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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正式摊牌

    听完秦将禀报,嬴稷一拳头重重地捶在案上。但见他厉声道,“来人,速将田文相国召入宫中,便说寡人有要事与他相商。”

    “唯!”秦将回道,转身出了离宫。

    又是漫长而沉默的等待,一个时辰后,那秦将已返回离宫,却是神色惊慌,“启禀王上,田文他,已经不在相国府,属下派人便寻咸阳城,都找不到田文及其门客的踪迹,属下以为,田文已离开咸阳了。”

    闻言,王姬颇为意外,她倒是没想到田文会这么快就得到了田丕营救楚王的消息,并迅速离开秦国。

    嬴稷的眉头也已皱成了“川”字,“好!好!果真是寡人招来的大才!”他连连感叹,言语中是浓浓的嘲讽之意。

    仓惶起身,人已走到门口,正要离去之际,赢芾忽然问道,“王上欲去往何处?田文如今或许已赶往函谷关,欲离开秦国,若现下去追,兴许还能追得上。”

    嬴稷背着身,摇了摇头,王姬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只听他徐徐道,“田文离秦,可大可小,待寡人与太后共商后,再做决断。”带着某种妥协,也带着浓浓的沮丧。

    “王姬!”嬴稷一走,叶阳正好归来,见殿中只王姬与赢芾二人,她亲热地拉着王姬的手,眸中是如水的温柔,“月前王弟入宫,说你大病初愈,如今可是好全了?叶阳一直想去探望,只是宫中诸事繁琐,王弟又说你也整日忙得不见人,便一直未曾过去,你可怨我?”

    王姬反握住叶阳的手,笑道,“王后说得哪里话?后宫本就琐事缠身,王姬又岂能不知?王姬如今已好全了,谢王后惦念。”

    “那就好。”叶阳看了赢芾一眼,小声问道,“方才叶阳听人说,孟尝君出事了,似乎与父王有关,王姬可知发生何事?”声音虽已被叶阳刻意压低,但王姬相信,赢芾依然听得见。

    叶阳显然不知事情始末,想来是听到了一点风声,这才半夜赶来,想探听些消息,是以迟迟不愿离去。王姬只觉心中酸涩,越发内疚起来,她不愿欺骗叶阳,却又不得不骗她。

    “似乎是孟尝君遣人盗取了秦王与楚王的往来书信,田文到底为秦国相国,却行如此叛秦之事,秦王自然愤慨。”王姬随口说道,眼睛却下意识地避开叶阳的视线。

    叶阳不疑有他,她长舒一口气,“那便好。对了,你深夜入宫,却是为何?莫非也与孟尝君叛秦之事有关?”

    王姬想了想,确实找不到一个好说辞,正在为难之际,殿外忽然响起侍卫的声音,“泾阳君、王姬姑娘何在?太后与王上请二位至甘泉宫一叙。”

    王姬由衷地松了一口气,她站起身,对叶阳道,“夜深了,王后回去休息吧,王姬先与泾阳君去觐见太后,改日再与王后闲聊。”

    离了离宫,侍者在前方引路,王姬与赢芾跟在后面。

    长夜很静,只有风声,昏沉的月光下,王姬脚踏白雪,听着这“吱嘎”的声响,意识却早已魂游天外。

    田文一旦回到齐国,她留秦国便再无意义,她迟迟不归,就意味着她彻底向齐国、向田地摊牌了。

    如今,她只能寄希望于秦国。田文叛秦,王姬事先通禀,致秦国早做准备,于秦分明有功。秦国素来赏罚分明,想来秦王早已将此事告知了宣太后,宣太后此番招她前去,应是对她予以重赏的,然而赏到何种地步,仍要看宣太后的心情。

    一声轻笑忽然响起,瞬间拉回了王姬的神石,王姬侧目,便见赢芾在一旁笑得欢畅,“公主好生厉害,随手便能捏一个谎出来,将事情轻易搪塞过去,赢芾佩服!”

    她就知道方才与叶阳所言被他听了去!

    瞧他神情,不像讽刺,倒像是觉得她有趣一样,王姬便道,“也是无奈之举,泾阳君当知晓秦王对王后的心思,我见泾阳君与王后倒似常常见面,想来秦王也对泾阳君交代过此事,泾阳君切记,日后可莫说漏了嘴。”

    赢芾笑着摇头,颇有一丝被小瞧的无奈,“这宫中,有该让人知道的,和不该让人知道的。赢芾不才,混迹宫中多年,这不该让谁知道的,定不会从赢芾口中让那人知道。”

    “如此便好。”王姬回着,眼见甘泉宫已至,便颔首敛眉,不再多言。

    宣太后显然是从梦中被唤醒的,眼下正穿着白色睡衣倚靠在玉枕上,姿态颇为随意,嬴稷则坐于一旁,神色已不复方才的阴郁。见赢芾与王姬前来,宣太后招呼道,“不必行虚礼了,坐下便是。”

    “王姬姑娘,孟尝君一事,我已听稷儿说过了,他非大才,朝堂政务接触也不深,离去便离去了,秦国不觉惋惜。倒是姑娘,此番能尽提醒之责,致秦国未酿成大错,秦国上下铭记于心。秦国向来赏罚分明,姑娘要何赏赐,但说便是。”

    闻言,王姬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欲留秦国的想法,在场三人,已无人不知,赢芾定已对嬴稷说过,嬴稷也不会对宣太后隐瞒,何况早前,自己便已关于此事求过宣太后,想必宣太后已是心知肚明。眼下,宣太后却将田文一事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似乎是想说明她的功劳与她的索取并不对等。

    王姬正要开口,却见赢芾忽然站了出来,“母后,公主游历齐国时,被齐王忌惮上其美色。公主不畏强权,毅然离齐赴秦,奈何势单力孤,以她一人之力实在不足以抗衡齐国君主,便想着能得秦国庇护。如今公主既然于秦国有恩,秦国便成全她,应了此事吧。”

    王姬感激地看了赢芾一眼,耳边已响起宣太后的声音,“哦,此事啊。”她的声音比她的姿态更为随意。

    “我若记得不错,王姬姑娘初来秦国时,也曾与我探讨过此事。那时候,我是如何对姑娘说的?”

    言犹在耳,正是为了她昔日之言,王姬才设下这离间之计。

    “太后曾问王姬,秦国救我,于秦何益?”她面无表情,声音却已带着显而易见的低落与失望。“王姬以为,今日王姬于秦有益了,或许秦国便会救我。”

    赢芾也听出了其中的不对劲,他隐隐有些着急,便道,“母后向来是信守承诺之人,当日既然应允,今日便该……”

    余下的话,随着宣太后一声威严的“赢芾”,终是没了余音。宣太后她正坐起来,一反方才的慵懒,神情甚是严肃。

    “我乃秦国太后,一言一行代表的是整个秦国,自当一言九鼎,然王姬姑娘怕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问的是,秦国救你,于秦何益?而非姑娘于秦有益,秦国才会救你。”

    纵然心里早有准备,王姬总归还抱着那一丝侥幸,今日听宣太后确认,王姬的心就像被重锤敲打过,所有残存的希望零零散散,碎了一地。

    “王姬,知晓的。”她闭上眼,有悲伤一点一点弥漫开来。

    想是没料到王姬这般通情达理,全然不做纠缠,宣太后的语气便软了下来,“王姬姑娘的心思,我是知道的,若换作他人,若与社稷无关,见姑娘被逼至此,我定会千方百计的救你,可那人是齐王,便由不得我不多想三分了。”

    “不过,王姬姑娘可暂且留在秦国,说不定齐王怜悯姑娘离齐之心,不再做纠缠也未可知。”

    一声轻叹幽幽响起,“但愿吧。”

    出得宫门时,天已大亮,王姬站在宫门后,仰头看着自东升起的太阳,终是闭紧双目,任泪水滑落眼角。

    哭什么!大不了便回齐国!大不了便依旧在地狱中与田地周旋!左右她已在齐国六年,不是安然活下来了么。王姬在心里暗暗给自己鼓着劲儿。

    “公主。”跟王姬一同走出来的赢芾站在一旁,轻声唤道。事到如今,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姬睁开眼睛,牵强地扯起嘴角,“无妨,不过是日头太过刺目了,王姬一夜未眠,双眼一时有些不习惯,过会儿便好了。”

    手臂忽然一紧,未及王姬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已顺势倒在赢芾的怀中,耳边是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睿智,“公主莫要逞能,公主可知,你眼下模样,像随时会哭出来一般。”

    额头抵着赢芾硬实的胸膛,视线里却一片昏暗,所有不愿露于人前的委屈与不甘在刹那间汹涌而出,王姬紧紧抓着赢芾的手臂,哽咽难言。

    赢芾轻拍着王姬的背,低声道,“此事确实棘手,但总归会有办法的,我们都再想想。”

    “姑娘!”甘松的声音忽然响起,王姬从赢芾的怀中退了出来,便见甘松与白起正牵着马,站在不远处。

    别过头,擦干眼角的泪渍,再转过头时,王姬又是往常笑眯眯的模样,她走上前去,问道,“两位大哥怎会在此处?”

    甘松先行回道,“姑娘和山奈一夜未归,小人与白起都很担心,听白起说,姑娘去找泾阳君饮酒了,我们便去了泾阳君府,又听府中家老说姑娘去了宫中,我二人便只能在宫外等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