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情出自愿
王姬无意吹嘘自己，本想解释一番，她之所以在垂沙之战后得田地褒奖，不过是她遇见了能为联军指点迷津的樵夫而已。
然而，话至嘴边，电光火石之间，她的心思却忽然动了动。
为何要解释？她未曾说谎，他们如何想她，与她何干？今日她拒了宣太后，便是驳了秦国的脸面，未来迎接她的恐怕只有艰难，她何不借此机会攀附秦王，从此为他谋事，毕竟他身边无可信之人，眼下正是她的机会，毕竟他才是真正的秦国之主！
一个声音在王姬心中慷慨陈词，然而另一个声音也不落下风。
你再不是一个人，你再不可以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你的夫君是白起，他那般坦荡正直，你怎可再耍些阴谋算计，下作手段玷污了他的英名？
“秦王过誉了，不过是因缘际会罢了。”王姬应付着，恭维道，“秦王是蛰伏的巨龙，眼下不过是在养精蓄锐，终有一日是要一飞冲天的。”
赢稷笑了笑，并不将王姬的恭维放在眼里，“方才王姬姑娘在殿中与母后所言，寡人已知悉，姑娘虽拒绝了秦国之请，却让寡人既敬姑娘之才又敬姑娘性情。姑娘今日与寡人或有疏离，但寡人相信姑娘总有需要寡人之日，寡人便在这咸阳宫里，等着姑娘！”
赢芾已在宫中等王姬多时，见赢稷与王姬双双走来，忙迎上前去，俯身行礼，“臣弟见过我王！”对赢稷，赢芾少了寻常的机智风雅，变得谦卑起来。
赢稷习以为常，他对赢芾嘱咐道，“王姬姑娘孤身入咸阳，在宫外定有诸多不便，寡人不常出宫，还请泾阳君代寡人好生照看。”
似是没料到赢稷会待王姬如此上心，赢芾诧异地看了王姬一眼，低头回道，“唯！”
“母后与你谈了何事？何以直到日暮才出来？还有，公主究竟做了何事，竟也引得王上青眼相加？”宫门在，一直默不作声的赢芾，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王姬回望了这森严的宫墙，只觉咸阳宫虽大，每来一次，都像被扒了层皮一般，她不过来了几次，便已觉艰难，叶阳一直生活于此，定也举步维艰吧。
匡老将军说的对，人活一世，谁都不易。
转过头时，王姬的眼中忽然便多了些释然，她终要笑着接纳一切，她终要在这沟沟坎坎中一步一步成长。
她回道，“秦太后得知王姬与联军三大将领皆为旧识，匡章将军是王姬义父，意欲让王姬深入敌营为秦谋利，王姬不愿做不义不孝之人，便回绝了秦太后，泾阳君可会怪我不识大体？”
赢芾愣了一下，他双目圆睁，微微诧异，“母后竟让公主入敌营？”见王姬不说话，便已知此事不假，连忙解释，“此事，赢芾事先并不知情，赢芾若知晓，定会阻止母后。”
“公主不是秦人，不愿为秦国谋事再正常不过，何况此事着实危险，母后实不该趁人之危，倒陷赢芾于不义之地。”他脸色难堪，可见也没想到宣太后会让她孤身犯险。
随赢芾上轺车，王姬安抚道，“泾阳君不必介怀，国家危难之时，任何请求都是常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赢芾只是秦国公子，自然义字当先，宣太后肩上挑起的却是一国兴亡，为了秦国，她自然无所不用其极。
王姬虽拒绝了宣太后，却不代表，她不欣赏她。
轺车疾驰，直抵泾阳君府。
王姬随赢芾从车上下来，对赢芾拱手道，“天色不早，王姬改日再入府上与泾阳君详谈，今日便就此告辞了。”
一直情绪不佳，久未多言的赢芾倒忽然出了声，“公主且慢！方才赢芾在宫内等公主时，闻听府中有贵客为公主前来，还请公主入府与贵客相见，再离去不迟。”
贵客？王姬差异地看向赢芾。
王姬没想到，那知晓自己出身的山野高人会来，更没想到他会专程来找自己，亭子里，他支开赢芾，捋着胡须，眉宇间颇有深意，“公主琐事尽了，与尘世再无牵绊，眼下，正是出走良机！”
这高人能知晓王姬身世，可见颇有些本事，然而田地仍对自己穷追不舍，又怎能说琐事尽了？
“先生既能掐会算，自该知晓当世格局，王姬也就不讳言了，王姬以为先生此言差矣，王姬自入秦地，已招惹诸多是非，如今更因王姬之故，致齐韩魏三国联军兵陈函谷关，先生以为，当此之时，王姬还能抽身而退么？”
王姬问得义正严辞，那高人却只是意味不明的笑，说起话来，也是不紧不慢的样子，“联军伐秦，乃因秦国日渐强大，山东各国惊惧交加所致，其中也不乏个别国家借着营救楚王之名，逼楚国让利的考虑，无论如何，都乃列国出于国家利益而起的纷争，与公主何干？”虽避世隐居，这高人却似对时局了如指掌。
“齐王对公主有意，却不会赌上齐国前程，至少眼下，他已无力再做纠缠，公主也以过往功劳换得秦国力保，如今正是公主出走的最佳良机，再无势力牵扯，公主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王姬被这高人说得愣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她承认他所言有理，可想到离去，却总是心有不甘。
“公主生性聪慧，又曾游历远方，心中所知自比旁人多，老夫方才所言，公主当心中有数，公主眼下之所以流连不去，想来是心有所恋吧！”
一语惊醒，王姬终于知道，想到离去，那心中的不舍与酸楚从何而来。
她缓缓起身，仰起头，月光流泻，照耀着她清秀的容颜，她莞尔一笑，盯着那明亮的一点，连声音也是轻快温暖，“先生通透之人，王姬不敢隐瞒。王姬遇到一如月般皎洁明亮的男子，心向往之，若得其相伴，愿背弃一切，在所不惜。”
老者的眼微微眯起，并不认同王姬所言，“公主可还记得老夫昔日所言？”
“命途多舛，一世坎坷波折，若不及时抽身，恐害人害己。”王姬一字一句的回应着，声音淡然，无喜无怒。“先生所言，王姬时时记在心中，一日未敢忘却。”
“可是先生，王姬忽然不想认命了。人生漫长，恰恰就是因为诸多不确定，才让人有活下去的念想，与其龟缩一生，不如奋起前行，王姬也很好奇，这一世还能有多惨。”
“幸与不幸，不过一念之间，王姬准备好，接受所有的不幸了。”
月光下，王姬双眸晶亮，像天边最耀眼的星，那眼中是对未来的希冀与坚定，让老者所有的叮嘱都咽了下去。
他轻声叹气，“老夫言尽于此，姑娘既已做了选择，老夫祝福姑娘。”
白起的宅子如今便只王姬一个人了，赢芾担心王姬安危，原打算让她留在府中借宿，待白起回来，再做打算。
王姬却执意回去。
那是家，虽然他的人不在她身边，然而只要闻到白起的气息，王姬依然安眠。
王姬以为，秦国很快会迎来一场战事，至少她每日都做好了听到战事已起的准备，没想到，联军自兵陈函谷关后，竟再未有动作，他们没有攻打函谷关，而是将秦国围困了。
作为联军统帅，田文修书一封予赢稷，要其释放老楚王，如此威逼，秦国怎肯应？两方自此便在函谷关内外对峙焦灼着。
那是男人的战场，王姬除了担心白起，再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她每日一个人，偶尔入宫陪陪叶阳，或者去赢芾府上讨杯秦酒，剩下的时间便只有随意翻看一些白起留在屋中的兵书，日子虽孤独了些，竟也难得的悠闲起来。
不知不觉，日子便入了冬，咸阳城内，也迎来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饮酒品肉，赏雪观梅，自是人生一大雅事，如此风雅之时，又怎能少得了赢芾？
泾阳君府的观景阁里，侍从将炉火生得旺盛，有舞姬在阁内翩翩起舞，王姬便在这暖室里，尽情吃喝，纵情享乐。一个人，永远也不知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王姬已想得清楚，天下纷争与她再无干系，她要及时行乐，方不辜负这为数不多的悠然时光。
泾阳君府的秦酒自是最正宗的，王姬正喝得酣畅淋漓，便听赢芾忽然道，“公主可知，舅父家的次女魏灵几日前回咸阳了。”
提起魏灵，王姬顿时来兴致神，魏灵在齐数月，又伴了田单数月，自然知道田单的消息。她已久未见田单，光听他的名字，也觉亲切。
“泾阳君都知道些何事，快别卖关子了，尽可说来便是。”
赢芾便笑，冲王姬遥遥举爵，待饮罢一爵秦酒，方才回道，“赢芾也是昨日在宫中遇见她给母后请安，才知她回来的。她久居齐国，本就危险，何况秦国又正值危难之时，她作为秦人，自当与秦共存亡，于情于理，她都该此时回来。”
“不过，赢芾见她面色苍白，神情哀怨，想来她此番回国，也非情出自愿。”
然而，话至嘴边，电光火石之间，她的心思却忽然动了动。
为何要解释？她未曾说谎，他们如何想她，与她何干？今日她拒了宣太后，便是驳了秦国的脸面，未来迎接她的恐怕只有艰难，她何不借此机会攀附秦王，从此为他谋事，毕竟他身边无可信之人，眼下正是她的机会，毕竟他才是真正的秦国之主！
一个声音在王姬心中慷慨陈词，然而另一个声音也不落下风。
你再不是一个人，你再不可以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你的夫君是白起，他那般坦荡正直，你怎可再耍些阴谋算计，下作手段玷污了他的英名？
“秦王过誉了，不过是因缘际会罢了。”王姬应付着，恭维道，“秦王是蛰伏的巨龙，眼下不过是在养精蓄锐，终有一日是要一飞冲天的。”
赢稷笑了笑，并不将王姬的恭维放在眼里，“方才王姬姑娘在殿中与母后所言，寡人已知悉，姑娘虽拒绝了秦国之请，却让寡人既敬姑娘之才又敬姑娘性情。姑娘今日与寡人或有疏离，但寡人相信姑娘总有需要寡人之日，寡人便在这咸阳宫里，等着姑娘！”
赢芾已在宫中等王姬多时，见赢稷与王姬双双走来，忙迎上前去，俯身行礼，“臣弟见过我王！”对赢稷，赢芾少了寻常的机智风雅，变得谦卑起来。
赢稷习以为常，他对赢芾嘱咐道，“王姬姑娘孤身入咸阳，在宫外定有诸多不便，寡人不常出宫，还请泾阳君代寡人好生照看。”
似是没料到赢稷会待王姬如此上心，赢芾诧异地看了王姬一眼，低头回道，“唯！”
“母后与你谈了何事？何以直到日暮才出来？还有，公主究竟做了何事，竟也引得王上青眼相加？”宫门在，一直默不作声的赢芾，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王姬回望了这森严的宫墙，只觉咸阳宫虽大，每来一次，都像被扒了层皮一般，她不过来了几次，便已觉艰难，叶阳一直生活于此，定也举步维艰吧。
匡老将军说的对，人活一世，谁都不易。
转过头时，王姬的眼中忽然便多了些释然，她终要笑着接纳一切，她终要在这沟沟坎坎中一步一步成长。
她回道，“秦太后得知王姬与联军三大将领皆为旧识，匡章将军是王姬义父，意欲让王姬深入敌营为秦谋利，王姬不愿做不义不孝之人，便回绝了秦太后，泾阳君可会怪我不识大体？”
赢芾愣了一下，他双目圆睁，微微诧异，“母后竟让公主入敌营？”见王姬不说话，便已知此事不假，连忙解释，“此事，赢芾事先并不知情，赢芾若知晓，定会阻止母后。”
“公主不是秦人，不愿为秦国谋事再正常不过，何况此事着实危险，母后实不该趁人之危，倒陷赢芾于不义之地。”他脸色难堪，可见也没想到宣太后会让她孤身犯险。
随赢芾上轺车，王姬安抚道，“泾阳君不必介怀，国家危难之时，任何请求都是常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赢芾只是秦国公子，自然义字当先，宣太后肩上挑起的却是一国兴亡，为了秦国，她自然无所不用其极。
王姬虽拒绝了宣太后，却不代表，她不欣赏她。
轺车疾驰，直抵泾阳君府。
王姬随赢芾从车上下来，对赢芾拱手道，“天色不早，王姬改日再入府上与泾阳君详谈，今日便就此告辞了。”
一直情绪不佳，久未多言的赢芾倒忽然出了声，“公主且慢！方才赢芾在宫内等公主时，闻听府中有贵客为公主前来，还请公主入府与贵客相见，再离去不迟。”
贵客？王姬差异地看向赢芾。
王姬没想到，那知晓自己出身的山野高人会来，更没想到他会专程来找自己，亭子里，他支开赢芾，捋着胡须，眉宇间颇有深意，“公主琐事尽了，与尘世再无牵绊，眼下，正是出走良机！”
这高人能知晓王姬身世，可见颇有些本事，然而田地仍对自己穷追不舍，又怎能说琐事尽了？
“先生既能掐会算，自该知晓当世格局，王姬也就不讳言了，王姬以为先生此言差矣，王姬自入秦地，已招惹诸多是非，如今更因王姬之故，致齐韩魏三国联军兵陈函谷关，先生以为，当此之时，王姬还能抽身而退么？”
王姬问得义正严辞，那高人却只是意味不明的笑，说起话来，也是不紧不慢的样子，“联军伐秦，乃因秦国日渐强大，山东各国惊惧交加所致，其中也不乏个别国家借着营救楚王之名，逼楚国让利的考虑，无论如何，都乃列国出于国家利益而起的纷争，与公主何干？”虽避世隐居，这高人却似对时局了如指掌。
“齐王对公主有意，却不会赌上齐国前程，至少眼下，他已无力再做纠缠，公主也以过往功劳换得秦国力保，如今正是公主出走的最佳良机，再无势力牵扯，公主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王姬被这高人说得愣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她承认他所言有理，可想到离去，却总是心有不甘。
“公主生性聪慧，又曾游历远方，心中所知自比旁人多，老夫方才所言，公主当心中有数，公主眼下之所以流连不去，想来是心有所恋吧！”
一语惊醒，王姬终于知道，想到离去，那心中的不舍与酸楚从何而来。
她缓缓起身，仰起头，月光流泻，照耀着她清秀的容颜，她莞尔一笑，盯着那明亮的一点，连声音也是轻快温暖，“先生通透之人，王姬不敢隐瞒。王姬遇到一如月般皎洁明亮的男子，心向往之，若得其相伴，愿背弃一切，在所不惜。”
老者的眼微微眯起，并不认同王姬所言，“公主可还记得老夫昔日所言？”
“命途多舛，一世坎坷波折，若不及时抽身，恐害人害己。”王姬一字一句的回应着，声音淡然，无喜无怒。“先生所言，王姬时时记在心中，一日未敢忘却。”
“可是先生，王姬忽然不想认命了。人生漫长，恰恰就是因为诸多不确定，才让人有活下去的念想，与其龟缩一生，不如奋起前行，王姬也很好奇，这一世还能有多惨。”
“幸与不幸，不过一念之间，王姬准备好，接受所有的不幸了。”
月光下，王姬双眸晶亮，像天边最耀眼的星，那眼中是对未来的希冀与坚定，让老者所有的叮嘱都咽了下去。
他轻声叹气，“老夫言尽于此，姑娘既已做了选择，老夫祝福姑娘。”
白起的宅子如今便只王姬一个人了，赢芾担心王姬安危，原打算让她留在府中借宿，待白起回来，再做打算。
王姬却执意回去。
那是家，虽然他的人不在她身边，然而只要闻到白起的气息，王姬依然安眠。
王姬以为，秦国很快会迎来一场战事，至少她每日都做好了听到战事已起的准备，没想到，联军自兵陈函谷关后，竟再未有动作，他们没有攻打函谷关，而是将秦国围困了。
作为联军统帅，田文修书一封予赢稷，要其释放老楚王，如此威逼，秦国怎肯应？两方自此便在函谷关内外对峙焦灼着。
那是男人的战场，王姬除了担心白起，再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她每日一个人，偶尔入宫陪陪叶阳，或者去赢芾府上讨杯秦酒，剩下的时间便只有随意翻看一些白起留在屋中的兵书，日子虽孤独了些，竟也难得的悠闲起来。
不知不觉，日子便入了冬，咸阳城内，也迎来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饮酒品肉，赏雪观梅，自是人生一大雅事，如此风雅之时，又怎能少得了赢芾？
泾阳君府的观景阁里，侍从将炉火生得旺盛，有舞姬在阁内翩翩起舞，王姬便在这暖室里，尽情吃喝，纵情享乐。一个人，永远也不知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王姬已想得清楚，天下纷争与她再无干系，她要及时行乐，方不辜负这为数不多的悠然时光。
泾阳君府的秦酒自是最正宗的，王姬正喝得酣畅淋漓，便听赢芾忽然道，“公主可知，舅父家的次女魏灵几日前回咸阳了。”
提起魏灵，王姬顿时来兴致神，魏灵在齐数月，又伴了田单数月，自然知道田单的消息。她已久未见田单，光听他的名字，也觉亲切。
“泾阳君都知道些何事，快别卖关子了，尽可说来便是。”
赢芾便笑，冲王姬遥遥举爵，待饮罢一爵秦酒，方才回道，“赢芾也是昨日在宫中遇见她给母后请安，才知她回来的。她久居齐国，本就危险，何况秦国又正值危难之时，她作为秦人，自当与秦共存亡，于情于理，她都该此时回来。”
“不过，赢芾见她面色苍白，神情哀怨，想来她此番回国，也非情出自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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