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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离间之计(四)

    事情既毕,王姬又坐轺车回到了齐家古寓。

    刚一落地,山奈和田单便扑到王姬面前,让王姬顿时一愣。他们先是上下打量了王姬一番,见她果真无事,竟是如释重负一般。

    “姐姐,你去了何处?着实让人担心!你若再不回来,整个咸阳城怕是要人仰马翻了!”

    王姬顿时莫名,抬头看了眼日头,正挂在正中,距她方才离去也不过是一个时辰而已,遂问道,“发生何事?”

    “是姑娘发生何事才对。”山奈接话道,“因泾阳君到访宅子,属下便来此寻姑娘,遍寻不着之际,正听有人说,光天化日之下,就在齐家古寓外,一女子被人蒙住面劫持。属下遂同田单兄弟合计了姑娘到此的时辰,又与那人比对了一番,便猜想被劫持的人应是姑娘你。”

    “到底是何人劫持姐姐,那人可有伤到姐姐?”田单也在一旁道,神情里还有一丝后怕。

    谁劫持的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方才说,咸阳城闹得人仰马翻是何意?”

    山奈回道,“姑娘被来路不明之人劫持,田单与属下着实担心姑娘安危,便求了泾阳君帮忙,请他寻找姑娘下落,不过泾阳君有势无权,咸阳防卫皆归大庶长管辖,他需入宫求了太后,才能请大庶长派人寻找姑娘。”

    “幸而白起兄弟与大庶长关系不俗,白起兄弟也着实仗义,闻听姑娘有难,他立刻便去了大庶长府,欲以私交请大庶长帮忙,并交代属下与甘松分别在古寓和宅子等姑娘消息。”

    王姬只觉眼皮一跳,“白起去了多久?”

    “属下也是不久前才得到姑娘被劫持的消息,是以白起兄弟刚去不久。”

    王姬忙拉住山奈,神色焦急,“山奈大哥,快去将白起大哥拦回来,万不能让他入了大庶长府。若他已然入府,且对魏冉禀明此事,你便说是田单与我玩闹而已,记住,决不能让魏冉出兵,更不能将此事闹大!”

    若魏冉出兵,此事便不会无端结束,查到田丕身上简直轻而易举之事。大庭广众之下劫人,以秦法之严厉,秦国绝不会轻饶了田丕。惊慌之下,他定会说出劫持她的意图,进而暴露她的计划!

    暗中出谋划策,意欲联合五国而抗秦国,这般用心,秦国也不会轻饶了她。倒时她纵有百口,也难以争辩。

    王姬脸上的严肃让山奈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回了声“唯”,便驱马离去。

    目送山奈远去,王姬又同田单交代道,“你留在古寓,古寓中但凡有人提起此事,你便也同山奈一般说辞,只说是与我玩闹,记得,务必将此事压下去,不能让此事在咸阳城里散播开来。事发紧急,其中始末,姐姐晚点再同你言明。”

    “好。”田单回答,又问道,“姐姐欲去往何处?”

    王姬道,“自是留下来,与你一起应对谣言。对了,你派个人将泾阳君请到此处,我还有事要同泾阳君说。”

    齐家古寓与白起的宅子本相距不远,再加上赢芾又是骑马前来,是以他赶到的齐家古寓后院的亭子时,王姬这一坛酒刚刚喝了一半。

    见到王姬,赢芾灿然一笑,“整个咸阳城快被公主搅扰得天翻地覆了,你却在此处悠闲。”说罢,径自坐到了王姬对面,随性地拿过酒坛倒入爵中,饮过一口,便赞道,“这齐家古寓还为你备下了上好的秦酒,也是难得。”

    王姬解释道,“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还劳烦泾阳君险些向太后求情,实在罪过,王姬自罚一爵。”

    一爵待饮,已被泾阳君伸手拦住,他笑道,“公主这酒确是该喝的,却不是同赢芾喝。赢芾不过是动了动嘴,委实谈不上劳烦,公主该与大夫喝才是,他才是为你东奔西走之人。听闻公主有难,大夫急红了眼,他待公主不可谓不上心。”

    提到白起,王姬眼中是最真挚地感激。她笑道,“白起大哥良善之人,王姬确该与大夫共饮一爵。”

    “怕不只是良善吧。”泾阳君回道,似乎意有所指。

    王姬不解,正要多问一句,他却已转移了话题,“几日前听闻公主大病了一场,赢芾忙完事务便登门拜访,如今见公主面色红润,想来是大好了?”

    “托泾阳君的福,已是大好。”王姬回道,想着心中之事,便佯装不经意地问,“泾阳君贵人事忙,不知近来为何事奔波啊。”

    赢芾为自己倒上一爵酒,清酒摇晃,映照着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不过月余不见,公主与赢芾说话,又要拐弯抹角了?”

    赢芾向来是个心思玲珑之人,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王姬的心思鲜少有瞒过他的时候。索性爽快一笑,压低声音道,“不知武关会盟之后,楚王如何了?”

    王姬坦诚地问,赢芾便坦然地回答,“此事实乃秦国机密,恕赢芾不能据实已告。敢问公主,为何对此事如此感兴趣?赢芾奉劝公主一句,武关之事,可一不可二,若再有下次,当无人保全公主。”

    赢芾的态度,王姬能理解,她笑了笑,“楚王被囚于咸阳,此事王姬早已知晓。今日之所以如此相问,却不是王姬要如何,而是王姬得到消息,有人要对楚王如何。”

    闻言,赢芾顿时认真以来,他端坐于席,正色道,“公主何意?此事非同小可,公主可不得胡言。”

    “在泾阳君心中,王姬便是如此不分场合,胡说八道之人?”王姬反问,话一出口,想到自己确实没少在赢芾面前胡言乱语,便轻咳一声,敛了神色,继续道,“楚王被禁于秦,若一旦出去,必促成楚与秦反目,据王姬所知,已有人在作此打算。当今世道,还有哪一国有实力并且敢于忌惮今日的秦国,泾阳君以为呢?”

    赢芾顿了顿,似在思索,须臾,他反问道,“公主之意,是齐国欲营救楚王?”说完,他得眉头皱得更深,“孟尝君在秦为相,齐国莫不是想联合孟尝君,营救楚王归国?”

    王姬点了点头,“怕是如此。”

    “公主是如何得到的消息?公主也算半个齐人,却将此消息透露给秦国,公主就不怕归国后无法对齐王交代么?”赢芾追问道。

    提到齐国,王姬眼中顿现愤恨与哀戚之色,她苦笑一声,直视赢芾的眼睛,坦诚道,“泾阳君聪慧之人,便是王姬不言明,想来泾阳君也该猜到,王姬从无归齐之意。”

    “王姬入秦近一载,时时都在筹谋如何逃离齐王的掌控,机关算尽,终是得此消息。王姬只愿泾阳君将此消息告知秦王,以换取王姬在秦的机会而已。泾阳君且等候便是,王姬自会让泾阳君人赃并获。”

    王姬的真情与假意,在赢芾面前,从来都是透明的。赢芾默然良久,他站起身,看着亭外参天的古树,轻声叹了口气,“不错,公主初入秦地时的激动,赢芾记忆犹新,入秦后,公主又几次三番否认自己乃齐国未来王后,赢芾便有察觉,你不喜齐王,也不喜齐国。”

    “公主既如此坦诚,赢芾也不敢欺瞒。”他说道,“诓楚王来秦,实乃我王之意。楚王一入咸阳,便被禁于别馆,王上以巫、黔而郡为条件,欲胁迫楚王割地,不想那昏庸的楚王竟也是个有骨气的,他断然拒绝了王上。如今,王上送走他不是,留下他也不是,倒当真成了块烫手的山芋。楚王不归国,楚国碍于楚王在秦,还有所忌惮,楚王一旦归国,这秦国便又多了一个宿敌。”

    “是啊!”王姬接道,“任田文为相,将秦国家底拱手相让,囚禁楚王,坏了秦国温水煮青蛙的大计,甚至彻底将楚国推向齐国。自王姬入秦,秦王走了两步,皆是昏招,秦太后也是好脾气,这般纵容秦王。”想来嬴稷年轻,且一直有宣太后庇护,所以如今处事到底还不够成熟。

    他的行事作风,王姬也不欣赏,虽说兵不厌诈,然后以这般手段换取土地,到底也不是那么光明正大。

    闻言,赢芾立刻警惕地看向四周,见四下无人,不免提醒道,“公主这话,在赢芾面前说便罢了,万不能再说与他人听。若是传到王上耳中,你欲得秦国相助的计划怕是不得实施了。”

    王姬乖巧点头,“左右泾阳君不是旁人,乃是王姬的至交好友,王姬这才无所顾忌。”

    赢芾便笑,眉宇间有淡淡地欢喜之意,他背靠亭廊,解释道,“王上大概是急于求成了些,母后族人皆出楚国,王上虽隐忍不发,心中却一直对母后和舅父颇多芥蒂,这次联齐囚楚,想来也有打压母后族人的心思。吃一堑,便长一智,母后这是在用这沉重的一堑,为王上立智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

    宣太后重视自楚而来的族人,却不喜楚国公主叶阳,嬴稷不喜楚国是显而易见的,他却能真心守护叶阳,这个世道也是玄妙。

    “无论如何,事已至此,公主放心,赢芾定当将公主所言如实禀报王上,至于公主请求,赢芾也会极力游说,待事成后,公主便于秦有功,想来太后与王上也不会拒绝。”

    王姬点头,神秘一笑,“事成之前,王姬还需泾阳君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