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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祁队

    从洗手间出来后我看到陈琳正在护士站和一位个子不高却十分精壮的特警说着些什么。看到我后陈琳赶紧向我招手示意让我过去,同时那位特警也转过脸对我颔首致意。

    陈琳介绍后我才知道原来此人就是她之前提到过的祁队长,陈琳的领导。她说祁队长是她们特警总队的大队长,同时也配合军队担任此次任务的救援总指挥。对于大队长是多大的官我心里没什么概念,但特警部队SWAT在我印象里却像是很牛的存在,令我不由得对眼前这位不算高大的大队长肃然起敬。

    祁队长看上去四十出头的年纪,一张黑黝黝的国字脸棱角分明,一眼便知是那种果敢干练的人。他目光锐利,英气勃勃,浑身散发着旺盛的精力。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豹,随时可以将对手置于死地。可如此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男人说起话来却十分和气,彬彬有礼。要是只听声音的话,说不定我还以为面前站着的是位大学教授或是牙科医生。

    他主动跟我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说名叫祁向东。祁队长说话带有明显的南方口音,在这座北方城市的警察队伍里怕是并不多见。不过也许正是由于他这种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反倒使他给人以一种更加亲和的感觉。总之我对此君的初步印象极好,说话时也就自然而然地放松了许多。

    寒暄几句后,祁队直接把话题引入正轨,脸上的表情也随之严肃了一些。

    “吴先生,刚才陈琳向我汇报了你的想法,我觉得很有意思。而且在此之前,很多人也向我们的救援部队讲述了灾难刚爆发时你是如何见义勇为,并带领大家逃生的。还有我们的一位志愿者家属,她把你与那些病人英勇搏斗的事迹也跟我做了非常详尽地描述。说心里话吴先生,对于像你这样从未接受过专业军事训练的普通人来说,这份勇敢和机智着实令我钦佩。而在面对如此可怕的突发危机时你所表现出来的沉着冷静以及对事态走向的准确判断更让我对你产生了由衷的敬意。”

    听着祁队对我的这一番夸赞,站在一旁的陈琳不禁流露出得意的神情。她满眼笑意地望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那种类似“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神色。我脸上一阵发烧,赶忙连连摆手说“不敢当”。

    “吴先生你不必过谦,你的行为固然勇气可嘉,但让我感到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你对眼下这场危机所表现出来的深刻的洞察力。说得夸张一点,似乎你对整件事有着某种异于常人的预见性。关于这点我专门和刚才提到的那位志愿者家属谈过,我就是听了她对你的描述才有了想和你聊聊的想法。”

    “您是说苗丽?”我问。

    “是的,就是苗老师。她对你的评价很高,据她说你是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果断出手,这才挽救了她的性命。而且在灾难突然爆发的时刻,所有人都无一例外地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只有吴先生你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始终保持冷静。不得不承认,就连我自己在刚刚见到这些病人的时候都有点儿……呵呵,怎么说呢,肯定是面无人色了吧。所以听到你的事迹才让更加我震惊。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对这些病人之前就有什么了解吗?还有你关于那个什么,微生物是吧?我对这方面不太懂,你是怎么会想到这些的呢?”

    祁队长一口气提出了这许多问题,让我一下不知从何说起了。我现在还不想——也不能——把轮回的事说出来。我很清楚即便说了他也不会马上相信。甚至可能会令他产生我是在信口雌黄故作高深的感觉。毕竟这种事太过离奇诡异,一般人只听我一面之词怕是难以相信。就算勉强相信了估计心里也无法完全接受。所以我梳理了一下思路,决定还是以推理分析的方式来向他一一解释。

    我首先从最初报道的那些国外新闻和在网上无意看到的那段视频讲起。又结合了民间的各种传闻还有城市里警务力量的变化及军队的陆续出现这些现象。最终得出了“肯定发生了某种危机”这样的结论。而且这种危机很有可能就是以类似视频里出现的方式爆发出来。

    至于危机爆发后何以能保持冷静,我的说法是这与我关于末世的思维有关。我解释说平时我就偏爱一些末世题材的影视剧和漫画书籍,例如丧尸暴动啦,病毒侵袭啦,生化灾难啦等等。有时候晚上睡不着觉时我就会幻想如果自己身处这样的末世之中时会做出哪些选择,该注意哪些事项,能承受多大的恐惧,甚至将容许自己放弃多少人性。当然,我讲的这些也不是胡编乱造,我的确做过类似的思考。只是这次是我头一回把这些想法说出来。说的时候我还有点不好意思。

    我知道这样的解释还是太过牵强,毕竟想象和现实不是一个概念。我之所以要这么说也就是为自己的心理承受力找个借口罢了——虽然是个听起来不甚靠谱的借口。所以我继续解释说基于已经发生的事实,我才对未来产生了某种悲观的直觉。再加上从昨天下午开始在学校里发生的大面积学生晕倒事件,我更加坚定了有大事要发生的想法。我从那时便不断在心中演练假如在我身边真发生了视频中的危机我该怎么办。因此在医院里当这样的状况真的发生时我也没多想就出手了。我特意强调了在看到第一孩子从病床上坐起的那一刻,我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并为动手做好了准备。那一刻我甚至已经下意识在找趁手的武器了。

    也不管祁队长信不信,我把这些想法一股脑归功于莫名其妙地直觉。反正直觉这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我说有就有,别人也无从反驳。

    不出我所料,祁队的眼神里果然还留有一丝怀疑,但基本上还是接受了我的说法。就如同我想的那样:不接受也无从反驳。

    “这么说的话,吴先生的直觉可真是精准的很呀。那么眼睛的变化还有关于微生物的推测也是基于某种直觉吗?”祁队长抓住重点毫不放松。

    “眼睛的变化是我偶然发现的,这事还得从头说起。灾难爆发时我曾跟变异的孩子交过手这您是知道的,那时我便发现了它们眼睛的变化。后来在林医生的办公室里,当第一个女孩儿从通风口钻出来的时候,我就站在出风口下面。这孩子伸长脖子往下看时我算是比较近距离的和它对视过短暂的一段时间,因此对于眼睛的印象就更加深刻了。至于能发现它们死后眼睛会恢复正常,这还要感谢琳,呃陈琳。”

    听我差点当着祁队长称呼自己琳琳,陈琳的脸微红了一下。紧接着她不解地问:“怎么要感谢我呢?”

    “当然要感谢你了。要不是你及时开枪打倒第三个女孩儿——我是说从通风口爬出来的最后那个——我早就一命呜呼了。你们不知道,那个被陈琳击毙的女孩子其实是我的同事。昨晚我们在公司加班的时候她也晕倒了,就是我和另一位同事送她来医院治疗的。”

    “还有这样的事?真是没想到……”陈琳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左手轻轻捏了下我的小臂以示安慰。

    “这个小姑娘来我们公司还不到一年,是个应届毕业生。人很单纯,做事勤快,与大家相处的也十分融洽。真没想到竟然不幸染上了这种病。其实我觉得这样的结果对她而言也挺好的。当看到她从通风口爬出来的那一刻真是把我给吓坏了。但我很快发现她脸上很干净,没有血迹,身上手上也是如此。我知道她一定刚苏醒没多久,还没有伤害过什么人。也正因如此我才替她感到一丝安慰。我也是为此才更要多谢你。”说着,我意味深长地看看陈琳。

    陈琳抓着我小臂的手握紧了一些,“你是感谢我没让她双手沾上鲜血。”

    我冲她微笑点头。又向祁队抱歉地一笑,说:“有点扯远了祁队长,不好意思。”

    祁队宽容地点了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当时双双——呃,就是那个女孩——被一枪击中额头,死的时候还圆睁着眼睛。我当时也是替这个小姑娘感到惋惜,所以才想帮她把眼睛合上。要知道她还是个刚踏入社会的孩子。哎,就这么死于非命了。作为同事我很为她感到难过。不能让这孩子死不瞑目啊!我当时想。就是在帮她合上眼皮的时候我无意间发现了她眼睛的变化:恢复正常了。不再是之前那种恐怖的黑乎乎一团,而是和以前一样清澈透明。之后我又检查了那间办公室里被我打死的另一个变异女孩儿的眼睛。和双双一样,也变回来了。

    至于微生物的那个想法……其实,在这之前我就产生过类似的猜测,还同那位林医生提过。林医生是这家医院的脑外科专家,主任医师。但那时这仅仅是个天马行空般的幻想,我和林医生也都没把这当做重点。直到发现病人眼睛的变化以后,我才真正意识到那种幻想或许更加接近真实情况。

    当然这种事在您听起来可能仍然不太靠谱,毕竟没有任何支持这种猜测的证据嘛。不过话说回来,在这之前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突然之间就得了这种怪病?现在咱们都知道了这种病的最初表现就是毫无征兆地忽然晕倒,而六个小时左右便会再次醒来变成丧心病狂的杀人恶魔。”

    “吴先生你等一下。”祁队长突然打断了我,“你刚才说六个小时后醒来,你怎么知道是六个小时的?”

    “我计算的。当然,也是基于猜测。苗丽没跟您讲吗?”

    “没有。”祁队长摇摇头。

    “好吧,那我就再跟您讲一遍。苗老师是曙光二小的总务处主任这您是知道的吧?她们学校的学生就是最早一批被送来和协医院的。据她老公——也就是我的同事朱晓说,苗丽四点多跟他发信息联系时曾说起了学生晕倒的事情。当时提到的时间大致就是昨天下午四点左右。而晚上在我救下苗丽之前,我曾看过护士站墙上挂着的电子钟,”说着我伸出右手食指,向上指了指。

    祁队长和陈琳同时抬头向我头顶上方望去。

    “当时显示的时间是十点零四分。如此一算中间刚好相差六个小时。

    还有双双,我那位发病的同事。她大概是昨晚七点五十左右晕倒的,而她爬出通风口攻击我时则是今天凌晨两点后的事情了。刚才我也提到过她没沾上任何血迹,因此我才会认为她当时肯定才苏醒没多久。因为还没伤害过人嘛。这么一算,前后差不多也刚好就是六个多小时吧。或许不够精确,但应该也差不太远。”

    “原来如此。吴先生观察的当真是细致入微啊。”祁队长说。“不好意思,打断你了。刚才你说到他们过六个小时就会醒来,那么然后呢?”

    被他打断了一下,我还真有点想不起来刚才的思路了。我挠挠头想了半天,才好歹继续下文:“我刚才说一直在思考是什么导致它们染上了这样的怪病。对,是说到这里。”

    “那你想到了吗?”陈琳好奇地问。

    “我最早的猜测是被某种病毒感染的。不过跟林医生交流了想法之后,我放弃了之前的猜测。因为据那位专家说根据有限的化验数据看并未发现任何病毒,而更像是细菌感染。他还说这些病人的症状有点类似某种脑炎。

    虽说现在的病理数据极其有限,他的这种说法也未必便是定论。但我还是倾向于暂时接受他的观点。毕竟林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相关经验也比较丰富。作为一个门外汉,我没有理由怀疑人家的推测。

    也正是有了他的启发,我才会产生那种大胆的猜测。我是这么想的,所谓细菌不也是一种微生物吗?那索性把范围扩大一些,就把病源当作某种微生物好了。有了这个假想的前提,接下来我就推测为什么被这种微生物感染后的病人并未走向死亡,而是重新站起来去攻击正常人呢?我能想到的解释就是这种微生物的目的就是要将人类作为其宿主而与人类共存下去的。什么原因我当然还不得而知,但仅从表现出来的结果上看,它们就是把人类锁定为目标宿主了。接着我又想,它们为什么需要宿主呢?答案估计就是两个字:生存。如果再加两个字,就是:繁衍。

    我觉得我这么猜想看似也顺理成章,因为所有的物种最基本的诉求都不外乎生存和繁衍。只是这次不巧,我们人类成了它们要寄宿的目标。而在成功寄宿到人类体内后,这些微生物便开始入侵宿主的大脑,造成宿主产生昏迷和类似癫痫的症状。六个小时后当它们完成了对宿主大脑的占领,宿主便被重新唤醒,并在这些微生物的控制下四处攻击那些没能发生病变的人。

    这时,它们便对目标进行了升级。那就是除了要维持自身的生存和繁衍之外,它们还要控制宿主以达到一种……我不太会表达,类似于可持续发展的目的吧。可能不够贴切,但我想说的重点是这些微生物好像是具备一定智能的。从它们能借助中央空调的通风管道发动突袭这点来看,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因此站在它们的立场上考虑的话,想要得到最大限度的生存繁衍机会就必须能够控制尽可能多的宿主,并消灭控制不了的宿主同类。”

    “这也太骇人听闻了!”陈琳半张着嘴巴,以类似注视异种怪胎般的眼神难以置信地盯视着我。

    祁队长不露声色地瞪了她一眼,然而陈琳只是呆呆地望着我并未注意到来自另一边的目光。

    “我猜它们应该不会需要已经死掉的宿主,因此才会在宿主死后离开其身体。我想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当病人死后眼睛会再次恢复正常的这种现象。

    现在我能想到的只有这样一个听起来似乎有点荒诞离奇的解释。否则很难说通这一切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又是按照怎么样的规则去运行的。

    但最后还有一点我至今也没想明白。”我停顿了一下,故意卖了个官子。

    “是什么?”这回轮到祁队好奇了。

    “就是发病人群的年龄。关于这一点,我也跟刚才提到过的那位专家林医生讨论过。我们都注意到发病人群主要集中在青少年,年龄越大发病率越低。年龄与发病率的关系成反比。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说这些微生物无法控制某个年龄以上的人类大脑?但这之间的区别又在哪里呢?是不是只要找到这种区别我们便可以想办法阻止微生物对人类大脑的控制呢?如果真是这样,是否也就意味着孩子们便有救了?”

    听完我的话,祁队长的眼睛亮了一下,嘴角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