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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与君相离

    次日一早,王姬收拾一番,去了大庶长府。

    人已在府外已站了一个时辰,魏灵却迟迟不愿见自己,还交代府中家老,说她身子不适,不见任何人,要王姬自行离去。

    碰了一鼻子灰的王姬倒不气馁,左右是她理亏,魏灵生一生气,也是应当的。

    正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府外的大门,右肩处忽然被人轻拍了一下,王姬转身,便见赢芾正站在自己身后,“公主如何会在此处?”

    不等王姬回应,待看清她脸的痕迹,赢芾瞬间惊道,“公主这脸怎会如此红肿,可是谁欺负了公主?”

    王姬连连摆手,“不妨事,不妨事,过几日便消下去了。”话至此处,不禁轻声叹气,“原是我罪有应得。”

    见赢芾越发惊诧,王姬便将昨日发生的事大体说了一番,临了,轻声叹气,“王姬向来没有规矩,这才引得魏灵姑娘误会,想来昔日泾阳君夫人之所以会误会于王姬,也与王姬言行无状有关吧。”若没有此事,王姬恐怕还不会如此反思自己。

    见王姬垂头丧气、满面内疚,一副恨不得再揍自己几拳的样子,赢芾不觉好笑,却不回应王姬关于“向慧”之言,“难怪昨日舅父反常,没想到却是大夫为姑娘求了情,如此看来,舅父对这个后生当真器重。”

    “赢芾以为,此事既不怨公主,也不怨魏灵。大夫他圆了公主多年夙愿,公主心中感激,情难自禁也是情有可原,至于魏灵,她偶然见公主与大夫相拥,一时怒火上涌,存了误会也是合理。此事好说,公主随我入府,赢芾为公主解了这误会便是。”说着,又端详了一阵王姬通红的右脸,忍不住啧啧道,“不过,这丫头下手,委实重了些。”

    王姬“嘿嘿”了两声,全不在意,“那就有劳泾阳君了。”

    在赢芾的带领下,王姬果然长驱直入,无人拦阻。想来家老通报及时,因而二人在府中走了不久,便见魏灵迎了出来。

    在二人面前站定,她的姿态仍如往常般端庄有礼,“表兄,公主殿下!”

    “魏灵表妹,”赢芾唤道,他上前一步,与魏灵似乎颇为亲近,“方才我在外面见到公主,与公主交谈了几句,言谈中得知表妹与公主似有误会。为兄鲁莽,未经表妹允许便将公主带入府中,表妹不会怪为兄吧。”

    魏灵摇头,将二人往院中的亭子里引,边走边道,“表兄哪里话,原是魏灵身体不适,失礼于公主。”

    寒暄完毕,三人各自落座,魏灵当先说道,“公主殿下,昨日魏灵鲁莽,打了公主一掌,魏灵在此向公主致歉,公主若觉心中不平,今日也可回了这一掌,魏灵便与公主两不相欠。”

    小小年纪,端得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显见魏冉将她教的不错。王姬着实喜欢她,因为她身上,有自己不曾有的骄傲与底气。

    莞尔一笑,王姬道,“王姬心中平得很,这一掌挨得不冤。”

    见王姬如此,魏灵神色缓和些许,但仍旧继续道,“一事归一事,既然这一掌说完,那我们便来谈一谈公主与白起一事。公主与白起同宿一宅,昨日又相拥一处,魏灵亲眼所见,昨日魏灵急火攻心,以致于失了气度,半夜细想,方觉你二人既两情相悦,魏灵自当退让避嫌。”

    王姬心中不禁连连感叹,倘若向慧有魏灵一半的豁达,她与赢芾也不至于走到今天。

    她摇了摇头,“魏灵姑娘当真是误会了。昨日白起圆了王姬一个困扰王姬多年的心愿,于王姬而言是一生也无法偿还的大恩,王姬在得知此事后激动不已,这才失了礼数,不想事有凑巧,竟让姑娘瞧见了。”

    “王姬与白起兄弟确是兄妹之谊,王姬琐事缠身,绝不敢做无谓之想。魏灵姑娘若心中不快,王姬可搬离宅子,再不与白起大哥相见便是。”

    诚然是言之凿凿,魏灵似乎并不相信,她站起身,声音清凉,也坦诚不讳,“公主不必以退为进,公主所言,魏灵不能尽信。魏灵与白起相处前,已闻听公主以齐国未来王后身份入秦,搅扰了表兄与表嫂姻缘,又与白起关系不明,只因父亲与魏灵皆信任白起,又见平日公主与白起行事向来规矩,我便只当那些都是谣言,一直未曾理会,如今,我倒不知是否该相信了。”

    “今日,倘若公主当着表兄的面,确认与白起的关系,魏灵尚敬公主坦诚,不想公主含糊其辞,恕魏灵直言,魏灵着实难以苟同。魏灵诧异,公主到底经历何等际遇,才能三番五次忘却礼数,参与这诸事当中?”

    此话说得不可谓不重,向慧昔日所想,如今魏灵都变相的表述了出来。攀附着诸多男子,暗中坏人姻缘,自己却又置身事外,想来在魏灵及其他秦人心中,王姬这名声早已不堪了。

    连赢芾也听不下去了,他紧皱眉头,低喝道,“魏灵!”

    “我与向氏如何,我心知肚明,你当问我,却不当质问公主。”他一改往日温雅之态,神情严肃,“至于公主际遇,你既未曾身临其境,便不该如此信口开河,倘若你我经历过公主所经历的,今日做的未必比她好。”

    魏灵倒也是个知错就改的性子,她略一沉吟,对王姬拱手道,“表兄言之有理,魏灵莽撞,得罪之处,请公主见谅。”

    犹记得初相识时,赢芾对自己的处处警惕,不想如今,他已如此全心袒护。

    王姬感激地看了赢芾一眼,冲他微微点头,在面向魏灵时,又是一副温婉浅笑的模样。她今日是来说理的,可不是来吵架的。

    “魏灵姑娘如何想王姬,王姬并不介意,王姬介意的,是姑娘如何想白起大哥。白起大哥正直坦诚,堂堂正正,绝不会与王姬私情。魏灵姑娘聪慧,王姬相信姑娘应能分辨。”

    魏灵叹了口气,眼中说不出是悲伤多些还是失落多些,她转身看向院中景致,半晌,方才幽幽回道,“白起为人,我自是清楚的很,昨日情形,他但凡解释,我定会相信。连日相处,我已情根深种,他却温吞迟滞,鲜有回应,我这才执意要他的解释,也意图借此试探他的真心。只是没想到,他依然维护于公主,我便知,不管公主与他如何,他到底从未对我上心。”

    “我魏灵不是纠缠之人,他既无心,魏灵与他之事,便就此作罢。”

    王姬顿时惊诧起来,倘若只是误会,解开便好了,然而如今魏灵竟怀疑起来了白起的真心,这显然不是王姬三言两语能说得通的,遂连忙替白起辩白道,“怎会如此?白起大哥之前分明曾对王姬提及过他倾慕姑娘之意,他只是不善言谈、不懂表达而已,还请魏灵姑娘切莫辜负了他一番真心。”她此番来,是劝两人重归于好的,可不是劝他们一刀两断的。

    魏灵却摇了摇头,未再多言。

    从大庶长府出来,王姬一直在挠头,今日到访,她不仅无功而返,还让事情进一步恶化,她要如何对白起交代?白起还有几日便要出征,临走之前还让他心里藏着这桩事,未免太不合适了。

    “还在想魏灵所言?”赢芾一直跟在王姬身后,此时忽然出了声,却是安抚之言,“那丫头是舅父长女,自小被舅父带在身边,舅父粗莽之人,言传身教之下难免说话不中听了些,却是没有坏心的,公主切莫放在心上。”

    王姬便笑,“王姬只是在想白起大哥与魏灵姑娘,王姬担心经此一事,两人陌路,那王姬当真是罪过大了。”

    “公主可曾想过,或许大夫当真对魏灵无意?”赢芾忽然问道。

    王姬蹙眉,“泾阳君也如此以为?”

    “赢芾不知道,赢芾只是想,情之一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魏灵是个聪明的丫头,她既觉得大夫对她无意,想来也不是空穴来风。”

    王姬愣怔良久,她顿在原地,兀自茫然。这个认知,从未再王姬心里出现过,从白起为魏灵买海螺起,王姬便已认定是白起单相思,所以才出谋划策,极力撮合,她一直以为,两人的婚事,不过是差魏灵点头而已。

    待她回去,还需同白起确认才是。

    “公主呢?心头大患已除,以后有何打算?”赢芾的声音再次响起。

    晚春时节,日头已日渐浓烈,王姬背着太阳,盯着阳光下自己的阴影,怔怔地出神。“王姬初入秦地时,泾阳君曾带王姬拜访过一位高人,那高人说,待我解了枷锁,便该遁离尘世,否则害人害己。”

    “大争之世,避世隐居确是自保之法,然公主当真不恋红尘?”

    在青春正盛之年,强迫自己与这尘世割离,谈何容易?王姬长呼一口气,“王姬眷念这尘世,只是王姬过往经历却与这尘世格格不入,或许离开于王姬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前尘往事,如梦如幻,只愿随着她的离去,一切终究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