人沙发上慢慢坐了下来。他戴着一副圆眼镜，留着半长不短的中分头，小小的眼睛不时紧张而又怯懦地向我短暂地瞟上一眼，短粗的手指不安地在膝头来回扣弄。
“我只说一次，请你牢牢记住。”我的声音阴冷低沉，宛如一把锋利的弯刀割裂着身前的空气。
男子立即正襟危坐，并下意识地点点了头。午后的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扇照在他左侧的脸上，在他布满汗水的额角反射出点点亮闪闪的光斑。
“这种东西，”我挥舞了一下拿在手中一叠纸，上面密密麻麻打印着一行行英文写就的文字。“必须立即停止。并且永远不能再碰。”
我看到自己重重地叹了口气，左手插进裤袋原地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将那叠纸放在了身边那张古香古色的棕红色写字台上。
“你很有才华，这毫无疑问。不夸张地说，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学生，没有之一。”我的声音柔和了许多，但依然棱角分明。“我只是希望你能把它用在适当的地方。要知道，有时候聪明过头就是彻头彻尾的愚蠢，甚至是疯狂。上帝不会允许任何人做出那种事，我也同样不会允许。”
“可是我……”男子抬起头，似乎想要辩解。
“没有可是。不行就是不行。”我严厉地给予回击，一脸决绝的表情。“你还不明白吗？你这是在犯罪！”一丝悲悯划过我的脸颊，我再次长叹，并把脸转向窗外。我不知道自己此刻看到了什么，也许什么也没看，只是为了避开男子的脸。
“趁现在还来得及，按你们中国人的说法‘回头是岸’。”我再次把脸转向男子，他则深深地低下了头。“这个，”我回手敲了敲桌上的那叠纸，“我会帮你销毁。但你，则要销毁它的源头。孩子，不要让恶魔控制了你的大脑。否则，我将亲自公开你的所作所为。你知道，那会毁了你的前途，你将再无容身之地。我实在不愿这么做，所以，请不要逼我。在还来得及的时候。”
男子弯着腰，头也更低了。他就以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宛如一尊被冰封的雕像。但他毕竟不是雕像，我能看到他在无声地哭泣。那眼泪如同汩汩涌出的泉水般悄无声息地顺着他那胖乎乎的脸庞滑落，滴在地上，溅起灰尘，浸湿了地毯。
我就这样静静地凝望着他，内心忽然泛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内疚感。这感觉迅速在我体内蔓延，直至填满了每一个细胞。回过神时，房间竟然已被泪水淹没，深蓝的水中，一道光芒正从依旧敞开的窗扇中照射进来，照亮了沙发上的男子。
我顺着光线朝他望去，只见他仍然保持着弯腰低头的形态，只是身体却已极度肿胀，宛如一团泡发的海参。他的皮肤也不再黝黑，而是变成了毫无血色的苍白，并且没有了一丝活人的气息。
奇怪的是，目睹此情此景，我竟没有丝毫恐惧，只有更为浓烈的愧疚和深重的叹惜在胸间翻涌不止。
突然，男子抬起头，缓缓向我扭了过来。而我，则在那张浮肿得行将破裂的脸上看到了一双怨毒的眼睛和一张不断蠕动着的嘴。他要向我说些什么吗？
就在我还没来得及细想之时，一切便猛然陷入黑暗。
*************
再次醒来后仍旧是公司里熟悉的场景。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未完成的计划书，时间也依旧定格在晚上的七点三十八分。时间倒转，重置完成，新一轮的循环再次开启。
我感觉大脑已经彻底陷入了混乱。到底哪些是梦，哪些又是现实？我茫然地望着眼前的显示器，竟然无从区分。
这个世界当真在往复循环吗？还是说我只是在循环往复的噩梦中无法苏醒？刚才那个房间又代表了什么呢？为何会被泪水淹没？还有那个黑黑胖胖的年轻男子，我居然称其为自己的学生？搞什么鬼，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梦？如此想着，我又回忆起上次的梦境。其实上一次循环中我也偶然想起过那场梦，只是那时刚刚发现了“轮回”的现象，所有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那里，没有细细思考。此时想来，那场梦境中出现的景象也根本不可能是我所能梦到的呀？那对情侣是谁呢？我怎么毫无印象？那绝不是我认识的人，也不像是在影视剧里看到过的片段……对了，还有跟我打招呼的男子，那三个人明显都是外国人嘛，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脑袋又痛了起来，有些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刹那消失不见。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无奈浊浪滚滚，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算了！我警告自己。眼下至少可以肯定，那些确实是梦。而身处于这个奇异世界中的我，并且还是唯一拥有每次轮回记忆的我，做些奇怪的梦似乎也已无足为奇了。但有一点我必须明确，那就是目前对我来说，最重要恐怕不是几场噩梦，而是如何应对即将爆发的变异危机以及如何找到这场无限循环的出口。
我定了定神，沿着这条思路继续前行。
现在我已基本弄清了开启轮回的条件，那就是小哥的死亡。虽然这其中的原由我依然不得而知，但小哥才是轮回的关键这点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了。
眼底还烙有被黑暗吞没之前的那一幕幕画面，那个手舞菜刀疯狂杀戮的长发女孩最终还是现身了。身形高挑的她身手也是极为了得，那如砍瓜切菜般剁下小哥头颅的一幕如今还能活灵活现地浮现在我眼前。不带任何感情，也没有一丝羁绊，她只是机械地执行着一件看似已经重复了千百遍的日常性工作。
我仔细回想前两次轮回中发生过的事情，再次确定了我只是帮助小哥、配合他行动的辅助角色。两次我都在帮他寻找妻子，甚至还答应帮他照顾女儿。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其他人，仅仅为了帮他。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我都要做出这种选择？为什么小哥会有如此重要的身份？既然他是如此重要，那为何他自己对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竟没有丝毫记忆？而拥有这些完整记忆的人却又偏偏是我呢？我究竟在扮演着怎样的角色，要起到何种作用呢？
太多的疑问搅得我头昏脑涨，令我已经难以按照正常的逻辑进行理智地思考了。我看看前方的大壮和小哥，回头再望望背后的蒋欣及双双。显然，他们已经统统被再次重置了。他们的肉体，他们的记忆，他们的感情，甚至我猜测就连构成他们的每一个细胞都已经被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替换回了这一固定时间点的状态。当然，除了他们，包括我在内的整个世界难道不也是如此吗？小哥的汽车再次回到了负二层停车场，被双双弄湿的那一小块地板重新变得洁净干燥，大壮手里的烟盒又被香烟填满，而蒋欣的视线也完全退回到手机的屏幕上。只有我，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只有我的记忆依然呈线性且持续固执地遵循着自己的轨迹不断向前延伸。这记忆超脱了肉体的藩篱，逃离了规则的桎梏。它就如同游离于我的身体之外的灵魂一样不受那只甚至可以把宇宙规律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幕后黑手的控制。它倔强地独立于世，并牢牢地附着在我的脑海。
同小哥相比，我的重要性又在哪里呢？
无论从哪个维度来审视我自身，都无法找出我这一个体的特殊性——更别说重要性了。现实中的我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打工者，在职场奋战了十年有余，却连个公司中层也没捞着。利用价值固然还有，但远非那种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既无社会关系，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能力。同学聚会时往往坐在人群边缘，感情生活中曾经被女友遗弃。存款无多，贷款不少。熟人一大堆，朋友却没几个。新歌不爱听，旧电影经常看。和前女友共同养过的一只猫，也在半年前发情跟别的猫跑了——跟它的女主人一样——当然这仅仅是从结果上看。
夜里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睡不着时我常常眼望着天花板诘问自己如此的人生究竟具有何种意义？当然没有答案。天花板始终沉默不语，只有屋顶角落挂着的蛛网和墙壁上现出的道道裂痕向我无言地诉说着难于启齿的恓惶和只可意会的寥落，仿佛照在镜中的自己一般。我存在于这个现实世界当中，但现实世界却并不因我的存在而改变分毫。我看到了此种现象，却难以把握其内在实质。
即便到了如今这个怪异的世界，我也不是事件的核心。核心人物是朱晓，我已心知肚明。我的死并不能改变什么，我不过是在形式上变为一具冰冷的尸体等待着小哥的死亡降临借以“重获新生”。正如第一次轮回结束时那样，斧头劈下来时小哥还在挣扎。虽然死神依次光临了我和他，但决定性因素在于后者。对我而言，死就意味着死，没有其它，没有如果但是，仅仅是一个结果而已。
上一轮中我亲眼看到小哥被杀。那时我并未受到任何伤害，可还是丧失了意识，堕入了黑暗。接着，轮回开启，万物重生，时间被拨回原点，人们在上一轮的记忆也全部清零。我已经清楚地意识到，只有小哥活着，故事才能继续向前推进发展。否则，就只能接受无限循环、往复轮回。我眼望着远处手拿电话正急得团团转的小哥不禁一阵慨叹：你的特殊性到底在哪里呢？
这当儿我又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这场轮回是否会有结束的那一刻呢？假如轮回结束，那么此前发生的事情是否就变成了铁一样的事实，再也无法撼动了？若按常理推测的话想必应该如此。至于能使轮回终结的契机，目前的我还看不到任何端倪。然而在眼下的这一轮中，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从已经掌握到的信息来看，首先便可以确定苗丽此刻所在的位置。“历史”已经证明了她不在曙光二小，而是在市五院照顾学生。有了这条重要线索我们就不必再冒险去学校找她，直接在五院便可与之见面。但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如果不去曙光二小，那势必得向小哥解释不去的原因。而要解释不去的原因就必须向他和其他人说明整件事情的原委。他能相信吗？他们能相信吗？他们会不会认为我失心疯了？蒋欣在听到那些离奇诡异的说法后又会以怎样的眼光看待我呢？又或者我干脆谁也不管一走了之，自己去查探隐藏于暗中的真相？
但我很快便否定了最后这种想法。说白了其实很简单，既然我已经知道小哥才是整件事的核心，那么所谓的真相也必将存在于他的周围。只有和他呆在一起，我才有机会揭开那副神秘的面纱，抓住那只幕后的黑手。否则，恐怕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一场，白费力气。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和盘托出，尽量说服他们。毕竟，连续完整的记忆以及对这个世界的长期思考才是我手里最有价值的法宝。利用好这件法宝，释放精准地预言，我相信纵使不能令他们全盘接受，至少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左右他们的想法。到那时，我便可以引领方向，朝着更多未知的领域深入探索。也许，当我积累了足够多的信息以后，真实的图景也就展露无疑了。
看着已经走到身边的大壮，我在心里暗暗说道：“一定要把真相挖出来！”
黑黑胖胖的年轻男子一脸委屈地在复古的黑色单人沙发上慢慢坐了下来。他戴着一副圆眼镜，留着半长不短的中分头，小小的眼睛不时紧张而又怯懦地向我短暂地瞟上一眼，短粗的手指不安地在膝头来回扣弄。
“我只说一次，请你牢牢记住。”我的声音阴冷低沉，宛如一把锋利的弯刀割裂着身前的空气。
男子立即正襟危坐，并下意识地点点了头。午后的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扇照在他左侧的脸上，在他布满汗水的额角反射出点点亮闪闪的光斑。
“这种东西，”我挥舞了一下拿在手中一叠纸，上面密密麻麻打印着一行行英文写就的文字。“必须立即停止。并且永远不能再碰。”
我看到自己重重地叹了口气，左手插进裤袋原地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将那叠纸放在了身边那张古香古色的棕红色写字台上。
“你很有才华，这毫无疑问。不夸张地说，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学生，没有之一。”我的声音柔和了许多，但依然棱角分明。“我只是希望你能把它用在适当的地方。要知道，有时候聪明过头就是彻头彻尾的愚蠢，甚至是疯狂。上帝不会允许任何人做出那种事，我也同样不会允许。”
“可是我……”男子抬起头，似乎想要辩解。
“没有可是。不行就是不行。”我严厉地给予回击，一脸决绝的表情。“你还不明白吗？你这是在犯罪！”一丝悲悯划过我的脸颊，我再次长叹，并把脸转向窗外。我不知道自己此刻看到了什么，也许什么也没看，只是为了避开男子的脸。
“趁现在还来得及，按你们中国人的说法‘回头是岸’。”我再次把脸转向男子，他则深深地低下了头。“这个，”我回手敲了敲桌上的那叠纸，“我会帮你销毁。但你，则要销毁它的源头。孩子，不要让恶魔控制了你的大脑。否则，我将亲自公开你的所作所为。你知道，那会毁了你的前途，你将再无容身之地。我实在不愿这么做，所以，请不要逼我。在还来得及的时候。”
男子弯着腰，头也更低了。他就以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宛如一尊被冰封的雕像。但他毕竟不是雕像，我能看到他在无声地哭泣。那眼泪如同汩汩涌出的泉水般悄无声息地顺着他那胖乎乎的脸庞滑落，滴在地上，溅起灰尘，浸湿了地毯。
我就这样静静地凝望着他，内心忽然泛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内疚感。这感觉迅速在我体内蔓延，直至填满了每一个细胞。回过神时，房间竟然已被泪水淹没，深蓝的水中，一道光芒正从依旧敞开的窗扇中照射进来，照亮了沙发上的男子。
我顺着光线朝他望去，只见他仍然保持着弯腰低头的形态，只是身体却已极度肿胀，宛如一团泡发的海参。他的皮肤也不再黝黑，而是变成了毫无血色的苍白，并且没有了一丝活人的气息。
奇怪的是，目睹此情此景，我竟没有丝毫恐惧，只有更为浓烈的愧疚和深重的叹惜在胸间翻涌不止。
突然，男子抬起头，缓缓向我扭了过来。而我，则在那张浮肿得行将破裂的脸上看到了一双怨毒的眼睛和一张不断蠕动着的嘴。他要向我说些什么吗？
就在我还没来得及细想之时，一切便猛然陷入黑暗。
*************
再次醒来后仍旧是公司里熟悉的场景。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未完成的计划书，时间也依旧定格在晚上的七点三十八分。时间倒转，重置完成，新一轮的循环再次开启。
我感觉大脑已经彻底陷入了混乱。到底哪些是梦，哪些又是现实？我茫然地望着眼前的显示器，竟然无从区分。
这个世界当真在往复循环吗？还是说我只是在循环往复的噩梦中无法苏醒？刚才那个房间又代表了什么呢？为何会被泪水淹没？还有那个黑黑胖胖的年轻男子，我居然称其为自己的学生？搞什么鬼，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梦？如此想着，我又回忆起上次的梦境。其实上一次循环中我也偶然想起过那场梦，只是那时刚刚发现了“轮回”的现象，所有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那里，没有细细思考。此时想来，那场梦境中出现的景象也根本不可能是我所能梦到的呀？那对情侣是谁呢？我怎么毫无印象？那绝不是我认识的人，也不像是在影视剧里看到过的片段……对了，还有跟我打招呼的男子，那三个人明显都是外国人嘛，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脑袋又痛了起来，有些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刹那消失不见。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无奈浊浪滚滚，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算了！我警告自己。眼下至少可以肯定，那些确实是梦。而身处于这个奇异世界中的我，并且还是唯一拥有每次轮回记忆的我，做些奇怪的梦似乎也已无足为奇了。但有一点我必须明确，那就是目前对我来说，最重要恐怕不是几场噩梦，而是如何应对即将爆发的变异危机以及如何找到这场无限循环的出口。
我定了定神，沿着这条思路继续前行。
现在我已基本弄清了开启轮回的条件，那就是小哥的死亡。虽然这其中的原由我依然不得而知，但小哥才是轮回的关键这点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了。
眼底还烙有被黑暗吞没之前的那一幕幕画面，那个手舞菜刀疯狂杀戮的长发女孩最终还是现身了。身形高挑的她身手也是极为了得，那如砍瓜切菜般剁下小哥头颅的一幕如今还能活灵活现地浮现在我眼前。不带任何感情，也没有一丝羁绊，她只是机械地执行着一件看似已经重复了千百遍的日常性工作。
我仔细回想前两次轮回中发生过的事情，再次确定了我只是帮助小哥、配合他行动的辅助角色。两次我都在帮他寻找妻子，甚至还答应帮他照顾女儿。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其他人，仅仅为了帮他。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我都要做出这种选择？为什么小哥会有如此重要的身份？既然他是如此重要，那为何他自己对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竟没有丝毫记忆？而拥有这些完整记忆的人却又偏偏是我呢？我究竟在扮演着怎样的角色，要起到何种作用呢？
太多的疑问搅得我头昏脑涨，令我已经难以按照正常的逻辑进行理智地思考了。我看看前方的大壮和小哥，回头再望望背后的蒋欣及双双。显然，他们已经统统被再次重置了。他们的肉体，他们的记忆，他们的感情，甚至我猜测就连构成他们的每一个细胞都已经被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替换回了这一固定时间点的状态。当然，除了他们，包括我在内的整个世界难道不也是如此吗？小哥的汽车再次回到了负二层停车场，被双双弄湿的那一小块地板重新变得洁净干燥，大壮手里的烟盒又被香烟填满，而蒋欣的视线也完全退回到手机的屏幕上。只有我，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只有我的记忆依然呈线性且持续固执地遵循着自己的轨迹不断向前延伸。这记忆超脱了肉体的藩篱，逃离了规则的桎梏。它就如同游离于我的身体之外的灵魂一样不受那只甚至可以把宇宙规律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幕后黑手的控制。它倔强地独立于世，并牢牢地附着在我的脑海。
同小哥相比，我的重要性又在哪里呢？
无论从哪个维度来审视我自身，都无法找出我这一个体的特殊性——更别说重要性了。现实中的我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打工者，在职场奋战了十年有余，却连个公司中层也没捞着。利用价值固然还有，但远非那种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既无社会关系，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能力。同学聚会时往往坐在人群边缘，感情生活中曾经被女友遗弃。存款无多，贷款不少。熟人一大堆，朋友却没几个。新歌不爱听，旧电影经常看。和前女友共同养过的一只猫，也在半年前发情跟别的猫跑了——跟它的女主人一样——当然这仅仅是从结果上看。
夜里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睡不着时我常常眼望着天花板诘问自己如此的人生究竟具有何种意义？当然没有答案。天花板始终沉默不语，只有屋顶角落挂着的蛛网和墙壁上现出的道道裂痕向我无言地诉说着难于启齿的恓惶和只可意会的寥落，仿佛照在镜中的自己一般。我存在于这个现实世界当中，但现实世界却并不因我的存在而改变分毫。我看到了此种现象，却难以把握其内在实质。
即便到了如今这个怪异的世界，我也不是事件的核心。核心人物是朱晓，我已心知肚明。我的死并不能改变什么，我不过是在形式上变为一具冰冷的尸体等待着小哥的死亡降临借以“重获新生”。正如第一次轮回结束时那样，斧头劈下来时小哥还在挣扎。虽然死神依次光临了我和他，但决定性因素在于后者。对我而言，死就意味着死，没有其它，没有如果但是，仅仅是一个结果而已。
上一轮中我亲眼看到小哥被杀。那时我并未受到任何伤害，可还是丧失了意识，堕入了黑暗。接着，轮回开启，万物重生，时间被拨回原点，人们在上一轮的记忆也全部清零。我已经清楚地意识到，只有小哥活着，故事才能继续向前推进发展。否则，就只能接受无限循环、往复轮回。我眼望着远处手拿电话正急得团团转的小哥不禁一阵慨叹：你的特殊性到底在哪里呢？
这当儿我又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这场轮回是否会有结束的那一刻呢？假如轮回结束，那么此前发生的事情是否就变成了铁一样的事实，再也无法撼动了？若按常理推测的话想必应该如此。至于能使轮回终结的契机，目前的我还看不到任何端倪。然而在眼下的这一轮中，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从已经掌握到的信息来看，首先便可以确定苗丽此刻所在的位置。“历史”已经证明了她不在曙光二小，而是在市五院照顾学生。有了这条重要线索我们就不必再冒险去学校找她，直接在五院便可与之见面。但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如果不去曙光二小，那势必得向小哥解释不去的原因。而要解释不去的原因就必须向他和其他人说明整件事情的原委。他能相信吗？他们能相信吗？他们会不会认为我失心疯了？蒋欣在听到那些离奇诡异的说法后又会以怎样的眼光看待我呢？又或者我干脆谁也不管一走了之，自己去查探隐藏于暗中的真相？
但我很快便否定了最后这种想法。说白了其实很简单，既然我已经知道小哥才是整件事的核心，那么所谓的真相也必将存在于他的周围。只有和他呆在一起，我才有机会揭开那副神秘的面纱，抓住那只幕后的黑手。否则，恐怕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一场，白费力气。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和盘托出，尽量说服他们。毕竟，连续完整的记忆以及对这个世界的长期思考才是我手里最有价值的法宝。利用好这件法宝，释放精准地预言，我相信纵使不能令他们全盘接受，至少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左右他们的想法。到那时，我便可以引领方向，朝着更多未知的领域深入探索。也许，当我积累了足够多的信息以后，真实的图景也就展露无疑了。
看着已经走到身边的大壮，我在心里暗暗说道：“一定要把真相挖出来！”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