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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难关同渡

    叶阳显然已做好破罐子破摔的打算,在未确认老楚王无恙前,她紧闭羽阳寝宫,拒绝见所有人,包括嬴稷和宣太后。

    往常服侍她的人已在她的羽阳殿外跪成一片,送来的吃食凉了又热,热了又凉下去,她仍没有开门的打算,她的贴身侍从说,叶阳已把自己关在寝殿整整两日,至今滴米未进。

    “太后和王上可曾来过了?”王稽问道,视线一直落在寝殿门口。

    那贴身侍从忙回道,“回先生,太后曾来过一次,嘱咐我等务必要王后进食,王上还未曾来过。”

    明明整个羽阳宫都是人,可王稽站在寝宫门口,环顾四周,却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孤独,替叶阳。偌大的咸阳宫,除了这些奉命守在此处的随侍,她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以为嬴稷可以依靠,到头来,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甚至不曾来见过她。

    “王后!”王稽伪装着嗓音,朗声道,“王稽奉王上之命,特来求见,请王后开门。”

    寝殿内似有响动,也只是一会儿,终归于无声。

    王稽已自报家门,声音虽伪装过,叶阳也不会听不出来。她没有回应,足以表明其不见之意,她到底是怨怪于自己。

    无论有多少理由,到底是她辜负了叶阳的信任,王稽心下越发愧疚,只能屈膝而跪,声音中尽是关切之意,“不管发生何事,都不及王后身体要紧,只要保重身体,凡事总有解决之道,王稽便在此处,等王后开门。”

    寝殿内,再没有动静,王稽只能昂然跪于殿外,这是她欠叶阳的。

    连日赶路,几乎一刻未曾停歇,王稽的身体本已疲累至极,与白起的分离,又让她心神损耗,几乎夜夜无法入眠,如今,她的身体早已虚弱到极致,能跪在这里,不过是心心念念着叶阳的安危,强撑着一口气。

    如今,这口气随着时辰的增加而逐渐消散,不知过了多久,王稽只觉越发虚弱,浑身冷汗直冒,眼前阵阵发黑,终是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颓然倒地。

    朦胧中,开门的声音依稀响起,“王姬,王姬”的担忧声瞬间飘入耳迹,王稽的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她强撑起一丝意志,紧紧拉住了来人的手。

    这便是,苦肉计。

    她的身体如何,她又怎会不清楚?可是她已别无他法。她无法看着手无寸铁地叶阳与咸阳宫地掌权者毫无意义地对峙下去,只能出此下策,而她利用的,也不过是叶阳对她的关心而已。

    她赌的是,不管叶阳如何气自己,以叶阳的良善,绝不会不管她,她显然赌赢了。

    王稽醒得很快,准确的说,她并未昏迷,当本来是为叶阳看诊的御医为她把完了脉,当本来是叶阳准备的粥水灌进了王稽的嘴里,她便已清醒如常了。

    卧榻之上,王稽看着叶阳瘦削到几乎没有生气的脸,看着她弱不禁风的身体,几欲落泪。不过短短数日未见,她如何将自己折腾成这般模样?

    “你们都先出去,我要与王后单独谈一谈。”也不顾及礼数,王稽已自然地做了决断。她是秦王嬴稷请来平复此事的人,她相信嬴稷也不会在如此小事上过分计较。

    挥退了整个寝殿的闲杂人等,让他们关上寝殿的门,王稽已自然地拉住叶阳的手,正欲说话,便见叶阳拽动着手臂,试着挣脱她,叶阳用得力道很轻,不像是执意挣脱,倒是颇有一丝赌气的意味,王稽心知她并不是全然气自己,手下便越发用了力。

    “王后,你都不打算听王稽解释,便要与王稽一刀两断么?”这样说时,王稽眼中已是泪花闪动。

    她已迫不得已而丢了白起,她不能再丢了叶阳。

    见王稽眼眶温润,叶阳也是泪盈于睫,她不再挣扎,只是别开头去,“王稽,你可知,叶阳在气你。”

    她这般坦诚,让王稽反倒松了口气,重重地点着头,泪水顺势滑出眼眶,“王稽知道,王后那般信任王稽,王稽却骗了王后,王后气我是应当的。”

    “宫中人都说,太后与王上将客居于秦国的周室公主送回齐国,意欲换取联军退出函谷关,可直到王稽已出咸阳,叶阳才得知这个消息,想要救你,却为时已晚。如此要事,你怎能瞒着我?叶阳愚笨,不如王稽聪颖,想不出你有何计策能脱身,只能夜夜为王稽担惊受怕,若你再也回不来了,叶阳岂非再也见不到王稽了?”

    王稽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件事,一时愣怔,她结巴道,“我……我以为你说的……”,王稽喜极而泣,她回道,“事发突然,王稽也是临时应变,今能侥幸脱身,实属机缘巧合。”

    叶阳虽为指责王稽,两人的症结仍摆在那里,也是不能不提的。

    “王后,老楚王在秦国一事,王稽的确存心隐瞒,只是……”

    话只说了一半,已被叶阳摇头打断,她轻轻抱住王稽,泫然欲泣,“当叶阳得知父王滞留秦国时,的确也曾气你。”

    “可是王稽,叶阳虽笨了些,然王稽是否真心待叶阳,我尚能分辨。若你如实告知于我,今日与整个秦国的对峙早已发生,最终结局将会如此刻一般,无法预料。你瞒着我,是为了保护我,我虽一时气你,并不怪你。”

    “光是看你此刻的扮相,看你憔悴的颜色,叶阳便知,王稽的处境要比叶阳难得多。在你举步维艰之时,你尚能保护于我,纵然因保护我而说了谎话,叶阳又怎忍心苛责?”

    王稽哽咽难言,越发抱紧了她。已做好被责骂的准备,却没想到,叶阳会这般了解她。

    虽出身不同,虽国别迥异,然她二人皆是在秦国这汪浑水里苦苦挣扎,皆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她们是对患难姐妹,只能在这清冷的咸阳宫内,彼此取暖,相拥而泣。

    终于,叶阳放开了王稽,她站起身,走到窗前,仰望着窗外的阳光,她的背影是从未有过的坚定,“王稽,叶阳已经知道了父王的处境,便再不能不管不顾。王上虽宠爱于我,却并不昏庸,在秦国大计上,他是不会屈从于我的,叶阳没有巧计,只能以我腹中孩儿的性命,要挟秦人而已。”她的双手,覆盖在尚未隆起的小腹上,眸中有一丝怜爱,更多的则是玉石俱焚的决绝。

    叶阳的神色,让王姬心中一惊,惶惶不安,她仓惶起身,眼前却猛地一黑,只能坐回榻上,稍事休息。

    耳边,叶阳声音又起,“方才我在殿内,已看到你来了,与你相交多时,我自然第一眼就认出了你。”说至此处,她忽而轻笑,语气中似有调侃之意,“王稽样貌极好,若着女装,便是清秀艳丽,若着男装,也是仪表堂堂,无半点阴柔之气。”

    笑着笑着,想到要事,语气终归于郑重,“我本不想让你进来,不想让本已这般艰难的你再卷入咸阳宫的是是非非里,却没想到你执意跪在此处,迟迟不去。”

    “王稽,你那么聪明,为何非要介入此事?你难道不知,当叶阳踏出这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头了么?叶阳早已决定,便是不要了这条命,也要让父王回归楚国!”

    “叶阳糊涂!”王稽“蹭”地从榻上站了起来,顾不得眼前的晕眩,她疾步走到叶阳身边,“在叶阳心中,是楚国重要,还是老楚王重要?”叶阳久居宫中,根本不涉朝政时局,她虽良善,终究太过单纯。

    叶阳不懂王稽所问,一时又不知如何解答,只老实回答,“自然都重要。”楚国是叶阳母国,是生她养她之地,老楚王是叶阳父亲,是生她养她之人,她无法选择。

    王稽不肯让叶阳如此含混过去,她固执地追问,“若二者只能选择其一呢?”见叶阳越发懵懂,王稽只能说得更明晰些,“若送老楚王归国,楚国自此陷入内乱,被列国吞并,叶阳还要执意送他回去?”

    “王稽何意?”

    “国不可一日无主,叶阳可知,在老楚王滞留秦国的之初,令兄熊横已然即位。叶阳以为,若老楚王归国,届时楚国有两主,老楚王该如何自处?”

    闻听王稽所言,叶阳颇为愕然,“你说王兄已即位为楚王?他……他们未曾对叶阳说过!”她低着头,眉间有一丝慌乱,须臾,仍梗着脖子道,“若父王归国,自当……自当做楚国主父,辅佐王兄,主持朝局。”

    “叶阳当真以为老楚王还回得去?若老楚王能回去,为何在秦国这两年里,不见楚国有营救之意?便是此次联军以救楚王之名义伐秦,楚国也未曾参与?”

    叶阳低垂着头,看叶阳的表情,她似乎对许多事都一无所知,而方才她的话,也让一直困扰王稽的猜想,呼之欲出。

    以叶阳的性情,但靠她自己,不可能救出老楚王,定有人与她暗中联合?然而,联合她之人,到底是楚人,还是秦人,到底是敌,还是友?光看眼下结果,实难分辨。

    王稽追问,“你说的‘他们’,只的是何人?”