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摊牌
“什么？这不可能！”大壮笑着高声说。“峰哥，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在做梦呢？”
“我也希望如此，可惜不是。”我不去理会大壮，而是迎着小哥疑惑的目光继续说道，“现在发生的这些事已经是我的第三次经历了。每次虽有些许改变，但总体走向并未偏离轨道。第一次，双双发病之后我们乘你的车去了市五院。在医院里大壮和蒋欣留下照顾双双，我陪你去学校寻找丽姐。我们到了曙光二小，直接去丽姐的办公室找她。但是她不在那里，我们只在她办公桌抽屉里找到了她的手机。这也是你一直给丽姐打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的原因。因为电话根本就不在她的身上。”
“那苗丽在哪儿？”小哥急切地问。
“她在市五院，就是我们送双双去看病的那家医院。当然，第一次时我并不知道这些，是第二次才知道的。大壮和蒋欣会在医院遇见丽姐，她没带手机，所以让大壮给我打了电话。”
“可是丽姐干嘛不直接打给小哥呢？”一旁的蒋欣问道。
“因为打不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打不通，但大壮在电话里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我说着把脸转向大壮。
“我说的？”大壮皱起脸，嘴里嘟哝了一句。
“当时的通话质量非常差，费了很大劲我才听清楚大壮说的话。两次说的其实都一样，就是告诉我和小哥你们三个安全地呆在一起。让我们不要担心。”我又把脸转向小哥，“第一次的事还没说完。当时咱俩没能找到丽姐，但却亲眼目睹了那些苏醒后的孩子疯狂杀戮的场景。再后来咱俩也被它们发现了。我们用办公桌顶住门，踩着挂在外墙上的空调外机下到地面。好在丽姐的办公室只是在二楼，要是在四楼的话，恐怕咱俩连总务处办公室都无法活着离开。当然，对于最终的结果而言，这一点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接着你便带着我往学校后面走，在经过一排老式平房后我们找到了一个废弃不用的侧门。那里有一道矮墙，咱俩就是从那里翻墙爬了出去。不过不走运，出去后咱们还是被再次发现了。结局就是，你和我双双遇害。”
“然后呢？难倒……”蒋欣欲言又止地问。
“然后我们就从晚上七点三十八分重新开始了。”我说。
他们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那第二次又发生了什么呢，峰哥？”大壮像是听故事一样好奇地催问。
“第二次几乎是前一次的翻版，除了最后的结局之外。”我叹了口气接着说，“但是这次在去学校的路上我把学生将会发生病变的事情告诉了小哥。我还告诉你霏霏学校里的一些情况，这些也都由你打电话得到了证实。”接着我把霏霏那里的情况向小哥做了说明，并建议小哥现在就打电话核实一下。
小哥本就担心女儿的安危，听我说完二话没说便掏出手机拨通了霏霏的电话，而且还特意开了免提。这次没多久霏霏便接起了电话。果然，她说的跟我之前的讲述几乎一模一样。这下他们三个人才彻底相信了我说的话。
“峰哥，那照你这么说，第二次你和小哥又被他们杀了？”大壮最后“杀了”那两个字说的很轻。
“不，不是我们俩，是小哥被杀了。当时我在矮墙那里接应小哥，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往矮墙上爬就被从侧面突然冲出的一个女孩子给扑倒在地。接着，便遇害了。”我耸耸肩，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我居然被一个女孩子给干掉了？而且，还是小学生！”小哥自嘲似的笑着说，他这么一笑，一直凝重的空气稍微松动了一些。我甚至看到蒋欣向我投来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
“小哥被害以后，是不是就又从晚上七点多开始了，峰哥？”蒋欣低声向我询问。最后“峰哥”两字几不可闻。
“聪明，你猜对了。”我微笑地向蒋欣点了下头。她则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也向我再次回以微笑，面颊上还泛起了一丝红晕。与之前那次不同，这回是比较正式的微笑。
“刚才蒋欣的问题切中了一个最关键的重点。那就是，轮回的触发条件。”我的目光在三人脸上逐一扫过，空气顿时又紧张起来。“时间倒流，世界重置，我暂且把这称之为轮回。不管你们现在相不相信，这样的轮回确实存在，而且每一轮的开端都是晚上的七点三十八分。其终结时间暂时我还不确定，因为这两次总是以小哥的遇害结束。也就是说，如果小哥一直幸存，那么轮回是否可以终结，将在何时终结，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知道假如小哥遇害，我们必将在晚上的七点三十八分重新开始。
还有，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的记忆得以保留，而你们大家却都被重置清零了？这个问题我也没有想明白。我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可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恐怕你们无法体会那种不断经历生死的过程是多么痛苦。身边的朋友一个个死去，永远活在不见天日的黑夜里躲避变异者的追杀。如果一直这么持续下去，我怕是真的会疯掉。”
我的声音落下后，低下头陷入了深深地沉默。
“其实这些问题搞不搞得清楚也无所谓嘛。”大壮大大咧咧地说，“峰哥刚才不是说晚上十点就要爆发大屠杀了吗？现在还有时间，我觉得呀，咱们最好马上找个安全的地方先猫起来，弄上足够的食物，呆上几天看看再说。不死不就用不着轮回了嘛，不轮回峰哥也就不会再增加额外的记忆。这不是一举两得吗？”说完后大壮摇头晃脑地咧嘴笑笑，显然很是得意，自认为想出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完美方案。
“你说的倒是轻松。”蒋欣白了大壮一眼，“关键是哪里才算安全呢？况且我们也不知道轮回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呀？就算能躲上几天难不成还躲一辈子吗？总得出去呀！还有，你替小哥想过吗？丽姐和霏霏还在外面呢，谁知道会不会碰上危险，就算要找地方躲，也得先找到她们然后再躲呀。”
面对蒋欣连珠炮似的质问，大壮显然准备不足，一时被怼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我则不禁对这个年轻女孩的细腻和洞察力刮目相看。她准确地判断出小哥不可能抛下妻子女儿自己躲起来保命。而且她似乎也意识到小哥才是整件事的核心。如若抛开小哥的话，我们即便一头扎进银行的金库里，等到了时候恐怕还是要被拉回来重新开始，永无止境。我偷眼看了下小哥，他正向蒋欣投去感激的目光。
意识到自己疏忽的大壮这时赶紧摇着双手解释：“我可没说不去救嫂子和霏霏啊蒋欣，我那是从战略层面上进行的考虑，保存实力，为革命斗争保存胜利的火种嘛……”
“还革命斗争呢？”蒋欣打断了大壮揶揄道：“你不会是胆小害怕了吧？”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女生挤兑起人来竟然这么厉害。我暗自思量以后可不能有什么把柄落到她手里。
“我没有……小哥……”大壮一脸无辜地说。
看着大壮被蒋欣质问地窘态，小哥挥挥手再次出面打圆场。“我很感激大家能这么替我考虑，为我的家人考虑。但是大壮的话也不无道理。我们几个可能是现在唯一知道有轮回这种事的人了。所以更要保存实力，保证我们的自身安全。我想我们还是分开行动，由我自己去找苗丽和霏霏。现在时间还很充裕，既然我已经知道苗丽在什么地方了，应该可以很快找到她。然后我和她再一起去接霏霏。你们三个人最好也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躲起来。大壮，你家不是离得不远吗？如果事情真像耀峰说的那样，躲在家里可能暂时才是最安全的。”
“小哥，你看我们像那么不讲义气的人吗？刚才蒋欣都说了，就算躲也得帮你找到家人再躲，我们哪能看着你一个人去冒险呢？”大壮一番慷慨激昂的表态引得蒋欣频频点头。得到蒋欣赞许后大壮精神为之一振，继续说：“再说了，就算真遇到什么事，不是还能从头再来嘛。只要峰哥记忆不丢，咱们就能不断缩小误差。这其实就跟玩游戏是一个道理。打不过就继续打，打到通关为止。所以说咱们也不用这么担心是不？”
听了大壮这番言论我马上提出了反对意见。“这跟玩游戏可不是一个概念大壮。你要清楚一点，我们现在所经历的都是实实在在的现实，并非游戏里虚拟的场景。而且我刚才也说过，这种轮回是以小哥的死亡为开启条件的。难道要让小哥一遍一遍地去死吗？虽然知道还能复活，可要一次又一次地面对死亡的恐惧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还没见到那种地狱般的景象，等你真正经历过就不会说得这么轻松了。”
大壮自知又失言了，咧了咧嘴不再吭声。我对大壮的乐观主义予以了驳斥后继续说了下去。“我们确实可以从不断地轮回中发现更多线索，搜集更多信息。但所谓的轮回之说其实归根结底只是针对我个人而言的。对于你们来说根本无法感知到轮回的存在，每一次轮回对你们都是新的开始，只有我知道每次都发生了什么。
因此咱们大家所依靠的全部来源于我个人记忆所产生的判断，你们无法在这方面提供任何帮助。我想说的是，万一我错了呢？万一触发轮回的条件改变了呢？我们又怎么能知道在何种情况下时间便不会再次跳转回今晚的七点三十八分呢？在这些疑问解开之前，我们绝不能去冒无谓的风险。因为没人知道这一刻死去的人下一次是否还能重来。
所以我的意见是，我们必须把每次轮回都当成是最后一次人生来认真、谨慎地对待，尽可能让自己生存得更久一些，再久一些。但仅仅是找地方躲起来恐怕也是不行的。那样我们什么信息也得不到，也就无法找出打破轮回的关键。而且还有一点不知道你们是否考虑过，我把这些情况告诉你们之后会不会对即将发生的历史产生意想不到的后果呢？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事情本该如何发展呢？这个世界是不是原本就有一条正确的通道是可以越过轮回直达未来呢？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就更需要像什么都不知道那样来考虑问题，并且按照那样的方式采取行动。这样即便又发生了轮回我们也可以掌握更多的信息，为下一次找到正确路径创造更有利的条件。你们说呢？”
“峰哥说得对，我完全同意。”蒋欣首先表示赞同。
“我也赞同。”大壮也紧跟着附和。
“耀峰考虑比较全面，而且你也是唯一一个对整件事情拥有全部记忆的人。所以下一步具体该怎么办，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刚才我的计划你觉得怎么样？”小哥说。
我沉吟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之前就是大家太分散了，容易被各个击破。这一回我们不如采用抱团战术，大家集中起来不要分开。这样有什么事相互之间还能有个照应。”说到这里，我把脸转向小哥，“小哥，我知道你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大家。可你有没有想过，对于我们三个人来说你也是一个重要的依靠。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大屠杀绝不是你们能想象得到的，我们需要每一个人的力量。这不仅仅是为你，也是为了我们每一个人。我们不光要找到你妻子，救出你女儿，我们还要联合一切能够信任的人，壮大我们的力量。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跟那些苏醒后的恶鬼抗衡。我们也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找到解除轮回的钥匙。”
“好，就照你说的办。”小哥似乎从我的话中得到了一些鼓舞，情绪比刚才提高了不少。
“只是人多了一辆车怕是坐不下。我的车今天又限号了，没开。大壮，要不咱们把公司的商务车也开上吧。”我说。
“没问题，公司那辆商务车的车钥匙还在我手里呢。”这辆商务车有七个座位，再加上小哥的，两台车足够坐下十二个人了。
车的问题解决后，下一步我们就打算一同前往市五院。考虑到医院里人多车多，因此计划让大壮开着商务车留在医院外，蒋欣也和他呆在一起。我和小哥进医院找人。这样万一遇到什么问题，我们还有一辆车在外接应，随时都能出发。等接到小哥的妻子苗丽后，我们再商量要不要去找他女儿朱雨霏。
计划已定，我又提醒大家最好每人都找一件武器，一旦到了危机时刻可以用来防身保命。说到这里大壮又来了精神。他一溜烟跑进行政管理部，出来的时候手里攥着两个大号活动扳手和一把锤子。我和小哥各自接过一柄扳手，把锤子留给了大壮。我把扳手拿在手上掂了掂，份量还可以。接着大壮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折叠刀交到蒋欣手里。
“这刀是我一哥们儿送的，锋利无比。我拿它割过肉，比肉店的切肉刀都快。”
蒋欣好像有点畏惧似的双手接过刀，表情复杂地冲大壮点点头。
“用的时候可得格外小心，别伤着自己了。”大壮关切地嘱咐道。
我和小哥对视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看来这小子对蒋欣还真是一往情深呀。
“双双怎么办呢？”蒋欣突然问道，“总不能就让她这么在地上一直躺着吧？”
“是不能让她就这么躺着。”我说，“得找东西把她绑起来。”
我伸手打断蒋欣想要说的话，向她解释道：“双双等下醒来后就不再是双双了，不管送她到医院还是留在这里放任不管，苏醒后的她都会变成一个杀人魔。蒋欣，我理解你的心情，作为同事我也不想看到她变成那样。我之所以要把双双绑起来就是要阻止她出去伤害别人。我想双双如果头脑清醒的话，她应该也不希望看到自己做出那样恐怖的事。
另外，我要把她绑起来藏在公司里的原因还有一个。你想，现在外面到处都是警察和军队，危机一旦爆发，警察和军队迟早是要向苏醒后的变异者动用武力的，双双如果在外面的话是极有可能会被击毙的你明白吗？”
“我，我明白了……我没想那么远。”蒋欣黯然地说。“对不起峰哥，刚才错怪你了。”
“别这么说，我能理解。蒋欣，你也不用那么绝望。现在科技那么发达，只要双双还活着，说不定就有让她清醒过来的办法。所以对双双来说，老老实实在公司呆着无论对她还是对别人都只会更加安全。”
“嗯，明白了。”蒋欣眼中再次明亮起来。
她拉着大壮很快找来了绳子和宽胶带。我们把双双的胳膊绑到身后，双腿则先用绳子捆好再反折过来和双手绑在一起。接着我用胶带贴住了她的嘴，防止她咬到别人。看着被捆绑得无法动弹的双双，我们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只能暗自祈祷，希望双双的意识还能恢复。可我心里明白，想做到这点恐怕很难。
我们把双双抬进行政管理部的办公室，放在地板上。双双紧闭着双眼，身体还在不时抽动。蒋欣蹲在双双身边，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短发，几颗泪珠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我们三个大男人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默默站在一旁。过了一会儿，蒋欣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忽地站起身，一边用手背抹着眼泪，一边坚定地大步向外走去。
“我也希望如此，可惜不是。”我不去理会大壮，而是迎着小哥疑惑的目光继续说道，“现在发生的这些事已经是我的第三次经历了。每次虽有些许改变，但总体走向并未偏离轨道。第一次，双双发病之后我们乘你的车去了市五院。在医院里大壮和蒋欣留下照顾双双，我陪你去学校寻找丽姐。我们到了曙光二小，直接去丽姐的办公室找她。但是她不在那里，我们只在她办公桌抽屉里找到了她的手机。这也是你一直给丽姐打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的原因。因为电话根本就不在她的身上。”
“那苗丽在哪儿？”小哥急切地问。
“她在市五院，就是我们送双双去看病的那家医院。当然，第一次时我并不知道这些，是第二次才知道的。大壮和蒋欣会在医院遇见丽姐，她没带手机，所以让大壮给我打了电话。”
“可是丽姐干嘛不直接打给小哥呢？”一旁的蒋欣问道。
“因为打不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打不通，但大壮在电话里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我说着把脸转向大壮。
“我说的？”大壮皱起脸，嘴里嘟哝了一句。
“当时的通话质量非常差，费了很大劲我才听清楚大壮说的话。两次说的其实都一样，就是告诉我和小哥你们三个安全地呆在一起。让我们不要担心。”我又把脸转向小哥，“第一次的事还没说完。当时咱俩没能找到丽姐，但却亲眼目睹了那些苏醒后的孩子疯狂杀戮的场景。再后来咱俩也被它们发现了。我们用办公桌顶住门，踩着挂在外墙上的空调外机下到地面。好在丽姐的办公室只是在二楼，要是在四楼的话，恐怕咱俩连总务处办公室都无法活着离开。当然，对于最终的结果而言，这一点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接着你便带着我往学校后面走，在经过一排老式平房后我们找到了一个废弃不用的侧门。那里有一道矮墙，咱俩就是从那里翻墙爬了出去。不过不走运，出去后咱们还是被再次发现了。结局就是，你和我双双遇害。”
“然后呢？难倒……”蒋欣欲言又止地问。
“然后我们就从晚上七点三十八分重新开始了。”我说。
他们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那第二次又发生了什么呢，峰哥？”大壮像是听故事一样好奇地催问。
“第二次几乎是前一次的翻版，除了最后的结局之外。”我叹了口气接着说，“但是这次在去学校的路上我把学生将会发生病变的事情告诉了小哥。我还告诉你霏霏学校里的一些情况，这些也都由你打电话得到了证实。”接着我把霏霏那里的情况向小哥做了说明，并建议小哥现在就打电话核实一下。
小哥本就担心女儿的安危，听我说完二话没说便掏出手机拨通了霏霏的电话，而且还特意开了免提。这次没多久霏霏便接起了电话。果然，她说的跟我之前的讲述几乎一模一样。这下他们三个人才彻底相信了我说的话。
“峰哥，那照你这么说，第二次你和小哥又被他们杀了？”大壮最后“杀了”那两个字说的很轻。
“不，不是我们俩，是小哥被杀了。当时我在矮墙那里接应小哥，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往矮墙上爬就被从侧面突然冲出的一个女孩子给扑倒在地。接着，便遇害了。”我耸耸肩，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我居然被一个女孩子给干掉了？而且，还是小学生！”小哥自嘲似的笑着说，他这么一笑，一直凝重的空气稍微松动了一些。我甚至看到蒋欣向我投来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
“小哥被害以后，是不是就又从晚上七点多开始了，峰哥？”蒋欣低声向我询问。最后“峰哥”两字几不可闻。
“聪明，你猜对了。”我微笑地向蒋欣点了下头。她则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也向我再次回以微笑，面颊上还泛起了一丝红晕。与之前那次不同，这回是比较正式的微笑。
“刚才蒋欣的问题切中了一个最关键的重点。那就是，轮回的触发条件。”我的目光在三人脸上逐一扫过，空气顿时又紧张起来。“时间倒流，世界重置，我暂且把这称之为轮回。不管你们现在相不相信，这样的轮回确实存在，而且每一轮的开端都是晚上的七点三十八分。其终结时间暂时我还不确定，因为这两次总是以小哥的遇害结束。也就是说，如果小哥一直幸存，那么轮回是否可以终结，将在何时终结，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知道假如小哥遇害，我们必将在晚上的七点三十八分重新开始。
还有，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的记忆得以保留，而你们大家却都被重置清零了？这个问题我也没有想明白。我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可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恐怕你们无法体会那种不断经历生死的过程是多么痛苦。身边的朋友一个个死去，永远活在不见天日的黑夜里躲避变异者的追杀。如果一直这么持续下去，我怕是真的会疯掉。”
我的声音落下后，低下头陷入了深深地沉默。
“其实这些问题搞不搞得清楚也无所谓嘛。”大壮大大咧咧地说，“峰哥刚才不是说晚上十点就要爆发大屠杀了吗？现在还有时间，我觉得呀，咱们最好马上找个安全的地方先猫起来，弄上足够的食物，呆上几天看看再说。不死不就用不着轮回了嘛，不轮回峰哥也就不会再增加额外的记忆。这不是一举两得吗？”说完后大壮摇头晃脑地咧嘴笑笑，显然很是得意，自认为想出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完美方案。
“你说的倒是轻松。”蒋欣白了大壮一眼，“关键是哪里才算安全呢？况且我们也不知道轮回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呀？就算能躲上几天难不成还躲一辈子吗？总得出去呀！还有，你替小哥想过吗？丽姐和霏霏还在外面呢，谁知道会不会碰上危险，就算要找地方躲，也得先找到她们然后再躲呀。”
面对蒋欣连珠炮似的质问，大壮显然准备不足，一时被怼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我则不禁对这个年轻女孩的细腻和洞察力刮目相看。她准确地判断出小哥不可能抛下妻子女儿自己躲起来保命。而且她似乎也意识到小哥才是整件事的核心。如若抛开小哥的话，我们即便一头扎进银行的金库里，等到了时候恐怕还是要被拉回来重新开始，永无止境。我偷眼看了下小哥，他正向蒋欣投去感激的目光。
意识到自己疏忽的大壮这时赶紧摇着双手解释：“我可没说不去救嫂子和霏霏啊蒋欣，我那是从战略层面上进行的考虑，保存实力，为革命斗争保存胜利的火种嘛……”
“还革命斗争呢？”蒋欣打断了大壮揶揄道：“你不会是胆小害怕了吧？”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女生挤兑起人来竟然这么厉害。我暗自思量以后可不能有什么把柄落到她手里。
“我没有……小哥……”大壮一脸无辜地说。
看着大壮被蒋欣质问地窘态，小哥挥挥手再次出面打圆场。“我很感激大家能这么替我考虑，为我的家人考虑。但是大壮的话也不无道理。我们几个可能是现在唯一知道有轮回这种事的人了。所以更要保存实力，保证我们的自身安全。我想我们还是分开行动，由我自己去找苗丽和霏霏。现在时间还很充裕，既然我已经知道苗丽在什么地方了，应该可以很快找到她。然后我和她再一起去接霏霏。你们三个人最好也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躲起来。大壮，你家不是离得不远吗？如果事情真像耀峰说的那样，躲在家里可能暂时才是最安全的。”
“小哥，你看我们像那么不讲义气的人吗？刚才蒋欣都说了，就算躲也得帮你找到家人再躲，我们哪能看着你一个人去冒险呢？”大壮一番慷慨激昂的表态引得蒋欣频频点头。得到蒋欣赞许后大壮精神为之一振，继续说：“再说了，就算真遇到什么事，不是还能从头再来嘛。只要峰哥记忆不丢，咱们就能不断缩小误差。这其实就跟玩游戏是一个道理。打不过就继续打，打到通关为止。所以说咱们也不用这么担心是不？”
听了大壮这番言论我马上提出了反对意见。“这跟玩游戏可不是一个概念大壮。你要清楚一点，我们现在所经历的都是实实在在的现实，并非游戏里虚拟的场景。而且我刚才也说过，这种轮回是以小哥的死亡为开启条件的。难道要让小哥一遍一遍地去死吗？虽然知道还能复活，可要一次又一次地面对死亡的恐惧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还没见到那种地狱般的景象，等你真正经历过就不会说得这么轻松了。”
大壮自知又失言了，咧了咧嘴不再吭声。我对大壮的乐观主义予以了驳斥后继续说了下去。“我们确实可以从不断地轮回中发现更多线索，搜集更多信息。但所谓的轮回之说其实归根结底只是针对我个人而言的。对于你们来说根本无法感知到轮回的存在，每一次轮回对你们都是新的开始，只有我知道每次都发生了什么。
因此咱们大家所依靠的全部来源于我个人记忆所产生的判断，你们无法在这方面提供任何帮助。我想说的是，万一我错了呢？万一触发轮回的条件改变了呢？我们又怎么能知道在何种情况下时间便不会再次跳转回今晚的七点三十八分呢？在这些疑问解开之前，我们绝不能去冒无谓的风险。因为没人知道这一刻死去的人下一次是否还能重来。
所以我的意见是，我们必须把每次轮回都当成是最后一次人生来认真、谨慎地对待，尽可能让自己生存得更久一些，再久一些。但仅仅是找地方躲起来恐怕也是不行的。那样我们什么信息也得不到，也就无法找出打破轮回的关键。而且还有一点不知道你们是否考虑过，我把这些情况告诉你们之后会不会对即将发生的历史产生意想不到的后果呢？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事情本该如何发展呢？这个世界是不是原本就有一条正确的通道是可以越过轮回直达未来呢？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就更需要像什么都不知道那样来考虑问题，并且按照那样的方式采取行动。这样即便又发生了轮回我们也可以掌握更多的信息，为下一次找到正确路径创造更有利的条件。你们说呢？”
“峰哥说得对，我完全同意。”蒋欣首先表示赞同。
“我也赞同。”大壮也紧跟着附和。
“耀峰考虑比较全面，而且你也是唯一一个对整件事情拥有全部记忆的人。所以下一步具体该怎么办，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刚才我的计划你觉得怎么样？”小哥说。
我沉吟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之前就是大家太分散了，容易被各个击破。这一回我们不如采用抱团战术，大家集中起来不要分开。这样有什么事相互之间还能有个照应。”说到这里，我把脸转向小哥，“小哥，我知道你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大家。可你有没有想过，对于我们三个人来说你也是一个重要的依靠。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大屠杀绝不是你们能想象得到的，我们需要每一个人的力量。这不仅仅是为你，也是为了我们每一个人。我们不光要找到你妻子，救出你女儿，我们还要联合一切能够信任的人，壮大我们的力量。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跟那些苏醒后的恶鬼抗衡。我们也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找到解除轮回的钥匙。”
“好，就照你说的办。”小哥似乎从我的话中得到了一些鼓舞，情绪比刚才提高了不少。
“只是人多了一辆车怕是坐不下。我的车今天又限号了，没开。大壮，要不咱们把公司的商务车也开上吧。”我说。
“没问题，公司那辆商务车的车钥匙还在我手里呢。”这辆商务车有七个座位，再加上小哥的，两台车足够坐下十二个人了。
车的问题解决后，下一步我们就打算一同前往市五院。考虑到医院里人多车多，因此计划让大壮开着商务车留在医院外，蒋欣也和他呆在一起。我和小哥进医院找人。这样万一遇到什么问题，我们还有一辆车在外接应，随时都能出发。等接到小哥的妻子苗丽后，我们再商量要不要去找他女儿朱雨霏。
计划已定，我又提醒大家最好每人都找一件武器，一旦到了危机时刻可以用来防身保命。说到这里大壮又来了精神。他一溜烟跑进行政管理部，出来的时候手里攥着两个大号活动扳手和一把锤子。我和小哥各自接过一柄扳手，把锤子留给了大壮。我把扳手拿在手上掂了掂，份量还可以。接着大壮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折叠刀交到蒋欣手里。
“这刀是我一哥们儿送的，锋利无比。我拿它割过肉，比肉店的切肉刀都快。”
蒋欣好像有点畏惧似的双手接过刀，表情复杂地冲大壮点点头。
“用的时候可得格外小心，别伤着自己了。”大壮关切地嘱咐道。
我和小哥对视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看来这小子对蒋欣还真是一往情深呀。
“双双怎么办呢？”蒋欣突然问道，“总不能就让她这么在地上一直躺着吧？”
“是不能让她就这么躺着。”我说，“得找东西把她绑起来。”
我伸手打断蒋欣想要说的话，向她解释道：“双双等下醒来后就不再是双双了，不管送她到医院还是留在这里放任不管，苏醒后的她都会变成一个杀人魔。蒋欣，我理解你的心情，作为同事我也不想看到她变成那样。我之所以要把双双绑起来就是要阻止她出去伤害别人。我想双双如果头脑清醒的话，她应该也不希望看到自己做出那样恐怖的事。
另外，我要把她绑起来藏在公司里的原因还有一个。你想，现在外面到处都是警察和军队，危机一旦爆发，警察和军队迟早是要向苏醒后的变异者动用武力的，双双如果在外面的话是极有可能会被击毙的你明白吗？”
“我，我明白了……我没想那么远。”蒋欣黯然地说。“对不起峰哥，刚才错怪你了。”
“别这么说，我能理解。蒋欣，你也不用那么绝望。现在科技那么发达，只要双双还活着，说不定就有让她清醒过来的办法。所以对双双来说，老老实实在公司呆着无论对她还是对别人都只会更加安全。”
“嗯，明白了。”蒋欣眼中再次明亮起来。
她拉着大壮很快找来了绳子和宽胶带。我们把双双的胳膊绑到身后，双腿则先用绳子捆好再反折过来和双手绑在一起。接着我用胶带贴住了她的嘴，防止她咬到别人。看着被捆绑得无法动弹的双双，我们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只能暗自祈祷，希望双双的意识还能恢复。可我心里明白，想做到这点恐怕很难。
我们把双双抬进行政管理部的办公室，放在地板上。双双紧闭着双眼，身体还在不时抽动。蒋欣蹲在双双身边，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短发，几颗泪珠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我们三个大男人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默默站在一旁。过了一会儿，蒋欣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忽地站起身，一边用手背抹着眼泪，一边坚定地大步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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