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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终得所愿

    田地的动作很快,在王姬尚未想好如何逃,又能逃去哪里时,他写予秦王的信已然送到了咸阳。

    当赢芾怀揣着这个消息匆匆赶到白起的宅子并告知王姬时,王姬只是静静地看着,似乎与己无关。因为早有准备,所以不觉意外。

    厅堂里,仅赢芾与王姬两人。王姬安坐于席,听赢芾愤愤道,“齐王当真狂妄!信中说齐国不是楚国,若秦国不将其王后交还,便发兵三十万,兵陈函谷关,灭了秦国!如此不和章法,太后与王上皆勃然大怒,特意请两位舅父入宫,商讨应对之策。”

    冲冠一怒为红颜!

    王姬在千年后,曾读过这句话,当时只感慨吴三桂对陈圆圆的情深,倒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也会成为这“红颜”。

    想至此处,王姬不觉好笑。不过是个发兵的引子罢了,纵然田地昏聩,她亦不信田地会只为了她引起两国交战。

    悠悠地品了一口秦酒,待放下铜爵,王姬不紧不慢道,“还能如何应对?将王姬交出去便是。王姬不过一个外人,秦国总不至于为了王姬而与齐交战,秦太后当时不也是这般打算的?”

    “公主以为赢芾匆匆到此是来给你添堵的?”赢芾挑眉,接着道,“公主不知,赢芾此番却是公主带了一个好消息。”

    “哦?”王姬状似惊讶,心中无甚波澜,除非宣太后变了主意,否则其他任何事于她而言都着实算不上好消息。她不能再轻启希望,她已承受不住每次希望之后,一次又一次灭顶般的绝望。

    似已猜到王姬心中所想,赢芾一声轻笑,“确是好事,赢芾离宫之前,也被母后招至宫中,与大庶长魏冉、新城君芈戎两位舅父一道商议此事。魏冉舅父看了齐王的帛书,破口大骂,言道田地黄口小儿,欺人太甚,竟以大军压境相要挟,以为秦国怕了他!”

    “魏冉舅父还说,秦国今日之富庶强盛,是秦人卧薪尝胆,秦军浴血奋战多年的结果,断不是靠送出一个女子才得保全,那田地既然以他未来的王后为引欲发动战事,正说明他以齐抗秦之心,秦国若绥靖姑息,只会让他以为秦国怕了他齐国,他日便会越发嚣张。舅父之意,是要应了这场战事,给齐国一个教训!至于公主,齐国既要,秦国就偏偏不给!”

    心跳因赢芾这般慷慨的陈词似乎快了些许,王姬一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拿起铜爵,品着秦酒,“那又如何?秦太后会因魏冉之言而便了主意?”语气仍旧是淡淡地。

    “如何?”赢芾摇头,颇为诧异王姬的淡定,他无奈笑道,“公主殿下,你问得倒是轻巧,却不知魏冉舅父在秦国的分量,舅父有勇有谋,武可出将,文可入相,向来颇得母后器重。此话若经赢芾之口说出,母后是断然要否了的,便是王上说出,母后也会好好想一想,只有舅父说出,母后才会同意!”

    一口酒噎在嗓子里,呛得王姬一阵猛咳,王姬却已顾不得这些,她蹭地一下从席上站了起来,双目圆睁,大惊道,“你说秦太后同意了?”

    赢芾含笑点头,“同意了,所以赢芾才特意至此处,告知公主这个消息。”

    王姬怔怔地看着赢芾,期待六年的事,终于得偿所愿,竟让她一时如坠梦中。她四下看了看,眼神恍惚,手已不知该放在何处,只是结巴道,“我……我……”

    双手忽然被握住,王姬愕然抬头,迎接她的,是赢芾坚定的眼神。他冲自己微微一笑,手掌的热度也霎时传到她的手中,“公主,母后既已同意,便不会再改了,从今以后,公主大可安心留在秦国,再不必担惊受怕。”

    闻言,王姬隐忍多时的泪水瞬间决堤,她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小声哽咽起来。

    后背被轻拍着,一下又一下,却再未听到赢芾的说话声,王姬哭了许久,消化了这从天而降的好消息,终是禁不住破涕为笑。擦干眼泪,站起身,王姬忍不住嗔怪道,“既是如此好消息,泾阳君初入宅子时,为何不直接告知王姬结果?偏偏要按着时辰说,害的王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

    “哭够了?”赢芾问道,掏出一块绢帕递给王姬,随后坐回席上,笑着解释道,“近来因母后之故,公主怕是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公主过去曾经丧智,赢芾担心,公主骤然听到这消息,会悲喜交加之下变得癫狂,若然如此,便得不偿失了,赢芾这才决定循序渐进,让公主慢慢接受。若有得罪,还请公主见谅。”

    “我随口一说罢了,还要多谢泾阳君从中周旋。”王姬抱拳道,眸中尽是感激。

    赢芾却摇头,“赢芾自认与公主也算至交好友,公主遇难,赢芾却无能为力,每每想起,总是自责不已。然此番事成,却与赢芾毫无干系,乃是舅父一手促成,赢芾虽非君子,也不敢贸然领功。”

    魏冉?想到那个初次对话便已将“不喜”二字写在脸上的盛年男子,王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出言救了自己。

    “是啊,此事能成还要仰赖大庶长。”王姬感叹道,“此事于他或许只是举手之劳,于王姬却乃救命之恩,改日王姬定备厚礼,登门致谢。”

    提到此事,赢芾也颇为诧异,他摇了摇头,似乎有事尚未想明白,“说也奇怪,舅父是个粗人,从前只管朝堂政务或军务要事,鲜少参与这些琐碎之事,今日却特意对母后叮嘱了几次,说务必留公主在秦,切勿给了齐国,委实难得,公主运气不错,也确实该好好谢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只此一句,却让王姬上了心。

    送走赢芾,王姬坐在厅堂里,手指摩挲着铜爵,将方才赢芾所言细细的过了一遍。

    从魏冉来探望白起腿伤那日,他对自己的表现来看,他不喜自己是显而易见的,今日却几次叮嘱太后要留自己在秦国,这其间显然有蹊跷,即便是魏冉从大局出发,以秦国利益为重,才下令对抗齐国,但出言为她说好话,着实多此一举。

    从入这乱世起,王姬便已不再相信这世间会有天上掉馅饼的事,纵然有,以她的运气,也多半不会砸到她的头上。

    “姑娘在想何事?”山奈的声音忽然响起,话音落地,人已随之入了厅堂,他的语气也尽是喜悦之意,“莫非姑娘还沉浸在欢喜之中,尚未回神?”

    “小妹与泾阳君的对话,山奈大哥听到了?”王姬微微讶异。

    山奈便笑,“属下与甘松一直在外面守着,这厅堂不隔音,属下耳力又着实不错,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了。何况,姑娘声音不小,又哭又笑的,山奈想不听也难办到。”

    “山奈大哥自入了秦国,这话倒是越发多了。”王姬忍不住调侃,“对了,甘松大哥和白起大哥呢,这样的好消息,小妹自当与大哥们分享。”

    山奈往外看了一眼,回道,“甘松方才还在,现下却不知去何处了。至于白起兄弟,方才大庶长府来人,他应去了大庶长府。”话至此处,他“嘿嘿”笑道,“魏灵姑娘多日未见白起兄弟,该是将白起兄弟叫去,一解相思之苦了。”

    王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话便说话,“嘿嘿”个什么劲儿,好好的事,平白让人多想了三分。

    不过也是,自那日两人不欢而散,到如今也有十日了,白起出征在即,两人的心结又未解开,魏灵拉不下脸面,便派人来寻他,也是合理的。

    左右无事,王姬披了件单衣,踱步出了宅子。

    春风和暖,白雪消融,杨柳已长出嫩芽,细嫩的枝条随风舞动,原来不知不觉,又到了一年春日,她来秦国也近一年的时间了。

    真好!去年的冬日,她还以为她会死在这里,没想到这个春季,她已重获新生。

    心情好转,王姬童心大起,回院子取了一把刀出来,又从柳树上小心折下几根枝条,随后蹲在地上,做起简易的笛子。

    将柳枝砍成一小段,王姬拧动树枝,抽出里面的木头,只剩下柳条细嫩的树皮,然后她将其中一边捏扁,削掉外面的老皮,又放入口中,猛一使劲,便有沉闷的“嘟嘟”声从小小的笛子里传来了出来。

    白起回来时,王姬正嘟着嘴,吹得欢畅,一张小脸也因吹了半晌而憋得通红。她吹得格外认真,直到白起走到她面前方才察觉。

    放下柳笛,王姬唤道,“白起大哥!”

    她的脸上犹有尚未褪去的红晕,因着喜悦,神情里也是神采奕奕,全不似平日的沉稳,反倒多出几分天真。被她的笑容感染,白起也不自觉地牵起嘴角,“在做何事?”他问道,眉眼间也都是笑意。

    “做这个。”王姬献宝似的将手里的柳笛捧到白起面前,颇有一丝洋洋自得,“用柳枝做的,别看它小小的,吹起来可响了。”

    白起遂拿过王姬的柳笛,端详片刻,放入口中,轻轻一吹,便有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确实很响。”。

    没想到白起会放进嘴里,王姬想阻止已是不及,只能抚额感叹。那柳笛里,可都是她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