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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离间之计(三)

    “田单那边如何了?”王姬迫不及待道。

    山奈回道,“这半月以来,田丕还是时常到齐家古寓,与田单倒是渐渐相熟起来,偶尔也会问及姑娘的情况,田单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说姑娘还在咸阳,其他的便含糊着应付过去,田丕这几日倒是不再问了。属下还听田单说,他似乎被田丕的人监视上了,所以他不敢常来探望姑娘,怕坏了姑娘的事。”

    田丕监视田单,说明他想通过田单知道自己的动向。时隔半月,鱼还咬着钩,这于王姬而言,自然是好事。

    王姬挣扎着起身,奈何身子着实乏力,只这起身的动作也让她大汗淋漓。

    还是山奈扶住了她,问道,“姑娘大病未愈,欲去往何处?”

    王姬道,“原想着去一趟齐家古寓,已熬了半月,我若再不去,怕是这鱼就要脱钩了。哦,还是要见一见泾阳君的,我需将话说在前面,以免事发时,显得冒然。”

    山奈听得直叹气,摇了摇头,将王姬按回圆木枕上,山奈道,“姑娘还是歇息吧,天大的事总不如命要紧。何况,姑娘到底患了风寒,若冒然出去,让姑娘病情加重不说,再传给田单兄弟或泾阳君便不好了。姑娘已祸害了白起兄弟,万不能再祸害他人了。”

    到底是跟在王姬身边久了,山奈说起话来倒越发的无所顾忌。

    然而,王姬关注的却不是这个,“我祸害了白起大哥?”王姬神色茫然,“山奈大哥此话是从何说起啊?”

    为王姬掖好被角,山奈道,“姑娘昏睡的前五日,总是噩梦连连,只抓着白起时,才能安心入睡。白起无奈,便只能寸步不离的守着姑娘,整整守了五日五夜,困了便在姑娘榻边小憩会儿,这般熬着,任是再强悍的人也熬不住,所以就病倒了。”

    “我抓着他了?”王姬越发诧异。

    山奈肯定的点头,“是啊,抓得可紧了。”

    “那他现在如何了?”

    “白起兄弟底子好,歇了几日便无大碍了。只是,姑娘与白起兄弟到底非亲非故,属下与甘松也不好再烦劳他。”

    王姬点了点头,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白起兄弟确实好心,姑娘昏睡后但凡遇噩梦缠身,他总是会过来陪姑娘坐会儿,为此,魏灵姑娘还不甚高兴呢。”山奈补充道,又话锋一转,“不过说起来,属下见魏灵姑娘待白起之意,二人好事该是将近了。”

    连山奈都看出来了,想来他们二人早已是郎情妾意多时。

    王姬点着头,心中却是暖流涌动。白起便是那样的人,用最热忱的心,对这个纷乱的世界,温柔以待,他本值得最好的,前程也好,姻缘也好。

    不过,“山奈大哥与甘松大哥也照顾我多日,为何却没事?”

    山奈便笑,向来老实憨厚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得意的味道,“甘松见白起病了,便同医者要了些防风寒的药,照顾姑娘这些日子,属下与甘松日日都在服用呢。”

    “两位大哥倒是越发聪明了。”王姬笑着。说了这久,精力早已不济,她闭上眼,将被子裹紧,对山奈道,“我再睡会儿,山奈大哥出去时,记得带上门。”

    不知是何时睡着的,似乎一闭眼,意识便已渐入昏沉。朦胧中,是房门开合的声音,是熟悉的气息,是让人安心的力量,一点一点,铺满整个卧房。

    又休养了两日,王姬的身子总算是好得差不多了。

    在头顶扎上发髻,换上灰色麻布男装,王姬拿着铜镜照了照,倒颇有寒门子弟、游学士子的样子。

    满意地点了点头,举步出门,正遇白起,王姬笑了笑,招呼道,“白起大哥。”

    “公主伤病未愈,又要出去?”白起挡在王姬面前,微微蹙眉。

    王姬“嘻嘻”笑着,在白起面前转了个圈,“幸得白起大哥连日照料,王姬如今已是大好了,你看,小妹这不是身子爽利,面色红润么?”说着,一张脸还往前探了探。

    白起立刻后退一步,脸色已习惯性泛红,他的视线倒是没有半点回避,而是颇认真的看了看王姬的气色,随后点头,“公主既已无碍,便早去早归。”

    人已出门,王姬又退了回来,冲白起俏皮一笑,王姬道,“白起大哥,小妹以为白起大哥与魏灵时机已成,大哥可择日去向大庶长提亲了。”

    白起微怔,王姬已笑着出了宅子。

    齐家古寓还是如往常一般热闹,客来客往,川流不息。王姬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又整理一番自己的装束,便往古寓门口走去。

    人未至门口,忽觉眼前一黑,有什么东西已然兜头而下,罩住了她。王姬一惊,正要大喊,嘴巴却被死死捂住,紧接着身体被拖行,似被放到了马车中,随着粼粼的车声启动,马车载着王姬,驶向未知的地方。

    是谁要抓她?莫非又是向慧?那晚的教训还没让她知难而退?还是田文,他抓自己,难道是要把她送回齐国?

    越想越乱,王姬越发没有头绪,她只能努力挣扎,奈何身体柔弱,又被死死按住,根本动不得分毫。

    冷静,莫慌,她心中暗暗告诫自己。

    马车行了没多久,便停了下来,王姬心中大概估算了下,猜想这马车并没有出城。罩子被拉开,刺目的光亮瞬间袭来,让王姬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已响起一道似曾相识的男子的声音,“将先生这般请到此处,田丕着实失礼,只是田丕确有要事需要先生相助,还请先生切莫怪罪。”

    王姬以袖掩目,待适应了外面的光亮,这才放下手臂,缓缓睁开双眼。对面,田丕正躬身作揖,态度极为恭敬。

    王姬已瞬间明白田丕意图,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请?”她轻飘飘地说道,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田丕身上,神情里带着文人的清高与孤傲,“王稽游历列国,倒不知哪国是这般请人的。先前席间,王稽还当田兄乃豪爽英杰,不想却使出如此下作手段。”

    心知自己理亏,田丕一直陪着笑脸,“确是田丕失礼,田丕已备下先生钟爱的齐酒,特向先生赔罪,还请先生赏光。”

    王姬“哼”了一声,佯装不情愿地随着田丕入了他身后的宅子。宅中,却已是酒宴备妥,田丕做出“请”的动作,王姬便就势入了座。

    待王姬坐下,田丕先是举起铜爵,恭敬道,“这般请先生到此,是在下唐突了,田丕自罚一爵,还请先生担待田丕的不懂事。”话毕,以袖遮面,饮了一爵。

    王姬“嗯”了,挑着眉,并不饮面前的酒。

    田丕越发尴尬,“可是这酒不合先生口味?先生若不喜,田丕这就让人换了。”

    “不必。”王姬出言阻止,手指摩挲着铜爵,她回道,“与酒无关,与在下的胆量有关。在下不敢无故饮这佳酿,田兄有话,但请直言吧。”

    田丕笑了笑,恭维道,“先生到底爽快之人,此番将先生请到此处,实在有一事已困扰田丕多时。实不相瞒,家父便是孟尝君,如今他为秦国相国,正如先生所言,眼下处境的确如坐针毡、进退无法,田丕冒昧,敢请指条明路。”

    鱼已上钩多时,且经王姬几番试探,已咬得足够紧,该是时候了。

    王姬站起身,信步走到田丕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田兄孝心可嘉,方才的无礼,便就此作罢。”

    “至于如何相救孟尝君,王稽确有其法,全看田兄是否愿意照做。”

    闻言,田丕双眸顿亮,他立刻站起身,疾步走到王姬面前,深深一揖,“请先生教我。”

    王姬负手,说道,“孟尝君离秦归齐是势在必行之事,眼下唯一要做的,便是如何在归齐后,不落下话柄给齐王。依王稽之见,倘若孟尝君在离秦前立下大功,将来纵然齐王有心为难,也无处下手。”

    “大功?”田丕越发茫然,“家父初为相国,政事涉入不深,加上秦太后与大庶长左右制衡,家父并无机会损秦国而利齐。”

    “如此小事,何须劳烦孟尝君?便是田兄,也是可以做的。”王姬回道。

    “王宫以西有一处别馆,楚王便被囚于此处。倘若齐国助楚王逃离秦国,楚必与秦势不两立,转而投靠齐国,齐国再借机与楚结盟,联合三晋抗秦,三晋被秦吞噬土地多年,也会云集响应。倒时齐为统帅,率五国攻秦,锁秦东出之路,分秦之土地。田兄以为此事是否算大功一件?”

    “锁……锁秦?”田丕听得瞠目结舌。

    他自然是该震惊的。秦自商鞅变法以来,日渐强大,如今在七国中已是数一数二的强国,联合他国共同抗秦,谈何容易?

    “如何?田兄连想也不敢想么?王稽若所料不错,齐王早有与秦一较高下的打算了吧。”她在齐国多年,在田地身边多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田地。她亦相信,就算田丕不涉政事,作为孟尝君的长子,也不可能未曾听过此类的传闻。

    田丕赞叹道,“先生通透,料事如神,王上确有这般想法。先生所言,醍醐灌顶,田丕在此谢过!”

    “不必谢我,我不过随口一说。世事难料,倘若中间出了差池,便与我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