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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离间之计(五)

    离去时,田单执意要送王姬回宅子,经历了一场劫持,不管目的为何,他总归还是担心的。

    王姬推诿了一下,见他心意已决,也只能由着他。

    不想,从古寓出来,正见白起与山奈、甘松齐齐在外面等候,王姬愣了下,疾步走到三人面前,“白起大哥,山奈大哥,甘松大哥。”

    白起的视线在王姬身上扫了一圈,见她当真无碍,终于安下心来,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山奈在一旁道,“回禀姑娘,属下奉命追赶白起兄弟,不想白起兄弟早已入了大庶长府,好在大庶长人在宫中,白起兄弟尚未来得及请大庶长调兵。”

    王姬点了点头,走到白起面前,一揖到底,“王姬让白起大哥费心了。”

    白起扶起王姬,“公主何必见外?当日白起不善饮酒,公主不也曾出手,为白起挡酒么?朋友之间,理当如此。公主既安好,白起便放心了。”

    王姬重重点头,朋友二字,珍之重之。

    是夜,万籁俱静,雪花飘零。这雪下得不甚大,再加上天气转暖,落了地便化了,王姬站在门口望了一会儿,猜想着早春已至,这该是近来最后一场雪了。

    踢踏地脚步声忽而响起,王姬循声望去,便见山奈顶着雪,大步走来,到王姬面前,他是压低声音道,“姑娘,已开始行动了。”

    王姬眸中一喜,“备马,去泾阳君府。”

    “唯。”山奈回道,已走出院外准备,王姬回到房中,拿了狐裘披在身上,正欲出门,便见白起已走出西厢,“公主,可是要出门?”

    王姬怔了一下,心思已转了过去,她嘻嘻笑道,“是啊,泾阳君刚托人来,说是拿到一坛上好佳酿,非邀我赏雪品酒,盛情难却,加之王姬的酒瘾又犯了,故而……”

    白起点了点头,显然是信了王姬所言,他叮嘱道,“酒大伤身,公主大病初愈,少喝为宜。”

    “嗯。”王姬乖巧回应。

    举步出门之际,身后白起声音又起,“近来咸阳城中不算太平,此番出去,可有人跟随?公主若不弃,白起可……”

    “山奈随我同去。”王姬匆忙打断,她理解白起的好意,只是这样的事,她是万不能让白起参与进来的,“白起大哥放心,只是去泾阳君府而已。”

    白起没有再多言,王姬点了点头,径自出了院子。

    山奈已备好马,见到王姬,便将缰绳交到王姬手中,详细回禀道,“田丕正在安排人手,不出一个时辰便会到楚王被囚的别馆,姑娘不急,总归也是要放走他们的。”

    “你的人安排好了?”王姬问道。

    山奈点头,“已安排妥当,姑娘放心,我已将泾阳君的令牌给了他们,并告知他们,只要田丕有所动,便对田丕等人动手。”

    “好,走吧!”

    赶到泾阳君府时,整个府中已是昏暗一片,似乎全府都睡下了。王姬原以为要等上一会儿,没想到山奈上前敲门后,门几乎立刻便被打开,门口处露出了那张王姬熟识的家老的脸。

    深夜见到王姬,家老毫不意外,低头行礼道,“公主安好,小人已等候公主多时,主子眼下已入宫中,临走之前让小人转告公主,可直接入宫觐见王上。”

    赢芾入宫了!

    这就意味着他和秦王都知道今日会生事,也就意味着他们的人早已在别馆外等候,意欲请君入瓮。是她疏忽了,她只想着先给他们提个醒,却没想过他们也会有所行动。

    “山奈,秦国的人定已等候在别馆内,你即刻赶往别馆处,务必在田丕到达时,秦人动手前,打草惊蛇。”王姬交代道,神情严肃。亡羊补牢,但愿为时未晚。

    “可是姑娘,深更半夜,你一人入宫是否……”

    王姬转而轻笑,神色轻松,“秦国的咸阳,我还是信得过的。山奈大哥快去吧,此番若事败,我才当真是死定了。”

    入宫之路极为顺利,一到宫门,已有秦王的侍从在此迎候,见到王姬,那侍从引着她直入离宫。

    离宫内,只嬴稷与赢芾列于席上,并不见宣太后,王姬疾步而入,屈身行礼,“王姬见过秦王。”

    “王姬姑娘请坐。”嬴稷随手招呼了一声,并不热络,神情也是恹恹的。

    邀田文入秦,拜田文为相,都是他一手促成,由此可见他对田文的重视,他是真心把田文当作当世之商君卫鞅的,想来他一时也难以相信田文用意不纯。

    王姬与赢芾交换了一下神色,便见赢芾微微点头,转头对嬴稷道,“王上不必挂怀,今日失了田文,他日还会有其他能者贤者入秦,何况王上也见识了,他的门客不过是都些鸡鸣狗盗之徒,能纳如此门客,想来他田文也是个沽名钓誉之人。”

    嬴稷并不回应,许久的沉默,他终是徐徐说道,“此事还有待商议,我们且在此等候消息,便是今晚罢。”话毕,似乎想起什么,还对王姬拱了拱手,“寡人还要多谢王姬姑娘将此事告知我秦国,让我秦国可有备无患。”话至此处,声音减低。

    殿中再无声响,赢芾沉吟半晌,继续问道,“王上,若此事只是一场误会,也不过是虚惊一场,可若此事为真,孟尝君当真有叛秦之举,王上意欲如何?”

    王姬侧目,便见嬴稷的手已瞬间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着,他的脸上不动声色,反而转头面向王姬,低声发问,“寡人已听泾阳君说,王姬姑娘有留秦之意,想来姑娘也会一心向秦。姑娘聪慧,关于此事,不知有何见教?”

    嬴稷能问自己,王姬着实没料到,毕竟她到底也是与齐国颇有渊源的“外人”。

    他既问了,王姬也着实认真思考了一番。田文叛秦,几乎是板上钉钉之事,他曾为秦国相国,对秦国多有了解,若回齐国,恐成秦国祸患,于公,此人不能留,于私,麻衣之死与他脱不了干系,他又多次陷害自己,她也早想借旁人之手除之而后快。

    这正是最好的时机!她有足够的理由,趁机杀了田文!

    然而,王姬却什么也不能说。昔日匡老将军曾为她离开齐国极力周旋,那时她曾有过允诺,既然离开了齐国,该兑现的承诺,她便该兑现。

    王姬并不打算隐瞒此事,便如实道,“秦王,昔日王姬曾有承诺,若得离齐,不负齐国。王姬将孟尝君叛秦一事告知秦王,最终是为摆脱齐国,不违承诺,然如何处置孟尝君,却与王姬离齐毫无干系,请恕王姬不便参与。”

    小心地查看着嬴稷神色,他并无怒意,还难得地笑了一下,很快便敛去踪迹,“无妨,寡人随口一问罢了。”

    不经意地看向赢芾,便见他正定定地看着自己,眼中倒尽是赞赏之色。

    说话间,殿外脚步声忽然响起,王姬的心跳顿时露跳了一拍,转头看去,却是叶阳携带着侍从徐步走来,乍一见到王姬,也是一愣。

    赢芾连忙起身,王姬也跟着站了起来。

    “赢芾见过王嫂!”

    “王姬见过王后!”

    叶阳冲二人微微点头,缓步行至嬴稷面前,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青铜小鼎放到案上,说道,“王上未曾进暮食,又熬到这么晚,定然饿坏了,小君为王上熬了羊骨汤,王上喝些吧。”说罢,又吩咐侍从将另外两个小鼎分别放到赢芾和王姬的案上。

    “王弟和王姬姑娘也喝些,暖暖身子,小君失礼,不知王姬姑娘在此,不然便备好秦酒了。”

    如此紧张时刻,自然不是喝酒的时候。叶阳不知眼下形势,若是不慎惹恼了嬴稷,便不好了,王姬忙接话道,“多谢王后惦念,今日王姬因要事怕会来去匆忙,不宜饮酒,他日有机会,定再与王后把酒言欢。”

    叶阳便笑,让这沉重离宫顿时多了些轻松的味道,“小君整日于宫中,烦闷得紧,王姬姑娘能常来陪我,自是好的。”

    说至后来,干脆在嬴稷下方找一席坐下,与王姬和赢芾闲谈起来,全无离去的打算。

    嬴稷在前,王姬也不能说得过于直白,只能不时地看着嬴稷的脸色,索性嬴稷对叶阳颇为纵容,竟全无不悦的神色。

    时至丑时,终是传来楚王别馆的消息。不想叶阳听到关于楚王的消息,嬴稷随便找了个理由暂时将叶阳支了出去。

    叶阳一走,便听秦将禀报道,子时一过,孟尝君之子田丕已率人冲到楚王所在的别馆周围,欲强闯别馆,赢芾事先埋伏在别馆周边的将士立刻出现,本已胜券在握,定能擒拿田丕等人无疑,不想那田丕竟还有援军,援军人数众多,他们将田丕救出,后不知所踪。

    至此,一切终究尘埃落定。王姬的身体顿时放松起来,她看着外面的月色,长舒了一口气。

    田丕贪功,他不会将自己对他说的事告知他人,便是此番营救楚王,想来也没有知会过田文,否则也难以成事。他一逃走,再无人供出自己,而滞留秦国的田文,只能硬生生地替他的儿子背上这口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